资治通鉴全译
陈纪六 高宗宣皇帝中之上太建七年(乙未、575)
陈纪六 陈宣帝太建七年(乙未,公元575年)
春,正月,辛未,上祀南郊。
春季,正月,辛未(十六日),陈宣帝到南郊祭天。
癸酉,周主如同州。
癸酉(十八日),北周国主去同州。
乙亥,左卫将军樊毅克潼州。
乙亥(二十日),陈朝左卫将军樊毅攻克潼州。
齐主还邺。
北齐后主回邺城。
辛巳,上祀北郊。
辛巳(二十六日),陈宣帝到北郊祭地。
二月,丙戌朔,日有食之。
二月,丙戌朔(初一),出现日食。
戊申,樊毅克下邳、高栅等六城。
戊申(二十三日),陈朝樊毅攻克下邳、高栅等六座城池。
齐主言语涩呐,不喜见朝士,自非宠私昵狎,未尝交语。
性懦,不堪人视,虽三公、令、录奏事,莫得仰视,皆略陈大指,惊走而出。
承世祖奢泰之余,以为帝王当然,后宫皆宝衣玉食,一裙之费,至直万匹;竞为新巧,朝衣夕弊。
盛修宫苑,穷极壮丽;所好不常,数毁又复。
百工土木,无时休息,夜则然火照作,寒则以汤为泥。
凿晋阳西山为大像,一夜然油万盆,光照宫中。
每有灾异寇盗,不自贬损,唯多设斋,以为修德。
好自弹琵琶,为《无愁》之曲,近侍和之者以百数,民间谓之“无愁天子”。
于华林园立贫儿村,帝自衣蓝缕之服,行乞其间以为乐。
又写筑西鄙诸城,使人衣黑衣攻之,帝自帅内参拒斗。
北齐后主说话迟钝口吃,不喜欢见朝廷的官员,如果不是宠爱亲近的人,从不和别人交谈。
性格懦弱,不愿意别人看他,尽管是三公、尚书令、录尚书事等大官向他奏事,不能抬头看他,都是简要地说一些大概情形,便惊恐地离去。
后主继承了武成帝奢侈过度的余风,以为这是帝王理所应当的享受,后宫的妃嫔都是锦衣玉食,一条裙子的费用,甚至值一万匹绢帛的价钱;宫人们在衣着的新奇精巧上相互竞赛,早上的新衣服到晚上就被当作旧衣服。
大事修建宫室园林,壮丽到了极点;对所喜好的反复无常,屡次毁坏后又重新修复。
从事土木建筑的各种工匠,没有一时的休息,夜里点起火把照明工作,天冷时用热水和泥。
开凿晋阳的西山建成巨大的佛像,一夜间点燃万盆油灯,灯光可以照到宫中。
国家有灾异和寇盗,从不谴责自己,只是多设斋饭向僧徒施舍,以为这才是修行积德。
喜欢自己弹琵琶,谱成名叫《无愁》的乐曲,周围跟着唱和的侍从多到上百人,民间百姓称他为“无愁天子”。
后主在华林园设立贫儿村,自己穿了破烂的衣服,在村中以行乞为乐趣。
又画下西部边境一些城池的图样,依照图样仿造,派人穿了黑衣募仿北周的士兵进攻城池,后主自己率领宫里的太监假装在城里抵抗作战。
宠任陆令萱、穆提婆、高阿那肱、韩长鸾等宰制朝政,宦官邓长、陈德信、胡儿何洪珍等并参预机权,各引亲党,超居显位。
官由财进,狱以贿成,竞为奸谄,蠹政害民。
旧苍头刘桃枝等皆开府封王,其余宦官、胡儿、歌舞人、见鬼人、官奴婢等滥得富贵者,殆将万数,庶姓封王者以百数,开府千余人,仪同无数,领军一时至二十人,侍中、中常侍数十人,乃至狗、马及鹰亦有仪同、郡君之号,有斗鸡,号开府,皆食其干禄。
诸嬖幸朝夕娱侍左右,一戏之费,动逾巨万。
既而府藏空竭,乃赐二三郡或六七县,使之卖官取直。
由是为守令者,率皆富商大贾,竞为贪纵,民不聊生。
后主宠信任用陆令萱、穆提婆、高阿那肱、韩长鸾等主宰朝政,宦官邓长、陈德信、胡人何洪珍等都参预机要的权柄,各自引荐亲戚朋党,高居显赫的官位。
向他们奉纳钱财可以做官,进行贿赂可以制造冤狱,相互争着对后主欺诈谄媚,败坏朝政祸害百姓。
从前是奴仆的刘桃枝等人都开府封王,其他的宦官、胡人、歌舞的艺人、巫师、官府的奴婢等轻易地得到富贵的,大概将近崐上万人,外姓被封王的有上百人,开府的有一千多人,封为仪同的不计其数,领军一时达到二十人,侍中、中常侍有几十人,甚至狗、马、猎鹰等禽兽也有仪同、郡君的封号,有的斗鸡被封为开府,享受相应等级的俸禄。
一些受到宠幸的卑鄙小人早晚在后主周围侍候取乐,一次游戏的费用,动辄超过一万。
既而国库空竭,便赐给这些人二三个郡或六七个县,让他们出售官爵收取钱财。
因此担任守令的,大都是富商大贾,争相贪污放纵,民不聊生。
周高祖谋伐齐,命边镇益储,加戍卒;齐人闻之,亦增修守御。
柱国于翼谏曰:“疆埸相侵,互有胜负,徒损兵储,无益大计。
不如解严继好,使彼懈而无备,然后乘间,出其不意,一举可取也。”周主从之。
北周武帝计划征讨北齐,下令边镇增加储备,增添防守的士兵;北齐听到这一消息,也增加修整守御点。
北周的柱国于翼向北周武帝劝说道:“相互侵犯国界,各有胜负,白白地损失军队和储备,对大计没有益处。
不如解除紧急状态保持友好关系,使对方松懈而没有准备,然后寻找机会,出其不意,就能一举而取。”北周武帝听从了他的意见。
韦孝宽上疏陈三策:
韦孝宽上疏武帝陈述三条计策:
其一曰:“臣在边积年,颇见间隙,不因际会,难以成功。
是以往岁出军,徒有劳费,功绩不立,由失机会。
何者?长淮之南,旧为沃土,陈氏以破亡余烬,犹能一举平之;齐人历年赴救,丧败而返。
内离外叛,计尽力穷,雠敌有衅,不可失也。
今大军若出轵关,方轨而进,兼与陈氏共为掎角,并令广州义旅出自三鸦,又募山南骁锐,沿河而下,复遣北山稽胡,绝其并、晋之路。
凡此诸军,仍令各募关、河之外劲勇之士,厚其爵赏,使为前驱。
岳动川移,雷骇电激,百道俱进,并趋虏庭。
必当望旗奔溃,所向摧殄,一戎大定,实在此机。”
第一是:“臣在边地多年,曾见到不少可乘之机,但不及时利用,难以成功。
所以往年军队出征,只有劳累耗费,没有树立功绩,都是由于失掉机会。
为什么?淮河以南,以前是肥沃的地方,陈氏收拾起梁朝破亡后的残余力量,还能一举将它讨平;齐人每年去那里援救,都遭到失败而归。
现在齐国内有离心外有叛乱,计尽力穷,仇敌之间有了破绽,这种机会不能失掉。
现在大军如果发兵轵关,两车并行地前进,兼而与陈氏共同夹击敌人,并下令广州的义军从三鸦出兵,另外征募山南的勇猛锐利之士,沿黄河而下,再派遣北山的稽胡,截断对方并州、晋州的通道。
以上这些军队,仍旧命令各自征募关、河以外的强壮勇敢之士,给予优厚的爵位和赏赐,派他们作为先驱。
山动河移,像雷电般地惊动激烈,从许多道路并头前进,直趋敌人的内庭。
敌人一定望旗奔逃溃败,我军所向之处,敌军都会挫败消灭,一次征伐就能使天下大定,确实在于这次机会。”
其二曰:“若国家更为后图,未即大举,宜与陈人分其兵势。
三鸦以北,万春以南,广事屯田,预为贮积,募其骁悍,立为部伍。
彼既东南有敌,戎马相持,我出奇兵,破其疆埸。
彼若兴师赴援,我则坚壁清野,待其去远,还复出师。
常以边外之军,引其腹心之众。
我无宿舂之费,彼有奔命之劳,一二年中,必自离叛。
且齐氏昏暴,政出多门,鬻狱卖官,唯利是视,荒淫酒色,忌害忠良,阖境嗷然,不胜其弊。
以此而观,覆亡可待。
然后乘间电扫,事等摧枯。”
第二是:“如果国家进一步为以后谋划,一时还没有大举进攻,最好和陈朝一同分散齐国的兵势。
三鸦以北,万春以南一带地方,广为屯田,预先储备军粮,招募勇猛强悍的人组成部队。
齐国的东南有陈朝和它为敌,双方的军队对峙,我方派出奇兵,就能突破齐国的国界。
对方如果派军队来增援,我们可以坚壁清野,等他们远去以后,重又出兵。
我们经常以边界一带的军队,调动对方心腹之间的军事主力。
我方不须准备隔夜的粮草,对方却有疲于奔命的劳累,一二年中,对方内部必定出现离心而叛变。
况且齐氏昏庸暴虐,政出多门,鬻狱卖官,唯利是图,荒淫酒色,忌害忠良,全国哀号,不胜其弊。
由此看来,灭亡指日可待。
然后寻找空隙发起迅雷不及掩耳的攻击,等于摧枯拉朽,腐朽的敌人很容易被打垮。”
其三曰:“昔句践亡吴,尚期十载;武王取纣,犹烦再举。
今若更存遵养,且复相时,臣谓宜还崇邻好,申其盟约,安民和众,通商惠工,蓄锐养威,崐观衅而动。
斯乃长策远驭,坐自兼并也。”
第三是:“古代的勾践要灭亡吴国,尚且为期十年,周武王征讨商纣,还曾再次出兵。
现在如果能在乱世暂时退隐,等待时机,臣认为应当重新表示尊重友邻,重申盟约,安抚百姓和睦大众,互通贸易优惠工匠,养精蓄锐增加声威,等待机会而行动,这好比是用长长的马鞭远远地驾驭拉车的马匹,可以坐待兼并对方。”
书奏,周主引开府仪同三司伊娄谦入内殿,从容谓曰:“朕欲用兵,何者为先?”对曰:“齐氏沈溺倡优,耽昏麴蘖。
其折冲之将斛律明月,已毙于谗口。
上下离心,道路以目。
此易取也。”帝大笑。
三月,丙辰,使谦与小司寇元卫聘于齐以观衅。
韦孝宽的奏书呈上以后,北周君主把开府仪同三司伊娄谦召进内殿,从容地问他:“朕要用兵,以谁为最先的对象?”伊娄谦答道:“齐国的执政者沉缅在欣赏歌舞杂耍之中,酷嗜饮酒。
他们冲锋陷阵的勇将斛律明月,已经死在谗言之中。
上下离心离德,百性慑于暴政,在路上相见时不敢交谈,只能以目示意。
这是最容易攻取的。”武帝大笑。
三月,丙辰(初二),派伊娄谦和小司寇元卫访问北齐,借此观察有什么可以利用的机会。
丙寅,周主还长安。
丙寅(十二月),北周国主回长安。
夏,四月,甲午,上享太庙。
夏季,四月,甲午(初十),陈宣帝到太庙祭祀。
监豫州陈桃根得青牛,献之,诏遣还民。
又表上织成罗文锦被各二百首,诏于云龙门外焚之。
陈朝的监豫州陈桃根得到青牛,献给皇帝,宣帝下诏还给百姓。
陈桃根又上表献上丝织的罗纹锦被两种各二百件,宣帝下诏在云龙门外将锦被全部焚毁。
庚子,齐以中书监阳休之为尚书右仆射。
庚子(十六日),北齐任命中书监阳休之为尚书右仆射。
六月,壬辰,以尚书右仆射王为左仆射。
六月,壬辰(初九),陈朝任命尚书右仆射王为左仆射。
甲戌,齐主如晋阳。
甲戌(疑误),北齐后主去晋阳。
秋,七月,丙戌,周主如云阳宫。
秋季,七月,丙戌(疑误),北周国主去云阳宫。
大将军杨坚姿相奇伟。
畿伯下大夫长安来和尝谓坚曰:“公眼如曙星,无所不照,当王有天下,愿忍诛杀。”
大将军杨坚姿容相貌奇特壮美。
畿伯下大夫长安来和曾经对杨坚说:“您的眼睛象晨星,无所不照,当为天下之王,希望您能克制诛杀。”
周主待坚素厚,齐王宪言于帝曰:“普六茹坚,相貌非常,臣每见之,不觉自失;恐非人下,请早除之!”帝亦疑之,以问来和。
和诡对曰:“随公止是守节人,可镇一方;若为将领,陈无不破。”
北周国主武帝一向厚待杨坚,齐王宇文宪对武帝说:“普六茹坚(杨坚),相貌异常,臣每次看到他,不觉茫无所措;恐怕他不会甘居人下,请及早把他除掉!”武帝也怀疑杨坚,向来和询问,来和却欺骗说:“随公杨坚是个信守名分、注意节操的人,可以镇守一方;如果当将领,将会无坚不摧。”
丁卯,周主还长安。
丁卯(十五日),北周国主回长安。
先是周主独与齐王宪及内史王谊谋伐齐,又遣纳言卢韫乘三诣安州总管于翼问策,余人皆莫之知。
丙子,始召大将军以上于大德殿告之。
起先北周国主独自和齐王宇文宪、内史王谊策划征伐北齐,又派纳言卢韫乘驿车三次到安州总管于翼那里询问计策,别人都不知道这事。
丙子(二十四日),武帝才在大德殿召集大将军以上所有官员并告诉他们。
丁丑,下诏伐齐,以柱国陈王纯、荥阳公司马消难、郑公达奚震为前三军总管,越王盛、周昌公侯莫陈崇、赵王招为后三军总管。
齐王宪帅众二万趋黎阳,随公杨坚、广宁公薛迥将舟师三万自渭入河,梁公侯莫陈芮帅众二万守太行道,申公李穆帅众三万守河阳道,常山公于翼帅众二万出陈、汝。
谊,盟之崐兄孙;震,武之子也。
丁丑(二十五日),北周武帝下诏征讨北齐,任命柱国陈王宇文纯、荥阳公司马消难、郑公达奚震为前三军总管,越王宇文盛、周昌公侯莫陈崇、赵王宇文招为后三军总管。
齐王宇文宪率领二万人进军黎阳。
随公杨坚、广宁公薛迥率领水军三万人从渭水进入黄河,梁公侯莫陈芮率领二万人在太行道防守,申公李穆率领三万人在河阳道防守,常山公于翼率领二万人进军陈州、汝州。
王谊是王盟哥哥的孙子;达奚震是达奚武的儿子。
周主将出河阳。
内史上士宇文曰:“齐氏建国,于今累世;虽曰无道,藩镇之任,尚有其人。
今之出师,要须择地。
河阳冲要,精兵所聚,尽力攻围,恐难得志。
如臣所见,出于汾曲,戍小山平,攻之易拔。
用武之地,莫过于此。”民部中大夫天水赵曰:“河南、洛阳,四面受敌,纵得之,不可以守。
请从河北直指太原,倾其巢穴,可一举而定。”遂伯下大夫鲍宏曰:“我强齐弱,我治齐乱,何忧不克!但先帝往日屡出洛阳,彼既有备,每有不捷。
如臣计者,进兵汾、潞,直掩晋阳,出其不虞,似为上策。”周主皆不从。
宏,泉之弟也。
北周国主将进军河阳,内史上士宇文说:“齐氏建国至今,已经有好几代;虽说君主无道,但是胜任藩镇职守的,还大有人在。
现在出兵,必须选择进攻的地点。
河阳地处要冲,是精兵集中的地方,全力加以围攻,恐怕难以达到目的。
以臣的看法,汾曲一带地方,北齐防守的军队既少,地势平坦,攻打那里容易攻克。
用兵的地点,以这里为最好。”民部中大夫天水人赵说:“河南、洛阳,四面容易遭到敌方的攻击,即使得到这些地方,很难防守。
请从河北直指太原,捣毁齐国的巢穴,可以一举而定。”遂伯下大夫鲍宏说:“我国强盛各国衰弱,我国安定各国混乱,何必担心攻不克呢!但是先帝在世时屡次进军洛阳,因为对方早有防备,所以常常不能取胜。
按臣的计策,向汾川、潞川进兵,直扑晋阳,出其不备,似乎是上策。”北周国主不听他们的意见。
鲍宏是鲍泉的弟弟。
壬午,周主帅众六万,直指河阴。
杨素请帅其父麾下先驱,周主许之。
壬午(三十日),北周国主率领六万人,直指河阴。
杨敷的儿子杨素请求率领父亲部下充当先头部队,得到国主的准许。
八月,癸卯,周遣使来聘。
八月,癸卯(二十一月),北周派使者到陈朝聘问。
周师入齐境,禁伐树践稼,犯者皆斩。
丁未,周主攻河阴大城,拔之。
齐王宪拔武济;进围洛口,拔东、西二城,纵火焚浮桥,桥绝。
齐永桥大都督太安傅伏,自永桥夜入中城。
周人既克南城,围中,二旬不下。
洛州刺史独孤永业守金墉,周主自攻之,不克。
永业通夜办马槽二干,周人闻之,以为大军且至而惮之。
北周军队进入北齐境内,下令禁止砍伐树木践踏庄稼,违反者一律斩首。
丁未(二十五日),北周国主进攻河阴大城,攻克。
齐王宇文宪攻克武济;进围洛口,攻克东、西二城,放火烧毁浮桥,桥断。
北齐的永桥大都督太安傅伏,趁夜晚从永桥进入中城。
北周攻克南城以后,包围中城,二十天也没能攻克。
北齐的洛州刺史独孤永业镇守金墉,北周国主亲自进攻,也没有攻克。
独孤永业连夜赶制二千只马槽,北周人听说,以为北齐的大军将要来到,感到畏惧。
九月,齐右丞高阿那肱自晋阳将兵拒周师。
至河阳,会周主有疾,辛酉夜,引兵还。
水军焚其舟舰。
傅伏谓行台乞伏贵和曰:“周师疲弊,愿得精骑二千追击之,可破也。”贵和不许。
九月,北齐右丞高阿那肱从晋阳率军抵御北周的军队。
他们到达河阳,正巧北周国主生病,辛酉(初九),晚上,率军回国。
北周水军焚烧了自己的船只。
傅伏对行台乞伏贵和说:“北周军队疲惫不堪,我愿意率领二千精骑追击他们,可以打败他们。”乞伏贵和不准许。
齐王宪、于翼、李穆,所向克捷,降拔三十余城,皆弃而不守。
唯以王药城要害,令仪同三司韩正守之,正寻以城降齐。
齐王宇文宪、于翼、李穆,矛头所向都打了胜仗,投降的和攻克的有三十多座城池,然而都弃城不夺。
唯独王药城地处要害,命令仪同三司韩正在这里镇守,韩正不久就举城向北齐投降。
戊寅,周主还长安。
戊寅(二十六日),北周国主回长安。
庚辰,齐以赵彦深为司徒,斛阿列罗为司空。
庚辰(二十八日),北齐任命赵彦深为司徒,斛阿列罗为司空。
闰月,车骑大将军吴明彻将兵击齐彭城;壬辰,败齐兵数万于吕梁。
闰月,陈朝车骑大将军吴明彻率军攻打北齐彭城;壬辰(十一日),在吕梁打败几万齐兵。
甲午,周主如同州。
甲午(十三日),北周国主去同州。
冬,十月,己巳,立皇子叔齐为新蔡王,叔文为晋熙王。
冬季,十月,己巳(十八日),陈朝立皇子陈叔齐为新蔡王,陈叔文为晋熙王。
十二月,辛亥朔,日有食之。
十二月,辛亥朔(初一),出现日食。
壬戌,以王为尚书左仆射,太子詹事吴郡陆缮为右仆射。
壬戌(十二日),陈朝任命王为尚书左仆射,太子詹事吴郡陆缮为右仆射。
庚午,周主还长安。
庚午(二十日),北周国主回长安。
八年(丙申、576)
八年(丙申,公元576年)
春,正月,癸未,周主如同州;辛卯,如河东涑川;甲午,复还同州。
春季,正月,癸未(初四),北周国主去同州;辛卯(十二日),去河东涑川;甲午(十五日),再回同州。
甲寅,齐大赦。
甲寅(疑误),北齐大赦全国。
乙卯,齐主还邺。
乙卯(疑误),北齐国主回邺城。
二月,辛酉,周主命太子巡抚西土,因伐吐谷浑,上开府仪同大将军王轨、宫正宇文孝伯从行。
军中节度,皆委二人,太子仰成而已。
二月,辛酉(十二日),北周国主命太子去西部巡抚,因而讨伐吐谷浑,上开府仪同大将军王轨、宫正宇文孝伯跟随太子同行。
军队的调度,都委托这二人,太子只是坐享其成。
齐括杂户未嫁者悉集,有隐匿者,家长坐死。
北齐搜求因犯罪没官当奴婢的“杂户”中女子尚未出嫁的,全部集中起来,凡是把这种人隐藏起来的,家长处死。
壬申,以开府仪同三司吴明彻为司空。
壬申(二十三日),陈朝任命开府仪同三司吴明彻为司空。
三月,壬寅,周主还长安;夏,四月,乙卯,复如同州。
三月,壬寅(二十四日),北周国主回长安;夏季,四月,乙卯(初七),又去同州。
己未,上享太庙。
己未(十一日),陈宣帝到太庙祭祀。
尚书左仆射王卒。
陈朝的尚书左仆射王死。
五月,壬辰,周主还长安。
五月,壬辰(十五日),北周国主回长安。
六月,戊申朔,日有食之。
六月,戊申朔(初一),出现日食。
辛亥,周主享太庙。
辛亥(初四),北周国主到太庙祭祀。
初,太子叔宝欲以左户部尚书江总为詹事,令管记陆瑜言于吏部尚书孔奂。
奂谓瑜曰:“江有潘、陆之华而无园、绮之实,辅弼储宫,窃有所难。”太子深以为恨,自言于帝。
帝将许之,奂奏曰:“江总,文华之士。
今皇太子文华不少,岂藉于总!如臣所见,愿选敦重之才,以居辅导之职。”帝曰:崐“即如卿言,谁当居此?”奂曰:“都官尚书王廓,世有懿德,识性敦敏,可以居之。”太子时在侧,乃曰:“廓,王泰之子,不宜为太子詹事。”奂曰:“宋朝范晔,即范泰之子,亦为太子詹事,前代不疑。”太子固争之,帝卒以总为詹事。
总,之曾孙也。
当初,陈朝太子陈叔宝要任命左户尚书江总为太子詹事,派管记陆瑜告诉了吏部尚书孔奂。
孔奂对陆瑜说:“江总有潘岳、陆机那样的文采,却没有园公、绮里季那样的真实才能,如果派江总辅佐太子,我有所为难。”太子对此很痛恨,便自己向皇帝提出要求。
宣帝将要答允他,孔奂上奏说:“江总,是有才华的人。
现在皇太子才华不少,难道还要依靠江总!按臣的看法,希望挑选敦厚稳重的人才,担任辅导皇太子的职务。”宣帝说:“按你所说,谁能担任这个职务?”孔奂说:“都官尚书王廓,世代都有美德,才识和性格忠厚聪明,可以担任。”皇太子当时正在旁边,便说:“王廓是王泰的儿子,不宜做太子詹事。”孔奂说:“宋朝的范晔,是范泰的儿子,也是太子詹事,前代也没有因为避讳而产生怀疑。”太子坚持力争,宣帝最终还是任命江总为太子詹事。
江总是江的曾孙。
甲寅,以尚书右仆射陆缮为左仆射。
帝欲以孔奂代缮,诏已出,太子沮之而止;更以晋陵太守王克为右仆射。
甲寅(初七),陈朝任命尚书右仆射陆缮为左仆射。
宣帝要孔奂代替陆缮尚书右仆射的职务,诏令已经发出,被太子从中阻止而作罢;改派晋陵太守王克为尚书右仆射。
顷之,总与太子为长夜之饮,养良娣陈氏为女;太子亟微行,游总家。
上怒,免总官。
不久,江总和太子彻夜饮酒,收养女官陈氏为女儿;太子屡次便装外出,到江总家里游玩。
宣帝大怒,免掉江总的官职。
周利州刺史纪王康,骄矜无度,缮修戎器,阴有异谋。
司录裴融谏止之,康杀融。
丙辰,赐康死。
北周利州刺史纪王宇文康,骄傲没有节制,整修兵器,暗中有造反的阴谋。
司录裴融对他规劝阻止,宇文康将裴融杀死。
丙辰(初九),北周武帝将宇文康赐死。
丁巳,周主如云阳。
丁巳(初十),北周国主去云阳。
庚申,齐宜阳王赵彦深卒。
彦深历事累朝,常参机近,以温谨著称。
既卒,朝贵典机密者,唯侍中、开府仪同三司斛律孝卿一人而已,其余皆劈幸也。
孝卿,羌举之子,比于余人,差不贪秽。
庚申(十三日),北齐宜阳王赵彦深死。
赵彦深历经几个君主,经常参预机密,以温顺谨慎著称。
他死之后,朝贵中主管机密的,只有侍中、开府仪同三司斛律孝卿一人而已,其余的都是受后主宠爱的幸臣。
斛律孝卿是斛律羌举的儿子,和别人比较,不那么贪婪秽乱。
秋,八月,乙卯,周主还长安。
秋季,八月,乙卯(初九),北周国主回长安。
周太子伐吐谷浑,至伏俟城而还。
北周太子征讨吐谷浑,到达伏俟城以后就返回了。
宫尹郑译、王端等皆有宠于太子。
太子在车中多失德,译等皆预焉。
军还,王等言之于周主。
周主怒,杖太子及译等,仍除译等名,宫臣亲幸咸被谴。
太子复召译,戏狎如初。
译因曰:“殿下何时可得据天下?”太子悦,益昵之。
译,俨之兄孙也。
太子宫尹郑译、王端等人,都得到太子的宠爱。
太子在军中有许多缺德恶劣的事,郑译等都是参预者。
军队还朝,王轨等告诉了北周国主。
国主勃然大怒,棒打了太子和郑译等人,将郑译等除名,宫臣和亲幸者都受到谴责。
太子重新把郑译召来,一同游玩亲近如初。
郑译因此说:“殿下什么时候可以得到天下?”太子听了很高兴,对他更加亲近。
郑译是郑俨哥哥的孙子。
周主遇太子甚严,每朝见,进止与群臣无异,虽隆寒盛暑,不得休息;以其耆酒,禁酒不得至东宫;有过,辄加捶挞。
尝谓之曰:“古来太子被废者几人?余儿岂不堪立邪!”乃敕东宫官属录太子言语动作,每月奏闻。
太子畏帝威严,矫情修饰,由是过恶不上闻。
北周国主武帝对太子很严格,太子每次朝见,行动进退和群臣一样,尽管是严冬盛夏,不能得到休息;因为太子嗜酒,禁止送酒到东宫;太子有过错,动辄用拳头或棍棒责打,曾经对太子说:“自古以来太子被废掉的有多少人?除了你以外我其他的儿子难道不能立为太子吗!”便命令东宫的官员记录太子的言语动作,每月向武帝报告。
太子害怕武帝的威严,对自己的真情加以掩饰,因此太子的过失和恶行没有让武帝知道。
王轨尝与小内史贺若弼言:“太子必不克负荷。”弼深以为然,劝轨陈之。
轨后因侍坐,言于帝曰:“皇太子仁孝无闻,恐不了陛下家事。
愚臣短暗,不足可信。
陛下恒以贺若弼有文武奇才,亦常以此为忧。”帝以问弼,对曰:“皇太子养德春宫,未闻有过。”既退,轨让弼曰:“平生言论,无所不道,今者对扬,何得乃尔反覆?”弼曰:“此公之过也。
太子,国之储副,岂易发言!事有蹉跌,便至灭族。
本谓公密陈臧否,何得遂至昌言!”轨默然久之,乃曰:“吾专心国家,遂不存私计。
向者对众,良实非宜。”
王轨曾经和小内史贺若弼说:“太子一定不能胜任负荷。”贺若弼很以为然,劝王轨向北周武帝奏明情况。
王轨后来因为在武帝身边侍奉,因此对武帝说:“人们并没有听说皇太子仁孝,恐怕他不能解决陛下的家事。
愚臣我见识短浅不明,说的话不足为信。
陛下一向认为贺若弼有文武奇才,他也常常因这件事而担忧。”武帝便问贺若弼,贺若弼回答道:“皇太子在东宫修养自身的品德,没有听到有什么过失。”他退出以后,王轨责备贺若弼说:“你平生言论,无所不说,为什么今天面对皇上,却如此反复无常?”贺若弼说:“这就是您的过错了。
太子,是国家未来的君主,怎么能随便发言!如果事情有差错,便会遭到灭族的下场。
本以为您只是向皇上密陈对太子的意见,怎能公开明说!”王轨沉默了很久,便说:“我一心为了国家,所以没有考虑自己个人的利害得失。
以前当着大家说这件事,确实不妥当。”
后轨因内宴上寿,捋帝须曰:“可爱好老公,但恨后嗣弱耳。”先是,帝问右宫伯宇文孝伯曰:“吾儿比来何如?”对曰:“太子比惧天威,更无过失。”罢酒,帝责孝伯曰:“公常语我云:‘太子无过。
’今轨有此言,公为诳矣。”孝伯再拜曰:“父子之际,人所难言。
臣知陛下不能割慈忍爱,遂尔结舌。”帝知其意,默然久之,乃曰:“朕已委公矣,公其勉之!”
后来王轨因为参加宫中的饮宴,对武帝祝寿,用手捋着武帝的胡须说:“可爱的好老头,只是遗憾继承人太弱了。”原先,武帝曾经问右宫伯宇文孝伯道:“我的儿子近来怎么样?”宇文孝伯答道:“太子近来害怕陛下的天威,更加没有犯过失。”于是武帝停止饮酒,责备宇文孝伯说:“您常常对我说:‘太子没有过失。
’现在王轨对我这样说,可见您是在说谎话。”宇文孝伯向武帝两次拜说:“父子之间,别人很难说什么。
臣知道陛下不能割慈忍爱,所以就不敢说话了。”武帝知道了他的意思,沉默了很久,便说:“朕已经委托给您了,希望您能尽力而为!”
王轨骤言于帝曰:“皇太子非社稷主。
普六茹坚貌有反相。”帝不悦,曰:“必天命有在,将若之何!”杨坚闻之,甚惧,深自晦匿。
王轨突然对武帝说:“皇太子不配做一国之主。
普六茹坚(杨坚)面貌有反相。”武帝听了很不高兴,说:“这是天命所决定的,那又怎么办!”杨坚听说后,十分害怕,自己竭力隐蔽自己,不出头露面。
帝深以轨等言为然,但汉王赞次长,又不才,余子皆幼,故得不废。
武帝深深感到王轨等人的话很对,但是汉王宇文赞是第二个儿子,同样不成材,其他儿子年纪又小,所以皇太子没有被废掉。
丁卯,以司空吴明彻为南兖州刺史。
丁卯(二十一日),陈朝任命司空吴明彻为南兖州刺史。
齐主如晋阳。
营邯郸宫。
北齐后主去晋阳。
兴建邯郸宫。
九月,戊戌,以皇子叔彪为淮南王。
九月,戊戌(二十三日),陈朝封皇子陈叔彪为淮南王。
周主谓群臣曰:“朕去岁属有疾,遂不得克平逋寇。
前入齐境,备见其情,彼之行师,殆同儿戏。
况其朝廷昏乱,政由群小,百姓嗷然,朝不谋夕。
天与不取,恐贻后悔。
前出河外,直为拊背,未扼其喉。
晋州本高欢所起之地,镇摄要重,今往攻之,彼必来援;吾严军以待,击之必克。
然后乘破竹崐之势,鼓行而东,足以穷其巢穴,混同文轨。”诸将多不愿行。
帝曰:“机不可失。
有沮吾军者,当以军法裁之!”
北周国主对群臣说:“朕去年因为生病,所以没有能平定逃亡在外的盗贼。
以前进入齐的国境,见到对方的所有情况,他们指挥军队,简直同小孩子玩游戏那样。
何况朝廷昏聩混乱,朝政被一帮小人操纵,老百姓都在哀号,朝不保夕。
上天赐给我们而不去谋取,恐怕会留下后悔。
去年进军河阴,只如同用手拍打对方的后背,没有扼住对方的喉咙。
晋州原先是高欢起兵发迹的地方,也是镇守统辖要害重地,现在我们去进攻晋州,对方一定要派兵来救援;我们的军队严阵以待,发起攻击后一定可以攻克。
然后借着破竹之势,大张旗鼓地向东进攻,足以捣平他们的巢穴,统一天下。”将领们都不愿意行动。
武帝说:“机不可失。
凡阻滞我军事行动的人,一定按军法制裁!”
冬,十月,己酉,周主自将伐齐,以越王盛、杞公亮、随公杨坚为右三军,谯王俭、大将军窦泰、广化公丘崇为左三军,齐王宪、陈王纯为前军。
亮,导之子也。
冬季,十月,己酉(初四),北周国主亲自率军队征伐北齐,任命越王宇文盛、杞公宇文亮、随公杨坚为右三军,谯王宇文俭、大将军窦泰、广化公丘崇为左三军,齐王宇文宪、陈王宇文纯为前军。
宇文亮是宇文导的儿子。
丙辰,齐主猎于祁连池;癸亥,还晋阳。
先是,晋州行台左丞张延隽公直勤敏,储有备,百姓安业,疆埸无虞。
诸嬖幸恶而代之,由是公私烦扰。
丙辰(十一日),北齐后主在祁连池狩猎;癸亥(十八日),回晋阳。
起先,晋州行台左丞张延隽公正廉明,勤劳聪敏,储备待用的物资很充足,老百姓安居乐业,边境一带不用担忧。
一些受后主宠爱亲近的小人由于痛恨张延隽派人取而代之,从此公私之间的纠葛纷扰不已。
周主至晋州,军于汾曲,遣齐王宪将兵二万守雀鼠谷,陈王纯步骑二万守千里径,郑公达奚震步骑一万守统军川,大将军韩明步骑五千守齐子岭,焉氏公尹升步骑五千守鼓钟镇,凉城公辛韶步骑五千守蒲津关,赵王招步骑一万自华谷攻齐汾州诸城,柱国宇文盛步骑一万守汾水关。
北周国主抵达晋州,陈兵在汾曲,派齐王宇文宪领兵二万在雀鼠谷驻守,陈王宇文纯率步骑兵二万人在千里径驻守,郑公达奚震率步骑兵一万人在统军川驻守,大将军韩明率步骑兵五千人在齐子岭驻守,焉氏公尹升率步骑兵五千人在鼓钟镇驻守,凉城公辛韶率步骑兵五千人在蒲津关驻守,赵王宇文招率步骑兵一万从华谷攻打北齐汾州的一些城池,柱国宇文盛率步骑兵一万人在汾水关驻守。
遣内史王谊监诸军攻平阳城。
齐行台仆射海昌王尉相贵婴城拒守。
甲子,齐集兵晋祠。
庚午,齐主自晋阳帅诸军趣晋州。
周主日自汾曲至城下督战,城中窘急。
庚午,行台左丞侯子钦出降于周。
壬申,晋州刺史崔景嵩守北城,夜,遣使请降于周,王轨帅众应之。
未明,周将北海段文振,杖槊与数十人先登,与景嵩同至尉相贵所,拔佩刀劫之。
城上鼓噪,齐兵大溃,遂克晋州,虏相贵及甲士八千人。
派内史王谊监督各路军队进攻平阳城。
北齐的行台仆射海昌王尉相贵据城抵抗。
甲子(十九日),北齐军队聚集在晋祠。
庚午(二十五日),北齐后主从晋阳率领各路军队向晋州进发。
北周国主当天从汾曲来到晋州城下督战,城中情况危急。
庚午(二十五日),北齐的行台左丞侯子钦出城向北周投降。
壬申(二十七日),晋州刺史崔景嵩防守北城,晚上,派使者出城向北周请求投降,王轨率领众军响应崔景嵩。
天还没有亮,北周将领北海人段文振,手持长矛和几十人先行登上城头,和崔景嵩一同到尉相贵那里,拔出佩刀向他砍去。
城上呼喊骚乱,齐兵大溃,于是攻克晋州,俘虏了尉相贵和他部下的甲士八千人。
齐主方与冯淑妃猎于天池,晋州告急者,自旦至午,驿马三至。
右丞相高阿那肱曰:“大家正为乐,边鄙小小交兵,乃是常事,何急奏闻!”至暮,使更至,云“平阳已陷”,乃奏之。
齐主将还,淑妃请更杀一围,齐主从之。
北齐后主正和冯淑妃在天池狩猎,晋州告急的人,从早晨到中午,骑驿马来了三次。
右丞相高阿那肱说:“皇上正在取乐,边境有小小的军事行动,这是很平常的事,何必急着来奏报!”到傍晚,告急的使者再次到来,说“平阳已经陷落,”这才向君主奏报。
北齐国主准备回去,冯淑妃却要求君主再围猎崐一次,北齐国主听从了她的要求。
周齐王宪攻拔洪洞、永安二城,更图进取。
齐人焚桥守险,军不得进,乃屯永安。
使永昌公椿屯鸡栖原,伐柏为庵以立营。
椿,广之弟也。
北周的齐王宇文宪攻下洪洞、永安二座城池,准备进一步攻取其他地方。
北齐焚烧了桥梁据险防守,北周的军队无法前进,便驻屯在永安。
派永昌公宇文椿在鸡栖原驻屯,砍伐柏树建造小屋作为军营。
宇文椿是宇文广的弟弟。
癸酉,齐主分军万人向千里径,又分军出汾水关,自帅大军上鸡栖原。
宇文盛遣人告急,齐王宪自救之。
齐师退,盛迫击,破之。
俄而椿告齐师稍逼,宪复还救之。
与齐对陈,至夜不战。
会周主召宪还,宪引兵夜去。
齐人见柏庵在,不之觉,明日,始知之。
齐主使高阿那肱将前军先进,仍节度诸军。
癸酉(二十八日),北齐后主分出一万军队向千里径进发,又分出军队向汾水关,自己统率大军上鸡栖原。
宇文盛派人告急,齐王宇文宪自己率领军队去救援。
北齐军队退走,宇文盛在后面追击,将北齐军队打败。
不多久宇文椿报告北齐军队逐渐逼近,宇文宪又返回救援。
他的军队列阵和北齐军队对峙,到夜晚时还不跟对方作战。
恰巧北周国主召宇文宪回去,他便领着军队在晚上撤退。
北齐方面看到柏树的小房子还在,所以没有发觉,到第二天,才知道宇文宪的军队撤走了。
北齐后主派高阿那肱率领前军先行进发,仍旧节制调度其他军队的行动。
甲戌,周以上开府仪同大将军安定梁士彦为晋州刺史,留精兵一万镇之。
甲戌(二十九日),北周任命上开府仪同大将军安定人梁士彦为晋州刺史,留下一万精兵在这里镇守。
十一月,己卯,齐主至平阳。
周主以齐兵新集,声势甚盛,且欲西还以避其锋。
开府仪同大将军宇文忻谏曰:“以陛下之圣武,乘敌人之荒纵,何患不克!若使齐得令主,君臣协力,虽汤、武之势,未易平也。
今主暗臣愚,士无斗志,虽有百万之众,实为陛下奉耳。”军正京兆王曰:“齐失纪纲,于兹累世。
天奖周室,一战而扼其喉。
取乱侮亡,正在今日。
释之而去,臣所未谕。”周主虽善其言,竟引军还。
忻,贵之子也。
十一月,己卯(初四),北齐后主到平阳。
北周国主认为北齐军队刚刚集结,声势很盛,打算向西面回去避开对方的锋芒。
开府仪同大将军宇文忻劝说道:“以陛下的圣明威武,乘敌人的荒淫放纵,何必担心不能攻克他们!如果齐国出现一个好的君主,君臣同心协力,那么就是有商汤、周武王的声势,也不易讨平对方。
现在齐国的君主昏庸、臣僚愚蠢,军队没有斗志,虽有百万之众,实际上是送给陛下的。”军正京兆王说:“齐国的纲纪败坏,到目前已经有两代了。
上天庇护嘉奖我们周王室,经过一战而扼住对方的咽喉。
古人说的攻取动乱欺凌败亡之国,正在今天。
放过他们而自己退走,臣实在不能理解。”北周国主虽然认为他的话有理,但还是带领军队返回了。
宇文忻是宇文贵的儿子。
周主留齐王宪为后拒,齐师追之,宪与宇文忻各将百骑与战,斩其骁将贺兰豹子等,齐师乃退。
宪引军渡汾,追及周主于玉壁。
北周国主留下齐王宇文宪作为后面的阻击部队,北齐军队追来,宇文宪和宇文忻各领一百名骑兵和他们战斗,杀死北齐的勇将贺兰豹子等人,北齐军队便退走。
宇文宪带领军队度过汾水,在玉壁追上了北周国主。
齐师遂围平阳,昼夜攻之。
城中危急,楼堞皆尽,所存之城,寻仞而已。
或短兵相接,或交马出入,外援不至,众皆震惧。
梁士彦慷慨自若,谓将士曰:“死在今日,吾为尔先。”于是勇烈齐奋,呼声动地,无不一当百。
齐师少却,乃令妻妾、军民、妇女,昼夜修城,三日而就。
周主使齐王宪将兵六万屯涑川,遥为平阳声援。
齐人作地道攻平阳,城陷十余步,将士乘势欲入。
齐主敕且止,召冯淑妃观之。
淑妃妆点,不时至,周人以木拒塞之,城遂不下。
旧俗相传,晋州城西石上有圣人迹,淑妃欲往观之。
齐主恐弩矢及桥,乃抽攻城木造远桥。
齐主与淑妃度桥,桥坏,至夜乃还。
北齐军队便围困了平阳,昼夜发起进攻。
城里形势危急,城上的敌楼和矮墙都被夷平,残存的城墙,只有六七尺高。
双方或是短兵相接,或是马匹可以随意从城墙上进出,城外的援兵不来,人们都感到震惊害怕。
梁士彦慷慨从容,对将士们说:“如果今天战死,我一定先你们而死。”于是大家激昂奋起,喊声动地,无不以一当百。
北齐军队稍稍后退,梁士彦下令妻妾、军民、妇女崐,昼夜修城,三天修好。
北周国主派齐王宇文宪率兵六万驻屯在涑川,远远地为平阳声援。
北齐挖掘地道进攻平阳,城下陷了好几丈,将士们乘势准备进入城内。
北齐后主下令暂时停止,把冯淑妃召来一同观看。
冯淑妃穿衣打扮,没有及时到来,北周人用木头堵住了下陷的地方,平阳城便没有被攻克。
旧俗相传,晋州城西的石头上有圣人的遗迹,冯淑妃想去那里观看。
北齐后主恐怕对方的箭会射到桥上,便抽调用来攻城的大木头在离城较远的地方造了一座桥。
北齐后主和冯淑妃过桥时,桥梁损坏,到晚上才返。
癸巳,周主还长安。
甲午,复下诏,以齐人围晋州,更帅诸军击之。
丙申,纵齐降人使还。
丁酉,周主发长安;壬寅,济河,与诸军合。
十二月,丁未,周主至高显,遣齐王帅所部先向平阳。
戊申,周主至平阳。
庚戌,诸军总集,凡八万人,稍进,逼城置陈,东西二十余里。
癸巳(十八日),北周国主回长安。
甲午(十九日),再次下诏,因为北齐围困晋州,又统率军队前往攻打。
丙申(二十一日),释放北齐的投降者让他们回去。
丁酉(二十二日),北周国主从长安出发;壬寅(二十七日),渡过黄河,和各路军队会合。
十二月,丁未(初三),北周国主到高显,派齐王宇文宪率领部下的军队先向平阳进发。
戊申(初四),北周国主到平阳。
庚戌(初六),各路军队一齐集中,有八万人,逐渐向前推进,兵临城下摆开阵势,东西绵延有二十多里地。
先是齐人恐周师猝至,于城南穿堑,自乔山属于汾水;齐主大出兵,陈于堑北,周主命齐王宪驰往观之。
宪复命曰:“易与耳,请破之而后食。”周主悦,曰:“如汝言,吾无忧矣!”周主乘常御马,从数人巡陈,所至辄呼主帅姓名慰勉之。
将士喜于见知,咸思自奋。
将战,有司请换马。
周主曰:“朕独乘良马,欲何之!”周主欲薄齐师,碍暂而止,自旦至申,相持不决。
起先北齐恐怕北周的军队突然来到,在城南凿通护城河,从乔山连接到汾水;北齐后主派出大批军队,在护城河的北面列阵,北周国主命令齐王宇文宪 驰马去那里观察。
宇文宪回来报告说:“这很好对付,请先攻破然后吃饭。”北周国主很高兴,说:“如果象你所说的那样,我就不担心了!”北周国主骑着平时所用的马匹,由几个人跟随到来到阵前巡视,所到之处就称呼主帅的姓名予以慰问鼓励。
将士们对被国君了解信任感到很高兴,都想奋勇作战。
临战前,随从官员请君主换马。
北周国主说:“朕独自一人骑着骏马,要到哪里去!”北周国主要逼近北齐军队,由于有护城河的阻碍而停下来,从早上直到下午,双方相持不下。
齐主谓高阿那肱曰:“战是邪?不战是邪?”阿那肱曰:“吾兵虽多,堪战不过十万,病伤及绕城樵者复三分居一。
昔攻玉壁,援军来即退。
今日将士,岂胜神武时邪!不如勿战,却守高梁桥。”安吐根曰:“一撮许贼,马上刺取,掷著汾水中耳!”齐主意未决。
诸内参曰:“彼亦天子,我亦天子。
彼尚能远来,我何为守堑示弱!”齐主曰:“此言是也。”于是填堑南引。
周主大喜,勒诸军击之。
北齐后主对高阿那肱说:“是打对?还是不打对?”高阿那肱说:“我们军队的人数虽多,但能作战的不过十万人,其中生病负伤和在城四周打柴做饭的又占三分之一。
从前攻打玉壁时,援军一到就马上退走。
今天的将士,怎能胜过神武皇帝时代的将士!倒不如不打,退守高梁桥。”安吐根说:“一小撮贼人,只不过是在马背上刺杀捉住他们,然后扔在汾水中而已!”北齐后主还是犹豫不决。
一些太监们说:“他是天子,陛下也是天子。
他尚且能从老远的地方来,我们为什么只是守着护城河表示出怯弱!”北齐国主说:“这话说得对。”于是填塞了护城河把水引向南面。
北周国主听到后非常高兴,统率各路军队发起攻击。
兵才合,齐主与冯淑妃并骑观战。
东偏少却,淑妃怖曰:“军败矣!”录尚书事城阳王穆提婆曰:“大家去!大家去!”齐主即以淑妃奔高梁桥。
开府仪同三司奚长谏曰:“半进半退,战之常体。
今兵众全整,未有亏伤,陛下舍此安之!马足一动,人情骇乱,不可复振。
愿速还安慰之!”武卫张常山自后至,亦曰:“军寻收讫,甚完整。
围城兵亦不动。
至尊宜回。
不信臣言,乞将内参往视。”齐主将从之。
穆提婆引齐主肘曰:“此言难信。”齐主遂以淑妃北走。
齐师大溃,死者万余人,军资器械,数百里间,委弃山积。
安德王延宗崐独全军而还。
双方军队刚接触,北齐后主和冯淑妃一起骑着马去观战。
东面的部分军队稍稍后退,冯淑妃害怕说:“我们的军队打败了!”录尚书事城阳王穆提婆说:“皇上快离开!皇上快离开!”北齐后主就和冯淑妃退奔高梁桥。
开府仪同三司奚长向后主劝阻说:“军队半进半退,是作战时的常规。
目前士兵们都完全整齐,没有受到挫折死亡,陛下离开这里又到哪里去!马脚一动,人的情绪就会惊恐混乱,不能重新振作。
希望陛下迅速回去安慰他们!”武卫张常山从后面赶到,也说:“军队很快就收拢完毕,非常完整。
围城的士兵也没有动摇。
天子最好返回。
如果不相信我的话,请求天子领太监去巡看。”北齐后主将按他所说的去做。
穆提婆却拉着北齐后主的胳膊说:“他的话难以相信。”北齐后主便带冯淑妃向北退走。
北齐军队大败溃散,死了一万多人,军用物资器械,在几百里间被遗弃的堆积如山。
唯有安德王高延宗全军而回。
齐主至洪洞,淑妃方以粉镜自玩,后声乱,唱贼至,于是复走。
先是齐主以淑妃为有功勋,将立为左皇后,遣内参诣晋阳取皇后服御翟等。
至是,遇于中涂,齐主为按辔,命淑妃著之,然后去。
北齐后主到了洪洞,冯淑妃正对着镜子涂脂抹粉自我欣赏,后面的声音嘈杂,高喊敌人已经到来,于是她再次逃走。
原先北齐后主以为冯淑妃有功勋,准备立她为左皇后,派太监到晋阳去取皇后所穿的礼服等。
这时,他们在途中相遇,北齐后主拉紧马缰绳慢步走,叫冯淑妃穿上礼服,然后离去。
辛亥,周主入平阳。
梁士彦见周主,持周主须而泣曰:“臣几不见陛下!”周主亦为之流涕。
辛亥(初七),北周国主进入平阳。
梁士彦见到周主,用手握着周主的胡须哭泣说:“臣几乎见不到陛下了!”北周国主也动情流泪。
周主以将士疲弊,欲引还。
士彦叩马谏曰:“今齐师遁散,众心皆动,因其惧而攻之,其势必举。”周主从之,执其手曰:“余得晋州,为平齐之基,若不固守,则大事不成。
朕无前忧,唯虑后变,汝善为我守之!”遂帅诸将追齐师。
诸将固请西还,周主曰:“纵敌患生。
卿等若疑,朕将独往。”诸将乃不敢言。
癸丑,至汾水关。
北周国主由于将士疲乏困倦,准备率军回朝。
梁士彦勒住周主的马规劝说:“现在齐国的军队败退逃散,人心浮动,乘他们恐惧时发起进攻,一定可以打败他们。”北周君主听从了他的意见,握住他的手说:“我得到晋州,这是平定齐国的基础,如果不坚决守住,就会大事不成。
朕没有前忧,只忧虑后变,你好好为我守住这里!”于是率领将士们追赶北齐军队。
将领们坚持请周主西归,北周国主说:“放走乱人,祸患就会发生。
你们如果有怀疑,朕将独自前去。”将领们于是不敢再说。
癸丑(初九),到了汾水关。
齐主入晋阳,忧惧不知所之。
甲寅,齐大赦。
齐主问计于朝臣,皆曰:“宜省赋息役,以慰民心;收遗兵,背城死战,以安社稷。”齐主欲留安德王延宗、广宁王孝珩守晋阳,自向北朔州。
若晋阳不守,则奔突厥,群臣皆以为不可,帝不从。
北齐后主进入晋阳,担忧害怕得不知怎么办。
甲寅(初十),北齐大赦全国。
北齐后主向朝臣们询问计策,朝臣们都说:“应该减少赋税,停止劳役,以安慰民心;收拾残存的士兵,背城拼死作战,以稳定国家。”北齐后主要把安德王高延宗、广宁王高孝珩留下镇守晋阳,自己去北朔州,如果晋阳失守,就投奔突厥,群臣们都认为不能这样,后主不听。
开府仪同三司贺拔伏恩等宿卫近臣三十余人西奔周军,周主封赏各有差。
开府仪同三司贺拔伏恩等宿卫近臣三十多人向西投奔北周军队,北周国主对他们分别封赏。
高阿那肱所部兵尚一万,守高壁,余众保洛女砦。
周主引军向高壁,阿那肱望风退走。
齐王宪攻洛女砦,拔之。
有军士告阿那肱招引西军,齐主令侍中斛律孝卿检校,孝卿以为妄。
还,至晋阳,阿那肱腹心复告阿那肱谋反,又以为妄,斩之。
北齐的高阿那肱部下还有一万军队,在高壁镇守,其余的军队保卫洛女寨。
北周国主率领军队指向高壁,高阿那肱望风退走。
齐王宇文宪攻打洛女寨,攻克。
北齐有军士举告高阿那肱招引西面的北周军队,北齐后主命令侍中斛律孝卿去检查核实,斛律孝卿认为是胡说。
他回到晋阳,高阿那肱的心腹又向他崐举告高阿那肱谋反,斛律孝卿又认为这是胡说,将举告人杀死。
乙卯,齐主诏安德王延宗、广宁王孝珩募兵。
延宗入见,齐主告以欲向北朔州,延宗泣谏,不从,密遣左右先送皇太后、太子于北朔州。
乙卯(十一日),北齐后主诏令安德王高延宗、广宁王高孝珩征兵。
高延宗进见北齐后主,后主告诉他自己要去北朔州,高延宗哭着劝阻,后主不听,秘密地派左右先把皇太后、太子送到北朔州。
丙辰,周主与齐王宪会于介休。
齐开府仪同三司韩建业举城降,以为上柱国,封郇公。
丙辰(十二日),北周后主和齐王宇文宪在介休会合。
北齐开府仪同三司韩建业举城投降,被北周任命为上柱国,封为郇公。
是夜,齐主欲遁去,诸将不从。
丁巳,周师至晋阳。
齐主复大赦,改元隆化。
以安德王延宗为相国、并州刺史,总山西兵,谓曰:“并州兄自取之,儿今去矣!”延宗曰:“陛下为社稷勿动。
臣为陛下出死力战,必能破之。”穆提婆曰:“至尊计已成,王不得辄沮!”齐主乃夜斩五龙门而出,欲奔突厥,从官多散。
领军梅胜郎叩马谏,乃回向邺。
时唯高阿那肱等十余骑从,广宁王孝珩、襄城王彦道继至,得数十人与俱。
当天晚上,北齐国主准备逃走,将领们都不肯跟从。
丁巳(十三日),北周军队到晋阳。
北齐后主再次大赦全国,把年号改为隆化。
任命安德王高延宗为相国、并州刺史,总辖山西的军队,对他说:“并州请兄长自己取走,我现在就要离开这里!”高延宗说:“陛下应该替国家着想不要走。
臣愿意为陛下拼死作战,一定能把他们打败。”穆提婆说:“天子大计已定,安德王不能屡加阻挠!”北齐后主便在晚上破五龙门出走,要投降突厥,随从的官员纷纷散去。
领军梅胜郎勒住后主的马加以规劝,这才返回邺城。
当时只有高阿那肱等十几人骑马跟随,广宁王高孝珩、襄城王高彦道相继来到,只有几十人和后主在一起。
穆提婆西奔周军,陆令萱自杀,家属皆诛没。
周主以提婆为柱国、宜州刺史。
下诏谕齐群臣曰:“若妙尽人谋,深达天命,官荣爵赏,各有加隆。
或我之将卒,逃逸彼朝,无问贵贱,皆从荡涤。”自是齐臣降者相继。
穆提婆向西投奔北周军队,陆令萱自杀,她的家属都被诛杀。
北周国主任命穆提婆为柱国、宜州刺史。
下诏告示北齐的群臣说:“如果能竭力献计献策,深深通晓上天的意旨,就能授官赏爵,各有所加。
如果我们的将领士兵,逃到齐朝,不论贵贱,一律加以扫荡歼灭。”因此北齐官吏都相继向北周投降。
初,齐高祖为魏丞相,以唐邕典外兵曹,太原白建典骑兵曹,皆以善书计、工簿帐受委任。
及齐受禅,诸司咸归尚书;唯二曹不废,更名二省。
邕官至录尚书事,建官至中书令,常典二省,世称“唐、白”。
邕兼领度支,与高阿那肱有隙,阿那肱谮之,齐主敕侍中斛律孝卿总知骑兵、度支。
孝卿事多专决,不复询禀。
邕自以宿习旧事,为孝卿所轻,意甚郁郁。
及齐主还邺,邕遂留晋阳。
并州将帅请于安德王延宗曰:“王不为天子,诸人实不能为王出死力。”延宗不得已,戊午,即皇帝位。
下诏曰:“武平孱弱,政由宫竖,斩关夜遁,莫知所。
,王公卿士,猥见推逼,今祗承宝位。”大赦,改元德昌。
以晋昌王唐邕为宰相,齐昌王莫多娄敬显、沭阳王右卫大将军段畅、开府仪同三司韩骨胡等为将帅。
敬显,贷文之子也。
众闻之,不召而至者,前后相属。
延宗发府藏及后宫美女以赐将士,籍没内参十余家。
齐主闻之,谓近臣曰:“我宁使周得并州,不欲安德得之。”左右曰:“理然。”延宗见士卒,皆亲执手称名,流涕呜咽,众争为死;童儿女子,亦乘屋攘袂,投砖石以御敌。
当初,神武帝高欢是东魏丞相,任命唐邕主管外兵曹,太原人白建主管骑兵曹,两人都因善于文字筹算、精于管理账目册籍而被委任。
等到北齐禅受东魏的帝位以后,其他部门都归入尚书省;只有上述二曹没有废除,而是改名外兵省、骑兵省。
唐邕当官到录尚书事,白建当官到中书令,常常主管这二省,当时被人称为“唐、白”。
唐邕兼管度支省,与高阿那肱有矛盾,高阿那肱便向齐主说唐邕的坏话,北齐后主敕令侍中斛律孝卿总知骑兵省、度支省。
斛律孝卿处理事情往往独断专行,不再征求唐邕的意见。
唐邕自以为熟悉这二省的情况,因为被斛律孝卿轻视,心里非常抑郁。
到北齐国主回到邺城以后,唐邕便留在晋阳。
并州的将帅请求安德王高延宗说:“您不当天子,大家实在不能为您安德王出死力。”高延宗不得已,戊午(十四日),即位当皇帝。
下诏书崐说:“当今皇帝懦弱无能,朝政由宫里的小人把持,破关在晚上逃遁,不知去了哪里。
辱承王公卿士推戴相强,现在只得继承皇帝的大位。”大赦全国,改年号为“德昌”。
任命晋昌王唐邕为宰相,齐昌王莫多娄敬显、沭阳王右卫大将军段畅、开府仪同三司韩骨胡等人为将帅。
莫多娄敬显是莫多娄贷文的儿子。
大家听到消息,不召而来的人,前后连续不断。
高延宗散发王府中的储藏和后宫里的美女赏赐给将士们,查抄没收了十几家太监。
北齐后主听说后,对近臣说:“我宁愿让周朝得到并州,不愿让安德王得到它。”左右的近臣说:“理当如此。”高延宗看见士兵时,都亲自握住他们的手称呼他们的姓名,众人流泪悲泣出声,争着为他效死;儿童妇女,也都登上房顶捋起衣袖,投掷砖头石块抵抗敌人。
己未,周主至晋阳。
庚申,齐主入邺。
周师围晋阳,四合如黑云。
安德王延宗命莫多娄敬显、韩骨胡拒城南,和阿干子、段畅拒城东,自帅众拒齐王宪 于城北。
延宗素肥,前如偃,后如伏,人常笑之。
至是,奋大往来督战,劲捷若飞,所向无前。
和阿干子、段畅以千骑奔周军。
周主攻东门,际昏,遂入之,进焚佛寺。
延宗、敬显自门入,夹击之,周师大乱,争门,相填压,塞路不得进。
齐人从后斫刺,死者二千余人。
周主左右略尽,自拔无路。
承御上士张寿牵马首,贺拔伏恩以鞭拂其后,崎岖得出。
齐人奋击,几中之。
城东道厄曲,伏恩及降者皮子信导之,仅得免,时已四更。
延宗谓周主为乱兵所杀,使于积尸中求长鬣者,不得。
时齐人既捷,入坊饮酒,尽醉卧,延宗不复能整。
己未(十五日),北周国主到晋阳。
庚申(十六日),北齐后主进入邺城。
北周军队包围了晋阳,他们的军衣和旗帜都是黑色,所以城的四面就像黑云一般。
安德王高延宗命令莫多屡敬显、韩骨胡在城南抵抗,和阿干子、段畅在城东抵抗,自己率领众军在城北抵抗北周的齐王宇文宪。
高延宗身体肥胖,前看象仰面朝天,后看像俯伏在地,人们常常取笑他的模样。
这时,他挥舞长矛来回督战,强劲有力敏捷得象飞一般,指向哪里,谁也抵挡不住。
和阿干子、段畅率领一千骑兵直奔北周的军队。
北周国主进攻晋阳的东门,当时天色昏暗,便进到城里,放火焚烧城里的佛庙。
高延宗、莫多屡敬显从城门进入,两面夹击,北周军队大乱,争着逃出城门,城门间人群填塞挤压,堵住了道路无法前进。
北齐人从后刀砍矛刺,北周军队死了二千多人。
北周国主左右的人几乎都已死散,自己走投无路。
承御上士张寿牵着马头,贺拔伏恩用鞭子抽打马的后部,困难艰险地出了城。
齐人奋勇追击,几乎打中了他。
晋阳城东的道路狭隘弯曲,贺拔伏恩和投降北周的皮子信在前面带路,这才幸免于死,这时已经是深夜四更。
高延宗以为北周国主已经被乱兵所杀,派人在堆积的尸体中寻找留有长胡须的人,没有找到。
当时北齐人打了胜仗,到街坊间饮酒,都喝醉了睡在地上,高延宗无法整理队伍。
周主出城,饥甚,欲遁去,诸将亦多劝之还。
宇文忻勃然进曰:“陛下自克晋州,乘胜至此。
今伪主奔波,关东响震,自古行兵,未有若斯之盛。
昨日破城,将士轻敌,微有不利,何足为怀!丈夫当死中求生,败中取胜。
今破竹之势已成,奈何弃之而去!”齐王宪、柱国王谊亦以为去必不免,段畅等又盛言城内空虚。
周主驻马,鸣角收兵,俄顷复振。
辛酉,还攻东门,克之。
延宗战力屈,走至城北,周人擒之。
周主下马执其手,延宗辞曰:“死人手,何敢迫至尊!”周主曰:“两国天子,非有怨恶,直为百姓来耳。
终不相害,勿怖也。”使复衣帽而礼之。
唐邕等皆降于周。
独莫多娄敬显奔邺,齐主以为司徒。
北周国主出城以后,非常饥饿,想逃走,将领们也多劝他回去。
宇文忻发怒变色而进言:“陛下从攻克晋州以来,乘胜到了这里。
现在各国的伪主劳碌奔逃,关东一带响声震天,自古以来用兵,没有像这次的盛大。
昨天破城时,由于将士轻敌,所以遭受一点挫折,这又何必放在心上!大丈夫应当从死中求生,败中取胜。
现在破竹之势已经形成,为什么要放弃它而离去!”齐王宇文宪、柱国王谊也认为不能放弃离开,段畅又极力说晋阳城里已经空虚。
北周国主于是勒马停止后撤,吹响号角集合军队,不多久军势重新振作。
辛酉(十七日),早晨,返回攻打东门,终于攻克。
高延宗在作战中力量用尽,跑到城北,被北周军队捉住。
北周国主下马握住他的手,高延宗辞谢说:“我是死人的手,怎敢靠近天子!”北周国主说:“两个国家的天子,并非有怨仇憎恨,都是为了救老百姓而来的,我终究不会加害于您,不必害怕。”请他重新穿戴起衣帽而待之以礼。
唐邕等都投降了北周。
只有莫多屡敬显逃奔到邺城,北齐后崐主任命他为司徒。
延宗初称尊号,遣使修启于瀛州刺史任城王,曰:“至尊出奔,宗庙事重,群公劝迫,权主号令。
事宁,终归叔父。”曰:“我人臣,何容受此启!”执使者送邺。
高延宗刚称皇帝时,派人写了书札给瀛州刺史任城王高,信里说:“天子出奔,国家的事情繁重,我因为王公们的劝说相强,暂时主持国家的号令。
事情安定以后,皇位最终会还给叔父。”高说:“我只是一个臣子,怎能容许接受这样的书札!”把使者捉起来送到邺城。
壬戌,周主大赦,削除齐制。
收礼文武之士。
壬戌(十八日),北周国主大赦全国,取消北齐的制度。
招收并礼遇文武之士。
邺伊娄谦聘于齐,其参军高遵以情输于齐,齐人拘之于晋阳。
周主既克晋阳,召谦,劳之。
执遵付谦,任其报复。
谦顿首,请赦之,周主曰:“卿可聚众唾面,使其知愧。”谦曰:“以遵之罪,又非唾面可责。”帝善其言而止。
谦待遵如初。
当初北周的伊娄谦聘问北齐,他的参军高遵把北周将征伐北齐的情报通报北齐,北齐便把伊娄谦扣留在晋阳。
北周国主武帝攻下晋阳以后,召见伊娄谦,对他加以慰问。
捉了高遵交给伊娄谦,让他进行报复。
伊娄谦对北周武帝叩头,请求赦免高遵,武帝说:“您可以召集大家向他脸上吐口水,使他知道羞愧。”伊娄谦说:“以高遵的罪行,不是向脸上吐口水所能责备的。”武帝认为他的话很对而没有责罚高遵。
尹娄谦对待高遵一如既往。
臣光曰:赏有功,诛有罪,此人君之任也。
高遵奉使异国,漏泄大谋,斯叛臣也;周高祖不自行戮,乃以赐谦,使之复怨,失政刑矣!孔子谓以德报怨者何以报德。
为谦者,宜辞而不受,归诸有司,以正典刑。
乃请而赦之以成其私名,美则美矣,亦非公义也。
臣司马光曰:赏有功,诛有罪,这是君主的责任。
高遵奉命出使异国,泄漏重大的机密,这就是叛臣;北周高祖不是自己下令加以处死,却把他送给伊娄谦,使他报复怨恨,有失刑赏的教化!孔子所说的以德报怨者用什么来报德,作为伊娄谦,应当推掉而不接受,把高遵送交官府,明正典刑。
他却请求君主对高遵赦免以取得个人的好名声,美倒是美了,但并不符合公义。
齐主命立重赏以募战士,而竟不出物。
广宁王孝珩请“使任城王将幽州道兵入土门,扬声趣并州,独孤永业将洛州道兵入潼关,扬声趣长安,臣请将京畿兵出滏口,鼓行逆战。
敌闻南北有兵,自然逃溃。”又请出宫人珍宝赏将士。
齐主不悦。
斛律孝卿请齐主亲劳将士,为之撰辞,且曰:“宜慷慨流涕,以感激人心。”齐主既出,临众,将令之,不复记所受言,遂大笑,左右亦笑。
将士怒曰:“身尚如此,吾辈何急!”皆无战心。
于是自大丞相已下,太宰、三师、大司马、大将军、三公等官,并增员而授,或三或四,不可胜数。
北齐后主命令立重赏来征募战士,而竟然不拿出东西来。
广宇王高孝珩请求:“派任城王高率领幽州道的士兵开进土门关,扬言进取并州,独孤永业率领洛州道的士兵开进潼关,扬言进取长安,臣请求率领京畿的士兵出滏口,击鼓前进迎战。
敌人听到南北有兵,自然逃走溃散。”又请求取出宫女和珍宝赏给将士。
北齐后主很不高兴。
斛律孝卿请北齐国主亲自慰劳将士,替后主撰写文辞,并且说:“应该慷慨流泪,以感动激励人心。”北齐后主走出来,面对大家将要发布号令,却忘记了斛律孝卿告诉他的话,便大笑起来,左右的人也笑。
将士们发怒说:“他们自身还这样,我们何必着急!”都没有打仗的心思。
于是只好从大丞相以下,太宰、三师、大司马、大将军、三公等高官,都增加编制授给官职,或者三人或者四人,多到不可胜数。
朔州行台仆射高劢将兵侍卫太后、太子,自土门道还邺。
时宦官仪同三司苟子溢犹恃宠纵暴,民间鸡彘,纵鹰犬搏噬取之;劢执以徇,将斩之;太后救之,得免。
或谓劢曰:“子溢之徒,言成祸福,独不虑后患邪?”劢攘袂曰:“今西寇已据并州,达官率皆委叛,正坐此辈浊乱朝廷。
若得今日斩之,明日受诛,亦无所恨!”劢,岳之子也。
甲子。
齐太后至邺。
朔州行台仆射高劢带兵侍卫太后、太子,从土门关一路回到邺城。
当时宦官仪同三司苟子溢等人还依仗君主的宠受放纵横暴,老百姓的鸡猪,被他们放出的猎鹰和猎狗搏击啮咬然后抢走;高劢捉住他们当众宣布,将要把他们处死崐;太后说情求救,得到赦免。
有人对高劢说:“苟子溢之流,说话能使人遭祸得福,你难道不担心后患吗?”高劢捋起衣袖说:“现在西面的敌寇已经占领了并州,显贵的大臣们都弃职叛逃,正因为这帮家伙把朝廷搞得污浊混乱。
如果我能在今天把他们杀掉,自己明天被处死,也没有遗憾!”高劢是高岳的儿子。
甲子(二十日),北齐太后到邺城。
丙寅,周主出齐宫中珍宝服玩及宫女二千人,班赐将士,加立功者官爵各有差。
周主问高延宗以取邺之策,辞曰:“此非亡国之臣所及。”强问之。
乃曰:“若任城王据邺,臣不能知。
若今主自守,陛下兵不血刃。”癸酉,周师趣邺,命齐王宪先驱,以上柱国陈王纯为并州总管。
丙寅(二十二日),北周国主取出北齐宫中的珍宝服用和玩赏的物品以及二千个宫女,颁赐给将士,对立功者按等级加官爵。
北周国主向高延宗询问夺取邺城的计策,高延宗推辞说:“这不是亡国之臣所能回答的。”强迫他回答,高延宗才说:“如果是任城王据守邺城,那么臣无法知道。
如果是当今齐主自己据守,那么陛下可以不经交锋就取得胜利。”癸酉(二十九日),北周军队进取邺城,命令齐王宇文宪为先驱,任命上柱国陈王宇文纯为并州总管。
齐主引诸贵臣入朱雀门,赐酒食,问以御周之策,人人异议,齐主不知所从。
是时人情惧,莫有斗心,朝士出降,昼夜相属。
高劢曰:“今之叛者,多是贵人,至于卒伍,犹未离心。
请追五品已上家属,置之三台,因胁之以战,若不捷,则焚台。
此曹顾惜妻子,必当死战。
且王师频北,贼徒轻我,今背城一决,理必破之。”齐主不能用。
望气者言,当有革易。
齐主引尚书令高元海等议,依天统故事,禅位皇太子。
北齐后主领着显贵大臣进朱雀门,赐给他们酒食,询问抵御北周的计策,各人的说法不一,北齐后主不知听谁的好。
这时人们的心情恐惧,没有打仗的心思。
朝中的士官出城投降,白天黑夜接连不断。
高劢说:“现在的叛徒,很多是显贵,至于一般的士兵,还没有离心。
请追回五品以上官员的家属,安置在三台,并强迫他们参加打仗,如果不能取胜,就焚烧他们家属所在的三台。
这种人都顾惜自己的老婆孩子,一定会拼死作战。
况且我们的军队频频败北,敌人一定轻视我们,现在背城决一死战,按理一定能打败他们。”北齐后主不采纳高劢的意见。
懂星象变化的人说,朝廷将会有变革更易。
北齐后主叫来尚书令高元海等人商议,决定按照武成帝禅位给他的做法,把帝位传给皇太子。
陈纪七 高宗宣皇帝中之下太建九年(乙酉、577)
陈纪七 陈宣帝太建九年(丁酉,公元577年)
春,正月,乙亥朔,齐太子恒即皇帝位,生八年矣;改元承光,大赦。
尊齐主为太上皇帝,皇太后为太皇太后,皇后为太上皇后。
以广宁王孝珩为太宰。
春季,正月,乙亥朔(初一),北齐太子高恒即皇帝位,当时出生才八年;改年号为承光,大赦全国。
尊称北齐后主为太上皇帝,皇太后为太皇太后,皇后为太上皇后。
任命广宁王高孝珩为太宰。
司徒莫多娄敬显、领军大将军尉相愿谋伏兵千秋门,斩高阿那肱,立广宁王孝珩,会阿那肱自他路入朝,不果。
孝珩求拒周师,谓阿那肱等曰:“朝廷不赐遣击贼,岂不畏孝珩反邪?孝珩若破宇文邕,遂至长安,反亦何预国家事!以今日之急,犹如此猜忌邪?”高、韩恐其为变,出孝珩为沧州刺史。
相愿拔佩刀斫柱,叹曰:“大事去矣,知复何言!”
司徒莫多娄敬显、领军大将军尉相愿预谋在千秋门埋伏士兵,杀死高阿那肱,拥立广宁王高孝珩当皇帝,恰巧高阿那肱从另一条路入朝上殿,所以没有成功。
高孝珩请求抗拒北周军队,对高阿那肱等人说:“朝廷不派我去打击敌人,难道不怕我高孝珩起来造反吗?高孝珩如果打败宇文邕,便到了长安,即便造反也干预不了国家的事情!象今天这样的危急,竟还如此猜忌!”高阿那肱、韩长鸾怕他要叛变,便派高孝珩出任沧州刺史。
尉相愿气得拔出佩刀砍柱子,叹息说:“大事已去,还有什么可说的?”
齐主使长乐王尉世辩帅千余骑觇周师,出滏口,登高阜西望,遥见群乌飞起,谓是西军旗帜,即驰还;比至紫陌桥,不敢回顾。
世辩,粲之子也。
于是黄门侍朗颜之推、中书侍朗薛道衡、侍中陈德信等劝上皇往河外募兵,更为经略;若不济,南投陈国。
从之。
道衡,孝通之子也。
丁丑,太皇太后、太上皇后自邺先趣济州;癸未,幼主亦自邺东行。
己丑,周师至紫陌桥。
北齐国主派长乐王尉世辩率领一千多骑兵窥测北周军队的情况,出了滏口,登上土山向西面了望,远远地看见一群乌鸦腾空而起,以为是北周军队的旗帜,立即驰马返回;到了紫陌桥,还不敢回头看。
尉世辩是尉粲的儿子。
于是黄门侍郎颜之推、中书侍郎薛道衡、侍中陈德信等劝太上皇帝到黄河以南一带招募士兵,再作策划;如果不成功,就向南投奔陈朝。
得到同意。
薛道衡是薛孝通的儿子。
丁丑(初三),太皇太后、太上皇后从邺城先去济州;癸未(初九),北齐幼主也从邺城向东进发。
己丑(十五日),北周军队到了邺城城外的紫陌桥。
辛卯,上祭北郊。
辛卯(十七日),陈宣帝到北郊祭地。
壬辰,周师至邺城下;癸巳,围之,烧城西门。
齐人出战,周师奋击,大破之。
壬辰(十八日),北周军队到了邺城城下;癸巳(十九日),包围了邺城,焚烧邺城的西门。
北齐士兵出城作战,北周军队奋勇攻击,大破北齐军队。
齐上皇从百骑东走,使武卫大将军慕容三藏守邺宫。
周师入邺,齐王、公以下皆降。
三藏犹拒战,周主引见,礼之,拜仪同大将军。
三藏,绍宗之子也。
领军大将军渔阳鲜于世荣,齐高祖旧将也。
周主先以马脑酒钟遗之,世荣得即碎之。
周师入邺,世荣在三台前鸣鼓不辍,周人执之;世荣不屈,乃杀之。
周主执莫多娄敬显,数之曰:“汝有死罪三:前自晋阳走邺,携妾弃母,不孝也;外为伪朝戮力,内实通启于朕,不忠也;送款之后,犹持两端,不信也。
用心如此,不死何待!”遂斩之。
北齐太上皇帝由上百名骑兵跟从向东出走,派武卫大将军慕容三藏守卫邺城的宫室。
北周军队进入邺城,北齐的王、公以下的官员都向北周投降。
慕容三藏还抗拒战斗,北周国主召见他,待之以礼,拜仪同大将军。
慕容三藏是慕容绍宗的儿子。
领军大将军渔阳鲜于世荣,是神武帝时的老将。
北周国主先送给他们玛瑙酒杯,鲜于世荣得到后立即将杯子打碎。
北周军队进入邺城时,鲜于世荣在三台前不断地击鼓,被北周军队捉住;鲜于世荣不肯屈服,被杀死。
崐北周国主捉到莫多娄敬显,数说他:“你有三条死罪:以前你从晋阳去邺城,携带小老婆同行而抛弃母亲,这是不孝;表面替齐国效力,实际上从内部向朕送情报,这是不忠;向我们表示诚意以后,却还在两者之间动摇不定,这是不信。
这样的用心,不死还等侍什么!”便将他杀死。
使将军尉迟勤追齐主。
派将军尉迟勤追赶北齐国主。
甲午,周主入邺。
齐国子博士长乐熊安生,博通《五经》,闻周主入邺,遽令扫门。
家人怪而问之,安生曰:“周帝重道尊儒,必将见我。”俄而周主幸其家,不听拜,亲执其手,引与同坐;赏赐甚厚,给安车驷马以自随。
又遣小司马唐道和就中书侍郎李德林宅宣旨慰谕,曰:“平齐之利,唯在于尔。”引入宫,使内史宇文昂访问齐朝风俗政教,人物善恶。
即留内省,三宿乃归。
甲午(二十日),北周国主进入邺城。
北齐的国子博士长乐熊安生,博学精通《五经》,听到北周国主到了邺城,马上叫人打扫门庭。
家人感到奇怪问他为什么,熊安生说:“周帝重道尊儒,一定会来看我。”不多久北周国主亲临熊家,不让熊安生叩拜,亲自搀住他的手,叫熊安生和自己坐在一起;赏赐给他很多东西,还送给他小车和马匹供他乘用。
又派小司马唐道和去北齐的中书侍郎李德林的住处宣读圣旨加以慰问,说:“讨平齐国后得到的利益,就在于得到你。”带李德林进宫,派内史宇文昂向他请教北齐的风俗政教,人物的善恶。
留他在门下省,住了三个晚上才让他回家。
乙未,齐上皇渡河入济州。
是日,幼主禅位于大丞相任城王。
又为诏:尊上皇为无上皇,幼主为宋国天王。
令侍中斛律孝卿送禅文及玺绂于瀛州,孝卿即诣邺。
乙未(二十一日),北齐太上皇帝渡过黄河到济州。
这一天,幼主把皇位让给大丞相任城王高。
又替高下诏:尊称太上皇为无上皇,幼主为宋国天王。
命令侍中斛律孝卿把禅位的文书和系有丝带的受命玉玺送到瀛州,斛律孝卿立即前往邺城。
周主诏:“去年大赦所未及之处,皆从赦例。”
北周国主诏令:“去年大赦所没有执行地方,一律遵照赦例执行。”
齐洛州刺史独孤永业,有甲士三万,闻晋州陷,请出兵击周,奏寝不报;永业愤慨。
又闻并州陷,乃遣子须达请降于周,周以永业为上柱国,封应公。
北齐的洛州刺史独孤永业有三万名甲士,听到晋州陷落,请求朝廷允许自己发兵攻击北周,但奏章被压下没有上报;独孤永业很愤慨。
又听到并州陷落,便派儿子独须孤达向北周请求投降,北周任命独孤永业为上柱国,封应公。
丙申,周以越王盛为相州总管。
丙申(二十二日),北周任命越王宇文盛为相州总管。
齐上皇留胡太后于济州,使高阿那肱守济州关,觇候周师,自与穆后、冯淑妃、幼主、韩长鸾、邓长等数十人奔青州。
使内参田鹏鸾西出,参伺动静;周师获之,问齐主何在,绐云:“已去,计当出境。”周人疑其不信,捶之。
每折一支,辞色愈厉,竟折四支而死。
北齐太上皇帝把胡太后留在济州,派高阿那肱镇守济州关,观察北周军队的动静,自己和穆后、冯淑妃、幼主、韩长鸾、邓长等几十人逃奔青州。
又派太监田鹏鸾去西部,刺探动静;他被北周军队抓获,问他北齐国主在哪里,田鹏鸾骗他们说:“已经离开原地,估计应当出了国境。”北周人怀疑他的话不可信,对他拷打。
每打断一根肢体,田鹏鸾的话和脸色就愈加严厉,最后打断了四肢而死去。
上皇至青州,即欲入陈。
而高阿那肱密召周师,约生致齐主,屡启云:“周师尚远,已令烧断桥路。”上皇由是淹留自宽。
周师至关,阿那肱即降之。
周师奄至青州,上皇囊金,系于鞍,与后、妃、幼主等十余骑南走,己亥,至南邓村,尉迟勤追及,尽擒之,并胡太后送邺。
北齐太上皇帝到了青州,就要进入陈朝的国境。
而高阿那肱秘密和北周军队联络,约定一起活捉北齐国主,却屡次向太上皇帝启奏道:“周朝的军队还离得很远,我已经下令烧桥断路。”太上皇帝因此在青州停留宽慰自己。
北周军队到达关隘,高阿那肱就向他们投降。
北周军队很快到了青州,北齐太上皇帝高纬用袋子装了金子,系在马鞍上,和皇后、妃子、幼主等乘了十几匹马向南逃走,己亥(二十五日),到南邓村,尉迟勤追上他们,全部活捉,连同胡太崐后一起送往邺城。
庚子,周主诏:“故斛律光、崔季舒等,宜追加赠谥,并为改葬,子孙各随荫叙录,家口田宅没官者,并还之。”周主指斛律光名曰:“此人在,朕安得至邺!”辛丑,诏:“齐之东山、南园、三台,并可毁撤。
瓦木诸物,可用者悉以赐民。
山园之田,各还其主。”
庚子(二十六日),北周国主诏令:“已故的斛律光、崔季舒等,应追加封赠谥号,并将他们改葬,他们的子孙各随门荫按规定的等级次第授给官职,被没收充公的奴婢田地房产,一并发还。”北周国主指着斛律光的名字说:“这个人如果还在,朕怎能来到邺城!”辛丑(二十七日),诏令:“齐国的东山、南园、三台,都可以拆除。
瓦片木材一类物件,可以利用的全部赏赐给百姓。
山园所占用的土地,各还原主。”
二月,壬午,上耕藉田。
二月,壬午(疑误),陈宣帝到藉田举行耕种的仪式。
丙午,周主宴从官将士于齐太极殿,颁赏有差。
丙午(初三),北周国主在北齐的太极殿赐宴随从的官员将士,按等级给予赏赐。
丁未,高纬至邺,周主降价,以宾礼见之。
丁未(初四),高纬到邺城,北周国主走下台阶,以对待宾客的礼节接见他。
齐广宁王孝珩至沧州,以五千人会任城王于信都,共谋匡复,召募得四万余人。
周主使齐王宪、柱国杨坚击之。
令高纬为手书招,不从。
宪军至赵州,遣二谍觇之,候骑执以白宪。
宪集齐旧将,遍示之,谓曰:“吾所争者大,不在汝曹。
今纵汝还,仍充吾使。”乃与书曰:“足下谍者为候骑所拘,军中情实,具诸执事。
战非上计,无待卜疑;守乃下策,或未相许。
已勒诸军分道并进,相望非远,凭轼有期。
‘不俟终日’,所望知机也!”
北齐的广宁王高孝珩到沧州,带领五千人在信都和任城王高会合,共同计划复国,征募到四万多人。
北周国主派齐王宇文宪、柱国杨坚攻打他们。
叫高纬写亲笔信对高招降,高不服从。
宇文宪的军队到赵州,高派二名探子去侦察,反被北周的侦察骑兵捉住并报告了宇文宪。
宇文宪把原先是北齐的将领召集在一起,将捉到的探子向他们示众,并说:“我所争夺的是大目标,不是你们。
今天放你们回去,仍旧充当我的使者。”给高带去书信,信上说:“您的探子被我们的侦察兵捉到,我方军队中的情况,他们会向您报告。
和我们打仗不是上策,这不用占卜就可以决定;防守是下策,您或许不会同意。
我已经统率各路军队分道并进,和您相见已经不远,我扶着兵车上的横木到来指日可待。
希望您能知道时机,不要拖延时日!”
宪至信都,陈于城南以拒之。
所署领军尉相愿诈出略陈,遂以众降。
相愿,以腹也,众皆骇惧。
杀相愿妻子。
明日,复战,宪击破之,俘斩三万人,执及广宁王孝珩。
宪谓曰:“任城王何苦至此!”曰:“下官神武皇帝之子,兄弟十五人,幸而独存。
逢宗社颠覆,无愧坟陵。”宪壮之,命归其妻子。
又亲为孝珩洗疮傅药,礼遇甚厚。
孝珩叹曰:“自神武皇帝以外,吾诸父兄弟,无一人至四十者,命也。
嗣君无独见之明,宰相非柱石之寄,恨不得握兵符,受斧钺,展我心力耳!”
宇文宪到了信都,高在城南列阵进行抗拒。
被高任命的领军尉相愿假装到阵前巡行,便率领军队向宇文宪投降。
尉相愿本来是高的心腹,大家为此感到惊恐害怕。
高便杀掉尉相愿的妻儿。
第二天,又进行战斗,被宇文宪打败,俘虏和杀死的有三万人,高和广宁王高孝珩被捉住。
宇文宪对高说:“任城王何苦至此!”高说:“下官是神武皇帝的儿子,十五个兄弟,只有我侥幸活下来,遇到国家被推翻,死而无愧于祖先。”宇文宪佩服他的雄壮豪迈,命令归还他的妻儿。
宇文宪又亲自为高孝珩洗疮涂药,礼遇很厚。
高孝珩叹道:“除神武皇帝以外,我的父辈和兄弟,没有一个能活到四十岁的,这是命运注定的。
继位的国君缺乏独特见解的明察,宰相不能担负国家重任的委托,遗憾的是我不能掌握兵符,授予我兵权,以施展我的用心和能力!”
齐王宪善用兵,多谋略,得将士心。
齐人惮其威声,多望风沮溃。
刍牧不扰,军无私焉。
齐王宇文宪善于用兵,足智多谋,得到将士的爱戴。
北齐军队害怕他的威崐名,都望风溃散。
北周军队对百姓放牧的牲口不加侵扰,军队遵守纪律。
周主以齐降将封辅相为北朔州总管。
北朔州,齐之重镇,士卒骁勇。
前长史赵穆等谋执辅相迎任城王于瀛州,不果,乃迎定州刺史范阳王绍义。
绍义至马邑,自肆州以北二百八十余城皆应之。
绍义与灵州刺史袁洪猛引兵南出,欲取并州。
至新兴,而肆州已为周守,前队二仪同以所部降周。
周兵击显州,执刺史陆琼,复攻拔诸城。
绍义还保北朔州。
周东平公神举将兵逼马邑,绍义战败,北奔突厥,犹有众三千人。
绍义令曰:“欲还者从其意。”于是辞去者太半 。
突厥佗钵可汗常谓齐显祖为英雄天子,以绍义重踝,似之,甚见爱重;凡齐人在北者,悉以隶之。
北周国主任命北齐的降将封辅相为北朔州总管。
北朔州是北齐的重镇,士兵强悍勇敢。
前长史赵穆等人曾预谋捉住封辅相在瀛州迎接任城王高,没有成功,便迎接定州刺史范阳王高绍义。
高绍义到马邑,从肆州以北的二百八十多座城池都起来响应。
高绍义和灵州刺史袁洪猛领兵发兵向南,打算夺取并州。
到了新兴时,肆州已经被北周军队占领,高绍义的前队中有二名仪同率领部下向北周投降。
北周军队向显州进攻,捉住显州刺史陆琼,又攻克其他城池。
高绍义回师保卫北朔州。
北周东平公宇文神举领兵逼近马邑,高绍义被打败,向北逃奔突厥,还有三千部众。
高绍义下令说:“想回去的人可以听便。”于是超过半数的人都离去了。
突厥的佗钵可汗常说文宣帝是英雄天子,因为高绍义的踝关节两侧各有两个骨突,很象文宣帝,所以对他非常喜爱看重;凡是在突厥的北齐人,都由高绍义管理。
于是齐之行台、州、镇,唯东雍州行台傅伏、营州刺史高宝宁不下,其余皆入于周。
凡得州五十,郡一百六十二,县三百八十,户三百三万二千五百。
高宝宁者,齐之疏属,有勇略,久镇和龙,甚得夷、夏之心。
周主于河阳、幽、青、南兖、豫、徐、北朔、定置总管府,相、并二州各置宫及六府官。
于是北齐的行台、州、镇中,只有东雍州行台傅伏、营州刺史高宝宁没有降服,其他地方都并入北周。
一共得到五十州,一百六十二郡,三百八十县,三百另三万二千五百户。
高宝宁是北齐皇室的远支,勇敢有胆略,长久在和龙镇守,很得夷人和汉人的人心。
北周国主在河阳、幽、青、南兖、豫、徐、北朔、定各州设置总管府,相、并二州分别设置宫室和六府官。
周师之克晋阳也,齐使开府仪同三司纥奚永安求救于突厥,比至,齐已亡。
佗钵可汗处永安于吐谷浑使者之下,永安言于佗钵曰:“今齐国已亡,永安何用余生!欲闭气自绝,恐天下谓大齐无死节之臣;乞赐一刀,以显示远近。”佗钵嘉之,赠马七十匹而归之。”
北周军队攻克晋阳时,北齐派开府仪同三司纥奚永安向突厥求救,他刚到突厥,北齐已经灭亡。
佗钵可汗把纥奚永安安排在吐谷浑使者之下,纥奚永安对佗钵可汗说:“现在齐国已经灭亡,我何必留此残生!本准备屏气自尽,只怕天下人说我们大齐朝没有殉节而死的臣子,请求给我一刀,死后可以让远近的人都知道我的心迹。”佗钵可汗对他表示赞许,送给七十匹马让他回去。
梁主入朝于邺。
自秦兼天下,无朝之礼,至是始命有司草具其事:致积,致饩,设九傧、九介,受享于庙,三公、三孤、六卿致食,劳宾,还贽,致享,皆如古礼。
周主与梁主宴,酒酣,周主自弹琵琶。
梁主起舞,曰:“陛下既亲抚五弦,臣何敢不同百兽!”周主大悦,赐赉甚厚。
后梁国主到邺城朝见北周君主。
自从秦始皇兼并天下以后,朝见礼制久已废缺,这时才开始命令有关部门拟订礼节:如致送薪米、致送活羊,设九个宾相、九个传达,在宗庙中设宴款待,三公、三孤、六卿向后梁国主献食,慰劳宾客、还礼、宴享宾客等,都依照古礼。
北周国主设宴款待后梁国主,酒喝到高兴时,北周国主亲自弹琵琶。
后梁国主起立跳舞,说:“陛下既然亲自演奏琵琶,臣怎敢不象百兽那样起舞!”北周国主听了大为高兴,赏赐给他很多东西。
乙卯,周主自邺西还。
乙卯(十二日),北周国主从邺城西回长安。
三月,壬午,周诏:“山东诸军,各举明经干治者二人;若奇才异术,卓尔不群者,不拘此数。”
三月,壬午(初九),北周下诏:“山东各州的总管,分别推荐二名通晓经术办事能干的人;如果有特殊的才能,超出寻常与众不同的人,可以不受人崐数的限制。”
周主之擒尉相贵也,招齐东雍州刺史傅伏,伏不从。
齐人以伏为行台右仆射。
周主既克并州,复遣韦孝宽招之,令其子以上大将军、武乡公告身及金、马脑二酒钟赐伏为信。
伏不受,谓孝宽曰:“事君有死无贰。
此儿为臣不能竭忠,为子不能尽孝,人所雠疾,愿速斩之以令天下!”周主自邺还,至晋州,遣高阿那肱等百余人临汾水召伏。
伏出军,隔水见之,问:“至尊今何在?”阿那肱曰:“已被擒矣。”伏仰天大哭,帅众入城,于厅事前北面哀号,良久,然后降。
周主见之曰:“何不早下?”伏流涕对曰:“臣三世为齐臣,食齐禄,不能自死,羞见天地!”周主执其手曰:“为臣当如此。”乃以所食羊肋骨赐伏曰:“骨亲肉疏,所以相付。”遂引使宿卫,授上仪同大将军。
敕之曰:“若亟与公高官,恐归附者心动。
努力事朕,勿忧富贵。”他日,又问:“前救河阴得何赏?”对曰:“蒙一转,授特进、永昌郡公。”周主谓高纬曰:“朕三年教战,决取河阴。
正为傅伏善守,城不可动,遂敛军而退。
公当时赏功,何其薄也!”
北周国主捉拿尉相贵时,曾经招降北齐东雍州刺史傅伏,傅伏不肯。
北齐任命傅伏为行台右仆射。
北周国主攻下并州以后,又派韦孝宽去招降,叫他的 儿子送去上大将军、武乡公等官爵的委任状和用金子、玛瑙制成的酒杯作为凭据。
傅伏不肯接受,对韦孝宽说:“我服事国君除殉死以外没有其他想法。
这个孩子作为臣子不能尽忠,作为儿子又不能尽孝,为人人憎恨痛骂,希望你赶快把他杀掉以昭示天下!”北周国主从邺城返回时,到了晋州,派高阿那肱等一百多人在汾水边召傅伏来。
傅伏派出军队,隔河见到他们,便问:“天子现在哪里?”高阿那肱说:“已经被捉住了。”傅伏仰天大哭,率领军队进城,在官署的厅堂前面向北方悲伤痛哭,哭了很久,然后向北周投降。
北周国主见到他说:“为什么不及早投诚?”傅伏流泪回答说:“我家三代是齐国的臣子,吃的是齐国的俸禄,没有殉国,羞见天地!”北周国主握住他手说:“做臣子的应当这样。”便把自己食用的羊排骨赏给傅伏,说:“骨亲肉疏,所以把骨头交给你。”便派他充当官廷的值宿禁卫,授给上仪同大将军的官职,说:“如果马上让你做高官,怕归附的人嫉妒。
你只要努力侍奉朕,不必担心富贵。”另一天,又问他:“以前救援河阴时得到什么赏赐?”回答道:“蒙皇帝迁调官职一次,授给特进、永昌郡公。”北周国主对高纬说:“朕指挥打仗三年,决心攻下河阴。
正由于傅伏善于防守,城不可动,便收拾军队而退走。
您当时对他功劳的赏赐,为什么如此微薄!”
夏,四月,己巳,周主至长安,置高纬于前,列其王公于后,车舆、旗帜、器物,以次陈之。
备大驾,布六军,奏凯乐,献俘于太庙。
观者皆称万岁。
戊申,封高纬为温公,齐之诸王三十余人,皆受封爵。
周主与齐君臣饮酒,令温公起舞。
高延宗悲不自持,屡欲仰药,其傅婢禁止之。
夏季,四月,乙巳(初三),北周国主到长安,把高纬安排在前面,把北齐的王公排在后面,车辆、旗帜、器物,依次排列。
准备好出行的“大驾”所应具备的全部人员仪仗,由公卿奉引,太仆驾车,六军排开队列,高奏凯旋的音乐,到太庙举行献俘的仪式。
观看的人都高呼万岁。
戊申(初六),封高纬为温公,北齐的三十多个王,都受到封爵。
北周国主和北齐的君臣一同饮酒,叫温公为大家跳舞。
高延宗悲伤到不能克制自己,屡次要服毒自尽,都被周围的婢女劝止。
周主以李德林为内史上士,自是诏诰格式及用山东人物,并以委之。
帝从容谓群臣曰:“我常日唯闻李德林名,复见其为齐朝作诏书移檄,正谓是天上人;岂言今日得其驱使。”神武公纥豆陵毅对曰:“臣闻麒麟凤皇,为王者瑞,可以德感,不可力致。
麒麟凤皇,得之无用,岂如德林,为瑞且有用哉!”帝大笑曰:“诚如公言。”
北周国主武帝任命李德林为内史上士,此后凡是武帝的诏诰格式和对潼关以东人物的任用,全都委托给他。
武帝曾在闲谈时对群臣说:“我以前只听说李德林的名字,又常见到他为齐朝所写的诏书公文,正认为他是天上的人才,怎么敢说今天能为我所用。”神武公纥豆陵毅回答说:“臣听说麒麟凤凰,是王者的祥瑞,可用德行来感化它们,不能用强力得到它们。
麒麒凤凰,得到了也没有用处,怎么象李德林那样,既是祥瑞而且有用!”武帝大笑说:“真是您所说的那样。”
己巳,周主享太庙。
己巳(二十七日),北周国主到太庙祭祀。
五月,丁丑,周以谯王俭为大冢宰。
庚辰,以杞公亮为大司徒,郑公达奚震为大宗伯,梁公侯莫陈芮为大司马,应公独孤永业为大司寇,郑公韦孝宽为大司空。
五月,丁丑(初五),北周任命谯王宇文俭为大冢宰。
庚辰(初八),任命杞公宇文亮为大司徒,郑公达奚震为大宗伯,梁公侯莫陈芮为大司马,应公独孤永业为大司寇,郑公韦孝宽为大司空。
己丑,周主祭方丘。
诏以:“路寝会义、崇信、含仁、云和、思齐诸殿,皆晋公护专政时所为,事穷壮丽,有逾清庙,悉可毁撤。
雕斫之物,并赐贫民。
缮造之宜,务从卑朴。”又诏:“并、邺诸堂殿壮丽者准此。”
己丑(十七日),北周国主到方丘祭地。
诏告:“天子的寝室会议、崇信、含仁、云和、思齐等殿,都是晋公宇文护专政时所兴建的,穷极壮丽的能事,超过宗庙的规模,可以全部拆毁。
雕饰的物件,可以赐给贫民。
修缮建造的事宜,务必简单朴素。”又诏告:“并、邺的各处壮丽的厅堂宫殿照此办理。”
臣光曰:周高祖可谓善处胜矣!他人胜则益奢,高祖胜而愈俭。
臣司马光曰:周武帝可以称得上善于对待胜利了!别人得到胜利后就更加奢侈,周武帝胜利后却更加节俭。
六月,丁卯,周主东巡。
秋,七月,丙戌,幸洛州。
八月,壬寅,议定权衡度量,颁之于四方。
六月,丁卯(二十六日),北周国主到东部巡视。
秋季,七月,丙戌(十五日),驾临洛州。
八月,壬寅(初二),议定度量衡制度,向四方颁布。
初,魏虏西凉之人,没为隶户,齐氏因之,仍供厮役。
周主灭齐,欲施宽惠,诏曰:“罪不及嗣,古有定科。
杂役之徒,独异常宪,一从罪配,百代不免,罚既无穷,刑何以措!凡诸杂户,悉放为民。”自是无复杂户。
当初,北魏俘虏了西凉人,便没入官府当奴隶户,北齐沿袭北魏的做法,奴隶户仍旧为官府服劳役。
北周国主灭掉北齐,要对这些人给予宽恕恩惠,下诏说:“犯罪不能株连后代,是古代已有的法律。
从事杂役的犯人,唯独异于常法,一旦犯罪发配,百代都得不到赦免,惩罚既已无穷无尽,正常的刑法还怎么执行!凡属于这类杂户,全都释放为民。”从此以后就没有杂户。
甲子;郑州获九尾狐,已死,献其骨。
周主曰:“瑞应之来,必彰有德。
若五品时叙,四海和平,乃能致此。
今无其时,恐非实录。”命焚之。
甲子(二十四日),郑州捉到有九尾的狐狸,当时已经死了,于是把骨骼献上。
北周国主说:“天降祥瑞,一定是显扬世上有德之人。
如果五伦常行,天下和平,才能出现此种祥瑞。
现在没有这样的时势,恐怕不符合实际。”命令把骨骼烧掉。
九月,戊寅,周制:“庶人已上,唯听衣绸、绵绸、丝布、圆绫、纱、绢、绡、葛、布等九种,余悉禁之。
朝祭之服,不拘此制。”
九月,戊寅(初八),北周下诏:“平民百姓以上的人,可以穿用绸、绵绸、丝布、圆绫、纱、绢、绡、葛、布等九种材料做的衣服,其余的一概禁止。
朝祭时的服装,不受这种制度的限制。”
冬,十月,戊申,周主如邺。
冬季,十月,戊申(初九),北周国主去邺城。
上闻周人灭齐,欲争徐、兖,诏南兖州刺史、司空吴明彻督诸军伐之,以其世子戎昭、将军惠觉摄行州事。
明彻军至吕梁,周徐州总管梁士彦帅众拒战,戊午,明彻击破之。
士彦婴城自守,明彻围之。
陈宣帝听到北周灭亡了齐国,想和北周争夺徐州、兖州,下诏南兖州刺史、司空吴明彻督率军队进行讨伐,任命吴明彻的长子吴戎昭、将军惠觉代理州事。
吴明彻的军队到了吕梁,北周的徐州总管梁士彦率领军队抵抗,戊午(十九日),被吴明彻打败。
梁士彦据城自守,被吴明彻的军队包围。
帝锐意以为河南指麾可定。
中书通事舍人蔡景历谏曰:“师老将骄,不宜过穷远略。”帝怒,以为沮众,出为豫章内史。
未行,有飞章劾景历在省赃污狼籍,坐免官,削爵土。
陈宣帝一心认为河南很容易平定。
中书通事舍人蔡景历规劝说:“军队老迈将领骄傲,不宜穷兵远攻。”宣帝大怒,认为是破坏大家的斗志,把蔡景历派出担任豫章内史。
他还没有出发,有紧急的奏章弹劾蔡景历在中书省有贪赃行为,声名很坏,因此被免去官职,取消了爵号和封地。
周改葬德皇帝于冀州,周主服,哭于太极殿;百官素服。
北周将德皇帝宇文肱在冀州改葬,北周国主穿了丧服,在太极殿大哭,百官都穿白色的丧服。
周人诬温公高纬与宜州刺史穆提婆谋反,并其宗族皆赐死。
众人多自陈无之,高延宗独攘袂泣而不言,以椒塞口而死。
唯纬弟仁英以清狂,仁雅以喑疾得免,徙于蜀。
其余亲属,不杀者散配西土,皆死于边裔。
北周有人诬告温公高纬和宜州刺史穆提婆合谋造反,下令对他们以及他们的宗族赐死。
众人都自已申辩没有这件事,高延宗却独自捋起衣袖哭泣而不说话,用辣椒塞在自己的口里而死。
只有高纬的弟弟高仁英由于是白痴,高仁雅由于是哑巴而得到赦免,被徙移到四川。
其他亲属,不杀的被分散发配到长安西边的州郡,都死在边境。
周主以高妻卢氏赐其将斛斯徵。
卢氏蓬首垢面,长斋,不言笑。
徽放之,乃为尼。
齐后、妃贫者,至以卖烛为业。
北周国主把高的妻子卢氏赏给将军斛斯征。
卢氏蓬头垢面,一直吃素,不说不笑。
斛斯征便放了她,于是做了尼姑。
北齐皇后、贫穷的妃子,甚至以卖蜡独为业。
十一月,壬申,周立皇子衍为道王,兑为蔡王。
十一月,壬申(初三),北周立皇子宇文充为道王,宇文兑为蔡王。
癸酉,周遣上大将军王轨将兵救徐州。
癸酉(初四),北周派上大将军王轨带兵援救徐州。
初,周人败齐师于晋州,乘胜逐北,齐人所弃甲仗,未暇收敛;稽胡乘间窃出,并盗而有之。
仍立刘蠡升之孙没铎为主,号圣武皇帝,改元石平。
起初,北周在晋州打败北齐军队,乘胜追逐北上,北齐人所丢弃的盔甲兵器,来不及收罗集中;稽胡钻空子偷偷出动,将丢弃的东西全都盗走。
仍旧立刘蠡升的孙子刘没铎为君主,称圣武皇帝,改年号为石平。
周人既克关东,将讨稽胡,议欲穷其巢穴。
齐王宪曰:“步落稽种类既多,又山谷险绝,王师一举,未可尽除。
且当翦其魁首,余加慰抚。”周主从之,以宪为行军元帅,督诸军讨之。
至马邑,分道俱进。
没铎分遣其党天柱守河东,穆支守河西,据险以拒之。
宪命谯王俭击天柱,滕王击穆支,并破之,斩首万余级。
赵王招击没铎,禽之,余众皆降。
北周攻克北齐以后,将讨伐稽胡,商议要直捣他们的巢穴。
齐王宇文宪说:“步落稽的种类很多,又在山谷险峻的地方,只靠朝廷军队的一次行动,不能将他们全部消灭。
应当除掉他们的首领,对众人加以慰劳安抚。”北周国主采纳了他的意见,任命宇文宪为行军元帅,督率军队进行讨伐。
大军抵达马邑后,分路并进。
刘没铎分派党羽天柱防守西河以东,穆支防守西河以西,据险进行抗拒。
宇文宪命令谯王宇文俭进攻天柱,滕王宇文进攻穆支,将他们都打败,杀死一万多人。
赵王宇文招进攻刘没铎,将他活捉,其余兵众全部投降。
周诏:“自永熙三年以来,东土之民掠为奴婢,及克江陵之日,良人没为奴婢者,并放为良。”又诏:“后宫唯置妃二人,世妇三人,御妻三人,此外皆减之。”
北周诏令:“自永熙三年以来,东部的百姓被抢走当奴婢、以及攻克江陵时被没入官府当奴婢的平民百姓,都放归民间。”又诏令:“后宫只设置妃子二人,女官三人,御女三人,除此以外都减掉。”
周主性节俭,常服布袍,寝布被,后宫不过十余人;每行兵,亲在行陈,步涉山谷,人所不堪;抚将士有恩,而明察果断,用法严峻。
由是将士畏威而乐为之死。
北周国主生性节俭,常常穿布袍,睡觉时盖布被,后宫不过十几人;每逢行军作战,亲自在军队里,徒步在山谷里行走,这是别人所不能忍受的;安抚将士给予恩惠,而且明察果断,用法严峻,因此将士们虽然怕他的威严但乐意为他而死。
己亥晦,日有食之。
己亥晦(三十日),出现日食。
周初行《刑书要制》:群盗赃一匹,及正、长隐五丁、若地顷以上,皆死。
北周开始实行《刑书要制》:凡盗窃一匹赃物,以及闾正、里正、族正、保长、党长隐满五个丁口、一百亩地以上的,都处死。
十二月,戊申,新作东宫成,太子徙居之。
十二月,戊申(初十),陈朝新建的东宫落成,皇太子迁到那里居住。
庚申,周主如并州,徙并州军民四万户于关中。
戊辰,废并州宫及六府。
庚申(二十二日),北周国主去并州,将并州的四万户军民迁移到关中地区。
戊辰(三十日),废除并州的宫室和六府。
高宝宁自黄龙上表劝进于高绍义,绍义遂称皇帝,改元武平,以宝宁为丞相。
突厥佗钵可汗举兵助之。
高宝宁从黄龙上表劝高绍义当皇帝,高绍义于是做了皇帝,改年号为武平,任命高宝宁为丞相。
突厥佗钵可汗举兵帮助高绍义。
十年(戊戌、578)
十年(戊戌,公元578年)
春,正月,壬午,周主幸邺;辛卯,幸怀州;癸巳,幸洛州。
置怀州宫。
春季,正月,壬午(十四日),北周国主驾临邺城;辛卯(二十三日),驾临怀州;癸巳(二十五日),驾临洛州。
设置怀州的宫室。
二月,甲辰,周谯孝王俭卒。
二月,甲辰(初七),北周谯孝王宇文俭去世。
丁巳,周主还长安。
丁巳(二十日),北周国主回长安。
吴明彻围周彭城,环列舟舰于城下,攻之甚急。
王轨引兵轻行,据淮口,结长围,以铁锁贯车轮数百,沈之清水,以遏陈船归路;军中惧。
谯州刺史萧摩诃言于明彻曰:“闻王轨始锁下流,其两端筑城,今尚未立,公若见遣击之,彼必不敢相拒。
水路未断,贼势不坚;彼城若立,则吾属必为虏矣。”明彻奋髯曰:“搴旗陷陈,将军事也;长算远略,老夫事也。”摩诃失色而退。
一旬之间,水路遂断。
陈朝的吴明彻包围北周的彭城,将战船环绕排列在城下,攻城很急。
北周派王轨领兵轻装前进,占据淮口,结成长长的包围圈,用铁锁连接起几百个车轮,沉在清水河里,用来阻断陈朝船只的归路;军队中动荡不安感到恐惧。
谯州刺史萧摩诃对吴明彻说:“听说王轨刚开始封锁清水河的下游,在河的两头筑城,现在还没有建起来,您如果派我去攻击,对方一定不敢抵抗。
水路没有阻断,贼势不会牢固;等到他们的城建成,我们就会成为对方的俘虏。”吴明彻掀起胡子,说:“拔掉敌人的军旗冲锋陷阵,是你将军的事情;长谋远略,是我老夫的事情。”萧摩诃吓得脸上变色退了出来。
十天之间,水路终于被阻断。
周兵益至,诸将议破堰拔军,以舫载马而去,马主裴子烈曰:“若破堰下船,船必倾倒,不如先遣马出。”时明彻苦背疾甚笃,萧摩诃复请曰:“今求战不得,进退无路。
若潜军突围,未足为耻。
愿公帅步卒、乘马舆徐行,摩诃领铁骑数千驱驰前后,必当使公安达京邑。”明彻曰:“弟之此策,乃良图也。
然步军既多,吾为总督,必须身居其后,相帅兼行。
弟马军宜速,在前,不可迟缓。”摩诃因帅马军夜发。
甲子,明彻决堰,乘水势退军,冀以入淮。
至清口,水势渐微,舟舰并碍车轮,不复得过。
王轨引兵围而蹙之,众溃。
明彻为周人所执,将士三万并器械辎重皆没于周。
萧摩诃以精骑八十居前突围,众骑继之,比旦,达淮南,与将军任忠、周罗独全军得还。
北周军队越到越多,陈朝的将领们商议破坏堵水的土堤将军队撤离,用船只装载马匹退走,马军主将裴子烈说:“如果破了土堤将马匹放下船,船一定会倾翻,不如先将马匹送出去。”当时吴明彻背上长疮病得很重,萧摩诃再次向他请求说:“现在求战不得,进退无路。
军队如果秘密地突围,也不足为耻。
希望您率领步兵、乘马车慢慢地前进,我带领几千名铁骑在前后来往奔驰,崐一定能使您平安地到达京城建康。”吴明彻说:“老弟这个计策,是个好办法。
然而步兵很多,我是总督,必须在队伍后面,率领他们一起行动。
老弟的马军应当行动迅速,走在步兵前面不能迟缓。”萧摩诃因此率领马军在晚上出发。
甲子(二十七日),吴明彻决断土堤,乘水势撤退军队,希望从这里进入淮河。
到清口时,水越来越浅,水军船只被沉在清水河中的车轮所阻挡,无法通过。
王轨带领军队将他们包围起来并加以收缩,陈朝军队溃败。
吴明彻被北周捉住,三万将士以及军队的器械物资都被北周吞并。
萧摩诃率领八十名精骑兵在前面突围,其余的骑兵在后面跟随,早晨时,到达淮河南岸,和将军任忠、周罗的军队得以保全回去。
初,帝谋取彭、汴,以问五兵尚书毛喜,对曰:“淮左新平,边民未辑。
周氏始吞齐国,难与争锋。
且弃舟之工,践车骑之地,去长就短,非吴人所便。
臣愚以为不若安民保境,寝兵结好,斯久长之术也。”及明彻败,帝谓喜曰:“卿言验于今矣。”即日,召蔡景历,复以为征南谘议参军。
当初,陈宣帝打算夺取彭州、汴州,询问五兵尚书毛喜的意见,毛喜回答说:“淮左平定不久,边地的百姓还不稳定。
周国刚吞并齐国,很难和对方争高低。
况且放弃乘船作战的擅长,来到平原地区骑马乘车打仗,避长就短,这不是南方人所熟习的。
以臣的愚见不如安抚百姓守护国境,停止用兵和周国结成友好关系,这才是长久之计。”吴明彻被打败以后,宣帝对毛喜说:“您以前的话现在证实了。”同一天,召见蔡景历,复官任职为征南咨议参军。
周主封吴明彻为怀德公,位大将军。
明彻忧愤而卒。
北周国主封吴明彻为怀德公,位于大将军之列。
吴明彻忧愁愤怒而去世。
乙丑,周以越王盛为大冢宰。
乙丑(二十八日),北周任命越王宇文盛为大冢宰。
三月,戊辰,周于蒲州置宫。
废同州及长春二宫。
三月,戊辰(初一),北周在蒲州营建宫室,废除同州和长春二宫。
甲戌,周主初服常冠,以皂纱全幅向后发,仍裁为四脚。
甲戌(初七),北周国主初次戴平日用的帽子,用整幅的黑纱从前向后包扎头发,并裁成四个帽翅。
丙子,命中军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淳于量为大都督,总水陆诸军事,镇西将军孙都督荆、郢诸军,平北将军樊毅都督清口上至荆山缘淮诸军,宁远将军任忠都督寿阳、新蔡、霍州诸军,以备周。
丙子(初九),陈朝任命中军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淳于量为大都督,总管水路和陆路的军事,镇西将军孙都督荆州、郢州的军队,平北将军樊毅都督清口上到荆山沿淮河一带的军队,宁远将军任忠都督寿阳、新蔡、霍州的军队,以防备北周的军事行动。
乙酉,大赦。
乙酉(十八日),陈朝大赦全国。
壬辰,周改元宣政。
壬辰(二十五日),北周改年号为宣政。
夏,四月,庚申,突厥寇周幽州,杀掠吏民。
夏季,四月,庚申(二十三日),突厥入侵北周的幽州,杀害抢劫当地的官吏百姓。
戊午,樊毅遣军渡淮北,对清口筑城。
壬戌,清口城不守。
戊午(二十一日),陈朝的樊毅派军队渡过淮河到了北面,对着清口筑城。
壬戌(二十五日),清口城失守。
五月,己丑,周高祖帅诸军伐突厥,遣柱国原公姬愿、东平公神举等将兵五道俱入。
五月,己丑(二十三日),北周武帝率领军队征讨突厥,派柱国原公宇文姬愿、东平公宇文神举等领兵分五路并进。
癸巳,帝不豫,留止云阳宫;丙申,诏停诸军。
驿召宗师宇文孝伯赴行在所,帝执其手曰:“吾自量必无济理,以后事付君。”是夜,授孝伯司卫上大夫,总宿卫兵。
又令驰驿入京镇守,以备非常。
六月,丁酉朔,帝疾甚,还长安;是夕殂,年三十六。
癸巳(二十七日),北周武帝生病,留在云阳宫;丙申(三十日),下诏所有军队停止行动。
派驿使到长安召宗师宇文孝伯赶到武帝所在的地方,武帝崐握住他的手说:“我自己估计不能痊愈了,以后的事都托付给您。”这天晚上,授给宇文孝伯司卫上大夫的职位,总管宿卫兵。
又命令他骑上驿马到京城镇守,防备非常事件。
六月,丁酉朔(初一),武帝病情严重,回长安;在当天夜晚去世,年三十六岁。
戊戌,太子即位。
尊皇后阿史那氏为皇太后。
宣帝初立,即逞奢欲。
大行在殡,曾无戚容,扪其杖痕,大骂曰:“死晚矣!”阅视高祖宫人,逼为淫欲。
超拜吏部下大夫郑译为开府仪同大将军、内史中大夫,委以朝政。
戊戌(初二),皇太子宇文即位。
尊称皇后阿史那氏为皇太后。
北周宣帝刚即位,便放肆地奢侈纵欲。
北周武帝还没有殡葬,他毫无悲伤的样子,抚摸以前被棍棒所打留下的伤痕,大骂道:“死得太晚了!”察看北周宣帝后宫的女子,强迫她们满足自己的淫欲。
越级封吏部下大夫郑译为开府仪同大将军、内史中大夫,把朝政委托给他。
己未,葬武皇帝于孝陵,庙号高祖。
既葬,诏内外公除,帝及六宫皆议即吉。
京兆郡丞乐运上疏,以为“葬期既促,事讫即除,太为汲汲。”帝不从。
己未(二十三日),将武皇帝埋葬在孝陵,庙号高祖。
葬事刚结束,便下诏朝廷内外脱去丧服,让朝臣议论皇帝和皇后、妃嫔换穿吉服。
京兆郡丞乐运向周宣帝上疏,以为“葬期已经很匆促,葬事刚完就不穿丧服,太焦急了。”宣帝不听。
帝以齐炀王宪属尊望重,忌之。
谓宇文孝伯曰:“公能为朕图齐王,当以其官相授。”孝伯叩头曰:“先帝遗诏,不许滥诛骨肉。
齐王,陛下之叔父,功高德茂,社稷重臣。
陛下若无故害之,则臣为不忠之臣,陛 下为不孝之子矣。”帝不怿,由是疏之。
乃与开府仪同大将军于智、郑译等密谋之,使智就宅候宪,因告宪有异谋。
北周宣帝因为齐炀王宇文宪位高望重,对他很忌恨。
对宇文孝伯说:“您如果能为朕除掉齐王,就把他的官职授给您。”宇文孝伯叩头说:“先帝有遗诏,不许滥杀骨肉至亲。
齐王是陛下的叔父,功高德重,是国家的重臣,陛下如果无缘无故地杀害他,那么我就是不忠之臣,陛下就是不孝之子了。”宣帝很不高兴,从此对他疏远。
宣帝便和开府仪同大将军于智、郑译等人密谋,派于智到宇文宪的家里去伺探,诬告宇文宪有阴谋。
甲子,帝遣宇文孝伯语宪,欲以宪为太师,宪辞让。
又使孝伯召宪,曰:“晚与诸王俱入。”既至殿门,宪独被引进。
帝先伏壮士于别室,至,即执之。
宪自辩理,帝使于智证宪,宪目光如炬,与智相质。
或谓宪曰:“以王今日事势,何用多言!”宪曰:“列生有命,宁复图存!但老母在堂,恐留兹恨耳!”因掷笏于地。
遂缢之。
甲子(二十八日),宣帝派宇文孝伯传话给宇文宪,想任命他为太师,宇文宪表示推辞。
又派宇文孝伯召宇文宪,说:“晚上和其他王公一起来。”他们应召刚到殿门,宇文宪被单独领进去。
宣帝预先在别的房子里埋伏了壮士,宇文宪一到,就被捉住。
宇文宪为自己辩护说理,宣帝就叫于智和他对证,宇文宪的目光如火,和于智对质。
有人对宇文宪说:“以你今天事情的趋势,何必多说!”宇文宪说:“死生有命,我难道还想活吗!只是老母亲还在,感到遗憾而已!”因此把朝笏扔在地上。
宇文宪被绞死。
帝召宪僚属,使证成宪罪。
参军勃海李纲,誓之以死,终无桡辞。
有司以露车载宪尸而出,故吏皆散,唯李纲抚棺号恸,躬自瘗之,哭拜而去。
宣帝召来宇文宪部下的官吏,要他们证实宇文宪的罪行。
参军勃海人李纲,以死起誓,始终没有乱说。
官吏用没有帷盖的车子载上宇文宪的尸体出了殿门,宇文宪从前的官吏都散走了,只有李纲抚摸着棺木号啕痛哭,亲自将宇文宪埋葬,大哭拜别而去。
又杀上大将军王兴,上开府仪同大将军独孤熊,开府仪同大将军豆卢绍,皆素与宪亲善者也。
帝既诛宪而无名,乃云与兴等谋反,时人谓之“伴死”。
宣帝又杀掉上大将军王兴、上开府仪同大将军独孤熊、开府仪同大将军豆卢绍,他们都是素来和宇文宪亲近的人。
宣帝既然杀掉宇文宪而没有罪名,便说他是和王兴等人密谋造反,当时人称王兴等人为“伴死”。
以于智为柱国,封齐公,以赏之。
任命于智为柱国,封齐公,作为对他的奖赏。
闰月,乙亥,周主立妃杨氏为皇后。
闰月,乙亥(初三),北周国主宣帝宇文立妃子杨氏为皇后。
辛巳,周以赵王招为太师,陈王纯为太傅。
辛巳(初九),北周任命赵王宇文招为太师,陈王宇文纯为太傅.
齐范阳王绍义闻周高祖殂,以为得天助。
幽州人卢昌期,起兵据范阳,迎绍义,绍义引突厥兵赴之。
周遣柱国东平公神举将兵讨昌期。
绍义闻幽州总管出兵在外,欲乘虚袭蓟,神举遣大将军宇文恩将四千人救之,半为绍义所杀。
会神举克范阳,擒昌期,绍义闻之,素衣举哀,还入突厥,高宝宁帅夷、夏数万骑救范阳,至潞水,闻昌期死,还,据和龙。
北齐范阳王高绍义听说北周高祖已死,以为得到了上天的帮助。
幽州人卢昌期起兵占领范阳,迎接高绍义,高绍义引来突厥兵去那里。
北周派柱国东平公宇文神举率军讨伐卢昌期。
高绍义听到幽州总管出兵在外,想乘虚袭击蓟州,宇文神举派大将军宇文恩率领四千人去援救,被高绍义杀死一半。
恰好宇文神举攻下范阳,生擒卢昌期,高绍义听到噩耗,穿上白色丧服举行哀悼,退回突厥。
高宝宁率领夷人和汉人的几万骑兵去救范阳,到潞水时,听到卢昌期已死的消息,返回,占据和龙。
秋,七月,周主享太庙;丙午,祀圜丘。
秋季,七月,北周国主到太庙祭祀;丙午(十一日),到圜丘祭天。
庚戌,周以小宗伯斛斯徵为大宗伯。
壬戌,以亳州总管杨坚为上柱国、大司马。
庚戌(十五日),北周任命小宗伯斛斯征为大宗伯。
壬戌(二十七日),任命亳州总管杨坚为上柱国、大司马。
癸亥,周主尊所生母李氏为帝太后。
癸亥(二十八日),北周国主对亲生母亲李氏尊称为帝太后。
八月,丙寅,周主祀西郊;壬申,如同州。
以大司徒杞公亮为安州总管,上柱国长孙览为大司徒,杨公王谊为大司空。
丙戌,以永昌公椿为大司寇。
八月,丙寅(初二),北周国主到西郊祭祀;壬申(初八),去同州。
任命大司徒杞公宇文亮为安州总管,上柱国长孙览为大司徒,杨公王谊为大司空。
丙戌(二十二日),任命永昌公宇文椿为大司寇。
九月,乙巳,立方明坛于娄湖。
戊申,以扬州刺史始兴王叔陵为王官伯,临盟百官。
九月,乙巳(十一日),陈朝在娄湖建立方明坛。
戊申(十四日),任命扬州刺史始兴王陈叔陵为王官伯,和朝廷百官立盟效忠皇室。
庚戌,周主封其弟元为荆王。
庚戌(十六日),北周国主封弟弟宇文元为荆王。
周主诏:“诸应拜者,皆以三拜成礼。”
北周国主诏令:“应当对皇帝朝拜的,都以三拜成礼。”
甲寅,上幸娄湖誓众。
乙卯,分遣大使以盟誓班下四方,上下相警戒。
甲寅(二十日),陈宣帝驾临娄湖对众官盟誓。
乙卯(二十一日),分派大使将盟誓对全国宣布,使上下互相告诫防备。
冬,周主还长安。
以大司空王谊为襄州总管。
冬季,十月,癸酉(初十),北周国主回长安。
任命大司空王谊为襄州总管。
戊子,以尚书左仆射陆缮为尚书仆射。
戊子(二十五日),陈朝任命尚书左仆射陆缮为尚书仆射。
十一月,突厥寇周边,围酒泉,杀掠吏民。
十一月,突厥入侵北周边境,包围酒泉,屠杀抢掠当地官吏百姓。
十二月,甲子,周以毕王贤为大司空。
十二月,甲子(初二),北周任命毕王宇文贤为大司空。
己丑,周以河阳总管滕王为行军元帅,帅从入寇。
己丑(二十七日),北周任命河阳总管滕王宇文为行军元帅,率众侵犯陈朝。
十一年(己亥、579)
十一年(己亥,公元579年)
春,正月,癸巳,周主受朝于露门,始与群臣服汉、魏衣冠;大赦,改元大成。
置四辅官;以大冢宰越王盛为大前疑,相州总管蜀公尉迟迥为大右弼崐,申公李穆为大左辅,大司马随公杨坚为大后承。
春季,正月,癸巳(初一),北周国主在宫室最里面的正门接受百官的朝拜,开始和群臣穿戴汉、魏时代的衣帽;大赦全国,改年号为大成。
设置四名辅助皇帝的官职;任命大冢宰越王宇文盛为大前疑,相州总管蜀公尉迟迥为大右弼,申公李穆为大左辅,大司马随公杨坚为大后承。
周主之初立也,以高祖《刑书要制》为太重而除之,又数行赦宥。
京兆郡丞乐运上疏,以为:“《虞书》所称‘眚灾肆赦’,谓过误为害,当缓赦之;《吕刑》云:‘五刑之疑有赦,’谓刑疑从罚,罚疑从免也。
谨寻经典,未有罪无轻重,溥天大赦之文。
大尊岂可数施非常之惠,以肆奸宄之恶乎!”帝不纳。
既而民轻犯法,又自以奢淫多过失,恶人规谏,欲为威虐,慑服群下。
乃更为《刑经圣制》,用法益深,大醮于正武殿,告天而行之。
密令左右伺察群臣,小有过失,辄行诛谴。
北周国主宣刚即位时,认为高祖时的《刑书要制》量刑太重而废除,又几次施行赦罪。
京兆郡丞乐运向宣帝上疏,以为:“《虞书》中所说的‘眚灾肆赦’,是说因无心的过失而犯罪的,应当宽恕赦免;《吕刑》中说:‘五刑之疑有赦’,是说对叛刑有怀疑可以改为处罚,对处罚有怀疑可以改为免罪。
我认真地查阅了经典,没有发现对罪行不分轻重,普天下一律大赦的记载。
天子怎能几次施行非同寻常的仁慈,使为非作歹的人放肆作恶!”北周宣帝不采纳他的意见。
不久以后百姓不怕犯法,宣帝自己又因为奢侈有许多过失,痛恨别人的规劝,想用威势和残暴,令下面的人畏惧屈服。
于是另行制定《刑经圣制》,用刑更加严厉,在正武殿设坛进行祈祷,祷告上天以后加以实施。
秘密地派左右的人窥伺观察群臣,发现犯有小的过失,便任意杀害治罪。
又,居丧才逾年,辄恣声乐,鱼龙百戏,常陈殿前,累日继夜,不知休息;多聚美女以实后宫,增置位号,不可详录;游宴沈湎,或旬日不出,群臣请事者,皆因宦者奏之。
于是乐运舆榇诣朝堂,陈帝八失:其一,以为“大尊比来事多独断,不参诸宰辅,与众共之。”其二,“搜美女以实后宫,仪同以上女不许辄嫁,贵贱同怨。”其三,“大尊一入后宫,数日不出,所须闻奏,多附宦官。”其四,“下诏宽刑,未及半年,更严前制。”其五,“高祖斫雕为朴,崩未逾年,而遽穷奢丽。”其六,“徭赋下民,以奉俳优角抵。”其七,“上书字误者,即治其罪,杜献书之路。”其八,“玄象垂诫,不能谘诹善道,修布德政。”“若不革兹八事,臣见周庙不血食矣。”帝大怒,将杀之。
朝臣恐惧,莫有救者。
内史中大夫洛阳元岩叹曰:“臧洪同死,人犹愿之,况比干乎!若乐运不免,吾将与之俱毙。”乃诣请见,曰:“乐运不顾其死,欲以求名。
陛下不如劳而遣之,以广圣度。”帝颇感悟。
明日,召运,谓曰:“朕昨夜思卿所奏,实为忠臣。”赐御食而罢之。
另外,北周宣帝居丧刚过一年,就恣意于音乐歌舞,常常在殿前欣赏鱼龙变化等魔术杂技,连日连夜,不知道休息;又选了许多美女充实后宫,增添了不少名位称号,无法详细记录;游宴酗酒,甚至一连十天不出宫,群臣向他启奏请示,都由太监转奏。
于是乐运用车拉了棺木到百官议事的朝堂,面陈北周宣帝的八条过失:一,认为“天子近来对大事多独断专行,不和宰相辅臣一同商议。”二,“搜罗美女充实后宫,仪同以上官员的女儿不准出嫁,无论贵贱都对此怨恨。”三,“天子一进后宫,几天都不出来,官员们要奏事,必须通过太监。”四,“下诏放宽刑罚,不到半年,反而比以前的制度更加严厉。”五,“高祖皇帝去绝浮华,崇尚朴实,驾崩还不到一年,而天子就竭力追求奢侈壮丽。”六,“叫百姓服劳役纳赋税,用来供养耍杂技演滑稽比角力的艺人。”七,“向天子献书中有错字,就被治罪,杜绝了献书之路。”八,“天空的星象出现了告诫的预兆,不能征求询问为善之道,修整实行德政。”“如果不革除这八件事,臣将见到周朝的宗庙不会有杀牲取血的祭祀了。”北周宣帝勃然大怒,要杀死他。
朝臣们都很恐惧,没有人敢救他。
内史中大夫洛阳元岩叹道:“汉献帝时的陈容愿意和臧洪一起死,使人仰慕,何况比干!如果乐运不免一死,我将和他一起去死。”于是到中求见北周宣帝,说:“乐运不顾死活,是为了求名。
陛下不如对他慰劳而后放他走,才显出陛下度量宏大。”宣帝稍有点感动省悟。
第二天,把乐运召来,对他说:“朕昨天晚上考虑你所奏的话,实在是个忠臣。”赐给他御用的食物但又将他罢免。
癸卯,周立皇子阐为鲁王。
癸卯(十一日),北周立皇子宇文阐为鲁王。
甲辰,周主东巡;以许公宇文善为大宗伯。
戊午,周主至洛阳;立鲁王阐为皇太子。
甲辰(十二日),北周国主东巡,任命许公宇文善为大宗伯。
戊午(二十六日),北周国主到洛阳;立鲁王宇文阐为皇太子。
二月,癸亥,上耕藉田。
二月,癸亥(初二),陈宣帝到藉田举行耕种仪式。
周下诏,以洛阳为东京;发山东诸州兵治洛阳宫,常役四万人。
徙相州六府于洛阳。
北周下诏,以洛阳为东京;征调潼关以东各州的士兵修建洛阳宫,平时服劳役的有四万人。
把相州的六府迁到洛阳。
周徐州总管王轨,闻郑译用事,自知及祸,谓所亲曰:“吾昔在先朝,实申社稷至计。
今日之事,断可知矣。
此州控带准南,邻近强寇,欲为身计,易如反掌。
但忠义之节,不可亏违,况荷先帝厚恩,岂可以获罪嗣主,遽忘之邪!正可于此待死,冀千载之后,知吾此心耳!”
北周的徐州总管王轨,听到郑译当权,自己知道将有灾祸,对亲近的人说:“我从前在先帝时,真实地申述了治国的根本大计。
今天将要发生的事,断然可以知道。
这个州控制淮南,靠近强敌,如果要替自己打算,可说是易如反掌。
但是忠义的节操,不敢违背,何况我蒙受先帝的厚恩,怎能因为得罪了当今皇上,就忘掉所受的恩德!正可以在这里等死,希望在千年以后,知道我的忠心!”
周主从容问译曰:“我脚杖痕,谁所为也?”对曰:“事由乌丸轨、宇文孝伯。”因言轨捋须事。
帝使内史杜庆信就州杀轨,元岩不肯署诏。
御正中大夫颜之仪切谏,帝不听,岩进继之,脱巾顿颡,三拜三进。
帝曰:“汝欲党乌丸轨邪?”岩曰:“臣非党轨,正恐滥诛失天下之望。”帝怒,使阉竖搏其面。
轨遂死,严亦废于家。
远近知与不知,皆为轨流涕。
之仪,之推之弟也。
北周宣帝曾经随便问郑译说:“我脚上被杖打的伤痕,是谁干的?”答道:“事情的起因是乌丸(王)轨、宇文孝伯。”因此告诉他王轨在宫中宴会时捋先帝胡子的事。
北周宣帝派内史杜庆信到徐州将王轨处死,内史中大夫元岩不肯在诏书上签名。
御正中大夫颜之仪恳切劝阻宣帝,宣帝不听,元岩随后进见宣帝,脱下头巾叩拜,三次叩头三次前进。
宣帝说:“你要袒护王轨吗?”元岩说:“臣不是要偏袒王轨,而是担心乱杀会失掉天下人对陛下的期望。”宣帝大怒,叫太监打元岩的耳光。
王轨于是被杀死,元岩也被免职回家。
远近各地不论是否知道王轨,都为之流泪。
颜之仪是颜之推的弟弟。
周主之为太子也,上柱国尉迟运为宫正,数进谏,不用;又与王轨、宇文孝伯、宇文神举皆为高祖所亲待,太子疑其同毁己。
及轨死,运惧,私谓孝伯曰:“吾徒必不免祸,为之奈何?”孝伯曰:“今堂上有老母,地下有武帝,为臣为子,知欲何之!且委质事人,本徇名义,谏而不入,死焉可逃!足下若为身计,宜且远之。”于运求出为秦州总管。
当北周宣帝还是皇太子时,上柱国尉迟运担任太子宫正,屡次对皇太子进谏,意见不被采纳;尉迟运和王轨、宇文孝伯、宇文神举都曾受到北周武帝亲切的对待,皇太子怀疑尉迟运和他们一同在武帝跟前诽谤自己。
王轨死后,尉迟运感到恐惧,私下对宇文孝伯说:“我们这些人一定免不了遭祸,怎么办?宇文孝伯说:“现在堂上有老母亲,九泉之下有先帝,作为臣子和儿子,怎能知道去哪里!况且作为臣子奉侍君主,本应遵从名义;对君主加劝阻而不被采纳,怎能避免一死!足下如果为自己考虑,最好暂且躲远一点。”于尉迟运请求离开朝廷去做秦州总管。
他日,帝托以齐王宪事让孝伯曰:“公知齐王谋反,何以不言?”对曰:“臣知齐王忠于社稷,为群小所,言必不用,所以不言。
且先帝付嘱微臣,唯令辅导陛下。
今谏而不从,实负顾托。
以此为罪,是所甘心。”帝大惭,俯首不语,命将出,赐死于家。
另一天,宣帝假借了齐王宇文宪的事情责备宇文孝伯说:“你知道齐王谋反的事,为什么不说?”答道:“臣知道齐王忠于国家,由于被一帮小人造谣中伤,我说话一定不被陛下采纳,所以不说。
况且先帝曾嘱咐微臣,只让我辅导陛下。
现在规劝而不被采纳,实在辜负了先帝的委托。
以此作为罪名,我崐心甘情愿。”北周宣帝大为惭愧,低头不语,命令放他出去,在家里把他赐死。
时宇文神举为并州刺史,帝遣使就州鸩杀之。
尉迟运至秦州,亦以忧死。
当时宇文神举是并州刺史,北周宣帝派使者去并州赐给毒酒将他害死。
尉迟运到秦州后,也因忧愁而死。
周罢南伐诸军。
北周停止南征的军事行动。
突厥佗体可汗请和于周,周主以赵王招女为千金公主,妻之,且命执送高绍义;佗钵不从。
突厥佗钵可汗向北周求和,北周宣帝将赵王宇文招的女儿封为千金公主,嫁给佗钵可汗为妻,又命令可汗捉住高绍义送回北周,佗钵可汗不服从。
辛巳,周宣帝传位于太子阐,大赦,改元大象,自称天元皇帝,所居称“天台”,冕二十四旒,车服旗鼓皆倍于前王之数。
皇帝称正阳宫,置纳言、御正、诸卫等官,皆准天台。
尊皇太后为天元皇太后。
辛巳(二十日),北周宣帝将皇位传给皇太子宇文阐,大赦全国,改年号为大象,自称天元皇帝,居住的地方称“天台“,皇冠悬垂二十四条玉串,车服旗鼓比以前的皇帝增加一倍。
皇帝所住的地方称正阳宫,设置纳言、御正、诸卫等官职,都按照天台那样。
尊称皇太后为天元皇太后。
天元既传位,骄侈弥甚,务自尊大,无所顾惮,国之仪典,率情变更。
每对臣下自称为天,用樽、彝、、瓒以饮食。
令群臣朝天台者,致斋三日,清身一日。
既自比上帝,不欲群臣同己,常自带绶,冠通天冠,加金附蝉,顾见侍臣弁上有金蝉及王公有绶者,并令去之。
不听人有“天”、“高”、“上”、“大”之称,官名有犯,皆改之。
改姓高者为“姜”,九族称高祖者为“长祖”。
又令天下车皆以浑木为轮。
禁天下妇人不得施粉黛,自非宫人,皆黄眉墨妆。
天元皇帝传位以后,更加骄纵奢侈,妄自尊大,无所顾忌,国家的典章制度,随意改变,常常对臣子自称为天,饮食时用金、玉制成的食器,命令群臣到天台朝见以前,先素食三天,洁身一天。
他自比上帝,不准群臣和他同样穿戴,常常穿配有丝带的衣服,戴通天冠,冠上有金制的蝉作为装饰品,看到侍臣的帽子上有金蝉和王公衣服上配有丝带,都叫他们去掉。
不准别人有“天”、“高”、“上”、“大”等字的称呼,官员的姓名中有以上字样,一律改掉。
姓高的改为姓“姜”,九族中称高祖的改称“长祖”。
又命令天下的车辆用整块木材做车轮。
禁止天下的妇女搽粉画眉,以后如果不是宫中的女子,都不准涂脂抹粉画眉毛。
每召侍臣论议,唯欲兴造变革,未尝言及政事。
游戏无常,出入不节,羽仪仗卫,晨出夜还,陪侍之官,皆不堪命。
自公卿以下,常被楚挞。
每捶人,皆以百二十为度,谓之“天杖”,其后又加至二百四十。
宫人内职亦如之,后、妃、嫔、御,虽被宠幸,亦多杖背。
于是内外恐怖,人不自安,皆求苟免,莫有固志,重足累息,以逮于终。
天元皇帝召集侍臣议论,只谈宫室的兴建变革,从不谈论政事。
随意游戏,出入没有节制,有仪仗队随从,早出晚归,连陪伴侍奉的官员,都无法忍受。
自公卿以下的官员,常常遭到刑杖的拷打。
对人拷打时,以一百二十下为准,称为“天杖”,以后又增加到二百四十下。
宫女和在宫中任职的女官也都这样,后、妃、嫔、御,虽然受到宠幸,也多被拷打背脊。
于是内外都感到恐怖,人心惶惶,动摇不定,只求苟安幸免,失去了意志,恐惧到叠足而立不敢出气,直到他死去为止。
戊子,周以越王盛为太保,尉迟迥为大前疑,代王达为大右弼。
戊子(二十七日),北周任命越王宇文盛为太保,尉迟迥为大前疑,代王宇文达为大右弼。
辛卯,徙邺城《石经》于洛阳。
诏:“河阳、幽、相、豫、亳、青、徐七总管,并受东京六府处分。”
辛卯(三十日),将邺城的《石经》迁到洛阳。
诏令:“河阳、幽、相、豫、亳、青、徐七州的总管,都受东京六府的管辖。”
三月,庚申,天元还长安,大陈军伍,亲擐甲胄,入自青门,静帝备法驾崐以从。
三月,庚申(疑误),北周天元皇帝回长安时,大张旗鼓地摆开军队的阵容,自己穿戴了铠甲和头盔,从长安的青门进城,静帝备好皇帝的车驾在后跟随。
夏,四月,壬戌朔,立妃朱氏为天元帝后。
后,吴人,本出寒微,生静帝,长于天元十余岁,疏贱无宠,以静帝故,特尊之。
夏季,四月,壬戌朔(疑误),天元皇帝立妃子朱氏为天元帝后。
天元帝后,是江南吴人,出身低贱,是静帝的生母,比天元皇帝大十几岁,原先被疏远轻视得不到宠爱,因为生了静帝所以赐给尊号。
乙巳,周主祠太庙。
壬午,大醮于正武殿。
乙巳(疑误),北周国主到太庙祭祀。
壬午(二十二日),在正武殿举行祷神除灾的祭祀。
五月,以襄国郡为赵国,济南郡为陈国,武当、安富二郡为越国,上党郡为代国,新野群为滕国,邑各万户;令赵王招、陈王纯、越王盛、代王达、滕王并之国。
五月,以襄国郡为赵国,济南郡为陈国,武当、安富二郡为越国,上党郡为代国,新野郡为滕国,分别食邑一万户;令赵王宇文招、陈王宇文纯、越王宇文盛、代王宇文达、滕王宇文一起去各自的封国。
随公杨坚私谓大将军汝南公庆曰:“天元实无积德;视其相貌,寿亦不长。
又,诸藩微弱,各令就国,曾无深根固本之计。
羽翮既翦,何能及远哉!”庆,神举之弟也。
随公杨坚私下对大将军汝南公宇文庆说:“天元皇帝实在没有积德,看他的相貌,寿命也不长。
另外,各个藩王势力都很微弱,叫他们去各自的封国,没有深根固本、不可动摇的长远之计。
羽毛都被剪掉了,怎么能飞得远呢!”宇文庆是宇文神举的弟弟。
突厥寇周并州。
六月,周发山东诸民修长城。
突厥侵扰北周的并州。
六月,北周征调潼关以东各地的百姓修葺北齐所筑的长城。
秋,七月,庚寅,周以杨坚为大前疑,柱国司马消难为大后承。
秋季,七月,庚寅(初一),北周任命杨坚为大前疑,柱国司马消难为大后承。
辛卯,初用大货六诛钱。
辛卯(初二),陈朝开始使用六铢钱的大钱币。
丙申,周纳司马消难女为正阳宫皇后。
丙申(初七),北周静帝纳司马消难的女儿为正阳宫皇后。
己酉,周尊天元帝太后李氏为天皇太后。
壬子,改天元皇后朱氏为天皇后,立妃元氏为天右皇后,陈氏为天左皇后,凡四后云。
元氏,开府仪同大将军晟之女;陈氏,大将军山提之女也。
己酉(二十日),北周对天元帝太后李氏尊号为天皇太后。
壬子(二十三日),改天元皇后朱氏为天皇后,立妃子元氏为天右皇后,陈氏为天左皇后,一共有四个后。
元氏,是开府仪同大将军元晟的女儿;陈氏,是大将军陈山提的女儿。
八月,庚申,天元如同州。
八月,庚申(初一),天元皇帝去同州。
丁卯,上阅武于大壮观。
命都督任忠帅步骑十万陈于玄武湖,都督陈景帅楼舰五百出瓜步江,振旅而还。
丁卯(初八),陈朝宣帝在大壮观阅兵。
命令都督任忠率领十万步骑兵在玄武湖列阵,都督陈景统率五百艘楼船出瓜步江,整顿部队而返。
壬申,周天元还长安。
甲戌,以陈山提、元晟并为上柱国。
壬申(十三日),北周天元皇帝回长安。
甲戌(十五日),任命陈山提、元晟两人为上柱国。
戊寅,上还宫。
戊寅(十九日),陈宣帝回宫。
豫章内史南康王方泰,在郡秩满,纵火延烧邑居,因行暴掠,驱录富人,征求财贿。
上阅武,方泰当从,启称母疾不行,而微服往民间淫人妻,为州所崐录。
又帅人仗抗拒,伤禁司,为有司所奏。
上大怒,下方泰狱,免官,削爵土,寻而复旧。
豫章内史南康王陈方泰,在郡里服官任期已满,纵火焚烧城里的房屋,并进行凶暴的抢掠,驱赶逮捕富人,搜括财富强索贿赂。
宣帝阅兵时,陈方泰应当随从,却启奏说母亲有病不能随同,然而穿了普通衣服到民间奸污别人的妻子,被州官逮捕。
又曾领人带着兵器抗拒官府,打伤禁司,被官吏奏报给宣帝。
宣帝勃然大怒,将陈方泰投入牢狱,免官,取消他的爵号和封地,不久又都恢复如前。
壬午,周以上柱国毕王贤为太师,郇公韩业为大左辅。
九月,乙卯,以王贞为大冢宰。
以郧公孝宽为行军元帅,帅行军总管杞公亮、公梁士彦寇淮南。
仍遣御正杜杲、礼部薛舒来聘。
壬午(二十三日),北周任命上柱国毕王宇文贤为太师,郇公韩业为大左辅。
九月,乙卯(二十七日),任命王宇文贞为大冢宰。
任命郧公宇文孝宽为行军元帅,率领行军总管杞公宇文亮、公梁士彦入侵淮南。
仍派御正杜杲、礼部薛舒到陈朝聘问。
冬,十月,壬戌,周天元幸道会苑,大醮,以高祖配醮。
初复佛像 及天尊像,天元与二像俱南面坐,大陈杂戏,令长安士民纵观。
冬季,十月,壬戌(初四),北周天元皇帝驾临道会苑,举行祷神除灾的祭祀,以周高祖配祀。
开始恢复佛像和天尊像,天元皇帝的造像和上述的两像都是面南而坐,布置了大批杂戏,让长安的士民随意观赏。
甲戌,以尚书仆射陆缮为尚书左仆射。
甲戌(十六日),陈朝任命尚书仆射陆缮为尚书左仆射。
十一月,辛卯,大赦。
十一月,辛卯(初四),陈朝大赦全国。
周韦孝宽分遣杞公亮自安陆攻黄城,梁士彦攻广陵。
甲午,士彦至肥口。
北周韦孝宽分别派遣杞公宇文亮从安陆进攻黄城,梁士彦进攻广陵。
甲午(初七),梁士彦到肥口。
乙未,周天元如温汤。
乙未(初八),北周天元皇帝去骊山的温泉。
戊戌,周军进围寿阳。
戊戌(十一日),北周军队进攻并包围寿阳。
周天元如同州。
北周天元皇帝去同州。
诏开府仪同三司、南兖州刺史淳于量为上流水军都督,中领军樊毅都督北讨诸军事,左卫将军任忠都督北讨前军事,前丰州刺史皋文奏帅步骑三千趣阳平郡。
陈宣帝诏令开府仪同三司、南兖州刺史淳于量为上流水军都督,中领军樊毅都督北讨诸军事,左卫将军任忠都督北讨前军事,前丰州刺史皋文奏率领三千步骑兵进取阳平郡。
壬寅,周天元还长安。
壬寅(十五日),北周天元皇帝回长安。
癸卯,任忠帅步骑七千趣秦郡;丙午,仁威将军鲁广达帅众入淮;是日,樊毅将水军二万自东关入焦湖,武毅将军萧摩诃帅步骑趣历阳。
戊申,韦孝宽拔寿阳,札公亮拔黄城,梁士彦拔广陵;辛亥,又取霍州。
癸丑,以扬州刺史始兴王叔陵为大都督,总水步众军。
癸卯(十六日),陈朝的任忠率领七千步骑兵进取秦郡;丙午(十九日),仁威将军鲁广达率军进入淮河一带。
同一天,樊毅率领二万水军从东关进入焦湖,武毅将军萧摩诃率领步骑兵进取历阳。
戊申(二十一日),北周的的韦孝宽攻克寿阳,杞公宇文亮攻克黄城,梁士彦攻克广陵;辛亥(二十四日),又攻取霍州。
癸丑(二十六日),陈朝任命扬州刺史始兴王陈叔陵为大都督,总辖水步诸军。
丁巳,周铸永通万国钱,一当千,与五行大布并行。
丁巳(三十日),北周铸造永通万国钱,以一当千,和五行大布一并流通。
十二月,戊午,周天元以灾异屡见,舍仗卫,如天兴宫。
百官上表,劝复寝膳。
甲子,还宫,御正武殿,集百官及宫人、外命妇,大列伎乐,初作乞寒胡戏。
十二月,戊午(初一),北周天元皇帝因为一再出现灾异现象,不用仪仗和护卫,去天兴宫斋戒。
朝廷百官对他上表,劝他恢复睡觉用膳。
甲子(初七),天元皇帝回宫,在正武殿召集百官、宫人、宫廷外臣以下的母亲、妻子,摆开了许多杂技歌舞,初次演出西域地方的“乞寒”戏。
乙丑,南·北兖、晋三州及盱眙、山阳、阳平、马头、秦、历阳、沛、北谯、南梁等九郡民并自拔还江南。
周又取谯、北徐州。
自是江北之地尽没于周。
乙丑(初八),南兖州、北兖州、晋州以及盱眙、山阳、阳平、马头、秦、历阳、沛、北谯、南梁等九郡的百姓一齐离开当地返回长江以南地区。
北周又得到谯、北徐州。
此后长江以北的地方都并入北周。
周天元如洛阳,亲御驿马,日行三百里,四皇后及文武侍卫数百人并乘以从。
仍令四后方驾齐驱,或有先后,辄加谴责,人马顿仆,相及于道。
北周天元皇帝去洛阳,亲自驾驭驿马,一天走三百里,四位皇后以及文武侍卫几百人乘驿马在后面跟从。
又命令四位皇后和自己并驾齐驱,走得有先后时,便加以斥责,弄得人困马乏跌倒在地,一路上接连不断出现。
癸酉,遣平北将军沈恪、电威将军裴子烈镇涂州,开远将军徐道奴镇栅口,前信州刺史杨宝安镇白下。
戊寅,以中领军樊毅都督荆、郢、巴、武四州水陆诸军事。
癸酉(十六日),陈朝派平北将军沈恪、电威将军裴子烈镇南徐州,开远将军徐道奴镇守栅口,前信州刺史杨宝安镇守白下。
戊寅(二十一日),任命中领军樊毅都督荆、郢、巴、武四州的水陆军务。
已卯,周天元还长安。
已卯(二十二日),北周天元皇帝回长安。
贞毅将军汝南周法尚,与长沙王叔坚不相能,叔坚之于上,云其欲反。
上执其兄定州刺史法僧,发兵将击法尚。
法尚奔周,周天元以为仪同大将军、顺州刺史,上遣将军樊猛济江击之。
法尚遣部曲督韩朗诈降于猛,曰:“法尚部兵不愿降北,人皆窃议,欲叛还。
若得军来,自当倒戈。”猛以为然,引兵急趋之。
法尚阳为畏惧,自保江曲,战而伪走,伏兵邀之,猛仅以身免,没者几八千人。
陈朝的贞毅将军汝南周法尚,与长沙王陈叔坚不和,陈叔坚在皇帝面前说周法尚的坏话,说他要谋反,陈宣帝逮捕了周法尚的哥哥定州刺史周法僧,发兵准备讨伐周法尚。
周法尚投降北周,北周天元皇帝任命他为仪同大将军、顺州刺史,陈宣帝派将军樊猛渡过长江去攻打他。
周法尚派部曲督韩朗向樊猛假投降,说:“周法尚部下的士兵不愿意向北周投降,人们都私下议论,要叛变返回陈国。
如果能派军队来,就会掉转矛头对周法尚造反。”樊猛认为他的话很对,便率军急攻周法尚。
周法尚表面装作畏惧,自保江曲,交战后假装退兵,实际上埋伏了士兵向樊猛拦击,樊猛仅仅单身脱逃,损失的军队几乎有八千人。
陈纪八 高宗宣皇帝下之上太建十二年(庚子、580)
陈纪八 陈宣帝太建十二年(庚子,公元580年)
春,正月,癸巳,周天元祠太庙。
春季,正月,癸巳(初七),北周天元皇帝到太庙癸祀祖先。
戊戌,以左卫将军任忠为南豫州刺史,督缘江军防事。
戊戌(十二日),陈朝任命左卫将军任忠为南豫州刺史,负责沿江一带的军事防务。
乙卯,周税入市者人一钱。
乙卯(二十九日),北周朝廷向出入集市的人每人征税一文钱。
二月,丁巳,周天元幸露门学,释奠。
二月,丁巳(初一),北周天元皇帝驾幸露门学,陈设酒食祭祀孔子。
戊午,突厥入贡于周,且迎千金公主。
戊午(初二),突厥国派人向北周朝廷进贡,并来迎娶千金公主。
乙丑,周天元改制为天制,敕为天敕。
壬午,尊天元皇太后为天元上皇太后,天皇太后为天元圣皇太后。
癸未,诏杨后与三后皆称太皇后,司马后直称皇后。
乙丑(初九),北周天元皇帝将自己所下的制书改称天制,敕书改称天敕。
壬午(二十六日),北周尊称天元皇太后为天元上皇太后,天元太后为天元圣皇太后。
癸未(二十七日),又下诏书令对皇后杨氏与朱氏、元氏、陈氏三位皇后一样都称为太皇后,司马皇后直称皇后。
行军总管杞公亮,天元之从祖兄也。
其子西阳公温妻尉迟氏,蜀公迥之孙,有美色,以宗妇入朝,天元饮之酒,逼而淫之。
亮闻之,惧;三月,军还,至豫州,密谋袭韦孝宽,并其众,推诸父为主,鼓行而西。
亮国官茹宽知其谋,先告孝宽,孝宽潜设备。
亮夜将数百骑袭孝宽营,不克而走。
戊子,孝宽追斩之,温亦坐诛。
天元即召其妻入宫,拜长贵妃。
辛卯,立亮弟永昌公椿为杞公。
北周行军总管杞公宇文亮是天元皇帝的从祖堂兄。
宇文亮的儿子西阳公宇文温的妻子尉迟氏是蜀公尉迟迥的孙女,容貌美艳,以皇族大夫妇人的身份入朝,天元皇帝让她喝酒,强迫奸污了她。
宇文亮得知此事后,心中恐惧。
三月,他率军从淮南返回,军到豫州时,密谋袭击征南行军元帅韦孝宽,把他的部队夺过来,然后再推举自己父辈的人为首领,拥兵击鼓西进。
宇文亮的国官茹宽得悉了他的计谋,事先告知了韦孝宽,韦孝宽就暗中作了部署。
一天夜晚,宇文亮带领数百名骑兵偷袭韦孝宽军营,没有得手,被迫退走。
戊子(初三),韦孝宽领兵追击,将宇文亮斩首,宇文温也受牵连被杀。
天元皇帝随即把宇文温的妻子召入后宫,册封为长贵妃。
辛卯(初六),天元皇帝又立宇文亮的弟弟永昌公宇文椿为杞公。
周天元如同州,增候正、前驱、式道候为三百六十重,自应门至于赤岸泽,数十里间,幡旗相蔽,音乐俱作,又令虎贲持马上,称警跸。
乙未,改同州宫为成天宫。
庚子,还长安。
诏天台侍卫之官,皆著五色及红、紫、绿衣,以杂色为缘,名曰“品色衣”,有大事,与公服间服之。
壬寅,诏内外命妇皆执笏,其拜宗庙及天台,皆俯伏如男子。
北周天元皇帝巡幸同州,增派负责候望车贺的候正、负责先行安排的前驱以及负责在车驾前面开路的式道候等多达三百六十重,从皇宫应门一直到长安北面的赤岸泽,数十里间,幡旗相连,遮天蔽日;音乐大作,响彻云天。
又命令虎贲卫士持戟乘马,沿路戒严,禁止过往行人通行。
乙未(初十),天元皇帝下令将他居住的同州宫改称成天宫。
庚子(十五日),天元皇帝回到长安。
又下诏书命令在天台内的侍卫官吏,都须穿五色和红色、紫色、绿色衣服,以杂色为边缘装饰,名叫“品色衣”,遇到重大事情,可与公服轮换穿戴。
壬寅(十七日),天元皇帝又下诏书命令宫廷内外有封号的妇人上朝时都要手持笏板,朝拜宗庙或天台时,都要像男人一样俯身跪拜。
天元将立五皇后,以问小宗伯狄道辛彦之。
对曰:“皇后与天子敌体,不宜有五。”太学博士西城何妥曰:“昔帝喾四妃。
虞舜二妃。
先代之数,何常之崐有!”帝大悦,免彦之官。
甲辰,诏曰:“坤仪比德,土数惟五,四太皇后外,可增置天中太皇后一人。”于是以陈氏为天中太皇后,尉迟妃为天左太皇后。
又造下帐五,使五皇后各居其一,实宗庙祭器于前,自读祝版而祭之。
又以五辂载妇人,自帅左右步从。
又好倒悬鸡及碎瓦于车上,观其号呼以为乐。
天元皇帝准备册立五位皇后,征询小宗伯狄道人辛彦之的意见。
辛彦之回答说:“皇后与天子同样尊贵,不应该有五位。”太常博士西城人何妥说:“古时候帝喾有四个妃子,虞舜有两个妃子。
可见前代在皇后的数目上,并 没有一成不变的规定。”天元皇帝听了何妥的话非常高兴,就罢免了辛彦之的官。
甲辰(十九日),天元皇帝下诏书说:“妇人取法大地,土地有五类,所以在四位太皇后之外,可以再增置一位天中太皇后。”于是册封陈氏为天中太皇后,尉迟妃为天左太皇后。
天元皇帝又下令建造了五座帐篷,让五位皇后各居住一座。
他又将宗庙里的祭祀用具陈列于前,亲自拿着祝版宣读祝文,以祭告祖先。
天元皇帝也经常让妇女乘坐玄辂、夏篆、夏缦、墨车和车等五种车子,自己带领左右随从步行跟从。
他还喜欢倒挂活鸡于车上,或者向车上投掷瓦片,看着那些乘车的妇女吓得号叫而借以取乐。
夏,四月,癸亥,尚书左仆射陆缮卒。
夏季,四月,癸亥(初八),南陈尚书左仆射陆缮去世。
己巳,周天元祠太庙;己卯,大雩;壬午,幸仲山祈雨,甲申,还宫,令京城士女于衢巷作乐迎候。
己巳(十四日),北周天元皇帝到太庙去祭祀祖先。
己卯(二十四日),举行求雨的雩祭。
壬午(二十七日),天元皇帝又到仲山求雨。
甲申(二十九日),天元皇帝从仲山返回皇宫,下令京城百姓在街巷唱歌跳舞迎候车驾。
五月,癸巳,以尚书右仆射晋安王伯恭为仆射。
五月,癸丑(初九),南陈任命尚书右仆射晋安王陈伯恭为尚书仆射。
周杨后性柔婉,不妒忌,四皇后及嫔、御等,咸爱而仰之。
天元昏暴滋甚,喜怒乖度,尝谴后,欲加之罪。
后进止详闲,辞色不挠,天元大怒,遂赐后死,逼令引诀,后母独孤氏诣阁陈谢,叩头流血,然后得免。
北周杨皇后性格柔顺,不妒忌,所以其他四位皇后以及后宫中的九嫔、侍御等都爱戴并敬重他。
天元皇帝越来越昏庸暴虐,喜怒无常,曾无故责备杨皇后,想强加给她罪名。
但是杨皇后举止安祥,言语态度没有曲挠服软的表示,所以天元皇帝十分愤怒,遂将杨皇后赐死,逼令他自杀。
杨皇后的母亲独孤氏闻讯后,急忙进宫,为杨皇后求情,以至叩头流血,杨皇后才免于一死。
后父大前疑坚,位望隆重,天元忌之,尝因忿谓后曰:“必族灭尔家!”因召坚,谓左右曰:“色动,即杀之。”坚至,神色自若,乃止。
内史上大夫郑译,与坚少同学,奇坚相表,倾心相结。
坚既为帝所忌,情不自安,尝在永巷,私于译曰:“久愿出藩,公所悉也,愿少留意!”译曰:“以公德望,天下归心。
欲求多福,岂敢忘也!谨即言之。”
杨皇后的父亲杨坚任职大前疑,地位尊崇,深孚众望。
天元皇帝一直猜忌他,有一次发怒时对杨皇后说:“我一定要将你家灭族。”于是传令召杨坚进宫,对左右侍从说:“他如果变了脸色,就立即把他杀死。”杨坚来到以后,神色自若,天元皇帝才没有杀他。
内史上大夫郑译,少年时与杨坚同学,对杨坚的相貌感到惊奇,于是诚心诚意与他交结。
杨坚既已遭到天元皇帝的猜忌,心中老是忐忑不安,有一次在宫中的长巷内碰到郑译,就悄悄地对他说:“我早就想出朝镇守一方,这你是很清楚的,希望你能够为我留心这样的机会!”郑译说:“随公您德高望重,天下归心。
我也奢望前程远大,对您托付的事岂敢遗忘!我很快就向皇帝启奏。”
天元将遣译入寇,译请元帅。
天元曰:“卿意如何?”对曰:“若定江东,自非懿戚重臣,无以镇抚,可令随公行,且为寿阳总管以督军事。”天元从之。
己丑,以坚为扬州总管,使译发兵会寿阳。
将行,会坚暴有足疾,不果行。
北周天元皇帝将派郑译率军进攻南陈,郑译请求朝廷任命一位元帅。
天元皇帝问:“你认为派谁合适?”郑译回答说:“如果要平定江东,不用朝廷懿戚重臣做统帅,难以镇抚,请命令随公杨坚随军前往,担任寿阳总管,负责前线军事。”天元皇帝答应了郑译的请求。
己丑(初五),天元皇帝任命杨坚为崐扬州总管,令郑译调遣军队与杨坚到寿阳会合。
将要出发时,适逢杨坚突然得了脚病,结果没有成行。
甲午夜,天元备法驾,幸天兴宫;乙未,不豫而还。
小御正博陵刘,素以狡谄得幸于天元,与御正中大夫颜之仪并见亲信。
天元召、之仪入卧内,欲属以后事,天元喑,不复能言。
见静帝幼冲,以杨坚后父,有重名,遂与领内史郑译、御饰大夫柳裘、内史大夫杜陵韦、御正下士朝那皇甫绩谋引坚辅政,坚固辞,不敢当;曰:“公若为,速为之;不为,自为也。”坚乃从之,称受诏居中侍疾。
裘,之孙也。
甲午(初十)夜,天元皇帝乘坐车驾,临幸天兴宫。
乙未(十一日),因病返回。
小御正博陵人刘一向以狡黠谄媚得到天元皇帝的宠爱,与御正大夫颜之仪一起受到天元皇帝的信任。
天元皇帝召见刘、颜之仪到卧室,想向他们托付后事,但因病发音困难,不能再说话。
刘见静帝年纪幼小,而杨坚是杨皇后的父亲,声名显赫,于是和领内史郑译、御饰大夫柳裘、内史大夫杜陵人韦、御正下士朝那人皇甫绩商议,邀请杨坚辅政。
杨坚坚辞不接受,刘就对他说:”您如果想干,就赶快上任;如果不想干,我就自己干。”杨坚这才答应,对外则宣称接到天元皇帝诏命,要他住进宫中侍奉疾病。
柳裘是柳的孙子。
是日,帝殂。
秘不发丧。
、译矫诏以坚总知中外兵马事。
颜之仪知非帝旨,拒而不从。
等草诏署讫,逼之仪连署,之仪厉声曰:“主上升遐,嗣子冲幼,阿衡之任,宜在宗英。
方今赵王最长,以亲以德,合膺重寄。
公等备受朝恩,当思尽忠报国,奈何一旦欲以神器假人!之仪有死而已,不能诬罔先帝。”等知不可屈,乃代之仪署而行之。
诸卫既受敕,并受坚节度。
当天,天元皇帝去世。
宫中对外秘而不宣。
刘、郑译又假传诏命,让杨坚总管朝野内外的军队。
颜之仪知道这不是天元皇帝的命令,就拒绝服从诏命。
刘等人起草好诏书并分别署上自己的名字后,就逼颜之仪也签上名字,颜之仪厉声说:“天元皇帝已经升天,继位的皇帝还很年幼,总理朝政的重任应该由宗室中有才能的人担任。
现今赵王宇文招年纪最大,他既是宗室至亲,不论德行和才干,理当担负辅政重任。
你们诸位备受朝廷恩惠,应当考虑怎样才能尽忠报国才是,怎么能够把天下的权柄授与他姓之人呢!我颜之仪有死而已,绝不能欺骗先帝的在天之灵。”刘等人知道无法使颜之仪屈从,于是就代替颜之仪签上名字,然后颁行下去。
北周负责保卫京师和皇宫的禁卫军各部队既然都接到了天元皇帝的诏命,于是就都接受杨坚的指挥。
坚恐诸王在外生变,以千金公主将适突厥为辞,征赵、陈、越、代、滕五王入朝。
坚索符玺,颜之仪正色曰:“此天子之物,自有主者,宰相何故索之!”坚大怒,命引出,将杀之;以其民望,出为西边郡守。
杨坚恐怕宗室诸王在地方发动叛乱,就以千金公主将要远嫁突厥为借口,征召赵王宇文招、陈王宇文纯、越王宇文盛、代王宇文达、腾滕王宇文等五王入朝。
杨坚索要天元皇帝的兵符玺印,颜之仪严厉地拒绝道:“这是天子使用的东西,自然有人掌管,宰相凭什么索要天子的兵符印玺呢?”杨坚听了勃然大怒,命令将颜之仪拉出宫去,准备杀了他。
但是考虑到颜之仪在朝廷上下都很有声望,于是就派他去做了西部边疆的郡守。
丁未,发丧。
静帝入居天台,罢正阳宫。
大赦,停洛阳宫作。
庚戌,尊阿史那太后为太皇太后,李太后为太帝太后,杨后为皇太后,朱后为帝太后,其陈后、元后、尉迟后并为尼。
以汉王赞为上柱国、右大丞相,尊以虚名,实无所综理。
以杨坚为假黄钺、左大丞相,秦王贽为上柱国。
百官总己以听于左丞相。
丁未(二十三日),北周为去世的天元皇帝发丧。
北周静帝住进天台,下令废除正阳宫的名称。
静帝又下令大赦天下罪人,停止修建洛阳宫。
庚戌(二十六日),静帝下诏书尊称阿史那太后为太皇太后,李太后为太帝太后,杨皇后为皇太后,朱皇后为帝太后。
另外废陈皇后、元皇后、尉迟皇后出家为尼姑。
又任命汉王宇文赞为上柱国、右大丞相,只不过是尊以虚名,实际上没有任何权力。
同时任命杨坚为假黄钺、左大丞相,秦王宇文贽为上柱国。
还下令朝中百官都必须率领下属服从左大丞相的命令。
坚初受顾命,使邗国公杨惠谓御正下大夫李德林曰:“朝廷赐令总文武事,经国任重。
今欲与公共事,必不得辞。”德林曰:“愿以死奉公。”坚大喜崐。
始,刘、郑译议以坚为大冢宰,译自摄大司马,又求小冢宰。
坚私问德林曰:“欲何以见处?”德林曰:“宜作大丞相、假黄钺、都督中外诸军事,不尔,无以压众心。”及发丧,即依此行之。
以正阳宫为丞相府。
起初,杨坚受命辅政时,就派邗国公杨惠对御正下大夫李德林说:“朝廷赐令让我总管文武大权,治理国家的责任重大。
我想与你一起谋划大事,你一定不要推辞。”李德林回答说:“我愿意追随您,虽死不辞。”杨坚非常高兴。
最初,刘、郑译商议让杨坚出任大冢宰,郑译自己想担任大司马,刘又要求担任小冢宰。
杨坚私下问李德林:“准备把我怎么安排?”李德林说:“您应该担任大丞相、假黄钺、都督中外诸军事。
如果不这样做,就不能镇服众心。”等到为天元皇帝办完丧事,杨坚就按照李德林所说的去做了,并把正阳宫作为丞相府。
时众情未壹,坚引司武上士卢贲置左右。
将之东宫,百官皆不知所从。
坚潜令贲部伍仗卫,因召公卿,谓曰:“欲求富贵者宜相随。”往往偶语,欲有去就,贲严兵而至,众莫敢动。
出崇阳门,至东宫,门者拒不纳,贲谕之,不去;嗔目叱之,门者遂却,坚入。
贲遂典丞相府宿卫。
贲,辩之弟子也。
以郑译为丞相府长史,刘为司马,李德林为府属,二人由是怨德林。
当时北周将帅大臣尚未归心于杨坚,杨坚把掌管宫廷宿卫的司武上士卢贲安排在自己的身边。
杨坚将要去正阳宫,朝中百官都不知道该怎么办。
杨坚一面密令卢贲部署宿卫禁兵,一面召见公卿大臣,对他们说:”想求取富贵的人请追随我。”公卿大臣们三三两两私下商议,有的表示愿意追随杨坚,有的则想留在朝廷。
这时,卢贲带着全副武装的宿卫禁兵来到,公卿大臣们谁也不敢再有离去的表示。
杨坚带着朝中百官出了宫廷东门崇阳门,来到正阳宫,但是守门的禁兵不放杨坚进去,卢贲上前对他们说明情况,可是这样禁兵还是不肯撤离。
于是卢贲双目圆睁,厉声喝令他们闪开,守门禁兵这才退下,杨坚得以进入正阳宫。
卢贲从此负责掌管丞相府的警卫。
卢贲是卢辩弟弟的儿子。
杨坚任命郑译为丞相府长史,刘为司马,李德林为府属。
郑译、刘二人从此怨恨李德林。
内史下大夫勃海高明敏有器局,习兵事,多计略,坚欲引之入府,遣杨惠谕意。
承旨,欣然曰:“愿受驱驰。
纵令公事不成,亦不辞灭族。”乃以为相府司录。
北周内史下大夫勃海人高,聪明敏捷,有度量,懂军事,足智多谋。
杨坚想请他进丞相府任职,于是派杨惠去向高转达相邀之意。
高接受了邀请,并欣然回答说:“愿意听从杨公差遣。
纵使杨公大业不成,我也不怕遭到灭族之祸。”杨坚于是任命高为丞相府司录。
时汉王赞居禁中,每与静帝同帐而坐。
刘饰美妓进赞,赞甚悦之。
因说赞曰:“大王,先帝之弟,时望所归。
孺子幼冲,岂堪大事!今先帝初崩,人情尚扰。
王且归第,待事宁后,入为天子,此万全计也。”赞年少,性识庸下,以为信然,遂从之。
当时汉王宇文赞就住在宫廷中,每天都与静帝同帐而坐,刘就把一些经过打扮的美貌歌女进献给宇文赞,宇文赞非常高兴。
刘乘机对宇文赞说:“大王您是先帝的弟弟,为众望所归。
小皇帝年龄还小,怎能担负起治理天下的重任!只是现在先帝刚刚去世,人心还不稳定,请您暂时先回自己的府第,等待事情安定后,就迎立您为天子,这方是万全之计。”宇文赞年轻,才识平庸低下,相信了刘的话,于是就出宫回府去了。
坚革宣帝苛酷之政,更为宽大,删略旧律,作《刑书要制》,奏而行之;躬履节俭,中外悦之。
杨坚执政以后,革除了北周宣帝苛刻残暴的政令,为政务从宽大。
他册改旧律,制定《刑书要制》,上奏静帝颁行天下。
他又提倡节俭,并且身体力行,于是得到了朝野内外的称赞。
坚夜召太史中大夫庚季才,问曰:“吾以庸虚,受兹顾命。
天时人事,卿以为何如?”季才曰:“天道精微,难可意察。
窃以人事卜之,符兆已定。
季才纵言不可,公岂复得为箕、颍之事乎!”坚默然久之,曰:“诚如君言。”独孤夫人亦谓坚曰:“大事已然,骑虎之势,必不得下,勉之!”
杨坚在夜里召见太史中大夫庚季才,问道:“我平庸没有才能,却得到了辅佐幼主的重任。
从天时和人事两方面来看,你以为会怎么样呢?”庚季才回崐答说:”天道精微奥妙,一时难以观察出来。
我只从人事方面来预料,觉得符命征兆已定。
我即使说天时和人事都对您不利,您难道还能够效法尧帝时代的许由,逃往箕山,洗耳于颍水,而让天下吗!”杨坚沉默了一会,然后说:“事情确实像你所说的那样。”杨坚的夫人独孤氏也对他说:“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骑虎难下,你就努力去做吧!”
坚以相州总管尉迟迥位望素重,恐有异图,使迥子魏安公奉诏书召之会葬。
壬子,以上柱国韦孝宽为相州总管;又以小司徒叱列长叉为相州刺史,先令赴邺;孝宽续进。
杨坚认为相州总管尉迟迥素来地位高,名望大,恐怕他有异图,于是就派他的儿子魏安公尉迟持诏书召尉迟迥还京师参加天元皇帝的葬礼。
壬子(二十八日),任命上柱国韦孝宽为相州总管,又任命小司徒叱列长义为相州刺史;先令叱列长义赶赴邺城,韦孝宽随后进发。
陈王纯时镇齐州,坚使门正上士崔彭征之。
彭以两骑往止传舍,遣人召纯。
纯至,彭请屏左右,密有所道,遂执而锁之,因大言曰:“陈王有罪,诏征入朝,左右不得辄动!”其从者愕然而去。
彭,楷之孙也。
北周陈王宇文纯当时镇守齐州,杨坚派门正上士崔彭前去征召。
崔彭带着两名随从骑兵到了齐州,就住在供使者休息的传舍,派人去叫宇文纯。
宇文纯来到后,崔彭请他让左右的侍卫随从退下,说有重要的话私下谈。
然后乘机命令用枷锁了宇文纯,并对外大声宣布:“陈王有罪,皇帝下诏征他入朝,随从侍卫都不许乱动。”宇文纯的左右人员听后,都惊愕而散去。
崔彭是崔楷的孙子。
六月,五王皆至长安。
六月,北周赵、陈、越、代、滕五王都到达长安。
庚申,周复行佛、道二教,旧沙门、道士精志者,简令入道。
庚申(初六),北周恢复佛、道二教,原来的和尚、道士诚心修行的,下令分别恢复其宗教徒身份。
周尉迟迥知丞相坚将不利于帝室,谋举兵讨之。
韦孝宽至朝歌,迥遣其大都督贺兰贵,赍书候韦孝宽。
孝宽留贵与语以审之,疑其有变,遂称疾徐行;又使人至相州求医药,密以伺之。
孝宽兄子艺,为魏郡守,迥遣艺迎孝宽,孝宽问迥所为,艺党于迥,不以实对。
孝宽怒,将斩之,艺惧,悉以迥谋语孝宽。
孝宽携艺西走,每至亭驿,尽驱其传马而去,谓驿司曰:“蜀公将至,宜速具酒食。”迥寻遣仪同大将军梁子康将数百骑追孝宽,追者至驿,辄逢盛馔,又无马,遂迟留不进。
孝宽与艺由是得免。
北周尉迟迥深知丞相杨坚将会篡夺政权,就密谋起兵讨伐。
韦孝宽进至朝歌,尉迟迥派遣部下大都督贺兰贵持他的亲笔信来迎接。
韦孝宽把贺兰贵留下来,与他交谈,从贺兰贵的言谈话语中,觉察到尉迟迥可能会有变故,于是就假称有病,缓慢而行。
一面派人以寻医买药为名到相州,暗中侦察尉迟迥的动静。
韦孝宽的侄子韦艺,当时正在尉迟迥手下任魏郡太守。
尉迟迥就派韦艺去迎接韦孝宽。
韦孝宽问他关于尉迟迥的情况,韦艺因为是尉迟迥的同党,没有告诉韦孝宽实情。
韦孝宽非常愤怒,要把韦艺斩首,韦艺惧怕,就把尉迟迥的密谋全部告诉了韦孝宽。
于是韦孝宽带着韦艺向西奔还,每到一个亭驿,就把驿站里供使者换乘的传马全都驱赶走,又对驿官说:“蜀公尉迟迥很快就要到达,赶快准备酒宴招待。”稍后,尉迟迥派遣仪同大将军梁子康带着数百名骑兵追赶韦孝宽,每追到一个驿站,遇到的都是丰盛的酒宴,又没有传马可以替换,于是就不再追赶。
韦孝宽和韦艺因此得免于难。
坚又令候正破六韩裒诣迥谕旨,密与总管府长史晋昶等书,令为之备。
迥闻之,杀昶及裒,集文武士民,登城北楼,令之曰:“杨坚藉后父之势,挟幼主以作威福,不臣之迹,暴于行路。
吾与国舅甥,任兼将相;先帝和吾于此,本欲寄以安危。
今欲与卿等纠合义勇,以匡国庇民,何如?”众咸从命。
迥乃自称大总管,承制置官司。
时赵王招入朝,留少子在国,迥奉以号令。
杨坚又命令候正破六韩裒到邺城去,向尉迟迥申述自己并没有异图,同时暗中带着自己的亲笔信给相州总管府长史晋昶等人,要他们防备尉迟迥起兵叛乱。
尉迟迥得知此事后,就杀了晋昶和破六韩裒,然后召集相州文武官吏和百姓,登上城北门楼,对他们说:“杨坚凭借着皇后父亲的地位,挟制年幼的天子,作威作福,这种不遵守臣道的行为,早已路人皆知。
我和太祖文皇帝是舅崐甥,与国家情同一体,休戚与共,一身担当出将入相的双重大任。
先帝让我镇守相州,本来就寄托着的国家安危兴亡。
现在我要与你们一起纠合仁义勇敢之士,揭竿而起,以匡扶国家,保护百姓,你们看怎么样?”相州官吏百姓都表示愿意服从尉迟迥的命令。
尉迟迥于是自封为大总管,宣称秉承天子之意,设置各种官吏。
当时赵王宇文招应朝廷征召入朝,小儿子留在封地襄国。
尉迟迥就尊奉他并以他的名义号令天下。
甲子,坚发关中兵,以韦孝宽为行军元帅,公梁士彦、乐安公元谐、化政公宇文忻、濮阳公武川宇文述、武乡公崔弘度、清河公杨素、陇西公李询等皆为行军总管,以讨迥。
弘度,楷之孙;询,穆之兄子也。
甲子(初十),杨坚调发北周在关中的军队,任命韦孝宽为行军元帅,公梁士彦、乐安公元谐、化政公宇文忻、濮阳公武川人宇文述、武乡公崔弘度、清河公杨素、陇西公李询等人为行军总管,统率军队讨伐尉迟迥。
崔弘度是崔楷的孙子,李询是李穆哥哥的儿子。
初,宣帝使计部中大夫杨尚希抚慰山东,至相州,闻宣帝殂,与尉迟迥发丧。
尚希出,谓左右曰:“蜀公哭不哀而视不安,将有他计。
吾不去,惧及于难。”遂夜从捷径而遁。
迟明,迥觉,追之不及,遂归长安。
坚遣尚希督宗兵三千人镇潼关。
当初,北周宣帝派遣计部中大夫杨尚希安抚慰问潼关以东各州郡。
杨尚希到了相州,听到宣帝去世的消息,便和尉迟迥在相州为宣帝举行葬礼。
杨尚希从葬礼上出来,对左右随从说:“蜀公尉迟迥哭得不悲痛,而且眼神显得不安,他一定怀有别的打算。
我如果不赶快离开此地,恐怕就会陷入祸乱之中。”于是在夜晚抄小路逃离相州。
等到天明,尉迟迥方才发觉,已经追赶不上,杨尚希得以回到长安。
雍州牧毕刺王贤,与五王谋杀坚,事泄,坚杀贤,并其三子,掩五王之谋不问。
以秦王贽为大冢宰,杞公椿为大司徒。
庚子,以柱国梁睿为益州总管。
睿,御之子也。
北周雍州牧毕刺王宇文贤,与赵、陈、越、代、滕五王密谋除掉杨坚。
事情败露,杨坚杀了宇文贤和他的三个儿子,而将五王参预密谋的事掩盖了下来,没有追究问罪。
任命秦王宇文贽为大冢宰,杞公宇文椿为大司徒。
庚子(疑误),北周朝廷任命柱国梁睿为益州总管。
梁睿是梁御的儿子。
周遣汝南公神庆、司卫上士长孙晟送千金公主于突厥。
晟,幼之曾孙也。
北周派遣汝南公宇文神庆、司卫上士长孙晟护送千金公主到突厥去完婚。
长孙晟是长孙幼的曾孙。
又遣建威侯贺若谊赂佗钵可汗,且说之以求高绍义。
佗钵伪与绍义猎于南境,使谊执之。
谊,敦之弟也。
秋,七月,甲申,绍义至长安,徙之蜀;久之,病死于蜀。
北周又派遣建威侯贺若谊前去贿赂突厥佗钵可汗,并且向他陈说利害,要求将投奔突厥的原北齐宗室范阳王高绍义交还北周。
佗钵可汗同意,于是就假装约高绍义到南面边疆打猎,让贺若谊带人抓获了他。
贺若谊是贺若敦的弟弟。
秋季,七月,甲申(初一),高绍义被押送到长安,北周朝廷把他流放到蜀地。
很久以后,病死于蜀地。
周青州总管尉迟勤,迥之弟子也。
初得迥书,表送之,寻亦从迥。
迥所统相、卫、黎、、贝、赵、冀、瀛、沧,勤所统青、齐、胶、光、莒等州皆从之,众数十万。
荥州刺史邵公胄,申州刺史李惠,东楚州刺史费也利进,潼州刺史曹孝远,各据本州,徐州总管司录席毗罗据兖州,前东平郡守毕义绪据兰陵,皆应迥;怀县永桥镇将纥豆陵惠以城降迥。
迥使其所署大将军石逊攻建州,建州刺史宇文弁以州降之。
又遣西道行台韩长业攻拔潞州,执刺史赵威,署城人郭子胜为刺史。
纥豆陵惠袭陷钜鹿,遂围恒州。
上大将军宇文威攻汴州,莒州刺史乌丸尼等帅青、齐之众围沂州,大将军檀让攻拔曹、亳二州,屯兵梁郡。
席毗罗众号八万,军于蕃城,攻陷昌虑、下邑。
李惠自申州攻永州,拔之。
北周青州总管尉迟勤是尉迟迥弟弟的儿子。
起初,他收到尉迟迥的信后,派人把信送到长安,但是不久,又追随了尉迟迥。
尉迟迥所统辖的相、卫、黎、、贝、赵、冀、瀛、沧等州,尉迟勤所统辖的青、齐、胶、光、莒等崐州,都追随他们,军队多达数十万人。
另外,荥州刺史邵公宇文胄、申州刺史李惠、东楚州刺史费也利进、潼州刺史曹孝远等都各据本州,徐州总管司录席毗罗占据兖州,前东平郡守毕义绪占据兰陵,都起兵响应尉迟迥。
怀县永桥镇将纥豆陵惠以城投降了尉迟迥。
尉迟迥派遣他所任命的大将军石逊攻打建州,建州刺史宇文弁也以州城投降。
尉迟迥又派遣西道行台韩长业攻克潞州,生擒潞州刺史赵威,任命潞州城人郭子胜为刺史。
同时,纥豆陵惠攻陷巨鹿,接着又进围恒州。
上大将军宇文威攻打汴州。
莒州刺史乌丸尼等率领青、齐两州军队围攻沂州。
大将军檀让攻克曹、亳二州后,驻军梁郡。
席毗罗的军队有八万之众,驻兵蕃城,攻克了昌虑、下邑两县城。
李惠自申州进攻永州,攻克了永州城。
迥遣使招大左辅、并州刺史李穆,穆锁其使,封上其书。
穆子士荣,以穆所居天下精兵处,阴劝穆从迥,穆深拒之。
坚使内史大夫柳裘诣穆,为陈利害,又使穆子左侍上士浑往布腹心。
穆使浑奉尉斗于坚,曰:“愿执威柄以尉安天下。”又十三环金带遗坚。
十三环金带者,天子之服也。
坚大悦,遣浑诣韦孝宽述穆意。
穆兄子崇,为怀州刺史,初欲应迥;后知穆附坚,慨然太息曰:“阖家富贵者数十人,值国有难,竟不能扶倾继绝,复何面目处天地间乎!”不得已亦附于坚。
迥子谊,为朔州刺史,穆执送长安;又遣兵讨郭子胜,擒之。
尉迟迥派遣使者招附大左辅、并州刺史李穆,李穆将他所派的使者抓起来,连同书信一起送上朝廷。
李穆的儿子李士荣认为李穆所统辖的并州是天下精兵所聚之地,暗中劝说李穆响应尉迟迥,李穆坚决拒绝。
杨坚派遣内史大夫柳裘到李穆处,向他陈说利害关系,随后又派遣李穆的儿子左侍上士李浑到并州,向李穆转达他以诚相待之意。
于是李穆派遣李浑送熨斗给杨坚,对他说:”希望你执掌威柄以安定天下。”又送给杨坚十三环金带。
十三环金带是只有天子才能佩带的。
杨坚非常高兴,于是又派遣李浑到行军元帅韦孝宽那里,告诉他李穆的态度。
李穆哥哥的儿子李崇,当时任怀州刺史,起初想响应尉迟迥;后来得知李穆支持杨坚,慨然叹息说:“我全家得到富贵者多达数十人,现在遇到了国家有难,竟不能匡扶危难,延续皇室,还有什么面目立于天地之间呢!”不得已,也被迫依附了杨坚。
尉迟迥的儿子尉迟谊,当时任朔州刺史,李穆将他抓获,押送长安。
李穆又派军队讨伐郭子胜,抓获了他。
迥招徐州总管源雄,东郡守于仲文,皆不从。
雄,贺之曾孙;仲文,谨之孙也。
迥遣宇文胄自石济,宇文威自白马济河,二道攻仲文,仲文弃郡走还长安,迥杀其妻子。
迥遣檀让徇地河南,丞相坚以仲文为河南道行军总管,使诣洛阳发兵讨让,命杨素讨宇文胄。
尉迟迥又招附徐州总管源雄和东郡太守于仲文,二人都不顺从。
源雄是源贺的曾孙,于仲文是于谨的孙子。
于是尉迟迥派遣宇文胄由石济渡河,宇文威由白马渡河,分两路去攻打于仲文,于仲文被迫放弃东郡城,逃回长安,尉迟迥杀死了他的妻儿。
尉迟迥还派遣檀让略地河南,丞相杨坚任命于仲文为河南道行军总管,派他到洛阳征发军队讨伐檀让,同时命令杨素讨伐宇文胄。
丁未,周以丞相坚都督中外诸军事。
丁未(二十四日),北周朝廷任命丞相杨坚都督中外诸军事。
郧州总管司马消难亦举兵应迥,己酉,周以柱国王谊为行军元帅,以讨消难。
北周郧州总管司马消难也举兵响应尉迟迥,己酉(二十六日),北周朝廷任命柱国王谊为行军元帅,统率军队讨伐司马消难。
广州刺史于,仲文之兄也,与总管赵文表不协;诈得心疾,诱文表,手杀之,因唱言表与尉迟迥通谋。
坚以迥未平,因劳勉之,即拜吴州总管。
北周广州刺史于是于仲文的哥哥。
他因与吴州总管赵文表不和,就假称得了心病,引诱赵文表来探视,然后亲手杀了他,于是对外宣称赵文表与尉迟迥通谋。
杨坚因为尉迟迥尚未平定,因此派人慰勉于,并任命他为吴州总管。
赵僭王招谋杀坚,邀坚过其第,坚赍酒淆就之。
招引入寝室,招子员、贯及妃弟鲁封等皆在左右,佩刀而立,又藏刃于帷席之间,伏壮士于室后。
坚左右皆不得从,唯从祖弟开府大将军弘、大将军元胄坐于户侧。
胄,顺之孙也。
弘、胄皆有勇力,为坚腹心。
酒酣,招以佩刀刺瓜连坚,欲因而刺之。
元胄进曰:“相府有事,不可久留。”招诃之曰:“我与丞相言,汝何为者!”叱崐之使却。
胄嗔目愤气,扣刀入卫。
招赐之酒,曰:“吾岂有不善之意邪!卿何猜警如是?”招伪吐,将入后,胄恐其为变,扶令上坐,如此再三。
招伪称喉乾,命胄就厨取饮,胄不动。
会滕王后至,坚降阶迎之。
胄耳语曰:“事势大异,可速去!”坚曰:“彼无兵马,何能为!”胄曰:“兵马皆彼物,彼若先发,大事去矣。
胄不辞死,恐死无益。”坚复入坐。
胄闻室后有被甲声,遽请曰:“相府事殷,公何得如此!”因扶坚下床趋去。
招将追之,胄以身蔽户,招不得出;坚及门,胄自后至。
招恨不时发,弹指出血。
壬子,坚诬招与越野王盛谋反,皆杀之,及其诸子。
赏赐元胄,不可胜计。
北周赵僭王宇文招密谋除掉杨坚,就邀请杨坚到他的府第,杨坚带着酒菜前往。
宇文招把杨坚引到自己的寝室,他的儿子宇文员、宇文贯和妻弟鲁封等都在左右陪侍,佩刀而立。
宇文招又把兵器暗藏在帷幕与宴席之间,让壮士埋伏于寝室后面。
杨坚的左右侍卫都不让随从,只有杨坚的从祖堂弟开府大将军杨弘与大将军元胄坐在寝室的门旁。
元胄是元顺的孙子。
杨弘与元胄都很有勇力,是杨坚的心腹将领。
酒吃到尽兴时,宇文招用佩刀不断地刺瓜送入杨坚口中,想借机刺杀他。
元胄见状,上前对杨坚说道:“相府有事,不可久留。”宇文招呵斥他说:“我正在与丞相谈话,你想干什么!”喝令他退下。
元胄双目圆睁,怒气冲冲,提刀站在杨坚身旁。
宇文招赏赐元胄酒喝,并且说:“我难道会有恶意不成!你为何如此多疑,而加以戒备?”宇文招假装要呕吐,站起身想到后房去,元胄恐怕他一离开就会生变,于是多次扶他重新坐好。
宇文招又谎称喉咙干渴,命令元胄到厨房取水来,元胄不动。
正巧滕王宇文迟到,杨坚下台阶迎接他。
元胄乘机对杨坚耳语道:“情况异常,请赶快离开这里!”杨坚说:“他没有掌握军队,又能有什么作为!”元胄说:“军队本来就是皇室的,他如果先发制人,到那时一切就完了。
我元胄并不怕死,只是怕死而无益。”杨坚没有听从元胄的劝告,仍旧入坐。
元胄听到寝室后面有士兵穿戴甲胄的声音,立即上前对杨坚说:“相府公事繁忙,您怎么能如此畅饮停留!”于是扶杨坚下座床快步离去。
宇文招想要追赶杨坚,元胄用身体堵在门口,宇文招不得出;等杨坚到了大门口,元胄才从后面赶上。
宇文招后悔自己没有及时下手,以至恨得弹指出血。
壬子(二十九日),杨坚诬陷宇文招与越野王宇文盛谋反,杀了二人和他们的儿子,并重赏元胄,多得数不过来。
周室诸王数欲伺隙杀坚,坚都督临泾李圆通常保护之,由是得免。
北周宗室诸王多次想乘机除掉杨坚,杨坚的都督临泾人李圆通经常保护他,因此得免于难。
癸丑,周主封其弟衍为叶王,术为郢王。
癸丑(三十日),北周静帝封其弟宇文衍为叶王,宇文术为郢王。
周豫、荆、襄三州蛮反,攻破郡县。
北周豫、荆、襄三州蛮人反叛,攻克了一些郡县。
周韦孝宽军至永桥城,诸将请先攻之,孝宽曰:“城小而固,若攻而不拔,损我兵威。
今破其大军,此何能为!”于是引军壁于武陟。
尉迟迥遣其子魏安公帅众十万入武德,军于沁东。
会沁水涨,孝宽与迥隔水相持不进。
北周行军元帅韦孝宽率军至永桥城,众将领都请求先攻打此城,韦孝宽说:“永桥镇城虽小却很坚固,如果攻而不克,就会挫伤我方军威。
如果我们打败了尉迟迥的大军,这个小城还能有什么作为!”于是率军在武陟安营扎寨。
尉迟迥派遣他的儿子魏安公尉迟率军十万进至武德,在沁水东面安营扎寨。
时逢沁水暴涨,韦孝宽就与尉迟迥的军队隔水相持,都不进攻。
孝宽长史李询密启丞相坚云:“梁士彦、宇文忻、崔弘度并受尉迟迥饷金,军中人情大异。”坚深以为忧,与内史上大夫郑译谋代此三人者,李德林曰:“公与诸将,皆国家贵臣,未相服从,今正以挟令之威控御之耳。
前所遣者,疑其乖异,后所遣者,又安知其能尽腹心邪!又,取金之事,虚实难明,今一旦代之,或惧罪逃逸;若加縻絷,则自郧公以下,莫不惊疑。
且临敌易将,此燕、赵之所以败也。
如愚所见,但遣公一腹心,明于智略,素为诸将所信服者,速至军所,使观其情伪。
纵有异意,必不敢动,动亦能制之矣。”坚大悟,曰:“公不发此言,几败大事。”乃命少内史崔仲方往监诸军,为之节度。
仲方,猷之子也,辞以父在山东。
又命刘、郑译,辞以未尝为将,译辞以母老。
坚不悦。
府司录高请行,坚喜,遣之。
受命亟发,遣人辞母而已。
自是坚措置军事,皆与李德林谋之,时军书日以百数,德林口授数人,文崐意百端,不加治点。
韦孝宽府中长史李询秘密向杨坚报告说:“梁士彦,宇文忻和崔弘度三位行军总管接受了尉迟迥馈赠的金钱,因此军中不安,人心异常。”杨坚深为担忧,就与内史上大夫郑译商议派谁取代他们三人,李德林说:“您与 这些将领本来都是国家重臣,地位平等,他们没有服从您的义务,现在您只是凭借挟天子以令诸侯的权威来控制和驾御他们罢了。
以前所派遣的,您疑心他们怀有异意;那么往后再派遣的,您又怎么能知道他们会向您推心置腹呢!再说,他们三人收取尉迟迥馈赠金钱的事,真假不明,现在如果马上派人替代他们领兵,他们可能会因害怕获罪而逃走;如果把他们都抓起来,那么前线的将帅自郧公韦孝宽以下,就会人人自危,莫不惊慌。
况且临战易将,正是战国时期燕国、赵国被齐国、秦国打败的根本原因。
以我看来,您只要派遣一位既是您的心腹,又通晓谋略,向来为众将领所信服的人,立刻到军中去,监视将领们的举动。
纵使他们怀有异意,也肯定不敢轻举妄动;万一有异常举动,也必能将其制服。”杨坚大悟,说:“如果不是你讲明这些道理,几乎要败坏大事。”于是命令少内史崔仲方前去监察诸军,并有权节制军事行动。
崔仲方是崔猷的儿子,以父亲在山东而推辞。
杨坚又先后命令刘、郑译前往,刘以自己没有做过将帅为理由推辞,郑译以母亲年迈需要侍奉为理由推辞。
杨坚很不高兴。
丞相府司录高请求前往,杨坚大喜,就派他前去。
高接受任命后立即出发,只派人向母亲告别。
从此以后,杨坚凡是处理军务,都要与李德林商量。
当时丞相府发到的军书日以百计,李德林往往同时向几个人口授批文,文意多种多样,从不加以修改。
司马消难以郧、随、温、应、土、顺、沔、儇、岳九州及鲁山等八镇来降,为质以求援。
八月,己未,诏以消难为大都督、总督九州八镇诸军事、司空,赐爵随公。
庚申,诏镇西将军樊毅进督沔、汉诸军事,南豫州刺史任忠帅众趣历阳,超武将军陈慧纪为前军都督,趣南兖州。
北周郧州总管司马消难举郧、随、温、应、土、顺、沔、儇、岳九州和鲁山等八镇投降陈朝,并派他的儿子入朝作为人质,请求援助。
八月,己未(初六),南陈宣帝下诏书任命司马消难为大都督、总督九州八镇诸军事、司空,并赐爵随公。
庚申(初七),又下诏书让镇西将军樊毅督察沔、汉地区的军事;命令南豫州刺史任忠率军向历阳进发;任命超武将军陈慧纪为前军都督,率军向南兖州进发。
周益州总管王谦亦不附丞相坚,起巴、蜀之兵以攻始州。
梁睿至汉川,不得进,坚即以睿为行军元帅以讨谦。
北周益州总管王谦也不愿意依附杨坚,于是出动巴、蜀地区的军队攻打始州。
新任益州总管梁睿到汉川以后,无法再继续前进,杨坚即任命梁睿为行军元帅讨伐王谦。
戊辰,诏以司马消难为大都督水陆诸军事。
庚午,通直散骑常侍淳于陵克临江郡。
戊辰(十五日),陈朝下诏书任命司马消难为大都督水陆诸军事。
庚午(十七日),通直散骑常侍淳于陵率军攻克临江郡。
梁世宗使中书舍人柳庄奉书入周。
丞相坚执庄手曰:“孤昔开府,从役江陵,深蒙梁主殊眷。
今主幼时艰,猥蒙顾托。
梁主奕叶委诚朝廷,当相与共保岁寒。”时诸将竞劝梁主举兵,与尉迟迥连谋,以为进可以尽节周氏,退可以席卷山南。
梁主疑未决。
会庄至,具道坚语,且曰:“昔袁绍、刘表、王凌、诸葛诞,皆一时雄杰,据要地,拥强兵,然功业莫就,祸不旋踵者,良由魏、晋挟天子,保京都,仗大顺以为名故也。
今尉迟迥虽曰旧将,昏耄已甚。
司马消难、王谦,常人之下者,非有匡合之才。
周朝将相,多为身计,竞效节于杨氏。
以臣料之,迥等终当覆灭,随公必移周诈。
未若保境息民以观其变。”梁主深然之,众议遂止。
后梁孝明帝萧岿派遣中书舍人柳庄带着书信入北周朝贡,北周丞相杨坚握着柳庄的手说:“我以前加开府时,曾经随军到过江陵,受到梁国君主的热情款待。
眼下我们正处在天子年幼,时事艰难的时期,我虽然不才,但受命辅佐朝政。
梁国君主几代都忠于朝廷,我们应当共同努力使这种融洽关系永远保持下去。”当时后梁众将帅竞相劝说萧岿起兵,与尉迟迥联合,认为这样做进可以对北周帝室效忠尽节,退可以席卷汉、沔地区。
萧岿犹豫不决。
适逢柳崐庄回来,将杨坚的话转告了萧岿,并且说:“以前袁绍、刘表、王凌、诸葛诞等人都是汉、魏时期有雄才大略的人,他们占据着战略要地,拥有强大的军队,但是都没有能够建立功业,祸难反而紧随而至。
其根本原因就是由于魏、晋挟天子以令诸侯,占据着京师,倚仗名正言顺以讨叛逆,师出有名。
方今尉迟迥虽然是一员老将,但是他年老昏庸。
而司马消难、王谦又是极普通的人,都没有匡时济世的才干。
周朝的将帅大臣,大多数只为自己打算,竞相效忠于杨坚。
以我看来尉迟迥等人终当被消灭,随公杨坚必定会夺取周政权。
我们不如保境安民,静观事态的发展变化。”萧岿非常赞同,众人也不再争论了。
高至军,为桥于沁水。
尉迟于上流纵火筏,豫为土狗以御之。
布陈二十余里,麾兵少却,欲待孝宽军半渡而击之;孝宽因其却,鸣鼓齐进。
军既渡,命焚桥,以绝士卒反顾之心。
兵大败,单骑走。
孝宽乘胜进,追至邺。
北周监军高到了前线军中,在沁水上建造桥梁。
尉迟从上游放流带火的木,高事先在桥的上游建造了一些被称为“土狗”的土墩以阻挡火,使其不能靠近桥梁。
尉迟布阵二十余里,指挥军队稍微后退,想等到韦孝宽的军队渡河中间时发起进攻。
韦孝宽趁尉迟的军队后撤之机,擂鼓齐进。
军队过河后,高又命令将桥焚毁,断绝了士卒的退路。
结果尉迟的军队大败,尉迟单骑逃走。
韦孝宽率军乘胜前进,一直追到邺城。
庚午,迥与及弟西都公,悉将其卒十三万陈于城南,迥别统万人,皆绿巾、锦袄,号“黄龙兵”。
迥弟勤帅众五万,自青州赴迥,以三千骑先至。
迥素习军旅,老犹被甲监陈。
其麾下皆关中人,为之力战,孝宽等军不利而却。
邺中士民观战者数万人,行军总管宇文忻曰:“事急矣!吾当以诡道破之。”乃先射观者,观者皆走,转相腾藉,声如雷霆。
忻乃传呼曰:“贼败矣!”众复振,因其扰而乘之。
迥军大败,走保邺城。
孝宽纵兵围之,李询及思安伯代人贺娄子干先登。
庚午(十七日),尉迟迥和尉迟以及尉迟的弟弟西都公尉迟,率领全部军队十三万人在城南布阵,尉迟迥亲率一万多人,都戴绿巾、穿锦袄,号称“黄龙兵”。
尉迟迥的弟弟尉迟勤统率军队五万人,从青州赶来增援尉迟迥,并亲率三千骑兵先期到达。
尉迟迥深谙用兵之道,现在虽然老了,仍然穿戴甲胄,亲自临阵。
他的部下都是关中人,为尉迟迥拚死血战,韦孝宽等将帅的军队因形势不利而被迫后退。
邺城百姓出来观战的有数万人,行军总管宇文忻说:“形势已经到了危急关头!我要用诡诈的战法击败敌军。”于是先射击观战的百姓,这些人纷纷逃避,互相推搡践踏,呼声震天。
宇文忻于是大声喊道:“叛贼失败了!”韦孝宽的军队很快士气重振,乘纷乱之机发起进攻。
结果尉迟迥的军队大败,退保邺城。
韦孝宽指挥军队包围了邺城,李询与安思伯代郡人贺娄子干首先登上城头。
崔弘度妹,先适迥子为妻,及邺城破,迥窘迫升楼,弘度直上龙尾追之。
迥弯弓,将射弘度,弘度脱兜鍪,谓迥曰:“颇相识不?今日各图国事,不得顾私。
以亲戚之情,谨遏乱兵,不行侵辱。
事势如此,早为身计,何所待也?”迥掷弓于地,骂左丞相极口而自杀。
弘度顾其弟弘升曰:“汝可取迥头。”弘升斩之。
军士在小城中者,孝宽尽坑之。
勤、、东走青州,未至,开府仪同大将军郭衍追获之。
丞相坚以勤初有诚款,特不之罪。
李惠先自缚归罪,坚复其官爵。
崔弘度的妹妹早先嫁给尉迟迥的儿子为妻,待邺城被攻破后,尉迟迥计穷,登上城楼,崔弘度径直从龙尾道追上去。
尉迟迥弯弓搭箭,准备射崔弘度,崔弘度摘下头盔对尉迟迥说:“还认识我吗?今日我们各自都是为了国事,不能顾及私情。
念我们有亲戚之情,特地遏制住乱兵,不许对您侵犯欺侮。
现在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您应该早为自身考虑,还等待什么呢?”尉迟迥投弓箭于地,尽情大骂左丞相杨坚,然后自杀。
崔弘度对弟弟崔弘升说:“你可取下尉迟迥的头颅。”于是崔弘升将尉迟迥斩首。
在邺小城中的尉迟迥士卒,都被韦孝宽活埋。
尉迟勤、尉迟与尉迟向东逃往青州,还没有到达,就被开府仪同大将军郭衍率兵追上抓获。
丞相杨坚因为尉迟勤开始时曾诚心归顺自己,特下令不予问罪。
李惠在尉迟迥失败前就自动回去请罪,杨坚恢复了他原来的官职和爵位。
迥末年衰耄,及起兵,以小御正崔达拿为长史。
达拿,暹之子也,文士,崐无筹略,举措多失,凡六十八日而败。
尉迟迥晚年衰朽昏愦,起兵后任命小御正崔达为大总管府长史。
崔达是崔暹的儿子,一介文士,没有计谋方略,举动处置多有失误,所以尉迟迥起兵才六十八天即告失败。
于仲文军至蓼堤,去梁郡七里。
檀让拥众数万,仲文以羸师挑战而伪北,让不设备;仲文还击,大破之,生获五千余人,斩首七百级。
进攻梁郡,迥守将刘子宽弃城走。
仲文进击曹州,获迥所署刺史李仲康。
檀让以余众屯成武,仲文袭击,破之,遂拔成武。
迥将席毗罗,众十万,屯沛县,将攻徐州。
其妻子在金乡,仲文遣人诈为毗罗使者,谓金乡城主徐善净曰:“檀让明日午时至金乡,宣蜀公令,赏赐将士。”金乡人皆喜。
仲文简精兵,伪建迥旗帜,倍道而进。
善净望见,以为檀让,出迎谒。
仲文执之,遂取金乡。
诸将多劝屠其城,仲文曰:“此城乃毗罗起兵之所,当宽其妻子,其兵自归。
如即屠之,彼望绝矣。”众皆称善。
于是毗罗恃众来薄官军,仲文设伏击之,毗罗众大溃,争投洙水死,水为之不流。
获檀让,槛送京师;斩毗罗,传首。
北周河南道行军总管于仲文率军进至蓼,距梁郡只有七里地。
檀让拥有军队数万人,于仲文以羸弱之师前去挑战,然后佯装败退,檀让由于胜利而不再设防;于仲文率军杀回,大败檀让的军队,俘虏五千余人,斩首七百级。
于仲文接着进攻梁郡,尉迟迥的守将刘子宽充城逃走。
于仲文又进攻曹州,俘虏尉迟迥所委任的刺史李仲康。
檀让率领残余部队屯守成武县,于仲文率军袭击,再一次打败檀让,攻克成武城。
尉迟迥的将领席毗罗有兵十万,驻扎在沛县,准备进攻徐州。
席毗罗的妻儿在金乡,于仲文派人假扮成席毗罗的使者,对金乡城主徐善净说:“檀让明天午时来金乡,传达蜀公尉迟迥的命令,并赏赐将士。”金乡人都很高兴。
于仲文就挑选精兵,打着尉迟迥的旗号,兼程前往。
徐善净望见,以为是檀让,出城迎接。
于仲文乘机令人拿下徐善净,于是夺取了金乡城。
众将领多劝于仲文屠杀该城兵民,于仲文说:“此城是席毗罗起兵的地方,我们应当宽待他们的妻儿,这样他部下的官兵就会自动归降。
如果我们屠杀了他们的妻儿家属,他们就会彻底绝望。”大家都赞成于仲文的主张。
于是席毗罗依仗着优势兵力来逼近官军,于仲文设下埋伏,纵兵出击,席毗罗的军队惨败,部下争着投洙水而死,以至洙水被堵塞不流。
于仲文俘获了檀让,用槛车押送京城,杀了席毗罗,传首级到长安。
韦孝宽分兵讨关东叛者,悉平之。
坚徙相州于安阳,毁邺城及邑居。
分相州,置毛州、魏州。
韦孝宽分兵讨伐关东叛军,全部平定。
杨坚迁移相州治所于安阳,毁掉邺城及其民房。
又分割相州,设置毛州、魏州。
梁主闻迥败,谓柳庄曰:“若从众人之言,社稷已不守矣!”
后梁国主得知尉迟迥起兵失败,对柳庄说:“当初如果听从了众将领的话,国家就不能保全了。”
丞相坚之初得政也,待黄公刘、沛公郑译甚厚,赏赐不可胜计,委以心膂,朝野倾属,称为“黄、沛”。
二人皆恃功骄恣,溺于财利,不亲职务。
及辞监军,坚始疏之,恩礼渐薄。
高自军所还,宠遇日隆。
时王谦、司马消难未平,坚忧之,忘寝与食。
而逸游纵酒,相府事多遗落。
坚乃以高代为司马;不忍废译,阴敕官属不得白事于译。
译犹坐厅事,无所关预,惶惧顿首,求解职;坚犹以恩礼慰勉之。
北周丞相杨坚起初掌握政权时,对黄公刘、沛公郑译礼遇深厚,赏赐的财物不可胜计,并且委以心腹重任,所以朝野上下莫不奉承巴结,称为“黄、沛”。
刘、郑二人仗着荐引杨坚有功而骄傲放纵,追求财物,不理政事。
等到相继推辞出任监军以后,杨坚开始疏远他们,恩惠礼遇逐渐淡薄。
高从军中回朝后,日益受到杨坚的宠信。
当时王谦与司马消难的反叛尚未平定,杨坚为此担忧,常常废寝忘食。
而刘游玩享乐,纵酒无节,致使相府公事多有耽误。
于是杨坚任命高代替刘为丞相府司马;但还不忍心废黜郑译,就暗中命令各级官吏不得向郑译上报公事文书。
郑译虽然仍能出入丞相府,但已不能参预政事。
于是郑译惊恐地向杨坚顿首谢罪,请求解除长史职务,杨坚仍然施以恩惠来安慰他。
癸酉,智武将军鲁广达克周之郭默城。
丙子,淳于陵克州城。
癸酉(二十日),陈朝智武将军鲁广达攻克北周郭默城。
丙子(二十崐三日),通直散骑常侍淳于陵攻克北周州城。
周以汉王赞为太师,申公李穆为太傅,宋王实为大前疑,秦王贽为大右弼,燕公于为大左辅。
,仲文之父也。
北周朝廷任命汉王宇文赞为太师,申公李穆为太傅,宋王宇文实为大前疑,秦王宇文贽为大右弼,燕公于为大左辅。
于是于仲文的父亲。
乙卯,周大赦。
乙卯(疑误),北周朝廷大赦天下。
周王谊帅四总管至郧州,司马消难拥其众以鲁山、甑山二镇来降。
北周行军元帅王谊统领四位总管进至郧州,司马消难率军献鲁山、甑山二镇归降南陈。
初,消难遣上开府仪同大将军段将兵围顺州,顺州刺史周法尚不能拒,弃城走,消难虏其母弟而南。
樊毅救消难,不及,周亳州总管元景山击之,毅掠居民而去。
景山与南徐州刺史宇文追之,与毅战于漳口,一日三战三捷。
毅退保甑山镇,城邑为消难所据者,景山皆复取之。
起初,司马消难派遣上开府仪同大将军段率军围攻顺州,北周顺州刺史周法尚抵御不住,只好弃城出逃,司马消难俘获了他的母亲和弟弟向南而去。
陈将樊毅率军来援救司马消难,没有赶上,北周亳州总管元景山攻打樊毅,樊毅劫掠百姓而退去。
元景山和南徐州刺史宇文合兵追击樊毅,在漳口交战,一日内三战三捷。
于是樊毅退保甑山镇,原来由司马消难所占据的地方,都被元景山重新夺取。
郧州巴蛮多叛,共推渠帅兰雒州为主,以附消难。
王谊遣诸将分讨之,旬月皆平。
陈纪、萧摩诃攻广陵,周吴州总管于击破之。
沙州氐帅杨永安聚众应王谦,大将军乐宁公达奚儒讨之。
杨素破宇文胄于石济,斩之。
郧州巴蛮到处反叛,他们共同推举酋帅兰雒州为首领,响应司马消难。
王谊派遣众将分路讨伐,不到一个月即全部平定。
南陈前军都督陈纪、萧摩诃率军进攻广陵,被北周吴州总管于击退。
沙州氐帅杨永安聚众响应王谦,大将军乐宁公达奚儒率军讨伐。
杨素率军于石济击败荥州刺史宇文胄,将宇文胄斩首。
周以神武公窦毅为大司马,齐公于智为大司空;九月,以小宗伯竟陵公杨惠为大宗伯。
北周朝廷任命神武公窦毅为大司马,齐公于智为大司空;九月,又任命小宗伯竟陵公杨惠为大宗伯。
丁亥,周将王延贵帅众援历阳;任忠击破之,生擒延贵。
丁亥(初五),北周将领王延贵率军增援历阳,被南陈南豫州刺史任忠击败,俘获了王延贵。
壬辰,周废皇后司马氏为庶人。
庚戌,以随世子勇为洛州总管、东京小冢宰,总统旧齐之地。
壬子,以左丞相坚为大丞相,罢左、右丞相之官。
壬辰(初十),北周朝廷废皇后司马氏为平民。
庚戌(二十八日),北周朝廷任命随公杨坚的长子杨勇为洛州总管、东京小冢宰,统辖原北齐王朝所管辖的地区。
壬子(三十日),北周朝廷又任命左丞相杨坚为大丞相,废除左、右丞相的官职。
冬,十月,甲寅,日有食之。
冬季,十月,甲寅(初二),出现日食。
周丞相坚杀陈惑王纯及其子。
北周丞相杨坚诛杀陈惑王宇文纯和他的儿子。
周梁睿将步骑二十万讨王谦,谦分命诸将据险拒守,睿奋击,屡破之,蜀人大骇。
谦遣其将达奚,高阿那肱、乙弗虔等帅众十万攻利州,堰江水以灌之。
城中战士不过二千,总管昌黎豆卢,昼夜拒守,凡四旬,时出奇兵击等,破之;会梁睿至,等遁去。
睿自剑阁入,进逼成都。
谦令达奚、乙弗虔城守,亲帅精兵五万,背城结陈。
睿击之,谦战败,将入城,、虔以城降。
谦将麾下三十骑走新都,新都令王宝执之。
戊寅,睿斩谦及高阿那肱,剑南平。
北周行军元帅梁睿统率步、骑兵二十万讨伐王谦,王谦分别命令众将占据战略要地,以抵御朝廷军队,梁睿率军奋勇出击,多次打败王谦军队,蜀地人大为惊骇。
王谦派遣部将达奚、高阿那肱、乙弗虔等人率军十万攻打利崐州,筑坝拦嘉陵江水以灌利州城。
城中守军士卒不过两千,总管昌黎人豆卢率军日夜拒守,相持达四十天,还时常出奇兵袭击达奚等人的军队,并取得胜利。
正当此时,梁睿率军赶到,达奚等人率军逃走。
于是梁睿率军从剑阁入川,进逼成都。
王谦命令达奚、乙弗虔守城,自己亲率精兵五万,背城摆开阵势。
梁睿纵兵攻打,王谦战败,将要入城,达奚、乙弗虔举城投降。
王谦带领部下三十名骑兵逃往新都,被新都县令王宝抓获。
戊寅(二十六日),梁睿将王谦和高阿那肱斩首,剑南全部平定。
十一月,甲辰,周达奚儒破杨永安,沙州平。
十一月,甲辰(二十二日),北周大将军达奚儒率军击败氐帅杨永安,平定了沙州。
丁未,周郧襄公韦孝宽卒。
孝宽久在边境,屡抗强敌;所经略布置,人初莫之解,见其成事,方乃惊服。
虽在军中,笃意文史;敦睦宗族,所得俸禄,不入私室。
人以此称之。
丁未(二十五日),北周郧襄公韦孝宽去世。
韦孝宽曾长期镇守边疆,多次抗击强敌;对于他的筹划部署,人们一开始都难以理解,待后来他获得胜利,人们才惊奇和钦佩。
韦孝宽虽然戒马一生,但专心于文史;又与宗族和睦,自己所得俸禄,从不独自占有。
人们因此而称赞他。
十二月,庚辰,河东康简王叔献卒。
十二月,庚辰(疑误),南陈河东康简王陈叔献去世。
癸亥,周诏诸改姓者,宜悉复旧。
癸亥(十二日),北周静帝下诏令在西魏时改姓鲜卑姓氏的人,都应恢复原来的姓氏。
甲子,周以大丞相坚为相国,总百揆,去都督中外、大冢宰之号,进爵为王,以安陆等二十郡为随国,赞拜不名,备九锡之礼;坚受王爵、十郡而已。
甲子(十三日),北周朝廷任命大丞相杨坚为相国,统辖百官总理国家政事;免去他都督中外诸军事、大冢宰的称号;进爵位为王,以安陆等二十郡作为随王国;特许他在朝见天子时不称名,又赐他享有九锡仪礼。
杨坚只接受了随王爵位和十郡的封地。
辛未,杀代王达、腾闻王及其子。
辛未(二十日),北周诛杀了代王宇文达、腾闻王宇文和他们的儿子。
壬申,以小冢宰元孝规为大司徒。
壬申(二十一日),北周朝廷任命小冢宰元孝规为大司徒。
是岁,周境内有州二百一十一,郡五百八。
这一年,北周境内有州二百一十一个,郡五百零八个。
陈纪九 高宗宣皇帝下之下太建十三年(辛丑、581)
陈纪九 陈宣帝太建十三年(辛丑,公元581年)
春,正月,壬午,以晋安王伯恭为尚书左仆射,吏部尚书袁宪为右仆射。
宪,枢之弟也。
春季,正月,壬午(初一),陈朝任命晋安王陈伯恭为尚书左仆射,吏部尚书袁宪为尚书右仆射。
袁宪是袁枢的弟弟。
周改元大定。
北周静帝改年号为大定。
二月,甲寅,隋王始受相国、百揆、九锡,建台置官。
丙辰,诏进王妃独孤氏为王后,世子勇为太子。
二月,甲寅(初四),隋王杨坚始接受相国、统辖百官的职务和九锡礼仪,并建立隋国台省、设置官吏。
丙辰(初六),北周静帝诏令进封隋王妃独孤氏为王后,隋王世子杨勇为太子。
开府仪同大将军庾季才,劝隋王宜以今月甲子应天受命。
太傅李穆、开府仪同大将军卢贲亦劝之。
于是周主下诏,逊居别宫。
甲子,命兼太傅杞公椿奉册,大宗伯赵奉皇帝玺绂,禅位于隋。
隋主冠远游冠;受册、玺,改服纱帽、黄袍;入御临光殿,服兖冕,如元会之仪。
大赦,改元开皇。
命有司奉春册祀于南郊。
遣少冢宰元孝矩代太子勇镇洛阳。
孝矩名矩,以字行,天赐之孙也;女为太子妃。
北周开府仪同三司庾季才劝说隋王杨坚应该在本月甲子日顺应天命,接受皇位。
太傅李穆、开府仪同大将军卢贲也向杨坚劝进。
于是,北周静帝颁下诏书,让位迁居别宫。
甲子(十四日),北周静帝命令兼太傅杞公宇文椿捧着册书,大宗伯赵捧着皇帝的玺印,禅位于隋王杨坚。
隋文帝戴着远游冠,接受了册书、御玺,又改戴白纱帽,穿上黄袍;然后进入临光殿,再戴上冠冕,穿上衮服,按照皇帝每年正月初一朝见百官群臣的元会礼仪登基称帝。
隋文帝下令大赦天下,改年号为开皇。
并命令有关官员捧着册书前往南郊祭天,禀告上天隋已承天受命。
又派遣小冢宰元孝矩替代太子杨勇镇守洛阳。
元孝矩本名元矩,以字行世,是元天赐的孙子;他女儿是太子杨勇的妃子。
少内史崔仲方劝隋主除周六官,依汉、魏之旧,从之。
置三师、三公及尚书、门下、内史、秘书、内侍五省。
御史、都水二台,太常等十一寺,左右卫等十二府,以分司统职。
又置上柱国至都督十一等勋官,以酬勤劳;特进至朝散大夫七等散官,以加文武官之有德声者。
改侍中为纳言。
以相同司马高为尚书左仆射,兼纳言,相国司录京兆虞庆则为内史监,兼吏部尚书,相国内郎李德林为内史令。
小内史崔仲方劝说隋文帝废除北周建立的六官制度,而恢复汉、魏旧制,隋文帝听从了他的建议。
于是,隋朝设置了太师、太傅、太保三师和太尉、司徒、司空三公,以及尚书、门下、内史、秘书、内侍五省,御史、都水二台,太常等十一寺,左、右卫等十二府,以分别执掌和统领各类职事政务。
又设置了上柱国至都督十一等勋爵,用来酬劳勤苦和立功的将帅;设置了特进至朝散大夫七等散官,用来加封有德行和声望的文武大臣。
还将门下省长官侍中改称纳言。
任命原相国府司马高为尚书左仆射兼纳言,相国府司录京兆人虞庆则为内史监兼吏部尚书,相国府内郎李德林为内史令。
乙丑,追尊皇考为武元皇帝,庙号太祖;皇妣吕氏为元明皇后。
丙寅,修庙社。
立王后独孤为皇后,王太子勇为皇太子。
丁卯,以太尉赵为尚书右仆射。
己巳,封周静帝为介公。
周氏诸王皆降爵为公。
乙丑(十五日),隋文帝诏令追尊皇考杨忠为武元皇帝,庙号太祖;皇妣吕氏为元明皇后。
丙寅(十六日),又诏令修建祖庙社庙。
同时,册立原隋王后独孤氏为皇后,王太子杨勇为皇太子。
丁卯(十七日),任命太尉赵为尚书右仆射。
己巳(十九日),封北周静帝为介公,原北周宗室诸王一律降爵改封为公。
初,刘、郑矫诏以隋主辅政,杨后虽不预谋,然以嗣子幼冲,恐权在他族,闻之,甚喜。
后知其父有异图,意颇不平,形于言色,及禅位,愤惋逾甚。
隋主内甚愧之,改封乐平公主,久之,欲夺其志;公主誓不许,乃止。
起初,刘、郑译假传北周天元皇帝诏命引用隋文帝辅政,天元杨皇后虽崐然没有参预谋划,却因为静帝年幼,恐怕政权落入别族手中,所以听说杨坚辅政非常高兴。
后来杨皇后察觉到她父亲怀有异图,密谋篡权,心中愤愤不平,往往从言语态度上表现出来;及至北周静帝禅位于隋文帝,她异常愤怒和悲伤。
隋文帝也感到非常对不起女儿,于是改封她为乐平公主。
过了一段时间,隋文帝想作主将女儿改嫁,乐平公主人驻誓死不从,隋文帝只好作罢。
隋主与周载下大夫北平荣建绪有旧,隋主将受禅,建绪为息州刺史;将之官,隋主谓曰:“且踌躇,当共取富贵。”建绪正色曰:“明公此旨,非仆所闻。”及即位,来朝,帝谓之曰:“卿亦悔不?”建绪稽首曰:“臣 位非除广,情类杨彪。”帝怒曰:“朕虽不晓书语,亦知卿此言不逊!”
隋文帝和原北周载师下大夫北平人荣建绪有交情,在他将要接受禅让时,荣建绪被朝廷任命为息州刺史。
在即将赴任时,隋文帝对荣建绪说:“请暂且耽搁一下,当共享富贵荣华。”荣建绪严肃地回答说:“明公的这些话,不是我想听到的。”隋文帝即位后,荣建绪入朝,文帝对他说:“你感到后悔吗?”荣建绪叩头回答道:“我虽然没有处在晋、宋禅让之际东晋秘书监徐广的位置,但和曹魏代汉后的东汉太尉杨彪情状相似。”隋文帝听了发怒说:“朕虽然不明白书上的典故,但也知道你此言不恭敬!”
上柱国窦毅之女,闻隋受禅,自投堂下,抚膺太息曰:“恨我不为男子,救舅氏之患!”毅及襄阳公主掩其口曰:“汝勿妄言,灭吾族!”毅由是奇之。
及长,以适唐公李渊。
渊,之子也。
原北周上柱国窦毅的女儿得知隋文帝接受了禅让后,气愤得扑倒在殿阶下,捶胸叹息说:“恨我不是个男子,以拯救舅家宇文氏于患难之中!”窦毅和夫人襄阳公主急忙捂住她的嘴说:“你不要乱说,那样会招致灭族之祸的!”窦毅由此对女儿感到惊奇。
窦毅女儿长大后,嫁给唐公李渊。
李渊是李的儿子。
虞庆则劝隋主尽灭宇文氏,高、杨惠亦依违从之,李德林固争,以为不可,隋主作色曰:“君书生,不足与议此!”于是周太祖孙谯公乾恽、冀公绚,闵帝子纪公,明帝子公贞、宋公实,高祖子汉公赞、秦公贽、曹公允、道公充、蔡公兑、荆公元,宣帝子莱公衍、郢公术皆死。
德林由此品位不进。
内史监虞庆则劝说隋文帝斩尽杀绝北周帝室宇文氏,尚书左仆射高、邗公杨惠也违心赞成,只有内史令李德林苦苦争辩,认为不能那样做,隋文帝变了脸色说道:“你只是一介书生,不值得和你讨论此事!”于是,北周文帝宇文泰的孙子谯公宇文乾晖、冀公宇文绚,孝闵帝宇文觉的儿子纪公宇文,明帝宇文毓的儿子公宇文贞、宋公宇文实,武帝宇文邕的儿子汉公宇文赞、秦公宇文贽、曹公宇文允、道公宇文充、蔡公宇文兑、荆公宇文元,宣帝宇文的儿子莱公宇文衍、郢公宇文术,全部被处死。
因为这件事,李德林的官品职位再没有升迁过。
乙亥,上耕藉田。
乙亥(二十五日),南陈宣帝亲自耕种藉田。
隋主封其弟邵公慧为滕王,安公爽为卫王,子雁门公广为晋王,俊为秦王,秀为越王,谅为汉王。
隋文帝封皇弟邵公杨慧为滕王、安公杨爽为卫王,封皇子雁门公杨广为晋王、杨俊为秦王、杨秀为越王、杨谅为汉王。
隋主赐李穆诏曰:“公既旧德,且又父党。
敬惠来旨,义无有违。
即以今月十三日恭膺天命。”俄而穆入朝,帝以穆为太师,赞拜不名;子孙虽在襁褓,悉拜仪同,一门执象笏者百余人,贵盛无比。
又以上柱国窦炽为太傅,幽州总管于翼为太尉。
李穆上表乞骸骨,诏曰:“吕尚以佐周,张苍以华皓相汉,高才命世,不拘常礼。”仍以穆年耆,敕蠲朝集,有大事,就第询访。
随文帝赐给并州总管李穆诏书说:“您既素有德望,并且又是家父的同辈好友。
您劝我顺天受命的来函,我不敢违背。
已经于本月十三日恭承天命,登上帝位。”不久李穆自并州入朝,文帝即任命李穆为太师,。
特许他在朝拜时不称名。
李穆的子孙即使还在襁褓之中,也一律授予仪同三司。
因此,李穆一门手持牙笏身居官位的多达一百余人,贵盛无比。
隋文帝又任命上柱国窦炽为太傅、幽州总管于翼为太尉。
李穆上表请求辞职归养,隋文帝下诏书说:“古代姜太公吕尚以百岁高龄辅佐周文王、武王成就王业,张苍以白发老人担任汉文帝的丞相,高才伟人佐命当世,不能拘泥于常礼。”于是以李穆年事已高,敕免崐除正常朝会。
遇有军国大事,朝廷派人到府上征询他的意见。
美阳公苏威,绰之子也,少有令名,周晋公护强以女妻之。
威见护专权,恐祸及己,屏居山寺,以讽读为娱。
周高祖闻其贤,除车骑大将军、仪同三司,又除稍伯下大夫,皆辞疾不拜;宣帝就除开府仪同大将军。
隋主为丞相,高荐之,隋主召见,与语,大悦;居月余,闻将受禅,遁归田里。
请追之,隋主曰:“此不欲预吾事耳,置之。”及受禅,征拜太子少保,追封其父为邳公,以威袭爵。
美阳公苏威是苏绰的儿子,少年时即享有美名,北周晋公守文护硬碍把女儿嫁给他。
后来苏威见宇文护专制朝廷,恐怕他一旦失势将会牵连自己,于是就隐居于山寺中,以读书为娱。
北周高祖听说他有贤能,就任命他为车骑大将军、仪同三司,不久又任命他为稍伯下大夫,可是苏威都称病不接受任命;北周宣帝时又任命他为开府仪同大将军。
隋文帝担任丞相后,高推荐苏威,文帝就加以召见并与他交谈,非常赏识他。
苏威在长安住了一个多月,得悉隋将受禅代周,于是就逃归故里。
高请求追回苏威,隋文帝回答说:“他这样做是不想参预我的事,暂且别管他。”及至接受禅位后,文帝就征召并任命苏威担任太子少保,追封他的父亲苏绰为邳公,让苏威承袭爵位。
丁丑,隋以晋王广为并州总管。
三月,戊子,以上开府仪同三司贺若弼为吴州总管,镇广陵;和州刺史河南韩擒虎为庐州总管,镇庐江。
隋主有并吞江南之志,问将交帅于高,荐弼与擒虎,故置于南边,使潜为经略。
丁丑(二十七日),隋朝任命晋王杨广为并州总管。
三月,戊子(疑误),又任命上开府仪同三司贺若弼为吴州总管,镇守广陵;任命和州刺史河南人韩擒虎为庐州总管,镇守庐江。
当时隋文帝有吞并江南的志向,向高访求将帅,高向他推荐了贺若弼和韩擒虎,因此隋承文帝派遣他们二人驻守在南面边境,让他们暗中加以筹划。
戊戌,以太子少保苏威兼纳言、度支尚书。
戊戌(疑误),隋朝任命太子少保苏威兼任纳言、度支尚书。
初,苏绰在西魏,以国用不足,制征税法颇重,既而叹曰:“今所为者,譬如张弓,非平世法也。
后之君子,谁能驰之!”威闻其言,每以为己任。
至是,奏减赋役,务从轻简,隋主悉从之,渐见亲重,与高参掌朝政。
帝尝怒一人,将杀之;威入进谏,帝不纳,将自出斩之,威当帝前不去;帝避之而出,威又遮止。
帝拂衣而入,良久,乃召威谢曰:“公能若是,吾无忧矣。”赐马二匹,钱十余万,寻复兼大理卿、京兆尹、御史大夫,本官悉如故。
当初,苏绰在西魏时,因为经常国用不足,所以制定的税收很重。
颁行后他慨然叹道:“我今天所制定的重税法,就譬如张满的弓,只是为了在战乱之世满足国用,并不是治平之世的作法。
后世的君子,谁能把弓弦放松呢?”苏威听了父亲的话,就把这件事当作自己的使命。
现在他担任了度支尚书,于是奏请减免赋税徭投,尽量从轻从简,隋文帝全部采纳了他的建议。
苏威因此逐渐受到隋文帝的信任倚重,和高一起掌管朝政。
隋文帝曾经恼怒一个人,将要杀死他;苏威来到殿进谏,文帝不听,将亲自出去杀掉那人,而苏威挡在文帝面前不离开;文帝避开他又想出去,苏威又上前遮挡。
于是文帝非常生气,拂衣返回宫中;过了很长时间,文帝才又召见苏威,致歉说:“你能够这样做,我就不用担忧了。”并赏赐给他马两匹,钱十余万。
不久,又任命苏威兼任大理寺卿、京兆尹、御史大夫,原来的官职仍旧。
治书侍御史安定梁毗,以威兼领五职,安繁恋剧,无举贤自代之心,抗表劾威,帝曰:“苏威朝夕孜孜,志存远大,何遽迫之!”因谓朝臣曰:“苏威不值我,无以措其言;我不得苏威,何以行其道。
杨素才辩无双,至于斟酌古今,助我宣化,非威之匹也。
威若逢乱世,南山四皓,岂易屈哉!”威尝言于帝曰:“臣先人每戒臣云:‘唯读《孝经》一卷,足以立身治国,何保用多为!’”帝深然之。
治书侍御史安定人梁毗认为苏威一身兼领五项职务,安于繁碎,眷恋于烦杂,没有举荐贤才接替自己的念头,于是就上表弹劾他,隋文帝说:“苏威从早到晚孜孜不倦地勤奋工作,而且志向远大,抱负不凡,你为何突然提出要他让贤?”并因此对百官朝臣说:“苏威如果没有遇到我,就无法施展他的抱负;我如果没有苏威,又如何能够推行安邦定国之道呢?清河公杨素虽然辩才无崐双,至于博古通今,辅助我宣扬教化,就远不能和苏威相比。
苏威如果遭逢乱世,肯定会像西汉初年的南山四皓那样隐居避世,岂能轻易使他屈服出仕!”苏威曾经对隋文帝说:“我的父亲经常告诫我说:“只要熟读《孝经》一书,就足以安身立命,治理国家,那里用得着读很多的书!”隋文帝深表同意。
高深避权势,上表逊位,让于苏威,帝欲成其美,听解仆射。
数日,帝曰:“苏威高蹈前朝,能推举。
吾闻进贤受上赏,宁可使之去官!”命复位。
、威同心协赞,政刑大小,帝无不与之谋议,然后行之。
故革命数年,天下称平。
尚书左仆射高想避开权势,上表请求辞职,让位于苏威。
隋文帝想成全他让贤的美名,允许解除他仆射职务。
数日后,隋文帝又说:“苏威在前朝北周隐居不仕,高能够推举他这样的贤才。
我听说举荐贤才的人应该得到最高的奖赏,怎么能让他去官离职呢?”于是命令恢复高的职务。
高和苏威同心协力,朝中政事无论大小,文帝都先和他们商议,然后才公布实行。
所以隋文帝称帝数年来,天下升平,国泰民安。
太子左庶子卢贲,以、威执政,心甚不平,时柱国刘亦被疏忌。
贲因讽及上柱国元谐、李询、华州刺史张宾等谋黜、威,五人相与辅政。
又以晋王广有宠于帝,私谓太子曰:“贲欲数谒殿下,恐为上所谴,愿察区区之心。”谋泄,帝穷治其事,等委罪于宾、贲。
公卿奏二人当死,帝以故旧,不忍诛,并除名为民。
太子左庶子卢贲因为高、苏威执掌朝政,心中愤愤不平。
当时柱国刘也受到隋文帝的猜忌和疏远,于是卢贲就暗中鼓动刘以及上柱国元谐、李询、华州刺史张宾等人密谋废黜高、苏威,由他们五人共同辅政。
同时,卢贲又因为晋王杨广正受到隋文帝的宠爱,因此私下对太子杨勇说:“我本想常来看望殿下,但恐怕被后皇上知道了必定会遭到谴责,愿您明察我的一片诚心。”后来他们的密谋败露,隋文帝下令彻底追查,于是刘等三人把罪责全推到张宾和卢贲头上。
公卿大臣上奏说张、卢二人应当处死,隋文帝因为这两人都是他的旧交,不忍心将他们处死,而是将他们除官为民。
庚子,隋诏前代品爵,皆依旧不降。
庚子(疑误),隋文帝颁下诏令,百官大臣凡在前代北周所受封的官品爵位,都仍旧不予降低。
丁未,梁主遣其弟太宰岩入贺于隋。
丁未(疑误),后梁国主派遣弟弟太宰萧岩入隋庆贺。
夏,四月,辛巳,隋大赦。
戊戌,悉放太常散乐为民,仍禁杂戏。
夏季,四月,辛巳(初二),隋朝大赦天下罪人。
戊戌(十九日),全部释放录属于太常寺演奏散乐的乐户为平民百姓,但仍然禁止演出杂戏。
散骑常侍韦鼎、兼通直散骑常侍王聘于周。
辛丑,至长安,隋已受禅,隋主致之介国。
陈朝派遣散骑常侍韦鼎、兼通直散骑常侍王到北周聘问。
辛丑(二十二日),韦鼎等人到达长安,当时隋朝已接受了北周的禅让,于是隋文帝就把他们送到北周静帝受封的介国。
隋主召汾州刺史韦部冲为眯兼散骑常侍。
时发稽胡筑长城,汾州胡千余人,在涂亡叛。
帝召冲问计,对曰:“夷狄之性,易为反覆,皆由牧宰不称之所致。
臣请以理绥静,可不劳兵而定。”帝然之,命冲绥怀叛者,月余皆至,并赴长城之役。
冲,之子也。
隋文帝征召汾州刺史韦冲入朝,任命他为兼散骑常侍。
当时征发稽胡族修筑长城,汾州胡人有一千多人在征发途中叛逃。
隋文帝召见冲问计,韦冲回答说:“夷狄之族反复无常,都是由于州郡长官不称职造成的。
我请求前去以理安抚他们,这样可不劳用兵而平定叛乱。”隋文帝认为他说的对,就派遣他前去采用怀柔政策招附叛逃胡人,不出一个月,那些胡人都来归附,并去服役修筑长城。
韦冲是韦的儿子。
五月,戊午,隋封邗公雄为广平王,永康公弘为河间王。
雄,高祖之族子也。
五月,戊午(初十),隋朝封邗公杨雄为广平王,永康公杨弘为河间王。
杨雄是高祖杨坚的族子。
隋主潜害周静帝而为之举哀,葬于恭陵;以其族人洛为嗣。
隋文帝暗害了北周静帝,并为他举行了葬礼,把他埋葬在恭陵;然后以静帝的族人宇文洛为他的后代。
六月,癸未,隋诏郊庙冕服必依《礼经》。
其朝会之服、旗帜、牺牲皆尚赤,戎服以黄,常服通用杂色。
秋,七月,乙卯,隋主始服黄,百僚毕贺。
于是百官常服,同于庶人,皆著黄袍;隋主朝服亦如之,唯以十三环带为异。
六月,癸未(二十九日),隋文帝诏令内外百官,在郊祀上天和庙祭先祖时,冠冕服饰都必须依据《礼经》;在朝会时所穿的朝服和国家所用的各种旗帜、祭祀所用的牲畜都崇尚红色,将帅兵士的军服使用黄色,官吏平民的常服通用杂色。
秋季,七月乙卯(初八),隋文帝首次穿黄色衣服,百官群臣都表示祝贺。
于是百官大臣的常服与庶民百姓相同,都穿黄袍;隋文帝的朝服也是一样,唯一不同的是系以十三环金带。
八月,壬午,隋废东京官。
八月,壬午(初五),隋朝废除东京洛阳的六府官署。
吐谷浑寇凉州,隋主遣行军元帅乐安公元谐等步骑数万击之。
谐击破吐谷浑于丰利山,又败其太子可博汗于青海,俘斩万计。
吐谷浑震骇,其王侯三十人各帅所部来降。
吐谷浑可汁夸吕帅亲兵远循。
隋主以其高宁王移兹裒为河南王,使统降众。
以元谐为宁州刺史,留行军总管贺娄子干镇凉州。
吐谷浑侵犯凉州,隋文帝派遣行军元帅乐安公元谐等统率步、骑兵数万人反击吐谷浑。
乐谐率军先在丰利山打败吐谷浑军队,又在青海湖打败吐谷浑太子可博汗,共俘虏、斩杀一万多人。
于是吐谷浑举国震骇,共有王、侯三十人各自率领部落前来投降。
吐谷浑可汗夸吕带领亲兵逃奔远方。
隋文帝封吐谷浑高宁王移兹裒为河南王,让他统领归降的吐谷浑部族。
又任命元谐为宁州刺史,留下行军总管贺娄子干镇守凉州。
九月,庚午,将军周罗攻隋故墅,拔之。
萧摩诃攻江北。
九月,庚午(二十四日),陈朝将军周罗率军攻打隋朝的故墅城,并夺取了它。
萧摩诃也率军攻打隋江北地区。
隋奉车都尉于宣敏奉使巴、蜀还,奏称:“蜀土沃饶,人物殷阜,周德之衰,遂成戎首。
宜树建藩屏,封殖子孙。”隋主善之。
辛未,以越王秀为益州总管,改封蜀王。
宣敏,谨之孙也。
隋朝奉车都尉于宣敏奉命出使巴、蜀还朝,上奏说:“蜀地土壤沃饶,人才辈出,物产丰富,因为周朝衰败,于是王谦得以在那里起兵作乱。
所以陛下应该在那里建立藩国,封赐子孙。”隋文帝认为他的建议很好。
辛未(二十五日),任命越王杨秀为益州总管,改封蜀王。
于宣敏是于谨的儿子。
隋以上柱国长孙览、元景山并为行军元帅,发兵入寇;命尚书左仆射高节度诸军。
隋朝任命上柱国长孙览、元景山同为行军元帅,发兵攻打南陈;又下令尚书左仆射高负责节制协调诸军。
初,周、齐所铸钱凡四等,及民间私钱,名品甚众,轻重不等。
隋主患之,更铸五铢钱,背、面、肉、好皆有周郭,每一千重四斤二两。
悉禁古钱及私钱。
置样于关;不如样者,没官销毁之。
自是钱币始壹,民间便之。
当初,北周、北齐官府所铸造的钱币先后共有四种,加上民间私自铸造的钱币,名称和品种很多,轻重也不一样。
隋文帝对此深为忧虑,于是下令重新铸造五铢钱。
所铸钱的背面、正面、钱身、钱孔的边缘都有凸起的轮廓,每一千枚重四斤二两。
完全禁止使用前代古钱和民间私铸钱,在各处关口放置新五铢钱样品,凡发现和样品不符合的钱币,即没收入官予以销毁。
从此,隋朝流通的钱币得到统一,民间使用起来非常方便。
隋郑译以上柱国归第,赏赐丰厚。
译自以被疏,呼道士醮章祈福,为婢所告,以为巫蛊,译又与母别居,为宪司所劾,由是除名。
隋主下诏曰:“译若留之于世,在人为不道之臣;戮之于朝,入地为不孝之鬼。
有累幽显,无所置之。
宜赐以《孝经》,令其熟读。”仍遣与母共居。
隋朝郑译以上柱国退休归家养老,隋文帝给予他丰厚的赏赐。
郑译自认为被文帝疏远,于是请来道士设坛做法事,为他消灾祈福。
事情被他家的婢女告发,被认为是巫师诅咒;郑译又因为和母亲分开居住,也遭到御史台弹劾,因此销除了郑译的所有官爵。
隋文帝还下诏书说:“如果把郑译留在世上,他就成了不守臣道的人;如果把他处死于朝,他到了阴间则成了不孝父母的鬼崐,看来无论如何处置,都将玷污阴间、阳间两个世界,实在没有地方安置他。
应该赐给他一本《孝经》,让他去熟读。”仍然让他和母亲一起居住。
初,周法比于齐律,烦而不要,隋主命高、郑译及上柱国杨素、率更令裴政等更加修定。
政练习典故,达于从政,乃采魏、晋旧律,下至齐、梁,沿革重轻,取其折衷。
时同修者十余人,凡有疑滞,皆取决于政。
于是去前世枭、及鞭法,自非谋叛以上,无收族之罪。
始制死刑二,绞、斩;流刑三,自二千里至三千里;徒刑五,自一年至三年;杖刑五,自六十至百;笞刑五,自十至五十。
又制议、请、减、赎、官当之科以优士大夫。
除前世讯囚酷法,考掠不得过二百;枷杖大小,咸有程式。
民有枉屈,县不为理者,听以次经郡及州;若仍不为理,听诣阙伸诉。
当初,北周的法令和北齐相比,条文烦琐而不得要领,于是隋文帝下令高、郑译以及上柱国杨素、率更令裴政等人重新加以修订。
裴政熟悉前代典故,通晓执政之道,于是汇集魏、晋旧律,下迄南齐、南梁各朝各代的因循变革,轻重宽严,取其量刑适当的作法或规定,编订为新律。
当时参预修订的有十余人,凡有疑难的地方,都由裴政裁定。
于是废除了前代斩首后挂于木杆上示众的枭刑、车裂于市的刑以及鞭打的鞭刑。
如果不是犯了谋叛以上死罪,不收捕家族连坐治罪。
新律所规定的死刑有绞刑和斩刑两等,流刑有自二千里至三千里共三等,徒刑有自一年至三年共五等,仗刑有自六十下至一百下共五等,笞刑有自十下至五十下共五等。
又制定了八议、申请减罪、官品减罪、纳铜赎罪、官职抵罪的条款,以优待士大夫。
新律也革除了前代审问囚犯经常使用的残酷刑法,规定拷打不能超过二百下;就连刑具、枷杖的大小,也都有一定的规定。
同时,还规定平民百姓如果有枉屈而县里不受理的,允许依次向郡、州提出申诉;如果郡、州仍不受理的,允许直接向朝廷提出申诉。
冬,十月,戊子,始行新律。
诏曰:“夫绞以致毙,斩则殊彤,除恶之体,于斯已极。
枭首、身,义无所取,不益惩肃之理,徒表安忍之怀。
鞭之为用,残剥肤体,彻骨侵肌,酷均脔切。
虽云往古之式,事乖仁者之刑。
枭、及鞭,并令去之。
贵带砺之书,不当徒罚;广轩冕之荫,旁及诸亲。
流役六年,改为五载;刑徒五岁,变从三祀。
其余以轻代重,化死为生,条目甚多,备于简策。
杂格、严科,并宜除削。”自是法制遂定,后世多遵用之。
冬季,十月,戊子(十二日),隋朝开始执行新律。
隋文帝下诏书说:“绞刑可致人毙命,斩刑能使人身首异处,除灭作恶的罪犯,这样做已经是非常严厉了。
前代的枭首、身等极刑,于道义上讲并不可取,因为它并不具有惩恶肃纪的功能,只不过表现了残忍苛刻的心性。
使用鞭刑肆意摧残囚犯的身体,使囚犯痛彻骨肌,其残酷并不亚于脔割肌体。
鞭刑虽说是自古代就有的法律科条,但它不是实行仁政的君主所应采用的刑法。
因此,枭刑、刑以及鞭刑,一律予以废除。
同时,在新律中尊崇功臣元勋,不对他们使用徒刑;优待乘轩服冕的高官显贵,以及他们的亲属。
前代流放六年,改为最多五年;前代徒刑五年,改为最多三年。
其余以轻代重、化死为生的条款,还有很多,在文本中都规定得相当完备。
还有前代的杂格、严科等条目,也都一律削除。”自此以后,隋朝法律就固定下来,后世各代也多遵用隋律。
隋主尝怒一郎,于殿前笞之。
谏议大夫刘行本进曰:“此人素清,其过又小,愿少宽之。”帝不顾。
行本于是正当帝前曰:“陛下不以臣不肖,置臣左右,臣言若是,陛下安得不听;若非,当致之于理。”因置笏于地而退。
帝敛容谢之,遂原所笞者。
行本,之兄子也。
隋文帝曾经恼怒一位郎官,就下令在殿前笞打他。
谏议大夫刘行本上奏说:“此人平时为官清廉,现在所犯过错又小,希望能够宽免他。”文帝置之不理。
刘行本于是站在文帝面前说:“陛下不以我不肖,把我安置在您的身边任职,我说的如果对,陛下怎能不听从;我说的如果不对,陛下可将我送到大理寺治罪。”说着就把朝会用的笏板扔在地上,想要退朝以示抗议。
于是隋文帝郑重向刘行本道歉,赦免了被笞打的郎官,刘行本是刘的侄子。
独孤皇后,家世贵盛而能谦恭,雅好读书,言事多与隋主意合,帝甚宠惮之,宫中称为“二圣”。
帝每临朝,后辄与帝方辇而进,至阁乃止。
使宦官伺帝,政有所失,随即匡谏。
候帝退朝,同反燕寝。
有司奏称:“《周礼》百官之妻,命于王后,请依古制。”后曰:“妇人与政,或从此为渐,不可开其源也。”大都督崔长仁,后之中外兄弟也,犯法当斩,帝以后故,欲免其罪。
后崐曰:“国家之事,焉可顾私!”长仁竟坐死。
后性俭约,帝尝合止利药,须胡粉一两。
宫内不用,求之,竟不得。
又欲赐柱国刘嵩妻织成衣领,宫内亦无之。
隋文帝皇后独孤氏的家族世代尊贵昌盛。
但她性情谦恭,喜欢读书学习,议论政事经常与文帝的意见不谋而合,所以文帝对她是既爱又怕,宫中称帝、后为“二圣”。
文帝每日临朝,独孤皇后都乘坐车子与他并排前往,一直陪送到文帝坐朝的大殿门口。
她又派遣宦官伺察文帝的行为,如果发现朝政有错,就立即加以劝谏纠正。
等文帝退朝后,她又与文帝一起返回寝宫。
百官群臣上奏说:“按照《周礼》规定,百官大臣妻子爵位品级的封赏,应该由王后发布。
请求依照古代的制度办事。”独孤皇后说:“妇人干政,或许从此就会逐渐盛行,我不能开这个头。”大都督崔长仁是独孤皇后的中表兄弟,犯法应当斩首,隋文帝因为他是皇后的亲戚,打算赦免他的罪行。
但是独孤皇后说:“严格执法是国家的大事,怎么能徇私枉法呢?”崔长仁终于被依法处死。
独孤皇后秉性俭约,隋文帝曾经配制止泻的药,须用胡粉一两。
这种东西平常宫中不用,多方搜求,最后还是没有得到。
隋文帝又曾经想赏赐柱国刘嵩妻子一件织成的衣领,宫中也没有。
然帝惩周氏之失,不以权任假借外戚,后兄弟不过将军、刺史。
帝外家吕氏,济南人,素微贱,齐亡以来,帝求访,不知所在。
及即位,始求得舅子吕永吉,追赠外祖双周为太尉,封齐郡公,以永吉袭爵。
永吉从父道贵,性尤顽呆,言词鄙陋,帝厚加供给,而不许接对朝士。
拜上仪同三司,出为济南太守;后郡废,终于家。
但是,隋文帝吸取了北周任用外戚而失天下的教训,从不把大权要职授予外戚,独孤皇后的兄弟任职不超过将军、刺史。
文帝外家吕氏是济南人,一向贫寒微贱。
北齐灭亡以来,文帝虽然多方求访,始终不知道在哪里。
直到即位称帝后,才找到舅舅的儿子吕永吉,于是追赠外祖父吕双周为太尉,封齐郡公,让吕永吉承袭爵位。
吕永吉的叔父吕道贵性情特别愚钝,言谈话语鄙陋庸俗,文帝虽然给他以优厚的待遇,但不许他与朝士大臣结交往来。
又授予他上仪同三司,出朝担任济南太守。
后来济南郡被废,吕道贵终老于家。
壬辰,隋主如岐州。
壬辰(十六日),隋文帝驾幸岐州。
岐州刺史安定梁彦光,有惠政,隋主下诏褒美,赐束帛及御伞,以厉天下之吏;久之,徙相州刺史。
岐俗质厚,彦光以静镇之,奏课连为天下最。
及居相,部如岐州法。
邺自齐亡,衣冠士人多迁入关,唯工商乐户移实州郭,风俗险,好兴谣讼,目彦光为“著帽饧”。
帝闻之,免彦光官。
岁余,拜赵州刺史。
彦光自请复为相州,帝许之。
豪猾闻彦光再来,皆嗤之。
彦光至,发奸伏,有若神明,豪猾潜窜,阖境大治。
于是招致名儒,每乡立学,亲临策试,褒勤黜怠。
及举秀才,祖道于郊,以财物资之。
于是风化大变,吏民感悦,无复讼者。
岐州刺史安定人梁彦光治理有政绩,隋文帝下诏书予以表扬,并且赏赐给他一束绢帛和一把御伞,以勉励天下的官吏。
过了一段时间,又调梁彦光为相州刺史。
岐州民风质朴纯厚,梁彦光无为而治,每年上奏报给朝廷的户口、垦田和赋税都是全国第一。
及至迁为相州刺史后,仍然采用在岐州的治理办法。
但是相州治所邺城自北齐灭亡以来,衣冠士大夫多迁入关中居住,只有那些手工业者、商人、乐户都迁居邺城,因此民风险诈刻薄,人们喜欢造谣诉讼,称梁彦光为“戴帽的饴糖”。
隋文帝听到了这些传闻,就免了梁彦光的官。
一年以后,又任命他为赵州刺史。
梁彦光请求再任相州刺史,文帝答应了他。
相州的豪强猾吏听说梁彦光再次来相州任职,都纷纷嗤笑他。
梁彦光到相州后,惩治不法,审理案件,料事如神,因此豪强猾吏纷纷潜逃,相州境内社会秩序大为好转。
梁彦光又招致了一些名儒,在各地建立乡学,亲自主持考试,表扬奖励勤奋用功的学生,并开除那些懒惰不求上进的学生。
对于被州郡荐举的秀才,他亲自在邺城郊外设宴为他们送行,并资送路费。
于是相州的社会风气大变,官吏百姓都非常感激和爱戴梁彦光,再没有打官司的人了。
时又有相州刺史陈留樊叔略,有异政,帝以玺书褒美,班示天下,征拜司农。
当时又有相州刺史陈留人樊叔略,因为有特别突出的政绩,隋文帝颁下玺书于全国表扬他,并征召他入朝拜授司农卿。
新丰令房恭懿,政为三辅之最,帝赐以粟帛。
雍州诸县令朝谒,帝见恭崐懿,必呼至榻前,咨以治民之术。
累迁德州司马。
帝谓诸州朝集使曰:“房恭懿志存体国,爱养我民,此乃上天宗庙之所。
朕若置而不赏,上天宗庙必当责我。
卿等宜师范之。”因擢为海州刺史。
由是州县吏多称职,百姓富庶。
新丰县令房恭懿的政绩是三辅地区最好的,于是隋文帝赏赐给他粟米绢帛。
每当雍州所属县令朝谒天子时,文帝见到房恭懿,一定把他叫到坐榻前,向他征询治理百姓的方略。
并多次加以提拔,后任命他为德州司马。
隋文帝还对各州朝集使说:“房恭懿一心想着国家,爱护黎民百姓,这实在是上天和祖先保佑我大隋王朝。
朕如果视而不见,不加奖赏,那末上天和祖先一定会责备我。
你们都应该向他学习。”于是提升房懿为海州刺史。
因此,当时州县官吏大多称职,能够勤政爱民,致使社会安定,百姓富庶。
十一月,丁卯,隋遣兼散骑侍郎郑来聘。
十一月,丁卯(二十三日),隋文帝派遣兼散骑侍郎郑到陈朝聘问。
十二月,庚子,隋主还长安,复郑译官爵。
十二月,庚子(二十五日),隋文帝返回长安,恢复了郑译的官爵。
广州刺史马靖,得岭表人心,兵甲精练,数有战功。
朝廷疑之,遣吏部侍郎萧引观靖举措,讽令送质,外托收督赕物,引至番禺。
靖即遣子弟入质。
广州刺史马靖,在岭表地区深得人心,手下兵强马壮,屡立战功。
朝廷因此猜疑他,派吏部侍郎萧引前去观察他的动静,并含蓄提出让他向朝廷送交人质,对外假称是督收岭表地区蛮、等部族向朝廷交纳的财物。
萧引到达广州治所番禺后,马靖立即遣送子弟入朝作为人质。
是岁,隋主诏境内之民任听出家,仍令计口出钱,营造经像。
于是时俗随风而靡,民间佛书,多于《六经》数十百倍。
这一年,隋文帝下诏听任黎民百姓出家为僧,并下令按人口出钱,营造佛经、佛像。
于是社会风气随风而倒,崇尚佛教,民间的佛教书籍,多于《六经》几十、几百倍。
突厥佗钵可汁病且卒,谓其子庵逻曰:“吾兄不立其子,委位于我。
我死,汝曹当避大逻便。”及卒,国人将立大逻便。
以其母贱,众不服;庵逻实贵,突厥素重之。
摄图最后至,谓国人曰:“若立庵逻者,我当帅兄弟事之。
若立大逻便,我必守境,利刃长矛以相待。”摄图长,且雄勇,国人莫敢拒,竟立庵逻为嗣。
大逻便不得立,心不服庵逻,每遣人辱之。
庵逻不能制,因以国让摄图。
国中相与议曰:“四可汗子,摄图最贤。”共迎立之,号沙钵略可汗,居都斤山。
庵逻降居独洛水,称第二可汗。
大逻便乃谓沙钵略曰:“我与尔俱可汗子,各承父后。
尔今极尊,我独无位,何也?”沙钵略患之,以为阿波可汗,还领所部。
又沙钵略从父玷厥,居西面,号达头可汗。
诸可汗各统部众,分居四面。
沙钵略勇而得众,北方皆畏附之。
突厥佗钵可汗病重将死,对儿子庵逻说:“我哥哥木杆可汗没有立他的儿子大逻便,而传位于我。
我死后,你们兄弟应该让位于大逻便。”佗钵可汗去世后,突厥国人将要拥立大逻便为可汗。
但是因为他的母亲出身微贱,众人不服;而庵逻的母亲出身高贵,突厥各部落首领素来尊重他。
统领东面部落的小可汗摄图最后一个来到,对国人说:“如果拥立庵逻,我就率领兄弟们侍奉他。
如果拥立大逻便,我必定坚守边境,与大可汗兵戎相见。”摄图年长,并且雄勇果敢,国人不敢反对他,于是最后立庵逻为大可汗。
大逻便没有被立为可汗,心里对庵逻不服,经常派人去辱骂他。
庵逻无奈,就让可汗位于摄图。
国人都相互议论说:“在四位可汗的儿子中,摄图最为贤能。”于是就共同迎立摄图为大可汗,称为沙钵略可汗,居于都斤山。
庵逻让位后居住在独洛水,称为第二可汗。
大逻便对沙钵略可汗说:“我与你都是可汗的儿子,各自继承父亲的事业。
可是如今你被立为大可汗,尊贵之极,而我却没有任何地位,这是什么道理?”沙钵略有些惧怕,就封他为阿波可汗,回去统领原来的部落。
又有沙钵略的叔父玷厥,居住在突厥国西面,称为达头可汗。
诸位小可汗各统帅所领部落,人居四面。
沙钵略可汗作战勇敢,深得众心,于是北方的各少数民族都因惧怕而臣服于他。
隋主既位,待突厥礼薄,突厥大怨。
千金公主伤其宗祀覆灭,日夜言于沙钵略,请为周室复雠。
沙钵略谓其臣曰:“我,周之亲也。
今隋主自立而不能制,复何面目见可贺敦乎!”乃与故齐营州刺史高宝宁合兵为寇。
隋主患之,崐敕缘边修保障,峻长城,命上柱国武威阴寿镇幽州,京兆尹虞庆则镇并州,屯兵数万以备之。
隋文帝即位后,对突厥的礼遇冷淡,突厥非常怨恨。
千金公主因为隋朝灭了自己的宗族 ,日夜向沙钵略进言,请他为北周宇文氏复仇。
于是沙钵略对他的大臣们说:“我是周室的亲戚,现在隋文帝代周自立,而我却不能制止,还有何面目再见夫人可贺敦呢?”于是突厥与原北齐营州刺史高宝宁合兵来入侵。
隋文帝忧惧,就下敕书令沿边增修要塞屏障,加固长城,又任命上柱国武威人阴寿镇 守幽州,京兆尹虞庆则镇守并州,驻守数万军队以防备突厥。
初,奉车都尉长孙晟送千金公主入突厥,突厥可汗爱其善射,留这竟岁,命诸子弟贵人与之亲友,冀得其射法。
沙钵略弟处罗侯,号突利设,尤得众心,为沙钵略所忌,密托心腹阴与晟盟。
晟与之游猎,因察山川 形势,部众强弱,靡不知之。
当初,奉车都尉长孙晟奉命送北周千金公主入突厥成婚,突厥可汗爱慕他的箭法,于是留他在突厥整整一年,让自己子弟和部落贵族与长孙晟结交往来,希望能学到他的箭术。
消钵略可汗的弟弟处罗侯称作突利设,非常得民心,因此受到沙钵略的猜忌,就秘密派遣心腹与长孙晟结盟。
长孙晟就和他到到处游猎,顺便察看突厥的山川形势和部众强弱,没有不了解的。
及突厥入寇,晟上书曰:“今诸夏虽安,戎虏尚梗,兴师致讨,未是其时,弃于度外,又相侵扰,故宜密运筹策,有以攘之。
玷厥之于摄图,兵强而位下,外名相属,内隙已彰;鼓动其情,必将自战。
又,处罗侯者,摄图之弟,奸多势弱,曲取众心,国人爱之,因为摄图所忌,其心殊不自安,迹示弥缝,实怀疑惧。
又,阿波首鼠,介在其间,颇畏摄图,受其牵率,唯强是与,未有定心。
今宜远交而近攻,离强而合弱。
通使玷厥,说合阿波,则摄图回兵,自防右地。
又引处罗,遣连奚、,则摄图分众,还备左方。
首尾猜嫌,腹心离阻,十数年后,乘衅讨之,必可一举而空其国矣。”帝省表,大悦,因召与语。
晟复口陈形势,手画山川,写其虚实,皆如指掌,帝深嗟异,皆纳用之。
遣太仆元晖出伊吾道,诣达头,赐以狼头。
达头使来,引居沙钵略使上。
以晟为车骑将军,出黄龙道,贲币赐奚、、契丹,遣为乡导,得至处罗侯所,深布心腹,诱之内附。
反间既行,果相猜贰。
及至突厥兴兵入侵,长孙晟上书说:“现在华夏虽然安定,但是北方突厥仍然不遵王命。
如果兴兵讨伐,条件还不成熟;如果弃之不理,突厥又时常侵犯骚扰。
因此,我们应该周密谋划,制定出一套制胜的办法。
突厥达头可汗玷厥相对于沙钵略可汗摄图来说,兵虽强大但地位低下,名义上虽然臣服于摄图,其实内部裂痕已经很深了;只要我们加以煽动离间,他们必定会自相残杀。
其次,处罗侯是摄图的弟弟,虽然诡计多端但势力弱小,所以他虚情矫饰以争取民心,得到了国人的爱戴,因此也招致摄图的猜忌,心中忐忑不安,表面上虽然竭力弥缝和摄图之间的裂痕,但内心深感恐惧。
再者,阿波可汗大逻便首鼠两端,处在玷厥和摄图之间。
因为惧怕摄图,受到他的控制,这只是由于摄图的势力强大,他还没有决定依附于谁。
因此,目前我们应该远交近攻,离间强大势力,联合弱小势力。
派出使节联系玷厥,劝说他与阿波可汗联合,这样摄图必然会撤回军队,防守西部地区。
再交结处罗侯,派出使节联络东边的奚、部族,这样摄图就会分散兵力,防守东部地区。
使突厥国内互相猜忌,上下离心,十多年后,我们再乘机出兵讨伐,必定能一举灭掉突厥。”隋文帝看了长孙晟的奏疏,大为欣赏,因此召见长孙晟面谈。
长孙晟又一次一边口中分析形势,一边用手描绘突厥的山川地理,指示突厥兵力分布情况,都了如指掌。
文帝十分惊奇,全部采纳了他的建议。
于是派遣太仆卿元晖经伊吾道出使达头可汗,赐给他一面上绣有狼头的大旗;达头可汗的使节来到长安,隋朝让他坐在沙钵略可汗使节的前面。
又任命长孙晟为车骑将军,经黄龙道出塞,携带钱财赏赐奚、、契丹等部族,让他们做向导,才得以到达处罗侯住地。
长孙晟与处罗侯作了推心置腹的交谈,规劝他率领所属部落臣服隋朝。
隋朝的这些反间计实行之后,突厥沙钵略可汗与其他部落果然互相猜忌,离心离德。
始兴王叔陵,太子之次弟也,与太子异母,母曰彭贵人。
叔陵为江州刺史,性苛刻狡险。
新安王伯固,以善谐谑,有宠于上及太子;叔陵疾之,阴求其过失,欲中之以法。
叔陵入为扬州刺史,事务多关涉者省阁,执事承意顺旨,即讽上进用之;微致违忤,必抵以大罪,重者至殊死。
伯固惮之,乃谄求崐其意。
叔陵好发古冢,伯固好射雉,常相从郊野,大相款狎,因密图不轨。
伯固为侍中,每得密语,必告叔陵。
陈朝始兴王陈叔陵是太子陈叔宝的二弟,与太子同父异母,他的生母是彭贵人。
陈叔陵任江州刺史,性阴险狡诈。
新安王陈伯固因为擅长诙谐戏谑,受到陈宣帝和太子的宠爱;陈叔陵因此疾恨他,于是就暗地里搜求他的过失,想将他绳子以法。
后来陈叔陵进京担任扬州刺史,政务多关涉到中书、尚书两省,如果谁顺从他的意旨,就劝说皇上提拔他;如果谁稍微违忤不从,就必定设法诬以大罪,以至重者被处死,身首异处。
陈伯固因为害怕遭到陈叔陵的陷害,于是就对他阿谀奉承,投其所好。
陈叔陵嗜好发掘古墓,陈伯固喜欢射雉,因此两人经常结伴到郊外田野游玩,亲昵异常,沆瀣一气,进而密谋作乱。
当时陈伯固担任侍中,每当听到宫廷秘密,一定告诉陈叔陵。
十四年(壬寅、582)
十四年(壬寅,公元582年)
春,己酉,正月,上不豫,太子与始兴王叔陵、长沙王叔坚并入侍疾。
叔陵阴有异志,命典药吏曰:“切药刀甚钝,可砺之!”甲寅,上殂。
仓猝之际,叔陵命左右于外取剑。
左右弗悟,取朝服木剑以进,叔陵怒。
叔坚在侧,闻之,疑有变,伺其所为。
乙卯,小剑。
太子哀哭俯伏。
叔陵抽锉药刀斫太子,中项,太子闷绝于地;母柳皇后走来救之,又斫后数下。
乳媪吴氏自后掣其肘,太子乃得起;叔陵持太子衣,太子自备得免。
叔坚手扼叔陵,夺去其马,仍牵就柱,以其褶袖缚之。
时吴媪已扶太子避贼,叔坚求太子所在,欲受生杀之命。
叔陵多力,奋袖得脱,突走出云龙门,驰车还东府召左右断青溪道,赦东城囚以充战士,散金帛赏赐;又遣人往新林追所部兵;仍自被甲,著白布帽,登城西门招募百姓;又召诸王将帅,莫有至者,唯新安王伯固单马赴之,助叔陵指挥。
叔陵兵可千人,欲据城自守。
春季,正月,己酉(初五),陈宣帝患病,太子陈叔宝与始兴王陈叔陵、长沙王陈叔坚一同入宫侍疾。
陈叔陵心怀不轨,对掌管药品的官吏下令说:“切药草的刀太钝了,应该磨一磨。”甲寅(初十),陈宣帝去世。
仓促之际,陈叔陵命令左右随从到宫外取剑,随从没有明白他的用意,取来他朝服上作为装饰用的木剑进呈,陈叔陵见了大怒。
陈叔坚在一旁,看到了陈叔陵的所作所为,怀疑将有变故,于是就暗中监视陈叔陵的举动。
乙卯(十一日),陈宣帝遗体入殓,太子俯伏痛哭。
陈叔陵乘机抽出切药刀向太子砍去,砍中了太子的颈项,太子昏倒在地;太子生母柳皇后赶来救护太子,也被陈叔陵砍了数下。
太子的奶妈吴氏从后面扯住陈叔陵的胳膊,太子才得以爬起;陈叔陵又抓住太子的衣服,太子奋力争脱,才得免于难。
陈叔坚扑上去用手扼住陈叔陵的脖子,夺去他手中的刀,然后把他拖到一根柱子旁,就用他的衣袖将他捆在柱子上。
当时奶妈吴氏已经扶太子出殿躲避,陈叔坚就去寻找太子,向他请示对陈叔陵如何处置。
陈叔陵健壮有力,奋力挣脱衣袖,冲出云龙门,乘车驰还扬州治所东府城。
他召集左右随从阻断通向宫廷所在台城的青溪道,又下令赦免东府城囚徒以充 战士,散发金帛钱财赏赐战士,又派人前往新林,追还他所指挥的军队,并亲自穿上甲胄,戴上白布帽,登上城西门招募百姓。
他又征召宗室诸王和将帅,但无人响应,只有陈伯固单枪匹马来投奔,协助他指挥军队。
陈叔陵的军队大约有一千人,打算占据府城自守。
时众军并缘江防守,台内空虚。
叔坚白柳后,使太子舍人河内司马申,以太子命召右卫将军萧摩诃入见受敕,帅马步数百趣东府,屯城西门。
叔陵惶恐,遣记室韦谅送其鼓吹与摩诃,谓曰:“事捷,必以公为台辅。”摩诃绐报之曰:“须 王心膂节将自来,方敢从命。”叔陵遣其所亲戴温、谭骐诣摩诃,摩诃执以送台,斩其首,徇东城。
当时陈朝军队都被部署在沿江一带防守,宫廷内兵力空虚。
陈叔坚启奏柳皇后,派遣太子舍人河内人司马申以太子的名义征召右卫将军萧摩诃入宫接受敕令,统率步、骑兵数百人进军东府城,部署在城西门外。
陈叔陵惶恐不安,派遣记室参军韦谅把他的鼓吹仪仗送给萧摩诃,并对他说:“如果你帮助我举事成功,我一定任命你为辅政大臣。”萧摩诃骗韦谅说:“必须让始兴王的心腹大将亲自来说,我才能听从命令。”于是陈叔陵又派亲信戴温、谭骐来到萧摩诃军营,被萧摩诃抓起来送往台省,斩首后于东府城示众。
叔陵自知不济,入内,沈其妃张氏及宠妾七人于井,帅步骑数百自小航渡崐,欲趣新林,乘舟奔隋。
行至白杨路,为台军所邀。
伯固见兵至,旋避入巷,叔陵驰骑拔刃追之,伯固复还,叔陵部下多弃甲溃去。
摩诃马容陈智深迎刺叔陵僵仆,陈仲华就斩其首,伯固为乱兵所杀,自寅至巳乃定。
叔陵诸子并赐死,伯固诸子宥为庶人。
韦谅及前衡阳内史彭、谘议参军兼记室郑信、典签俞公喜并伏诛。
,叔陵舅也。
信、谅有宠于叔陵,常参谋议。
谅,粲之子也。
陈叔陵自知不能成功,于是回到府内,把妃子张氏和宠妾七人沉入井中溺死,然后率领步、骑数百人从小航渡过秦淮河,想要逃往新林,再乘船投奔隋朝。
走到白杨路,遭到政府军队截击。
陈伯固看见朝廷大军来到,就躲进街巷想独自逃命,陈叔陵发现后驱马拔刀追赶,陈伯固只好又和他一起返回。
陈叔陵的部下丢盔弃甲,纷纷溃逃。
萧摩诃的马容陈智深迎面把陈叔陵刺落马下,陈仲华上前就势割下首级,陈伯固则被乱兵杀死;一场混战从寅时开始到巳时才被平息。
事后,朝廷将陈叔陵的儿子全部赐死,陈伯固的儿子免死降为平民。
陈叔陵的同党记室参军韦谅、前衡阳内史彭、谘议参军兼记室郑信、典俞公喜也一起处死。
彭是陈叔陵的舅舅。
郑信、韦谅是因为受到陈叔陵的宠信,经常参预谋划。
韦谅是韦粲的儿子。
丁巳,太子即皇帝位,大赦。
丁巳(十三日),陈朝皇太子陈叔宝即皇帝位,大赦天下。
辛酉,隋置河北道行台于并州,以晋王广为尚书令;置西南道行台于益州,以蜀王秀为尚书令。
隋主惩周氏孤弱而亡,故使二子分莅方面。
以二王年少,盛选贞良有才望者为之僚佐;以灵州刺史王韶为并省右仆射,鸿胪卿赵郡李雄为兵部尚书,左武卫将军朔方李彻总晋王府军事,兵部尚书元岩为益州总管府长史。
王韶、李雄、元岩俱有骨鲠名,李彻前朝旧将,故用之。
辛酉(十七日),隋朝在并州设置河北道行台,任命晋王杨广为尚书令;又在益州设置西南道行台,任命蜀王杨秀为尚书令。
隋文帝吸取了北周宇文氏孤弱无援而灭亡的教训,所以分派两个儿子各统御一方,以辅弼朝廷。
又因为二王年少,于是精心挑逃正直贤能、有才能声望的大臣担任他们的僚佐。
任命灵州刺史王韶为并州行台右仆射,鸿胪卿赵郡人李雄为兵部尚书,左武卫将军朔方人李彻总管晋王府军事;又任命兵部尚书元岩为益州总管府长史。
王韶、李雄、元岩都由于为人刚直而负有盛名,李彻是前朝北周的旧将,所以文帝重用他们。
初,李雄家世以学业自通,雄独习骑射。
其兄子旦让之曰:“非士大夫之素业也。”雄曰:“自古圣贤,文武不备而能成其功业者鲜矣。
雄虽不敏,颇观前志,但不守章句耳。
既文且武,兄何病焉!”及将如并省,帝谓雄曰:“吾儿更事未多,以卿兼文武才,吾无北顾之忧矣。”
当初,李雄的家族世代都是通过儒学而获取功名的,只有李雄喜欢练习骑马、射箭。
他哥哥李子旦责备他说:“骑马、射箭不是士大夫所应从事的事业。”李雄回答说:“自古以来的圣贤君子,不具备文武全才而能建功立业的人很少。
我虽然不聪敏,但也读了不少前代书籍,只是没有墨守章句训诂罢了。
我要做到能文能武,兄长为什么要责备我呢?”及至李雄将要赴 并州上任,隋文帝对他说:“我的儿子杨广经历的事情不多,凭你的文才武略去辅佐他,我就没有北顾之忧了。”
二王欲为奢侈非法,韶、岩辄不奉教,或自锁,或排切谏。
二王甚惮之,每事谘而后行,不敢违法度。
帝闻而赏之。
晋王杨广、蜀王杨秀经常想违犯制度规定追求奢侈享受,王韶、元岩总是拒绝执行二王的指令,或者自锁请罪,或者闯进去切实劝谏。
因此二王非常惧怕他们,凡事总是先与他们商议后再去实行,不敢做违法乱纪的事情。
隋文帝得知后,就下令奖赏王韶、元岩。
又以秦王俊为河南道行台尚书令、洛州刺史,领关东兵。
隋朝又任命秦王杨俊为河南道行台尚书令、洛州刺史,统领关东地区的军队。
癸亥,以长沙王叔坚为骠骑将军、开府仪同三司、扬州刺史;萧摩诃为车骑将军、南徐州刺史,封绥远公,始兴王家金帛累巨万,悉以赐之。
以司马申为中书通事舍人。
癸亥(十九日),陈朝任命长沙王陈叔坚为骠骑将军、开府仪同三司、扬州刺史,萧摩诃为车骑将军、南徐州刺史,封爵绥远公,并把始兴王陈叔崐陵的万贯家产全都赏赐给他。
又任命司马申为中书通事舍人。
乙丑,尊皇后为皇太后。
时帝病创,卧承香殿,不能听政。
太后居柏梁殿,百司众务,皆决于太后,帝创愈,乃归政焉。
乙丑(二十一日),陈后主诏令尊称柳皇后为皇太后。
当时陈后主伤势很重,居住在承香殿休养,不能临朝听政。
于是皇太后就住在柏梁殿,百官大臣禀奏的国事政务,都由皇太后裁决处理。
直到陈后主伤势痊俞,皇太后才归政于他。
丁卯,封皇弟叔重为始兴王,奉昭烈王祀。
丁卯(二十三日),陈后主封弟弟陈叔重为始兴王,作为昭烈王陈道谈的后嗣。
隋元景山出汉口,遣上开府仪同三司邓孝儒将卒四千攻甑山。
镇将军陆纶以舟师救之,为孝儒所败;口、甑山、沌阳守将皆弃城走。
戊辰,遣使请和于隋,归其胡墅。
隋朝行军元帅元景山率军出兵汉口,派遣上开府仪同三司邓孝儒率军四千人巩打甑山。
陈朝镇将陆纶率领水军前往救援,被邓孝儒打败,于是口、甑山、沌阳南陈守将全都弃城逃走。
戊辰(二十四日),陈朝派遣使者请求和隋朝修好,并把去年夺取的胡墅城归还隋朝。
己巳,立妃沈氏为皇后。
辛未,立皇弟叔俨为寻阳王,叔慎为岳阳王,叔达为义阳王,叔熊为巴山王,叔虞为武昌王。
己巳(二十五日),陈后主册立妃子沈氏为皇后。
辛未(二十七日),又册封皇弟陈叔俨为寻阳王,陈叔慎为岳阳王,陈叔达为义阳王,陈叔熊为巴山王,陈叔虞为武昌王。
隋高奏,礼不伐丧;二月,己丑,隋主诏等班师。
隋朝尚书左仆射高上疏说,根据礼节,不讨伐有丧事的敌国。
二月,己丑(十五日),隋文帝诏令高等人班师回朝。
三月,己巳,以尚书左仆射晋安王伯恭为湘州刺史,永阳王伯智为尚书仆射。
三月,己巳(二十五日),陈朝任命尚书左仆射晋安王陈伯恭为湘州刺史,永阳王陈伯智为尚书仆射。
夏,四月,庚寅,隋大将军韩僧寿破突厥于鸡头山,上柱国李充破突厥于河北山。
夏季,四月,庚寅(十一日),隋朝大将军韩僧寿在鸡头山打败突厥军队,上柱国李充在河北山打败突厥军队。
丙申,立皇子永康公胤为太子。
胤,孙姬之子,沈后养以为子。
丙申(十七日),陈后主册立皇子永康公陈胤为皇太子。
陈胤是孙姬的儿子,沈皇后养为己子。
五月,己未,高宝宁引突厥寇隋平州,突厥悉发五可汁控弦之士四十万入长城。
[10[五月,己未(十六日),原北齐营州刺史高宝宁带领突厥军队进犯隋朝平州,突厥出动了五个可汗的全部军队共四十万人侵入长城以南。
壬戌,隋任穆公于翼卒。
壬戌(十九日),隋朝任穆公于翼去世。
甲子,隋更命传国玺曰:“受命玺。”
甲子(二十一日),隋朝改传国玺名为受命玺。
六月,甲申,隋遣使来吊。
六月,甲申(十二日),隋朝派遣使者到陈朝吊唁。
乙酉,隋上柱国李光败突厥于马邑。
突厥又寇兰州,凉州总管贺娄子干败之于洛可。
乙酉(十三日),隋朝上柱国李光在马邑打败突厥军队。
突厥军队又进犯兰州,被隋朝凉州总管贺娄子干在可洛打败。
隋主嫌长安城制度狭小,又宫内多妖异。
纳言苏威劝帝迁都,帝以初受命,难之;夜,与威及高共议。
明旦,通直散骑庾秀才奏曰:“臣仰观乾象,俯察图记,必有迁都之事。
且汉营此城,将八百岁,水皆咸卤,不甚宜人。
愿陛下协天人之心,为迁徙之计。”帝愕然,谓、威曰:“是何神也!”太师李穆亦上表请迁都。
帝省表曰:“天道聪明,已有征应;太师人望,复抗此崐请;无不可矣。”丙申,诏高等创造新都于龙首山。
以太子左庶子宇文恺有巧思,领营新都副监。
恺,忻之弟也。
隋文帝嫌长安宫城的规模狭小,而且宫中经常出现妖妄怪异现象。
纳言苏威劝文帝迁都,文帝因为受命登基不久,不宜轻动,因此感到很为难,于是就在夜里与苏威、尚书左仆射高一起商议。
第二天早朝,通直散骑常侍庾季才上奏说:“我在昨晚仰头观察天象,又俯身对照察看图记,发现一定要迁移都城。
况且从汉朝初年营建此城,至今已八百多年,水质变咸,不再适合饮用。
希望陛下上应天意,下顺民心,制定出迁都的计划。”隋文帝很吃惊,对高、苏威说:“这多么灵验啊!”太师李穆也上表请求迁都,文帝看了他的奏疏后说:“天道明察,已经出现了迁都的征兆;太师是人望所归,又上表请求。
由此看来,没有什么不可以了。”丙申(二十四日),隋文帝下诏令高等人负责在龙首山一带建造新宫城。
因为太子左庶子宇文恺在建筑方面有巧妙的构思,于是任命他担任营建新城的副监。
宇文恺是宇文忻的弟弟。
秋,七月,辛未,大赦。
秋季,七月,辛未(二十九日),陈朝大赦天下。
九月,丙午,设无大会于太极殿,舍身及乘舆御服。
大赦。
九月,丙午(初五),陈朝在太极殿举行佛教布施天下的无遮大法会,陈后主舍身寺庙并捐献了天子的舆车、衣服,又大赦天下。
丙午,以长沙王叔坚为司空,将军、刺史如故。
丙午(初五),陈朝任命长沙王陈叔坚为司空,他的骠骑将军、扬州刺史职务仍旧。
冬,十月,癸酉,隋太子勇屯兵咸阳以备突厥。
冬季,十月,癸酉(初三),隋朝皇太了杨勇率军驻扎咸阳以防备突厥。
十二月,丙子,隋命新都曰大兴城。
十二月,丙子(初七),隋朝命名新都为大兴城。
乙酉,隋遣沁源公虞庆则屯弘化以备突厥。
乙酉(十六日),隋朝派遣沁源公虞庆则率军驻扎弘化郡以防备突厥。
行军总管达奚长儒将兵二千,与突厥沙钵略可汗遇于周,沙钵略有众十余万,军中大惧。
长儒神色慷慨,且战且行,为虏所冲,散而复聚,四面抗拒。
转斗三日,昼夜凡十四战,五兵咸尽,士卒以拳殴之,手皆骨见,杀伤万计。
虏气稍夺,于是解去。
长儒身被五疮,通中者二;其战士死者什八九。
诏以长儒为上柱国,余勋回授一子。
隋朝行军总管达奚长儒率军两千人,与突厥沙钵略可汗在周相遇,沙钵略的军队有十万多人,隋军官兵大为恐惧。
达奚长儒神色慷慨激昂,率军边战边行,队伍虽多次被突厥军队冲散,但很快又重新聚合,摆开阵势,四面抗拒。
隋军转战三日,昼夜与突厥交锋十四战,后来所有的兵器都已用尽,士卒只好用拳头殴打敌人,手都露出了骨头,总共杀伤敌人一万多人。
突厥军队士气逐渐丧失,最后解围退走。
达奚长儒身上五处受伤,其中重伤两处;部下士卒死伤十分之八九。
隋文帝下诏授予达奚长儒为上柱国,并将剩余功勋授予他的一个儿子。
时柱国冯昱屯乙弗泊,兰州总管叱列长叉守临洮,上柱国李崇屯幽州,皆为突厥所败。
于是突厥纵兵自木硖、石门两道入寇,武威、天水、金城、上郡、弘化、延安,六畜咸尽。
当时隋朝柱国冯昱率军驻扎乙弗泊,兰州总管叱列长叉率军镇守临洮,上柱国李崇率军驻扎幽州,他们都被突厥打败。
于是突厥纵兵从木硖、石门分两路入侵,武威、天水、金城、上郡、弘化、延安等郡的牲畜都被劫掠一空。
沙钵略更欲南入,达头不从,引兵而去。
长孙晟又说沙钵略之子染干诈告沙钵略曰:“铁勒等反,欲袭其牙。”沙钵略惧,回兵出塞。
沙钵略可汗还想进一步南侵,达头可汗不从,率部退去。
长孙晟又游说沙钵略可汗的儿子染干,染干谎报沙钵略说:“铁勒等部族起兵造反,打算袭击您的牙帐。”沙钵略害怕了,于是回兵出塞退去。
隋主既立,待遇梁主,恩礼弥厚。
是岁,纳梁主女为晋王妃,又欲以其子尚兰陵公主。
由是罢江陵总管,梁主始得专制其国家。
隋文帝即位后,对待后梁孝明帝萧岿恩礼更加深厚。
这一年,礼聘萧岿的女儿为晋王杨广的妃子,还打算让皇子杨娶兰陵公主为妻。
因此废掉监护后梁的江陵总管,萧岿才得以全权统治国家。
长城公上至德元年(癸卯、583)
陈长城公至德元年(癸卯,公元583年)
春,正月,庚子,隋将入新都,大赦。
春季,正月,庚子(初一),隋朝将要迁入新都大兴城,大赦天下。
壬寅,大赦,改元。
壬寅(初三),陈朝大赦天下,改年号为至德。
初,上病创,不能视事,政无大小,皆决于长沙王叔坚,权倾朝廷。
叔坚颇骄纵,上由是忌之。
都官尚书山阴孔范,中书舍人施文庆,皆恶叔坚而有宠于上,日夕求其短,构之于上。
上乃即叔坚骠骑将军本号,用三司之仪,出为江州刺史。
以祠部尚书江总为吏部尚书。
当初,陈后主由于受伤,不能处理政事,朝廷的大小政事都由长沙王陈叔坚裁决处理,陈叔坚因此权倾朝廷。
陈叔坚十分骄横,因此受到陈后主的猜忌。
都官尚书山阴人孔范与中书舍人施文庆都厌恶陈叔坚,并且受到陈后主的宠信,所以他们朝夕寻找陈叔坚的过失,然后向陈后主进谗陷害他。
于是陈后主就让陈叔坚以骠骑将军的称号,保留尚书、中书、门下三省长官的待遇,出任江州刺史。
又任命祠部尚书江总为吏部尚书。
癸卯,立皇子深为始安王。
癸卯(初四),陈后主封皇子陈深为始安王。
二月,己巳朔,日有食之。
二月,己巳朔(初一),出现日食。
癸酉,遣兼散骑常侍贺彻等聘于隋。
癸酉(初五),陈朝派遣兼散骑常侍贺彻等人到隋朝聘问。
突厥寇隋北边。
突厥兴兵侵犯隋朝北部边境。
癸巳,葬孝宣皇帝于显宁陵,庙号高宗。
癸巳(二十五日),陈朝葬孝宣皇帝于显宁陵,庙号为高宗。
右卫将军兼中书通事舍人司马申既掌机密,颇作威福,多所谮毁。
能候人主颜色,有忤己者,必以微言谮之;附己者,因机进之。
是以朝廷内外,皆从风而靡。
陈朝右卫将军兼中书通事舍人司马申掌管机密后,恣意作威作福,经常向陈后主诬谄诽谤别人。
他善于观察陈后主的脸色行事,百官大臣如有不顺从自己的,必定进谗言加以诬陷;如有依附于自己的,就会相机加以荐用,因此,朝廷内外随风而倒,莫不奉承巴结司马申。
上欲用侍中、吏部尚书毛喜为仆射,申恶喜强直,言于上曰:“喜,臣之妻兄,高宗时称陛下有酒德,请逐去宫臣,陛下宁忘之邪?”上乃止。
陈后主打算任用侍中、吏部尚书毛喜为尚书仆射,司马申因为不喜欢毛喜的刚强正直,于是对陈后主说:“毛喜是我妻子的哥哥,他在先帝时曾说过陛下酗酒成性的坏话,并请求赶走东宫僚属,陛下难道忘了吗?”陈后主于是作罢。
上创愈,置酒于后殿以自庆,引吏部尚书江总以下展乐赋诗。
既醉而命毛喜。
于时山陵初毕,喜见之,不怿,欲谏,则上已醉。
喜升阶,阳为心疾,仆于阶下,移出省中。
上醒,谓江总曰:“我悔召毛喜,彼实无疾,但欲阻我欢宴,非我所为耳。”乃与司马申谋曰:“此人负气,吾欲乞鄱阳兄弟,听其报仇,可乎?”对曰:“彼终不为官用,愿如圣旨。”中书通事舍人北地傅争之曰:“不然。
若许报仇,欲置先皇何地?”上曰:”当乞一小郡,勿令见人事耳。”乃以喜为永嘉。
内史。
陈后主伤势痊愈,在后殿置办酒席以示庆贺,让吏部尚书江总以下的公卿大臣奏乐赋诗。
陈后主酒醉以后,命令毛喜赋诗。
当时陈宣帝刚安葬不久,毛喜见陈后主在服丧期间竟如此寻欢作乐,心中很不高兴;他想要起身劝谏,陈后主已醉得不省人事。
于是毛喜就在台阶上假装心病发作,倒在阶下,然后被抬出宫中。
陈后主酒醒后,对江总说:“我悔不该召毛喜赴宴,他其实并没有病,只是想阻止我设宴欢乐,反对我的作为罢了。”于是和司马申商议道:“崐毛喜负气使性,让我难堪,我想听任他的仇家鄱阳王兄弟为其兄长报仇,可以吗?”司马申回答说:“毛喜终究不会为陛下所用,愿按照陛下说的去做。”中书通事舍人北地人傅争辩说:“不能那样做。
如果允许鄱阳王兄弟向毛喜报仇,那末把先皇宣帝置于何地?”陈后主说:“那就把毛喜安置在一个小郡中,不许他再在朝廷参预政事。”于是任命毛喜为永嘉内史。
三月,丙辰,隋迁于新都。
三月,丙奈(十八日),隋朝宫廷迁入新都。
初令民二十一成丁,减役者每岁十二番为二十日役,减调绢一匹为二丈。
周末权酒坊、盐池、盐井,至是皆罢之。
隋朝颁布法令,规定平民百姓二十一岁为成年人,服徭役由每年三十天减为二十天,不服役的纳绢四丈减为二丈。
北周末年官府专营酒坊、盐池、盐井的禁令,也全部予以废除。
秘书监牛弘上表,以“典籍屡经丧乱,率多散逸。
周氏聚书,仅盈万卷。
平齐所得,除其重杂,裁益五千。
兴集之期,属膺圣世。
为国之本,莫此为先。
岂可使之流落私家,不归王府!必须勒之以天威,引之以微利,则异典必臻,观阁工斯积。”隋主从之。
丁巳,诏购求遗书于天下,每献书一卷,赉缣一匹。
隋朝秘书监牛弘上表,认为“官府收藏的典籍屡经丧乱,大多散失民间。
原北周朝廷收集的典籍,仅有一万多卷。
平定北齐时所得到的典籍,除去重复的以外,只增加了五千卷。
大规模汇集典籍,理当在圣明之世。
治理国家,没有比此事更为重要的了。
岂可使典籍长期流落私家,不归官府朝廷所有!因此,必须借助陛下的威令,迫令献书,并给予献书者一定的赏赐。
这样,则各种典籍一定会汇集官府,国家书库就会收藏丰富。”隋文接受了他的建议。
丁巳(十九日),下诏在全国各地购求散逸书籍,每献书一卷,赏缣一匹。
夏,四月,庚午,吐谷浑寇隋临洮。
洮州刺史皮子信出战,败死;汶州总管梁远击走之。
又寇廓州,州兵击走之。
夏季,四月,庚午(初三),吐谷浑兴兵侵犯隋朝临洮郡。
洮州刺史皮子信率军出战,兵败身亡;汶州总管梁远率军击退了入侵敌军。
吐谷浑又兴兵侵犯廓州,廓州兵击退了入侵敌军。
壬申,隋以尚书左仆射赵兼内史令。
壬申(初五),隋朝任命尚书右仆射赵兼任内史令。
突厥数为隋寇。
隋主下诏曰:“往者周、齐抗衡,分割诸夏,突厥之虏,俱通二国。
周人东虑,恐齐好之深,齐氏西虞,惧周交之厚;谓虏意轻重,国遂安危,盖并有大敌之忧,思减一边之防也。
朕以为厚敛兆庶,多惠豺狼,未尝感恩,资而为贼。
节之以礼,不为虚费,省徭薄赋,国用有余。
因入贼之物,加赐将士;息道路之民,务为耕织;清边制胜,成策在心。
凶丑愚暗,未知深旨,将大定之日,比战国之时;昔昌世之骄,结今时之恨。
近者尽其巢窟,俱犯北边,盖上天所忿,驱就齐斧。
诸将今行,义兼含育,有降者纳,有违者死,使其不敢南望,永服威刑。
何用侍子之朝,宁劳渭桥之拜!”
突厥多次兴兵侵犯隋朝,隋文帝下诏书说:“以前周朝和齐朝对峙,分裂华夏,突厥与双方都通使往来,乘机渔利。
周朝忧虑东面,害怕齐朝与突厥交好过深;齐朝忧虑西面,害怕周朝与突厥联合过紧;都认为突厥的轻重向背,关系着国家的安危。
这是因为双方都把对方当成头号强敌,想减少北面的防御兵力。
如今,朕以为重敛百姓,多聚财物以赂突厥,突厥也未曾感恩戴德,反而资助了突厥不断地前来侵犯。
所以,朕对突厥按照礼制加以节制,从不虚费钱财;对黎民百姓轻徭薄赋,因此国用有余。
又把原来应馈送给突厥的财物,用来加赐给将士,减省黎民百姓道路奔波之苦,使他们能够专心耕织。
清除边患,克敌制胜,朕早已胸有成竹。
突厥化外之人,凶恶愚昧,根本不能理解深刻的道理,将天下大定的今日,看作群雄逐鹿的战国之时,凭借前代养成的骄气,结下今日的怨恨。
近来又倾巢出动,侵犯我北部边境,这是上天忿恨突厥残暴无道,驱赶他们前来送死。
诸位将帅这次受命出征,不可一昧杀生,同时也要爱惜突厥百姓,如有投降的就予以接纳,对于反抗的就加以消灭,使突厥不敢再贪心南侵,永远遵从我大隋的威刑。
哪里用得着像汉朝时匈奴那样派遣儿子入朝为质,也无须亲自来长安朝拜。”
于是命卫王爽等为行军元帅,分八道出塞击之。
爽督总管李充等四将出朔崐州道,己卯,与沙钵略可汗遇于白道。
李充言于爽曰:“突厥狃于骤胜,必轻我而无备,以精兵袭之,可破之。”诸将多以为疑,唯长史李彻赞成之,遂与充帅精骑五千掩击突厥,大破之。
沙钵略弃所服金甲,潜草中而遁。
其军中无食,粉骨为粮,加以疾疫,死者甚众。
隋文帝于是任命卫王杨爽等人为行军元帅,兵分八路出塞攻打突厥。
杨爽指挥行军总管李充等四将由朔州道出塞,己卯(十二日),与突厥沙钵略可汗在白道相遇,李充对杨爽说:“突厥因为近来多次侵犯得胜,必定轻视我军而不加防备,如果我用精兵突然袭击,定能打败敌人。”但众将领多持怀疑态度,只有元帅府长史李彻赞成。
于是他和李充带领精锐骑兵五千人掩袭突厥军队,大败敌人,沙钵略可汗丢弃所穿的金甲,潜伏于茂草之中才得以逃脱。
又突厥军中因为缺粮,只好粉碎尸骨以为粮,加上军中疾病流行,因此死亡极多。
幽州总管阴寿帅步骑十万出卢龙塞,击高宝宁。
宝宁求救于突厥,突厥方御隋师,不能救。
庚辰,宝宁弃城奔碛北,和龙诸县悉平。
寿设重赏以购宝宁,又遣人离其腹心;宝宁奔契丹,为其麾下所杀。
幽州总管阴寿统率步、骑兵十万人出卢龙塞,攻打高宝宁。
高宝宁向突厥求救,因为突厥正在全力抵御隋军,不能派兵救援。
庚辰(十三日),高宝宁放弃和龙城退往大漠以北,和龙所属各县全部平定。
阴寿悬重赏购求高宝宁,又派人离间他的部下心腹,高宝宁众判亲离,只得逃奔契丹,后来被部下所杀。
己丑,郢州城主张子讥遣使请降于隋,隋主以和好,不纳。
己丑(二十二日),陈朝郢州守将张子讥派遣使节请求归降隋朝,隋文帝因为两国和好,不予接纳。
辛卯,隋主遣兼散骑常侍薛舒、兼散骑常侍王劭来聘。
劭,松年之子也。
辛卯(二十四日),隋文帝派遣兼散骑常侍薛舒、王劭到陈朝聘问。
王劭是王松年的儿子。
癸巳,隋主大雩。
癸巳(二十六日),隋文帝举行祈雨祭祀。
甲子,突厥遣使入见于隋。
甲子(疑误),突厥派遣使节出使隋朝。
隋改度支尚书为民部,都官尚书为刑部。
命左仆射判吏、礼、兵三部事,右仆射判民、刑、工三部事。
废光禄、卫尉、鸿胪寺及都水台。
隋文帝改尚书省度支尚书为民部,都官尚书为刑部。
又令尚书左仆射负责掌管吏、礼、兵三部政务,尚书右仆射负责掌管民、刑、工三部政务。
废除光禄、卫尉、鸿胪三寺和都水台。
五月,癸卯,隋行军总管李晃破突厥于摩那度口。
五月,癸卯(初六),隋朝行军总管李晃在摩那度口打败突厥军队。
乙巳,梁太子琮入朝于隋,贺迁都。
乙巳(初八),后梁太子萧琮入隋朝见,祝贺隋朝迁都。
辛酉,隋主祀方泽。
辛酉(二十四日),隋文帝祭祀大泽。
隋秦州总管窦荣定帅九总管步骑三万出凉州,与突厥阿波可汗相拒于高越原,阿波屡败。
荣定,炽之兄子也。
隋朝秦州总管窦荣定率领九总管步、骑兵三万人兵发凉州,与突厥阿波可汗在高越原相对峙,阿波可汗屡战屡败。
窦荣定是太傅窦炽的侄子。
前上大将军京兆史万岁,坐事配敦煌为戌卒,诣荣定军门,请自效,荣定素闻其名,见而大悦。
壬戌,将战,荣定遣人谓突厥曰:“士卒何罪而杀之!但当各遣一壮士决胜负耳。”突厥许诺,因遣一骑挑战。
荣定遣万岁出应之,万岁驰斩其首而还。
突厥大惊,不敢复战,遂请盟,引军而去。
前上大将军京兆人史万岁,因犯罪被发配到敦煌为戌卒,他来到窦荣定军营,请求效力以立功赎罪,窦荣定早就听说他骁勇善战,见到非常高兴。
壬戌(二十五日),双方将要交战,窦荣定派人对突厥说:“两国交恶,士卒何罪而使其丧命沙场!今天双方可各遣一名壮士以决胜负。”突厥同意,于是派出一名骑将挑战,窦荣定派史万岁出马应战,史万岁驰马斩敌将首级而还。
突厥大为吃惊,不敢再战,于是请求和隋军议和,引军退去。
长孙晟时在荣定军中为偏将,使谓阿波曰:“摄图每来,战皆大胜。
阿波才入,遽即奔败,此乃突厥之耻也。
且摄图之与阿波,兵势本敌。
今摄图日胜,为众所崇;阿波不利,为国生辱。
摄图必当以罪归阿波,成其宿计,灭北牙矣。
愿自量度,能御之乎?”阿波使至,晟又谓之曰:“今达头与隋连和,而摄图不能制,可汗何不依附天子,连结达头,相合为强,此万全计也,岂若丧兵负罪,归就摄图,受其戮辱邪!”阿波然之,遣使随晟入朝。
长孙晟当时在窦荣定军中担任偏将,他派人对阿波可汗说:“沙钵略可汗摄图每次率军侵犯,都能获胜,而你刚率军入侵,很快就失败而归,这是突厥的耻辱。
再说摄图与你的兵力本来势均力敌,如今摄图经常获胜,为国人所崇敬;而你却一败再败,成为国家的耻辱。
如此,摄图必然要把罪名加在你头上,实现他长期的宿愿,灭掉你阿波可汗所占有的北方管辖区。
希望你设身处地为自己考虑,能抵御住摄图吗?”阿波可汗的使节来到隋军中,长孙晟又对他说:“现在达头可汗和隋朝联合,摄图无法控制。
阿波可汗为何不依附于大隋天子,连结达头可汗,合兵壮大自己的势力,这实在是保全自己的万全之计。
这难道不比丧兵负罪,屈就摄图,被他侮辱杀戮好吗?”阿波可汗认为长孙晟说得对,就派遣使节随长孙晟入朝请和。
沙钵略素忌阿波骁悍;自白道败归,又闻阿波贰于隋,因先归,袭击北牙,大破之,杀阿波之母。
阿波还,无所归,西奔达头。
达头大怒,遣阿波帅兵而东,其部落归之者将十万骑,遂与沙钵略相攻,屡破之,复得故地,兵势益强。
贪汗可汗素睦于阿波,沙钵略夺其众而废之,贪汗亡奔达头。
沙钵略从弟地勤察,别统部落,与沙钵略有隙,复以众叛归阿波。
连兵不已,各遣使诣长安请和求援。
隋主皆不许。
沙钵略可汗素来嫌忌阿波可汗骁勇骠悍,他自白道败归途中,听说阿波可汗与隋朝交往,于是先期回国,举兵掩袭北边阿波可汗的辖区,大获全胜,杀了他的母亲。
阿波可汗还军后,没有地方可以安身,于是向西投奔达头可汗。
达头可汗勃然大怒,就派阿波可汗率军东进攻打沙钵略可汗。
阿波可汗的部落纷纷前来归附,将近十万骑兵。
于是阿波可汗就与沙钵略可汗交战,多次将他打败,重新收复了失地,兵势更加强盛。
突厥贪汗可汗一向与阿波可汗和睦,沙钵略可汗夺了他的部落后将他废黜,贪汗可汗也逃奔达头可汗。
沙钵略可汗的堂弟地勤察另统有部落,因为和沙钵略可汗有矛盾,就率领部落叛归阿波可汗。
于是双方互相攻打,用兵不断,各派使节到长安向隋朝请和求援,隋文帝都不答应。
六月,庚辰,隋行军总管梁远破吐谷浑于尔汗山。
六月,庚辰(十四日),隋朝行军总管梁远在尔汗山打败吐谷浑军队。
突厥寇幽州,隋幽州总管广宗壮公李崇帅步骑三干拒之。
转战十余日,师人多死,遂保砂城。
突厥围之,城荒颓,不可守御,晓夕力战,又无所食,每夜出掠虏营,得六畜以继军粮,突厥畏之,厚为其备,每夜中结陈以待之。
崇军苦饥,出辄遇敌,死亡略尽,及明,奔还城者尚百许人,然多重伤,不堪更战。
突厥意欲降之,遣使谓崇曰:“若来降者,封为特勒。”崇知不免,令其士卒曰:“崇丧师徒,罪当万死。
今日效命,以谢国家。
汝俟吾死,且可降贼,便散走,努力还乡。
若见至尊,道崇此意。”乃挺刃突陈,复杀二人,突厥乱射,杀之。
秋,七月,以豫州刺史代人周摇为幽州总管。
命李崇子敏袭爵。
突厥兴兵侵犯幽州,隋朝幽州总管广宗壮公李崇率领步、骑兵三千人抗击敌军。
隋军转战十多天,士卒死亡众多,于是退保砂城。
突厥军队又围攻砂城,砂城荒凉,城墙颓坏,很难守御。
隋军日夜血战,加上没有粮食,只得每天夜里前去劫掠敌军营寨,夺取牛羊等牲畜充作军粮。
突厥军队害怕了,就加强戒备,每天夜里摆开阵势等待隋军。
李崇军队被饥饿所困扰,出城就碰上敌人,以致死亡殆尽,到了天明,奔回城中的还有一百多人,但大多受了重伤,不能再战。
突厥想使李崇投降,就派遣使节对他说:“你如果前来投降,就封你为特勒。”李崇料知难免一死,就对部下士卒说:“我失地丧师,罪该万死。
今日只有效命战死,以谢国家。
你们等我死后,可暂时投降敌军,然后再乘机逃走,争取还乡。
如果有人见到皇上,可转告我的话。”于是拔剑冲阵,又杀敌军两人,突厥军队乱箭齐发,将他射死。
秋季,七月,隋朝任命豫崐州刺史代郡人周摇为幽州总管。
又命令李崇的儿子李敏承袭父爵。
敏娶乐平公主之女娥英,诏假一品羽仪,礼如尚帝女。
既而将侍宴,公主谓敏曰:“我以四海与至尊,唯一婿,当为尔求柱国;若余官,汝慎勿谢。”及进见,帝授以仪同及开府,皆不谢。
帝曰:“公主有大功于我,我何不得于其婿韦而惜官乎!今授汝柱国。”敏乃拜而蹈舞。
李敏娶乐平公主的女儿娥英为妻,隋文帝诏令赐予一品羽仪,礼仪和娶皇帝女儿相同。
不久将侍宴,乐平公主对李敏说:“我把天下都让与了皇上,现在只有一个女婿,当为你谋求柱国;如果皇上授予你其他勋阶,你千万不要拜谢接受。”李敏进见后,隋文帝先授予他仪同三司和开府仪同三司,李敏都不拜谢。
于是文帝说:“乐平公主对我有大功,我怎么能对她的女婿吝惜官爵呢?现在授予你柱国。”李敏这才跪拜谢恩。
八月,丁卯朔,日有食之。
八月,丁卯朔(初一),出现日食。
长沙王叔坚未之江州,复留为司空,实夺之权。
陈朝长沙王陈叔坚还没有到江州赴任,陈后主又留他在京师担任司空,其实夺了他的实权。
壬午,隋遣尚书左仆射高出宁州道,内史监虞庆则出原的州道,以击突厥。
壬午(十六日),隋朝派遣尚书左仆射高出宁州道,内史监虞庆则出原州道,两路攻打突厥。
九月,癸丑,隋大赦。
九月,癸丑(十八日),隋朝大赦天下。
冬,十月,甲戌,隋废河南道行台省,以秦王俊为秦州总管,陇右诸州尽隶焉。
冬季,十月,甲戌(初九),隋朝为除河南行台省,任命秦王杨俊为秦州总管,陇右地区各州全部归他统辖。
丁酉,立皇弟叔平为湘东王,叔敖为临贺王,叔宣为阳山王,步穆为西阳王。
丁酉(疑误),陈后主封皇弟陈叔平为湘东王,陈叔敖为临贺王,陈叔宣为阳山王,陈叔穆为西阳王。
戊戌,侍中建昌侯徐陵卒。
戊戌(疑误),陈朝侍中建昌侯徐陵去世。
癸丑,立皇弟叔俭为安南王,叔澄为南郡王,叔兴为沅陵王,叔韶为岳山王,叔纯为新兴王。
癸丑(疑误),陈后主封皇弟陈叔俭为安南王,陈叔澄为南郡王,陈叔兴为沅陵王,陈叔韶为岳山王,陈叔纯为新兴王。
十一月,遣散骑常侍周坟、通直散骑常侍袁彦聘于隋。
帝闻隋主状貌异人,使彦画像而归。
帝见,大骇曰:“吾不欲见此人。”亟命屏之。
十一月,陈朝派遣散骑常侍周坟、通直散骑常侍袁彦到隋朝聘问。
陈后主听说隋文帝相貌奇异,与常人不同,就让袁彦画下文帝的像带回。
陈后主见像大吃一惊,说:“我不想再看到这个人。”急忙下令去掉画像。
隋既班律令,苏威屡欲更易事条,内史令李德林曰:“修律令时,公何不言?今始颁行,且宜专守,自非大为民害,不可数更。”
隋朝颁布新律令以后,纳言苏威曾多次想修改某些条款,内史令李德林说:“当初制定律令时,您为什么不说话?现在新律令既已颁行,就应该严格遵守,如果不是大害于民的条款,不能轻易更改。”
河南道行台兵部尚书杨尚希曰:“窃见当今郡县,倍多于古。
或地无百里,数县并置;或户不满千,二郡分领。
具僚已众,资费日多;吏卒增倍,租调岁减;民少官多,十羊九牧。
今存要去闲,并小为大,国家则不亏粟帛,选举则易得贤良。”苏威亦请废郡。
帝从之。
甲午,悉罢诸郡为州。
隋朝河南道行台后部尚书杨尚希上奏:“我发现当今郡县多于古代成倍。
有的地方不到百里,却同时设置数县;有的户口不满一千,却分别属于两郡管辖。
致使郡县属官僚佐冗员众多,国家开支逐年增多;差役事吏卒成倍增加,租调收入逐年减少;官吏几乎比黎民百姓还多,十只羊倒有九个牧人;目前应该保留重要的官职而废除闲散的官职,把小的郡县合并成为大的郡且。
这样,不但崐国家不用多耗费粟帛俸禄,选拔官吏也容易得到贤才俊杰。”纳言苏威也请求废郡,隋文帝接受了他们的建议。
甲午(疑误),隋朝把郡全都改为州。
[35十二月,乙卯,隋遣兼散骑常侍曹令则、通直散骑常侍魏澹来聘。
澹,收之族也。
十二月,乙卯(二十二日),隋朝派遣兼散骑常侍曹令则、通直散骑常侍魏澹出使陈朝。
魏澹是魏收的族人。
丙辰,司空长沙王叔坚免。
叔坚既失恩,心不自安,乃为厌媚,醮日月以求福。
或上书告其事,帝召叔坚,囚于西省,将杀之,令近侍宣敕数之。
叔坚对曰:臣之本心,非有他故,但欲求亲媚耳。
臣既犯天宪,罪当万死。
臣死之日,必见叔陵,愿宣明诏,责之于九泉之下。”帝乃赦之,免官而已。
丙辰(二十三日),陈朝司空、长沙王陈叔坚被免官。
陈叔坚自从失去了陈后主的恩宠,心中不安,于是用厌媚之术,祭祀日月以祈求福佑。
有人上书将他告发,陈后主就传唤陈叔坚,把他困禁于中书省,准备杀掉他,派遣侍卫近臣宣读敕书,谴责陈叔坚的罪行。
陈叔坚回答说:“我本来没有别的想法,只是想亲近讨好陛下。
如今我既然触犯了朝廷法令,罪该万死。
我死的时候,必定会在阴间见到陈叔陵,我希望向他宣读陛下的诏令,在九泉之下谴责他的谋反行为。”陈后主于是赦免了他的死罪,只罢免了他的官职。
隋以上柱国窦荣定为右武卫大将军。
荣定妻,隋主姊安成公主也。
隋主欲以荣定为三公,辞曰:“卫、霍、梁、邓,若少自贬损,不至覆宗。”帝乃止。
隋朝任命上柱国窦荣定为右武卫大将军。
窦荣定的妻子是隋文帝的姐姐安成公主。
隋文帝本想任命窦荣定为三公,他推辞说:“两汉的卫氏、霍氏、梁氏、邓氏四家外戚,如果能稍微谦恭退让,就不致于覆宗灭族。”隋文帝只得作罢。
帝以李穆功大,诏曰:“法备小人,不防君子。
太师申公,自今虽有罪,但非谋逆,纵有百死,终不推问。”
隋文帝因为太师李穆有大功劳,下诏书说:“法律是为了防备小人犯罪,不是为了防备正人君子。
太师申公从今以后如果有犯罪行为,只要不是谋逆造反,即使有百死之罪,终不追究。”
礼部尚书牛弘请立明堂,帝以时事草创,不许。
隋朝礼部尚书牛弘请求建立明堂,隋文帝因为政权初立,百废待兴,没有允许。
帝览刑部奏,断狱数犹至万,以为律尚严密,故人多陷罪。
又敕苏威、牛弘等更定新律,除死罪八十一条,流罪一百五十四条,徒杖等千余条,唯定留五百条,凡十二卷。
自是刑网简要,疏而不失。
仍置律博士弟子员。
隋文帝省阅刑部奏章,发现每年断狱结案仍有数万起,于是认为现行法令还是订得过于严密,所以人们多犯法获罪。
因此,又敕令纳言苏威、礼部尚书牛弘等人重新修订新律令,删除了旧律令中的死罪八十一条,流罪一百五十四条,徒、杖等罪一千余条,只确定保留各种治罪条款五百条,总共十二卷。
从此以后,隋朝法律简明切要,疏而不漏。
同时,隋朝仍旧设置律学博士及其生徒弟子。
隋主以长安仓廪尚虚,是岁,诏西自蒲、陕,东至卫、汴,水次十三州,募丁运米。
又于卫州置黎阳仓,陕州置常平仓,华州置广通仓,转相灌输。
漕关东及汾、晋之粟以给长安。
隋文帝因为长安仓库空虚,这一年,下诏令西起蒲州、陕州,东至卫州、济州,沿黄河十三州招募丁壮运米。
又在卫州建造黎阳仓,陕州建造常平仓,华州建造广通仓,由水路依次转运。
漕运潼关以东地区和晋州、汾州的粟米供给长安。
时刺史多任武将,类不称职。
治书侍御史柳可上表曰:“昔汉光武与二十八将,披荆棘,定天下,及功成之后,无所任职。
伏见诏书,以上柱国和千子为杞州刺史。
干子前任赵州,百姓歌之曰:‘老禾不早杀,余种秽良田。
’千子,弓马武用,是其所长;治民莅众,非其所解。
如谓优老尚年,自可厚赐金帛;若令刺举,所损殊大。”帝善之。
千子竟免。
当时隋朝的州刺史多任用武将,因此大都不称职。
治书侍御史柳上表说:“从前汉光武帝与二十八位大将一起披荆斩棘,平定天下,及至功业成就以崐后,这些将军都没有担任职务。
我拜读陛下诏书,任命上柱国和千子为杞州刺史。
和千子以前任赵州刺史时,老百姓用歌谣嘲讽他道:‘枯老的稻禾不及早割去,稻种脱落就会使良田荒芜。
’和千子是行伍出身,骑马射箭,功成略地,是他的特长;至于治理民众,听政断狱,则不是他所理解的。
如果说朝廷要优礼老年,自可多赏赐金帛钱财;如果让他出任州牧刺史,则会误国害民,将会造成很大损失。”隋文帝很赞成他的意见。
和千子终于被免官。
见上勤于听受,百僚奏请,多有烦碎,上疏谏曰:“臣闻上古圣帝,莫过唐、虞,不为丛脞,是谓钦明。
舜任五臣,尧咨四岳,垂拱无为,天下以治。
所谓劳于求贤,逸于任使。
比见陛下留心治道,无惮疲劳,亦由群官惧罪,不能自决,取判天旨,闻奏过多。
乃至营造细小之事,出给轻微之物,一日之内,酬答百司。
至乃日旰忘食,夜分未寝,动以文簿忧劳圣躬。
伏愿察臣至言,少减烦务,若经国大事,非臣下裁断者,伏愿详决,自余细务,责成所司;则圣体尽无疆之寿,臣下蒙覆育之赐。”上览而嘉之,因曰:“柳直士,国之宝也。”
柳见隋文帝勤于听政理事,百官大臣奏请过于烦碎,于是上疏谏道:“我听说古代的圣明帝王,没有比得上唐尧、虞舜的。
唐尧、虞舜不过问细小的事务,所以被称作圣明君主。
虞舜委任禹、稷、契、皋陶、伯益五位大臣处理政务,唐尧则经常向掌管四方的诸侯询问治国方针,都垂衣拱手,无为而天下大治。
这就是所谓劳于求贤,逸于任使。
近来见陛下留心沼国安民之道,不惮辛苦疲劳,这也是由于百官大臣惧怕获罪,遇事不敢自己决定,只好禀承陛下裁决,因此奏请过多。
以至于像营造等细小事情,支出少量财物等琐碎条务,也都禀奏陛下。
陛下在一日之内,须回复众多大臣的奏请,以致常常天晚忘食,夜半未寝,整日为公文表章操心受累。
请求陛下体察我的诚挚之言,稍微减少一些琐碎事务。
如果是经国安邦的大事,不是百官大臣所能裁决的,自然要由陛下详察明断;其余细务碎事,则责成有关职掌部门长官裁决处理。
如此,则陛下劳逸有节,安享无疆之寿;百官大臣亲职任事,蒙受陛下养护之恩。”隋文帝看了他的奏疏后非常称赞,说:“柳这样的正直士大夫,乃是国家的宝贵财富。”
以近世风俗,每正月十五夜,然灯游戏,奏请禁之,曰:“窃见京邑,爰及外州,每以正月望夜,充街塞陌,聚戏朋游,鸣鼓聒天,燎炬照地,竭赀破产,竞此一时。
尽室并孥,无问贵贱,男女混杂,缁素不分。
秽行因此而成,盗贼由斯而起,因循弊风,会无先觉。
无益于化,实损于民,请颁天下,并即禁断。”诏从之。
柳因为近来民间风俗,在每年正月十五日夜里,人们都要点燃灯笼,游戏玩耍,于是上奏请求禁止,说:“我见京师以及外州城乡,每年在正月十五日夜里,人们都要聚集街巷,结朋招友,游戏无度,锣鼓喧天,火炬照地,甚至不惜倾家荡产,竞逐一时的快乐。
人们扶老携幼,倾家而出,街上贵贱相聚,男女错杂,僧俗不分。
秽行丑事由此而起,盗贼奸徒由此而起,而社会因循沿袭这一弊风陋习,从没有人觉察出它的危害。
它不但无益于政教风化,实有害于黎民百姓。
请求陛下颁示天下,立即禁止。”隋文帝下诏书采纳了他的建议。
陈纪十 长城公下至德二年(甲辰、584)
陈纪十 陈长城公至德二年(甲辰,公元584年)
春,正月,甲子,日有食之。
春季,正月,甲子(初一),出现日食。
己巳,隋主享太庙;辛未,祀南郊。
己巳(初六),隋文帝到太庙祭祀祖先。
辛未(初八),隋文帝在长安城南郊祭天。
壬申,梁主入朝于隋,服通天冠、绛纱袍,北面受郊劳。
及入见于大兴殿,隋主服通天冠、绛纱袍,梁主服远游冠、朝服,君臣并拜。
赐缣万匹,珍玩称是。
壬申(初九),后梁国主亲自到长安朝见隋天子,头戴通天冠,身穿深红色的纱袍,在郊外受到迎接时面北而立。
等进入新都,在大兴殿朝见隋文帝时,隋文帝戴通天冠,穿绛红色纱袍;后梁国主改戴远游冠,穿朝服,君臣互拜。
隋文帝又赏赐后梁国主缣万匹及相当于万匹缣价值的大量珍宝。
隋前华州刺史张宾、仪同三司刘晖等造《甲子元历》成,奏之。
壬辰,诏颁新历。
隋朝前任华州刺史张宾、仪同三司刘晖等人修成《甲子元历》,进呈给隋文帝。
壬辰(二十九日),文帝下诏令颁布新的历书。
癸巳,大赦。
癸巳(疑误),陈朝大赦天下。
二月,乙巳,隋主饯梁主于灞上。
二月,乙巳(十三日),隋文帝在灞上设宴为后梁国主饯行。
突厥苏尼部男女万余口降隋。
突厥苏尼部落男女一万多口归降隋朝。
庚戌,隋主如陇州。
庚戌(十八日),隋文帝驾幸陇州。
突厥达头可汗请降于隋。
突厥达头可汗请求降附隋朝。
夏,四月,庚子,隋以吏部尚书虞庆则为右仆射。
夏季,四月,庚子(初九),隋朝任命吏部尚书虞庆则为尚书右仆射。
隋上大将军贺娄子干发五州兵击吐谷浑,杀男女万余口,二旬而还。
隋朝上大将军贺娄子干调发河西凉、甘、瓜、鄯、廓五州的军队攻打吐谷浑,斩杀吐谷浑部落男女一万多口,历时二十天才班师还军。
帝以陇西频被寇掠,而俗不设村坞,命子干勒民为堡,仍营田积谷。
子干上书曰:“陇右、河西,土旷民稀,边境未宁,不可广佃。
比见屯田之所,获少费多,虚役人功,卒逢践暴;屯田疏远者请皆废省。
但陇右之人以畜牧为事,若更屯聚,弥不自安。
但使镇戍连接,烽堠相望,民虽散居,必谓无虑。”帝从之。
隋文帝由于陇西一带经常遭到外族侵犯虏掠,而民间从来不建立永久性居住、具有防御能力的村坞,于是命令贺娄子干强制百姓建造城堡,并屯田积粮。
贺娄子干上书说:“陇右、河西地区地旷民稀,边疆不安定,不可到处耕作。
我近来发现一些屯田地区,虽然收获不多,但费用开支却很大,白白浪费了许多人力,最终还会遭到入侵者的蹂躏毁坏。
因此,凡是疏远的屯田之所,请求全部废掉。
只是陇右地区的老百姓一向从事畜牧业,如果强迫他们屯聚而居崐,会更加惊恐不安。
只要能多建立镇、戍等军事要塞和负责望、传达军情的烽火台、堠堡,使其络绎相望,虽然百姓分散居住,也一定能确保他们安居乐业。”隋文帝听从了他的建议。
以子干晓习边事,丁巳,以为榆关总管。
隋文帝由于贺娄子干熟悉边疆事务,丁巳(二十六日),任命他为榆关总管。
五月,以吏部尚书江总为仆射。
五月,南陈朝廷任命吏部尚书江总为尚书仆射。
隋主以渭水多沙,深浅不常,漕者苦之,六月,壬子,诏太子左庶子宇文恺帅水工凿渠,引渭水,自大兴城东至潼关三百余里,名曰广通渠,漕运通利,关内赖之。
隋文帝因为渭河多沙,河水深浅不固定,漕运的丁役深以为苦,六月,壬子(二十二日),下诏令太子左庶子宇文恺率领民工开凿渠道,引渭水,自新都大兴城向东直到潼关,共三百余里,名叫“广通渠”。
以利漕运和通商,关内都依赖它。
秋,七月,丙寅,遣兼散骑常侍谢泉等聘于隋。
秋季,七月,丙寅(初六),陈朝派遣兼散骑常侍谢泉等人出使隋朝。
八月,壬寅,隋邓恭公窦炽卒。
八月,壬寅(十三日),隋朝邓恭公窦炽去世。
乙卯,将军夏侯苗请降于隋,隋主以通和,不纳。
乙卯(二十六日),陈朝将军夏侯苗请求归降隋朝,隋文帝因为与陈朝交好,不予接纳。
九月,甲戌,隋主以关中饥,行如洛阳。
九月,甲戍(十五日),隋文帝由于关内出现饥荒,驾幸洛阳。
隋主不喜词华,诏天下公私文翰并宜实录。
泗州刺史司马幼之文表华艳,付所司治罪。
治书侍御史赵郡李谔亦以当时属文,体尚轻薄,上书曰:“魏之三祖,崇尚文词,忽君人之大道,好雕虫之小艺。
下之从上,遂成风俗。
江左、齐、梁,其弊弥甚:竞一韵之奇,争一字之巧;连篇累牍,不出月露之形,积案盈箱,唯是风云之状。
世俗以此相高,朝廷据兹擢士。
禄利之路既开,爱尚之情愈笃。
于是闾里童昏,贵游总草,未窥六甲,先制五言,至如羲皇、舜、禹之典,伊、傅、周、孔之说,不复关心,何尝入耳。
以傲诞为清虚,以缘情为勋绩,指儒素为古拙,用词赋为君子。
故文笔日繁,其政日乱,良由弃大圣之轨模,构无用以为用也。
今朝廷虽有是诏,如闻外州远县,仍踵弊风:躬仁孝之行者,摈落私门,不加收齿;工轻薄之艺者,选充吏职,举送天朝。
盖由刺史、县令未遵风教。
请普加采察,送台推劾。”又上言:“士大夫矜伐干进,无复廉耻,乞明加罪黜,以惩风轨。”诏以谔前后所奏颁示四方。
隋文帝不喜好文章用词华丽,诏令天下公私文书都要写得符合实际情况。
泗州刺史司马幼之的文章奏表浮华艳丽,隋文帝把他交付有关部门治罪。
治书侍御史赵郡人李谔也因为当时人们撰写文章,文风崇尚轻薄浮华,而上书说:“以前曹魏的三位君主撰写文章崇尚文词优美华丽,忽略治理万民的大道,喜好雕琢词句的小技。
下面纷纷起而仿效,遂成一种社会风尚。
到了江东晋、齐、梁朝,这种文风的危害达到了极点。
人们热衷于追求一的新奇,竞逐一字的巧妙。
文章连篇累牍,不过是刻划了月升露落的景致;作品积案盈箱,也只是描写了风起云飘的情形。
世俗以此而互相标榜,朝廷据此来选拔官吏。
以擅长雕虫小技求取功名利禄的道路既然已经开通,人们偏爱华丽崇尚轻浮的文风越发厉害。
因此,不论是乡闾孩童,还是王公子弟,不是首先学习实用知识而是首先学习如何做五言诗;对于羲皇、虞舜、夏禹的典籍,伊尹、傅说、周公、孔子的学说,不再关心,未曾入耳。
把虚诞放纵当作洒脱高雅,把缘情体物当作功勋劳绩,把有德的硕儒看作古朴迂腐之人,把工于词赋之士当成君子大人。
所以文笔日益繁盛,而政治日益动乱。
这都是由于统治者抛弃了上古圣贤制定的法式、规则,造作无益于治道的文体来推广使用。
如今朝廷虽然颁布了禁绝浮华艳丽文风的诏令,但是我听说一些外州远县,仍然踵袭前代的衰败风气。
躬行仁义孝悌者被私门摈落,不加录用;擅长轻薄浮华之雕虫小技者,则被选拔充任官吏,保举荐送朝廷。
这都是由于这些州、县的刺史、县令没有执行陛下的诏令。
请求陛下普遍派人加以调查,送御史台推劾治罪。”后来又崐上书说:“有些士大夫炫耀功绩、出身以谋求进身做官,没有廉耻之心,请求明示其罪,加以黜退,以矫正社会风气。”隋文帝诏令将李谔前后奏章颁布天下。
突厥沙钵略可汗数为隋所败,乃请和亲。
千金公主自请改姓杨氏,为隋主女。
隋主遣开府仪同三司徐平和使于沙钵略,更封千金公主为大义公主。
晋王广请因衅乘之,隋主不许。
突厥沙钵略可汗数次被隋朝打败,于是请求与隋朝和亲。
千金公主宇文氏也请求改姓杨氏,作隋文帝的女儿。
于是隋文帝派遣开府仪同三司徐平和出使突厥沙钵略可汗,改封千金公主为大义公主。
晋王杨广请求乘突厥内外交困之机出兵讨伐,隋文帝不答应。
沙钵略遣使致书曰:“从天生大突厥天下贤圣天子伊利居卢设莫何沙体略可汗致书大隋皇帝:皇帝,妇父,乃是翁比。
此为女夫,乃是儿例。
两境虽殊,情义如一。
自今子子孙孙,乃至万世,亲好不绝。
上天为证,终不违负!此国羊马,皆皇帝之畜。
彼之缯彩,皆此国之物。”
沙钵略可汗派遣使者致书隋文帝说:“从天生大突厥天下贤圣天子伊利居卢设莫何沙钵略可汗致书大隋天子:皇帝陛下,您是我夫人的父亲,也就等于是我的父亲。
我是您的女婿,自然应该算是您的儿子。
我们两国的礼俗虽然不同,但人们的情义却是一样的。
自今以后,子子孙孙以至万世,亲好不绝。
上天为证,永不违负!我国的牛羊驼马,都是皇帝陛下的牲畜;贵国的缯彩绢帛,也都是我国的财物。”
帝复书曰:“大隋天子贻书大突厥沙钵略可汗:得书,知大有善意。
既为沙钵略妇翁,今日视沙钵略与儿子不异。
时遣大臣往彼省女,复省沙钵略也。”于是遣尚书右仆射虞庆则使于沙钵略,车骑将军长孙晟副之。
隋文帝复书沙钵略可汗说:“大隋天子致书大突厥沙钵略可汗:收到来信,知道你有和好的善意。
朕既然是沙钵略可汗的岳父,现在就将沙钵略可汗当作儿子一样看待。
朕即刻就派遣大臣到突厥去看望女儿,同时也看望沙钵略可汗。”于是派遣尚收右仆射虞庆则出使突厥沙钵略可汗,车骑将军长孙晟作为副使同行。
沙钵略陈兵列其珍宝,坐见庆则,称病不能起,且曰:“我诸父以来,不向人拜。”庆则责而谕之。
千金公主私谓庆则曰:“可汗豺狼性;过与争,将啮人。”长孙晟谓沙钵略曰:“突厥与隋俱大国天子,可汗不起,安敢违意。
但可贺敦为帝女,则可汗是大隋女婿,奈何不敬妇翁!”沙钵略笑谓其达官曰:“须拜妇翁!”乃起拜顿颡,跪受玺书,以戴于首。
既而大惭,与群下相聚恸哭。
庆则又遣称臣,沙钵略谓左右曰:“何谓臣?”左右曰:“隋言臣,犹此云奴耳。”沙钵略曰:“得为大隋天子奴,虞仆射之力也。”赠庆则马千匹,并以从妹妻之。
突厥沙钵略可汗陈列军队,摆放珍宝,坐在座位上接见虞庆则,称身体有病而不能起立,并且说:“从我父亲那辈以来,从不跪拜别人。”虞庆则对他加以责备并晓以大义。
千金公主私下对虞庆则说:“沙钵略可汗豺狼本性,过分与他争执,激怒了他,就会咬人的。”长孙晟对沙钵略可汗说:“突厥可汗与隋朝皇帝都是大国天子,礼相匹敌,可汗不肯起身跪拜,我们做使节的怎敢违背您的意愿。
但是可贺敦是隋文帝的女儿,那么可汗您就是大隋天子的女婿。
女婿怎么能不尊敬岳父!”沙钵略可汗笑着对属下达官贵人说:“看来必须跪拜岳父。”于是起立跪拜,伏地叩头,然后跪着接受了隋文帝玺书,顶在头上。
过一会儿,感到非常羞愧,于是与其部下相聚恸哭 。
虞庆则又指使突厥对隋称臣,沙钵略可汗问左右侍从:“什么叫臣子?”左右侍从回答说:“隋朝所说的臣子,就是我们所说的奴仆。”沙钵略可汗说:“我能够成为大隋天子的奴仆,全仗虞仆射出力成全。”于是馈赠虞庆则马一千匹,并将堂妹嫁给他。
冬,十一月,壬戌,隋主遣兼散骑常侍薛道衡等来聘,戒道衡“当识朕意,勾以言辞相折”。
冬季,十一月,壬戌(初四),隋文帝派遣兼散常侍薛道衡等人出使陈朝,并在临行前告诫薛道衡说:“你应当明白朕的意思,不要在言辞上与对方争高低。”
是岁,上于光昭殿前起临春、结绮、望仙三阁,各高数十丈,连延数崐十间,其窗、牖、壁带、县楣、栏、槛皆以沈、檀为之,饰以金玉,间以珠翠,外施珠帘,内有宝床、宝帐,其服玩瑰丽,近古所未有。
每微风暂至,香闻数里。
其下积石为山,引水为池,杂植奇花异卉。
这年,陈后主在皇宫光昭殿前修建临春、结绮、望仙三栋楼阁。
楼阁各高数十丈,连延数十间,窗户、壁带、悬楣、栏杆等都是用沉木和檀木制成,并用黄金、玉石或者珍珠、翡翠加以装饰,楼阁门窗均外挂珠帘,室内有宝床宝帐,穿戴玩赏的东西瑰奇精美,近古以来所未见。
每当微风吹来,沉木、檀木香飘数里。
阁下堆石成山,引水为池并杂种奇花异草。
上自居临春阁,张贵妃居结绮阁,龚、孔二贵嫔居望仙阁,并复道交相往来。
又有王、李二美人,张、薛二淑媛,袁昭仪、何婕妤、江容,并有宠,迭游其上。
以宫人有文学者袁大舍等为女学士。
仆射江总虽为宰辅,不亲政务,日与都官尚书孔范、散骑常侍王等文士十余人,侍上游宴后庭,无复尊卑之序,谓之“狎客”。
上每饮酒,使诸妃、嫔及学士与狎客共赋诗,互相赠答,采其尤艳丽者,被以新声,选宫女千余人习而歌之,分部迭进。
其曲有《玉树后庭花》、《临春乐》等,大略皆美诸妃嫔之容色。
君臣酣歌,自夕达旦,以此为常。
陈后主自己居住在临春阁,张贵妃居住在结绮阁,龚、孔两贵嫔居住在望仙阁,通过各楼阁之间的复道互相往来。
另外,后宫里还有王美人、李美人、张淑媛、薛淑媛、袁昭仪、何婕妤、江容,都受到了陈后主的宠爱,也都经常到三座楼阁上游玩宴乐。
陈后主又任命宫女中有文才的袁大舍等人为女学士。
尚书仆射江总虽然担任宰相,但并不亲自处理政务,每天与都官尚书孔范、散骑常侍王等文士十余人,侍奉后主在皇宫后庭游玩宴乐,不讲君臣尊卑次序,被称之为“狎客”。
陈后主每举办酒宴,就使诸位妃、嫔和江总等狎客一起赋诗,互相赠答,然后挑选其中特别艳丽的诗作,谱上新曲,再挑选宫女千余人练习歌唱,分部演出。
其歌曲有《玉树后庭花》、《临春乐》等,大都是赞美诸位妃、嫔的美丽容貌。
君臣饮酒酣歌,从夜晚到清晨,以为常事。
张贵妃名丽华,本兵家女,为龚贵嫔侍儿,上见而悦之,得幸,生太子深。
贵妃发长七尺,其光可鉴,性敏慧,有神彩,进止详华,每瞻视眄睐,光采溢目,照映左右。
善候人主颜色,引荐诸宫女;后宫咸德之,竞言其善。
又有厌魅之术,常置淫祀于宫中,聚女巫鼓舞。
上怠于政事,百司启奏,并因宦者蔡脱儿、李善度进请;上倚隐囊,置张贵妃于膝上,共决之。
李、蔡所不能记者,贵妃并为条疏,无所遗脱。
因参访外事,人间有一言一事,贵妃必先知白之;由是益加宠异,冠绝后庭。
宦官近习,内外连结,援引宗戚,纵横不法,卖官鬻狱,货赂公行;赏罚之命,不出于外。
大臣有不从者,因而谮之。
于是孔、张之权熏灼四方,大臣执政皆从风谄附。
张贵妃名叫张丽华,家中世代为兵,是龚贵妃的侍女,陈后主一见钟情。
她得到陈后主的宠幸后,生下了皇太子陈深。
张贵妃的一头秀发约长七尺,油光发亮,又聪明颖慧,富有富采,举止优雅,每当她顾盼凝视时,更显得光彩照人,映动左右。
张贵妃善于体察陈后主的心意,向后主引荐宫女;因此后宫妃、嫔、宫女都对她感恩戴德,竞相在陈后主面前赞美她。
她又擅长祈祷鬼神的厌魅方术,经常在后宫中进行各种不合礼制规定的祭祀,聚集女巫伴着乐声跳舞,装神弄鬼。
陈后主懒于处理政事,朝中百官大臣有所启奏,都由宦官蔡脱儿、李善度呈进请示;陈后主靠着松软的靠垫,让张贵妃坐在他的膝盖上,两人一起审批奏表,裁决政事。
凡是蔡脱儿、李善度两人所没有记住的,张贵妃都逐条加以分析,没有遗漏。
张贵妃经常参访了解皇宫外面发生的事情,外间的一言一事,张贵妃必定事先知道,然后告诉陈后主。
因此更加受到陈后主的宠爱,远在后宫诸位妃、嫔之上。
陈后主身旁的宦官与亲信内外勾结,朋比为奸,援引宗属亲戚,横行不法,卖官鬻狱,贿赂公行,就连朝廷赏罚之命,也出于宫掖。
外朝大臣有不顺从旨意的,就寻找机会加以陷害。
于是孔贵嫔、张贵妃的权势炙手可热,执掌朝政的公卿大臣都竞相奉承依附。
孔范与孔贵嫔结为兄妹;上恶闻过失,每有恶事,孔范必曲为文饰,称扬赞美,由是宠遇优渥,言听计从。
群臣有谏者,辄以罪斥之。
中书舍人施文庆,颇涉书史,尝事上于东宫,聪敏强记,明闲吏职,心算口占,应时条理,由是大被亲幸。
又荐所善吴兴沈客卿、阳惠朗、徐哲、暨慧景等,云有吏能,上皆擢用之;以客卿为中书舍人。
客卿有口辩,颇知朝廷典故,兼掌金帛局。
旧制崐:军人、士人并无关市之税。
上盛修宫室,穷极耳目,府库空虚,有所兴造,恒苦不给。
客卿奏请不问士庶并责关市之征,而又增重其旧。
于是以阳惠朗为太市令,暨慧景为尚书金、仓都令史,二人家本小吏,考校簿领,纤毫不差;然皆不达大体,督责苛碎,聚敛无厌,士民嗟怨。
客卿总督之,每岁所入,过于常格数十倍。
上大悦,益以施文庆为知人,尤见亲重,小大众事,无不委任;转相汲引,珥貂蝉者五十人。
都官尚书孔范与孔贵嫔结拜为兄妹;陈后主厌恶听到说自己犯有过失的话,所以每当他做错了事,孔范必然设法为他掩饰开脱,并称颂赞美他的圣明。
因此陈后主对孔范的宠信礼遇有加,言听计从。
百官大臣有敢于直言进谏者,孔范都要构之以罪,然后将他斥逐出朝。
中书舍人施文庆读书颇多,陈后主为皇太子时曾在东宫供职,他聪明敏慧,记忆力强,通晓熟谙吏职政务,能心算口占,随时随地能把事情处理得井井有条,因此深得陈后主的亲近和宠幸。
施文庆又向陈后主推荐了与他交好的吴兴人沈客卿、阳惠朗、徐哲、暨慧景等人,说他们有担任官吏的才干,陈后主都给予提拔重用,并任命沈客卿为中书舍人。
沈客卿能言善辩,懂得乾廷典章常例,兼掌中书省金帛局。
按照旧制,军人、官吏都不征收入市关税。
陈后主由于大修宫室,极其豪华富丽,府库空虚,财用枯竭,再要有所兴造,就经常苦于没钱支付。
沈客卿上奏请求不管官吏还是平民,都得交纳入市关税,而且还请求增加征收数额。
陈后主于是任命阳惠朗为太市令,暨慧景为尚书金、仓都令史。
阳、暨二人家中本是小吏,考校文簿,丝毫不差;但都不识为政大体,督责苛刻繁碎,聚敛从不满足,使得官吏百姓怨声载道。
沈客卿总领负责,每年所得收入,超过正常数额几十倍。
陈后主非常高兴,愈加感到施文庆有知人之明,特别对他亲信倚重,把朝廷大小事情都交给他处理。
施文庆一伙人转相荐引,成为达官显贵的多达五十人。
孔范自谓文武才能,举朝莫及,从容白上曰:“外间诸将,起自行伍,匹夫敌耳。
深见远虑,岂其所知!”上以问施文庆,文庆畏范,亦以为然;司马申复赞之。
自是将帅微有过失,即夺其兵,分配文吏;夺任忠部曲以配范及蔡徵。
由是文武解体,以至覆灭。
孔范自以为有文武全才,朝中无人能比,于是神色自若地对陈后主说:“朝外那些带兵的将帅都是行伍出身,只有匹夫之勇。
至于深谋远虑,运筹帷幄,岂是他们所能知晓的!”陈后主以此向施文庆征询意见,施文庆因为惧怕孔范的权势,就随声附和;中书通事舍人司马申也表示赞成孔范的见解。
自此以后,将帅如果稍有过失,就立刻削夺他们的军队,分配给文职官吏;曾经夺取领军将军任忠的部曲分配给孔范和蔡徵。
因此文臣武将都离心离德,终至覆灭。
三年(乙巳、585)
三年(乙巳,公元585年)
春,正月,戊午朔,日有食之。
春季,正月,戊午朔(初一),出现日食。
隋主命礼部尚书牛弘修五礼,勒成百卷;戊辰,诏行新礼。
隋文帝命令礼部尚书牛弘撰修吉、凶、军、宾、嘉五礼,编为百卷;戊辰(十一日),诏令颁行新礼。
三月,戊午,隋以尚书左仆射高为左领军大将军。
三月,戊午(初二),隋朝任命尚书左仆射高为左领军大将军。
丰州刺史章大宝,昭达之子也,在州贪纵,朝廷以太仆卿李晕代之。
晕将至,辛酉,大宝袭杀晕,举兵反。
陈朝丰州刺史章大宝是章昭达的儿子,他在丰州贪纵不法,朝廷派遣太仆卿李晕接替他的职务。
在李晕快要到达的时候,辛酉(初五),章大宝率军袭杀李晕,起兵造反。
隋大司徒郢公王谊与隋主有旧,其子尚帝女兰陵公主。
帝待之恩礼稍薄,谊颇怨望。
或告谊自言名应图谶,相表当王;公卿奏谊大逆不道。
壬寅,赐谊死。
隋朝大司徒郢公王谊与隋文帝有旧交,他的儿子娶文帝女兰陵公主为妻。
后来隋文帝对他的恩宠礼遇淡薄,王谊因此非常怨恨。
有人告发王谊说自己名应图谶,有帝王之相;公卿大臣上奏说王谊犯了大逆不道之罪。
壬寅(疑误),隋文帝将王谊赐死。
戊申,隋主还长安。
戊申(疑误),隋文帝从洛阳回到长安。
章大宝遣其将杨通攻建安,不克。
台军将至,大宝众溃,逃入山,为追兵所擒,夷三族。
陈朝章大宝派遣部将杨通率叛军攻打建安,没有攻克。
这时朝廷的军队快要到达,章大宝部众溃散,自己逃入山中,被追兵擒获,灭了三族。
隋度支尚书长孙平奏“令民间每秋家出粟麦一石以下,贫富为差,储之当社,委社司检校,以备凶年,名曰‘义仓’”,隋主从之。
五月,甲申,初诏郡、县置义仓。
时民间多妄称老、小以免赋役,山东承北齐之弊政,户口租调,奸伪尤多。
隋主命州县大索貌阅,户口不实者,里正、党长远配;大功以下,皆令析籍,以防容隐。
于是计帐得新附一百六十四万余口。
高请为输籍法,遍下诸州,帝从之,自是奸无所容矣。
隋朝度支尚书长孙平上奏说:“请下令民间每年秋天一家拿出粟麦一石以下,根据家庭贫富状况订出等级标准,每社民户所交纳的粮食就储存在当社,委派社中官吏负责查核,以防备荒年,名叫‘义仓’。”隋文帝听从了他的建议。
五月,甲申(二十九日),隋文帝开始诏令各郡、县都设置义仓。
当时百姓多向官府谎报年老或幼小,以逃避赋税徭役,山东地区承袭原北齐王朝的弊政,在户口登记和租调征收方面,犯奸作伪的极多。
隋文帝下令在全国州县逐户逐人进行核时。
如果户口不实,有称老诈小的,里正、党长远配边州。
堂兄弟以下仍然同居的大家族,都命令他们分家居住,自立门户,以防止出现隐瞒户口人丁的情况。
这次普查,户籍簿上新增加了一百六十四万余人口。
左领军大将军高又请求实行按所造帐籍征收赋税的输籍法,颁布各州实行,隋文帝也听从了他的建议。
自此以后,想犯奸作伪逃避赋税的人再也无法藏身了。
诸州调物,每岁河南自潼关,河北自蒲坂,输长安者相属于路,昼夜不绝者数月。
隋朝全国各地每年上调给中央的各种物资,黄河以南的经由潼关,黄河以北的经由蒲坂,向长安运输的车辆接连不断,昼夜不停,前后长达数月之久。
梁主殂,谥曰孝明皇帝,庙号世宗。
世宗孝慈俭约,境内安之。
太子琮嗣位。
后梁国主去世,谥号孝明皇帝,庙号世宗。
世宗孝顺慈善,俭约爱民,境内因此安定太平。
太子萧琮继位。
初,突厥阿波可汗既与沙钵略有隙,阿波浸强,东距都斤,西越金山,龟兹、铁勒、伊吾及西域诸胡悉附之,号西突厥。
隋主亦遣上大将军元契使于阿波以抚之。
起初,突厥阿波可汗与沙钵略可汗结下怨恨,后来阿波可汗势力逐渐强盛,东抵都斤山,西越金山,这一广大地区的龟兹、铁勒、伊吾各国以及居住在西域的胡人部落都归附了他,号称西突厥。
隋文帝也派遣上大将军元契出使阿波可汗,以安抚西突厥。
秋,七月,庚申,遗散骑常侍王话等聘于隋。
秋季,七月,庚申(初六),陈朝派遣散骑常侍王话等人到隋朝聘问。
突厥沙钵略既为达头所困,又畏契丹,遣使告急于隋,请将部落度漠南,寄居白道州。
隋主许之,命晋王广以兵援之,给以衣食,赐之车服鼓吹。
沙钵略因西击阿波,破之。
而阿拔国乘虚掠其妻子;官军为击阿拔,败之,所获悉与沙钵略。
突厥沙钵略可汗既为达头可汗困扰,又畏惧契丹逐渐强大,于是派遣使者到隋朝告急,请求允许他率所属部落迁徙到大漠南面,在白道川一带暂住。
隋文帝答应了他的请求,命令晋王杨广发兵接应,并供给他衣服食品,赏赐他车驾服饰及乐器。
沙钵略可汗借助隋兵到来的声势,率军向西攻打阿波可汗,打败了他。
可是阿拔国乘沙钵略可汗后方兵力空虚之机发兵偷袭,虏走了他的妻儿家小;隋朝军队为沙钵略打败了阿拔军队,并把所缴获的人畜物品全部给予了沙钵略可汗。
沙钵略大喜,乃立约,以碛为界,因上表曰:“天无二日,土无二王,大隋皇帝真皇帝也,岂敢阻兵恃险,偷窃名号!今感慕淳风,归心有道,屈膝稽颡,永为藩附。”遣其子库合真入朝。
沙钵略可汗十分高兴,于是与隋朝订立盟约,以砂碛作为两国的分界,因崐此上表说:“天无二日,地无二主,大隋皇帝是真正的皇帝,我岂敢再凭恃险隘,阻兵抗命,窃取名号,妄称天子!今日因羡慕淳朴风俗,归心有道之君,情愿屈膝跪拜,永远做大隋的藩附属国。”于是派遣他的儿子库合真入朝。
八月,丙戌,库合真至长安。
隋主下诏曰:“沙钵略往虽与和,犹是二国;今作君臣,便成一体。”因命肃告郊庙,普颁远近;凡赐沙钵略诏,不称其名。
宴库合真于内殿,引见皇后,赏劳甚厚。
沙钵略大悦,自是岁时贡献不绝。
八月,丙戌(初二),库合真来到长安。
隋文帝下诏书说:“突厥沙钵略可汗以往虽然与隋朝和亲交好,仍是两个国家;现在君臣有序,便成了一国。”于是命令举行郊、庙大祀,告知天地、祖先,并命令把此事通告远近。
凡是赐给沙钵略可汗的诏书,不直呼他的名字。
隋文帝还在内殿宴请库合真,并把他引见给独孤皇后,赏赐丰厚。
沙钵略可汗非常高兴,从此,每年都向隋朝进贡物品。
九月,将军湛文彻侵隋和州,隋仪同三司费宝首击擒之。
九月,陈朝将军湛文彻侵犯隋朝的和州,隋仪同三司费宝首率军打败陈朝军队,俘虏了湛文彻。
丙子,隋使李若等来聘。
丙子(二十三日),隋朝派遣李若等人到陈朝聘问。
冬,十月,壬辰,隋以上柱国杨素为信州总管。
冬季,十月,壬辰(初九),隋朝任命上柱国杨素为信州总管。
初,北地傅以庶子事上于东宫,及即位,迁秘书监、右卫将军兼中书通事舍人,负才使气,人多怨之。
施文庆、沈客卿共谮受高丽使金,上收下狱。
以前,北地人傅曾以太子庶子的身份侍奉陈后主于东宫,等后主即位,傅晋升为秘书监、右卫将军兼中书通事舍人,由于他恃才傲物,因此百官群臣大都不喜欢他。
施文庆与沈客卿一同诬陷说傅收受了高丽国使者贿赂,陈后主将傅收捕下狱。
于狱中上书曰:“夫君人者,恭事上帝,子爱下民,省嗜欲,远谄佞,未明求衣,日旰忘食,是以泽被区宇,庆流子孙。
陛下顷来酒色过度,不虔郊庙大神,专媚淫昏之鬼,小人在侧,宦竖弄权,恶忠直若仇雠,视生民如草芥,后宫曳绮绣,厩马余菽粟,百姓流离,僵尸蔽野,货贿公行,帑藏损耗,神怒民怨,众叛亲离,臣恐东南王气自斯而尽。”
傅在狱中上书说:“做帝王的,应该恭奉上天,爱民如子,减省嗜欲侈糜,疏远谄媚奸佞,天未明就穿衣起床,天已晚还没吃饭。
如此才能恩泽布施于天下海内,福庆流传于子孙后代。
但是,陛下近来沉湎于酒色,挥霍无度;不虔诚地敬奉郊庙大神,专心媚事淫昏之鬼;听信小人宦官擅政,厌恶忠直之士如同仇敌,轻视生民之命如同草芥;后宫妃、嫔宫女服用绮锦缎,御用厩马喂食菽粟稻麦,而天下百姓却流离失所,僵尸遍野;朝野上下货贿公行,国家库藏日益耗费。
天怒人怨,众叛亲离,我恐怕东南的王者之气从此而尽。”
书奏,上大怒。
顷之,意稍解,遣使谓曰:“我欲赦卿,卿能改过不?”对曰:“臣心如面,臣面可改,则臣心可改。”上益怒,令宦者李善庆穷治其事,遂赐死狱中。
傅上书呈奏,陈后主读后勃然大怒。
过了一会,后主怒意稍有平息,就派遣使者对傅说:“我打算赦免你,你能改正以前的过错吗?”傅回答说:“我的心性就如同我的相貌,如果相貌能够改变,那么我的心性才能改变。”陈后主更加愤怒,命令宦官李善庆彻底追究傅的罪行,将他赐死在狱中。
上每当郊祀,常称疾不行,故言及之。
陈后主每当举行郊祀的时候,经常称病不亲临现场,所以傅在上书中提及这件事。
是岁,梁大将军戚昕以舟师袭公安,不克而还。
这一年,后梁大将军戚昕率水军攻打陈朝荆州治所公安城,没有攻克而退军。
隋主征梁主叔父太尉吴王岑入朝,拜大将军,封怀义公,因留不遣;复置江陵总管以监之。
隋文帝诏令征召后梁国主的叔父太尉吴王萧岑入朝,任命他为大将军,封怀义公,趁机将他留在长安,不让回国;又重新设置江陵总管监视后梁国。
梁大将军许世武密以城召荆州刺史宜黄侯慧纪;谋泄,梁主杀之。
慧纪,高祖之从孙也。
后梁大将军许世武暗中以江陵城招引陈朝荆州刺史宜黄侯陈慧纪;密谋泄露,后梁国主杀了许世武。
陈慧纪是陈武帝陈霸先兄弟的孙子。
隋主使司农少卿崔仲方发丁三万,于朔方、灵武筑长城,东距河,西至绥州,绵历七百里,以遏胡寇。
隋文帝又派遣司农少卿崔仲方征发壮丁三万人,在朔方、灵武一线修筑长城,东起黄河,西至绥州,绵延七百里,用来遏制北方胡人入侵。
四年(丙午、586)
四年(丙午,公元586年)
梁改元广运。
后梁改年号广运。
甲子,党项羌请降于隋。
甲子(十三日),党项羌人请求降附隋朝。
庚午,隋颁历于突厥。
庚午(十九日),隋朝向突厥颁行新历。
二月,隋始令刺史上佐每岁暮更入朝,上考课。
二月,隋朝下令每年岁末各州刺史以及高级僚属轮流入朝,呈奏本州官吏的当年政绩,由朝廷进行考核升降。
丁亥,隋复令崔仲方发丁十五万,于朔方以东,缘边险要,筑数十城。
丁亥(初六),隋文帝又命令崔仲方征发壮丁十五万人,在朔方以东,沿边境的险要地方修筑数十座城堡。
丙申,立皇弟叔谟为巴东王,叔显为临江王,叔坦为新会王,叔隆为新宁王。
丙申(十五日),陈朝立皇弟陈叔谟为巴东王,陈叔显为临江王,陈叔坦为新会王,陈叔隆为新宁王。
庚子,隋大赦。
庚子(十九日),隋朝大赦天下。
三月,己未,洛阳男子高德上书,请隋主为太上皇,传位皇太子。
帝曰:“朕承天命,抚育苍生,日旰孜孜,犹恐不逮。
岂效近代帝王,传位于子,自求逸乐者哉!”
三月,己未(初八),洛阳男子高德上书,请求隋文帝自己做太上皇,将皇位传给皇太子。
隋文帝说:“朕承天受命,抚育百姓,早晚孜孜不倦,不敢稍有懈怠,还恐怕不能够尽职尽责。
岂能效法近代那些帝王,传位于太子,自求安乐逍遥!”
夏,四月,己亥,遣周等聘于隋。
夏季,四月,己亥(十九日),陈朝派遣周等人到隋朝聘问。
五月,丁巳,立皇子庄为会稽王。
五月,丁巳(初七),陈朝立皇子陈庄为会稽王。
秋,八月,隋遣散骑常侍裴豪等来聘。
秋季,八月,隋朝派遣散骑常侍裴豪等人到陈朝聘问。
戊申,隋申明公李穆卒,葬以殊礼。
戊申(三十日),隋朝申明公太师李穆去世,用特别隆重的礼节安葬。
闰月,丁卯,隋太子勇镇洛阳。
闰月,丁卯(十九日),隋朝皇太子杨勇出镇洛阳。
隋上柱国公梁士彦讨尉迟迥,所当必破,代迥为相州刺史;隋主忌之,召还长安。
上柱国杞公宇文忻与隋主少相厚,善用兵,有威名;隋主亦忌之,以谴去官,以柱国舒公刘皆被疏远,闲居无事,颇怀怨望,数相往来,阴谋不轨。
起初,隋朝上柱国公梁士彦讨伐尉迟迥,英勇善战,所战必胜,代尉迟迥为相州刺史。
后来隋文帝猜忌他,将他召回长安。
隋朝上柱国杞公宇文忻与隋文帝少年时交情深厚,他善于用兵,有威信声望。
隋文帝也因此猜忌他,后来由于受到谴责而被免除右领军大将军职务。
梁士彦、宇文忻与柱国舒公刘都被隋文帝疏远,闲居无事,心怀怨恨,多次相互往来串通,密谋起兵造反。
忻欲使士彦于蒲州起兵,己为内应,士彦之甥裴通预其谋而告之。
帝隐其事,以士彦为晋州刺史,欲观其意;士彦忻然,谓等曰:“天也!”又请仪同三司薛摩儿为长史,帝亦许之。
后与公卿朝谒,帝令左右执士彦、忻、于行间,诘之,初犹不伏;捕薛摩儿适至,命之庭对,摩儿具论始末,士彦失色,顾谓摩儿曰:“汝杀我!”丙子,士彦、忻、皆伏诛,叔侄、兄弟免死除名。
宇文忻想使梁士彦于蒲州起兵,自己在长安作内应,梁士彦的外甥裴通参预了他们的密谋,又告发了他们。
隋文帝把这件事先掩盖下来,任命梁士彦为晋州刺史,打算观察他的意向;梁士彦非常高兴,对刘等人说:“天意让我们成功!”他又奏请朝廷任命仪同三司薛摩儿为晋州长史,隋文帝也答应了他。
后来梁士彦等人与公卿大臣一起朝谒,隋文帝命令左右侍卫人员在朝拜行列中拿下梁士彦、宇文忻、刘三人,审问他们,开始他们还不伏罪,这时薛摩儿被捕获带到,隋文帝命他与三人在殿堂上当面对质,薛摩儿全部招供了梁士彦等三人谋反始末,梁士彦大惊失色,对薛摩儿说:“是你杀死了我!”丙子(二十八日),梁士彦、宇文忻、刘三人都被处死,他们的叔侄、兄弟免死除名为民。
九月,辛巳,隋主素服临射殿,命百官射三家资物以为诫。
九月,辛巳(初四),隋文帝身穿白色服装亲临射殿,命令百官大臣用箭射梁士彦等三家的东西,以使他们从中吸取教训。
冬,十月,己酉,隋以兵部尚书杨尚希为礼部尚书。
隋主每旦临朝,日昃不倦,尚希谏曰:“周文王以忧勤损寿,武王以安乐延年。
愿陛下举大纲,责成宰辅。
繁碎之务,非人主所宜亲也。”帝善之而不能从。
冬季,十月,己酉(初三),隋朝任命兵部尚书杨尚希为礼部尚书。
隋文帝每天天一亮就临朝听政,直到天黑也不感到疲倦,杨尚希进谏说:“西周文王因为忧勤劳苦而折损寿命,武王则因为安乐颐养而延年益寿。
请求陛下制定国家的大政方针,责成宰相负责处理政务。
至于繁碎事务,不是帝王应该亲自处理的。”隋文帝虽然赞成他的意见,但是并不能照着去做。
癸丑,隋置山南道行台于襄州;以秦王俊为尚书令。
俊妃崔氏生男,隋主喜,颁赐群官。
直秘书内省博陵李文博,家素贫,人往贺之,文博曰:“赏罚之设,功过所存。
今王妃生男,于群官何事,乃妄受赏也!”闻者愧之。
癸丑(初六),隋朝在襄州设立山南道行台,任命秦王杨俊为行台尚书令。
杨俊妃子崔氏生了男孩,隋文帝很高兴,于是下令赏赐群臣百官。
隋朝直秘书内省博陵人李文博家中素来贫穷。
有人去向他道贺受赏,他说:“朝廷设立赏罚,是为了赏功罚罪。
现今王妃生了男孩,与群臣百官有什么关系,而妄求受赏!”听到的人都感到十分羞愧。
癸亥,以尚书仆射江总为尚书令,吏部尚书谢为仆射。
癸亥(十六日),陈朝任命尚书仆射江总为尚书令,吏部尚书谢为尚书仆射。
十一月,己卯,大赦。
十一月,己卯(初三),陈朝大赦天下。
吐谷浑可汗夸吕在位百年,屡因喜怒废杀太子。
后太子惧,谋执夸吕而降;请兵于隋边吏,秦州总管河间王弘请以兵应之,隋主不许。
吐谷浑可汗夸吕在位长达百年,曾多次因为喜怒无常而废掉或诛杀太子。
后来太子惧怕,密谋劫持夸吕可汗降附隋朝,于是派遣使者向隋朝边防官吏请求援兵,秦州总管河间王杨弘向朝廷请求派兵接应,隋文帝不答应。
太子谋泄,为夸吕所杀,复立其少子嵬王诃为太子。
叠州刺史杜粲请因其衅而讨之,隋主又不许。
吐谷浑太子密谋泄露,被夸吕可汗杀掉,夸吕又立他的小儿子嵬王诃为太子。
隋朝叠州刺史杜粲又向朝廷请求乘机出兵讨伐,隋文帝还是不许。
是岁,嵬王诃复惧诛,谋帅部落万五千户降隋,遣使诣阙,请兵迎之。
隋主曰:“浑贼风俗,特异人伦,父既不慈,子复不孝。
朕以德训人,何有成其恶逆乎!”乃谓使者曰:“父有过失,子当谏争,岂可潜谋非法,受不孝之名!溥天之下皆朕臣妾,各为善事,即称朕心。
嵬王既欲归朕,唯教嵬王为臣子之法,不可远遣兵马,助为恶事!”嵬王诃乃止。
这一年,吐谷浑太子嵬王诃又因为害怕获罪遭杀,密谋率领所属部落一万五千户降附隋朝,派遣使者来到长安,请求隋朝派军队接应。
隋文帝说:“吐谷浑风俗败坏,背离人伦天常,做父亲的既然不以慈爱待子,做儿子的也不以孝顺事父。
朕以仁德教化百姓,怎么能够助成嵬王诃的恶逆行为呢!”于是对嵬王诃的使者说:“为子之道,父亲有了过失,儿子应该以死谏诤,怎么能密谋采取违背礼法的行为,落下不孝的罪名!普天之下,都是朕的臣妾子民,各自努力积善行德,就合于朕的心意。
现今嵬王诃想归降朕,朕只能教导嵬王诃如何做忠臣孝子的道理,决不能远派军队接应,助成嵬王诃的恶逆行为。”嵬王诃只好作罢。
祯明元年(丁未、587)
陈长城公祯明元年(丁未,公元587年)
春,正月,戊寅,大赦,改元。
春季,正月,戊寅(初三),陈朝大赦天下,改年号为祯明。
癸巳,隋主享太庙。
癸巳(十八日),隋文帝到太庙祭祀祖先。
乙未,隋制诸州岁贡士三人。
乙未(二十日),隋朝规定各州每年向朝廷推荐三位士人。
二月,丁巳,隋主朝日于东郊。
二月丁巳(十二日),隋文帝在东郊举行祭祀太阳的仪式。
遣兼散骑常侍王亨等聘于隋。
陈朝派遣兼散骑常侍王亨等人到隋朝聘问。
隋发丁男十万余人修长城,二旬而罢。
夏,四月,于扬州开山阳渎以通运。
隋朝征发壮丁十万余人修筑长城,二十天而止。
夏季,四月,隋朝在扬州开凿山阳渎以通漕运。
突厥沙钵略可汗遣其子入贡于隋,因请猎于恒、代之间,隋主许之,仍遣人赐以酒食。
沙钵略帅部落再拜受赐。
突厥沙钵略可汗派遣他的儿子向隋朝进贡,并请求朝廷允许突厥在恒州、代州之间打猎,隋文帝答应了突厥的请求,并派遣使者赐给沙钵略可汗酒食。
沙钵略可汗率领突厥部落跪拜接受赏赐。
沙钵略寻卒,隋为之废朝三日,遣太常吊祭。
不久,沙钵略可汗去世,隋朝为他罢朝三天,以示哀悼,并派遣太常寺卿前去吊唁。
初,沙钵略以其子雍虞闾懦弱,遗令立其弟叶护处罗侯。
雍虞闾遣使迎处罗侯,将立之,处罗侯曰:“我突厥自木杆可汗以来,多以弟代兄,以庶夺嫡,失先祖之法,不相敬畏。
汝当嗣位。
我不惮拜汝。”雍虞闾曰:“叔与我父,共根连体。
我,枝叶也,岂可使根本反从枝叶,叔父屈于卑幼乎!且亡父之命,何可废也!愿叔勿疑!”遣使相让者五六,处罗侯竟立,是为莫何可汗。
以雍虞闾为叶护。
遣使上表言状。
起初,沙钵略可汗因为儿子雍虞闾懦弱,留下遗言令立弟弟叶护处罗侯为可汗。
这时,雍虞闾派遣使者前往迎接处罗侯,将拥立他为可汗。
处罗侯说:“我突厥国自木杆可汗以来,可汗继承多是以弟代兄。
以庶夺嫡,违背了祖宗之法,互相不加尊重。
你是先可汗嫡子,理当继位,我不在乎跪拜你。”雍虞闾说:“叔父与我父亲是一母所生,共根连体。
我是晚辈,好比枝叶。
怎能使根本反而服从枝叶,叔父屈居于晚辈之下呢!况且这是先父的遗命,又怎么可以违背呢!希望叔父不要再有疑虑。”双方互相派遣使者,相互推让了有五六次之多,处罗侯终于即位,这就是莫何可汗。
莫何可汗又任命雍虞闾为叶护。
并派遣使者向隋朝上表,禀报即位始末。
隋使车骑将军长孙晟持节拜之,赐以鼓吹、幡旗。
莫何勇而有谋,以隋所赐旗鼓西击阿波;阿波之众以为得隋兵助之,多望风降附。
遂生擒阿波,上书请其死生之命。
隋朝派遣车骑将军长孙晟为使者,持节册拜莫何可汗,并赏赐给他鼓吹、幡旗。
莫何可汗智勇双全,他打着隋朝所赏赐的幡旗和鼓吹,向西攻打西突厥阿波可汗。
阿波可汗的军队以为莫何可汗得到了隋军的助战,纷纷望风降附。
莫何可汗于是生擒阿波可汗,又派遣使者向隋朝上书,请示如何处置他。
隋主下其议,乐安公元谐请就彼枭首;武阳公李充请生取入朝,显戮以示百姓。
隋主谓长孙晟:“于卿何如?”晟对曰:“若突厥背诞,须齐之以刑。
今其昆弟自相夷灭,阿波之恶非负国家。
因其困穷,取而为戮,恐非招远之道。
不如两存之。”左仆射高曰:“骨肉相残,教之蠹也,宜存养以示宽大。”隋主从之。
隋文帝召集公卿大臣商议此事,乐安公元谐建议将阿波可汗就地斩首示众,武阳公李充建议将阿波可汗押送长安,由朝廷明令处死,以示天下百姓。
隋文帝问长孙晟:“你认为该怎么处置?”长孙晟回答说:“如果阿波可汗是违背朝命,与我大隋作对,理应处以极刑。
现今是突厥兄弟之间自相残杀,阿波可汗的罪恶并不是有负于我国。
如果趁阿波可汗困穷危难之时,下令将他诛杀,恐怕不是招抚远方、绥靖边疆所应采取的办法。
不如赦免阿波可汗,两存其国。”尚书左仆射高也说:“骨肉相残,违背伦理纲常,是推行教化的蠹害。
应该赦免阿波可汗,留其性命,以示朝廷宽大为怀。”隋文帝听从了他们的建议。
甲戌,隋遣兼散骑常侍杨同等来聘。
甲戌(三十日),隋朝派遣兼散骑常侍杨同到陈朝聘问。
五月,乙亥朔,日有食之。
五月,乙亥朔(初一),出现日食。
秋,七月,己丑,隋卫昭王爽卒。
秋季,七月,己丑(十六日),隋朝卫昭王杨爽去世。
八月,隋主征梁主入朝。
梁主帅其群臣二百余人发江陵;庚申,至长安。
八月,隋文帝征召后梁国主萧琮入朝。
萧琮率领群臣百官二百余人由江陵出发;庚申(十八日),到达长安。
隋主以梁主在外,遣武乡公崔弘度将兵戍江陵。
军至都州,梁主叔父太傅安平王岩、弟荆州刺史义兴王等恐弘度袭之,乙丑,遣都官尚书沈君公诣荆州刺史宜黄侯慧纪请降。
九月,庚寅,慧纪引兵至江陵城下。
辛卯,岩等驱文、武、男、女十万口来奔。
隋文帝因为后梁国主离开了国家,就派遣武乡公崔弘度率军戍守江陵。
崔弘度军至都州,后梁国主的叔父太傅安平王萧岩、弟弟荆州刺史义兴王萧等人害怕崔弘度趁机袭取江陵,乙丑(二十三日),萧岩、萧派遣都官尚书沈君公向陈朝荆州刺史宜黄侯陈慧纪请求降附。
九月,庚寅(十八日),陈慧纪率军抵达江陵城下。
辛卯(十九日),萧岩、萧等人带领后梁国文武官吏、平民百姓共十万人投奔陈朝。
隋主闻之,废梁国;遣尚书左仆射高安集遗民;梁中宗、世宗各给守冢十户;拜梁主琮上柱国,赐爵莒公。
隋文帝得知此事,下令废掉后梁;又派遣尚书左仆射高前去聚集安置没有降附陈朝的平民百姓;并下令给宣帝、孝明帝各十户人家守护陵墓;还任命后梁国主萧琮为上柱国,封爵莒公。
甲午,大赦。
甲午(二十二日),陈朝大赦天下。
冬,十月,隋主如同州;癸亥,如蒲州。
冬季,十月,隋文帝巡幸同州;癸亥(二十二日),又巡幸蒲州。
十一月,丙子,以萧岩为开府仪同三司、东扬州刺史,萧谳为吴州刺史。
十一月,丙子(初五),陈朝任命萧岩为开府仪同三司、东扬州刺 史,萧谳为吴州刺史。
丁亥,以豫章王叔英兼司徒。
丁亥(十六日),陈朝任命豫章王陈叔英兼任司徒。
甲午,隋主如冯翊,亲祠故社;戊戌,还长安。
甲午(二十三日),隋文帝巡幸冯翊,亲自祭祀他出生地的社神,戊戌(二十七日),返回长安。
是行也,内史令李德林以疾不从,隋主自同州敕书追之,与议伐陈之计。
乃还,帝马上举鞭南指曰:“待平陈之日,以七宝装严公,使自山以东无及公者。”隋文帝这次出巡,内史令李德林由于生病没有随行,文帝从同州下敕书召他前去,与他商议讨伐南陈的计划。
等回到长安,文帝骑马举鞭指向南方说:“待平定南陈时,用七宝来装饰您,使崤山以东的士大夫,没有人能像你那样显贵。
初,隋主受禅以来,与陈邻好甚笃,每获陈谍,皆给衣马礼遣之,而高宗犹不禁侵掠。
故太建之末,隋师入寇;会高宗殂,隋主即命班师,遣使赴吊,书称姓名顿首。
帝答之益骄,书末云:“想彼统内如宜,此宇宙清泰。”隋主不悦,以示朝臣,上柱国杨素以为主辱臣死,再拜请罪。
起初,隋文帝受禅即位以来,与陈朝十分友好,每次抓获陈朝的间谍,都赠送衣服、马匹,客气地予以遣返。
然而陈宣帝还是不断地让军队侵扰隋朝边境。
所以在太建末年,隋朝军队对南陈发动了一次进攻,适逢陈宣帝去世,隋文帝即下令班师退军,又派遣使者前去吊唁,在给陈后主的信中有“杨坚顿首”之语。
陈后主的回信却越发狂妄自大,信末说:“想你统治的区域内安好,这里是天下清平。”隋文帝看了回信很不高兴,并把它展示给朝臣,上柱国杨素认为君主受辱,臣下该死,再一次跪拜叩头请罪。
隋主问取陈之策于高,对曰:“江北地寒,田收差晚;江南水田早熟。
量彼收获之际,微征士马,声言掩袭,彼必屯兵守御,足得废其农时。
彼既聚兵,我便解甲。
再三若此,彼以为常;后更集兵,彼必不信。
犹豫之顷,我乃济师;登陆而战,兵气益倍。
又,江南土薄,舍多茅竹,所有储积皆非地窖。
若密遣行人因风纵火,待彼修立,复更烧之,不出数年,自可财力俱尽。”隋主用其策,陈人始困。
隋文帝向高询问平定陈朝的策略,高回答说:“长江以北地区天气寒冷,田里庄稼的收获要晚一些;而江南地区水田里庄稼要成熟得早一些。
估计在对方的收获季节,我们征集少量军队,声言要袭击江南,他们必定屯兵守御。
这样足以使他们耽误农时。
等到对方聚集了军队,我们便可以解甲散兵。
如此反复,他们就会习以为常;然后我们再调集大军准备进攻,他们必然不会相信。
这样,在他们还在犹豫的时候,我们的大军已经渡过了长江;我军渡江登岸与敌军作战,士气就会大增。
再说江南水浅土薄,房舍多用茅竹搭成,所有的储积都不是藏在地窖里。
如果我们暗中派人因风纵火,焚其储积,等他们重修后,再去焚烧。
这样不出数年,对方必定力竭财尽。”隋文帝采纳了高的计谋,陈朝官府百姓开始感到疲惫不堪。
于是杨素、贺若弼及光州刺史高劢,虢州刺史崔仲方等争献平江南之策。
仲方上书曰:“今唯须武昌以下,蕲、和、滁、方、吴、海等州,更帖精兵,密营度计;益、信、襄、荆、基、郢等州,速造舟楫,多张形势,为水战之具。
蜀、汉二江是其上流,水路冲要,必争之所。
贼虽流头、荆门、延洲、公安、巴陵、隐矶、夏首、蕲口、湓城置船,然终聚汉口、峡口,以水战大决。
若贼必以上流有军,令精兵赴援者,下流诸将即须择便横渡;如拥众自卫,上江诸军鼓行以前。
彼虽恃九江、五湖之险,非德无以为固;徒有三吴、百越之兵,非恩不能自立矣。”隋主以仲方为基州刺史。
于是上柱国杨素、吴州总管贺若弼以及光州刺史高劢、虢州刺史崔仲方等人都争献平定陈朝的策略。
崔仲方上书说:“如今必须自武昌以下,在蕲、和、滁、方、吴、海等州增加精兵,秘密进行部署、筹划;在益、信、襄、荆、基、郢等州立刻建造舟船,同时尽量壮大声势,作水战的准备。
蜀、汉二江在长江的上流,是水陆要地,势所必争。
陈朝虽然在流头、荆门、延州、公安、巴陵、隐矶、夏首、蕲口、湓城等地置备了船只,但最终还是要聚集大军于汉口、峡口,通过水战来与我们决战。
如果陈朝断定我们只在上游部署有重兵,因而命令精锐部队赶赴上游增援,我们在下游的将帅即可率军乘机横渡长江;如果陈朝把精锐部队都部署在下游守卫,我们的上游诸军即可顺流而下,鼓行向前。
陈朝虽然有九江、五湖之险可资凭恃,但失德则难以固守;徒有精锐骁勇的三吴、百越之兵,因无恩则不能自立。”于是隋文帝任命崔仲方为基州刺史。
及受萧岩等降,隋主益忿,谓高曰:“我为民父母,岂可限一衣带水不拯之乎!”命大作战船。
人请密之,隋主曰:“吾将显行天诛,何密之有!”使投其柿于江,曰:“若彼惧而能改,吾复何求!”
等到陈朝接受后梁萧岩等人投降,隋文帝更加愤怒,对高说:“我作为崐天下百姓的父母,怎么能因为有长江一条衣带宽的水而不去拯救他们呢!”于是命令大造战船。
有人建议应该秘密准备,隋文帝说:“我将要替天行道,进行讨伐,有什么可保密的呢!”并让造船者把砍削下的碎木片投进江里,使其顺流而下,说:“如果陈朝害怕,改过自新,我还能再要求什么呢!”
杨素在永安,造大舰,名曰“五牙”。
上起楼五层,高百余尺;左右前后置六拍竿,并高五十尺,容战士八百人;次曰“黄龙”,置兵百人。
自余平乘、舴艋各有等差。
杨素率军在永安,建造大船,名叫“五牙”。
在船上建五层楼,高一百余尺;又在船的左右前后设置了六根拍竿,都高五十尺,可乘载战士八百人。
二号战船名叫“黄龙”,船上可乘载战士一百人。
其余称作“平乘”、“舴艋”的舰船大小不等。
晋州刺史皇甫续将之官,稽首言陈有三可灭。
帝问其状,曰:“大吞小,一也。
以有道伐无道。
二也。
纳叛臣萧岩,于我有词,三也。
陛下若命将出师,臣愿展丝发之效!”隋主劳而遣之。
隋朝晋州刺史皇甫续将要赴任,在向隋文帝辞行时叩头行礼上言平定陈朝有三条理由。
隋文帝问具体情况,皇甫续回答说:“第一是以大国吞并小国;第二是以有道讨伐无道;第三是陈朝接纳叛臣萧岩等人,我们师出有名。
陛下如果命将出师,我愿意效微薄之力。”隋文帝对他加以慰劳,然后让他赴晋州上任。
时江南妖异特众,临平湖草久塞,忽然自开。
帝恶之,乃自卖于佛寺为奴以厌之。
又于建康造大皇寺,起七级浮图;未毕,火从中起而焚之。
当时江南妖异怪事极多,临平湖久被水草堵塞,此时突然散开。
陈后主非常厌恶,于是自卖于佛寺为奴隶,想以此来镇住妖异。
又下令在建康城中修建大皇寺,在寺中建造七层宝塔;还未完工,佛塔就从中起火被焚毁。
吴兴章华,好学,善属文,朝臣以华素无伐阅,竞排诋之,除太市令。
华郁郁不得志,上书极谏,略曰:“昔高祖南平百越,北诛逆虏,世祖东定吴会,西破王琳,高宗克复淮南,辟地千里,三祖之功勤亦至矣。
陛下即位,于今五年,不思先帝之艰难,不知天命之可畏;溺于嬖宠,惑于酒色;祠七庙而不出,拜三妃而临轩;老臣宿将弃之草莽,谄佞谗邪升之朝廷。
今疆埸日蹙,隋军压境,陛下如不改弦易张,臣见麋鹿复游于姑苏矣!”帝大怒,即日斩之。
吴兴人章华,好学不倦,工于诗文,朝中群臣因为他没有功劳,又缺乏资历,竞相诋毁他,任命他为太市令。
章华郁郁不得志,于是上书尽力谏诤,大略说:“以前,高祖武皇帝南面平定百城,北面诛灭了叛逆的侯景;世祖文皇帝东面平定了吴兴、会稽地区,西面打败了王琳;高宗宣皇帝收复了淮南,拓地千里。
三位先主的功绩劳苦已到极点。
可是自陛下即位以来,至今已有五年,不思先帝创业的艰难,不知天命震怒之可畏;溺爱后宫嫔妃,沉湎酒色宴乐;祭祀祖宗七庙时托辞不出,册封三位妃子时则亲临殿庭;把老臣旧将弃置不用,将谄佞谗邪小人提拔进朝廷。
如今边界在日益缩小,隋朝军队大兵压境,陛下如果不能改革自新,我认为国家将会很快灭亡,都城建康不久将变成一片废墟。”陈后主大怒,当天杀掉了章华。
二年(戊申、588)
二年(戊申,公元588年)
春,正月,辛巳,立皇子东阳王,恬为钱塘王。
春季,正月,辛巳(十一日),陈朝立皇子陈为东阳王,陈恬为钱塘王。
遣散骑常侍袁雅等聘于隋;又遣散骑常侍九江周罗将兵屯峡口,侵隋峡州。
陈朝派遣散骑常侍袁雅等人到隋朝聘问;又派遣散骑常侍九江人周罗率军驻扎峡口,侵犯隋朝峡州。
三月,甲戌,隋遣兼散骑常侍程尚贤等来骋。
三月,甲戌(初五),隋朝派遣兼散骑常侍程尚贤等人到陈朝聘问。
戊寅,隋主下诏曰:“陈叔宝据手掌之地,恣溪壑之欲,劫夺阎闾,资产俱竭,驱逼内外,劳役弗已;穷奢极侈,俾昼作夜;斩直言之客,灭无罪之家;欺天造恶,祭鬼求恩;盛粉黛而执干戈,曳罗绮而呼警跸;自古昏乱,罕或能比。
君子潜逃,小人得志。
天灾地孽,物怪人妖。
衣冠钳口,道路以目。
重崐以背德违言,摇荡疆埸;昼伏夜游,鼠窃狗盗。
天之所覆,无非朕臣,每关听览,有怀伤恻。
可出师授律,应机诛殄;在斯一举,永清吴越。”又送玺书暴帝二十恶;仍散写诏书三十万纸,遍谕江外。
戊寅(初九),隋文帝下诏书说:“陈叔宝盘据着巴掌大的地方,却欲壑难填,劫夺乡民百姓,使他们倾家荡产,驱逼天下黎民,劳役不休;穷奢极侈,昼夜寻欢作乐;诛杀直言之士,族灭无罪之家;欺瞒上天,作恶多端,却去祭祀妖鬼,祈求福佑;与后宫宠爱的妃子出游,侍卫翼从,前呼后拥,清道戒严,自古以来,帝王昏庸腐败,难以为比。
使正人君子潜逃归隐,小人奸臣得志弄权。
因此天地为之震怒,人妖物怪出没。
士大夫钳口结舌,平民百姓侧目而视。
再加上违反德义,背弃誓言,犯我边疆,白天隐伏,夜间出游,象鼠窃狗盗那样。
普天之下都是朕的臣民,每当听到或省览有关江南百姓受苦受难的奏疏,朕都感到痛苦悲伤。
因此,要出师讨伐,以正国法,乘机诛灭暴君。
此次一战将会永远扫平吴越地区。”又派遣使者把玺书送给陈朝,历数陈后主二十条罪状。
并抄写了三十万份诏书,向江南地区广为传播散发。
太子胤,性聪敏,好文学,然颇有过失;詹事袁宪切谏,不听。
时沈后无宠,而近侍左右数于东宫往来,太子亦数使人至后所,帝疑其怨望,甚恶之。
张、孔二贵妃日夜构成后及太子之短,孔范之徒又于外边助之。
帝欲立张贵妃子始安王深为嗣,尝从容言之。
吏部尚书蔡徵顺旨称赞,袁宪厉色折之曰:“皇太子国家储副,亿兆宅心,卿是何人,轻言废立!”帝卒从徵议。
夏,五月,庚子,废太子胤为吴兴王,立扬州刺史始安王深为太子。
徵,景历之子也。
深亦聪惠,有志操,容止俨然,虽左右近侍未尝见其喜愠。
帝闻袁宪尝谏胤,即用宪为尚书仆射。
陈朝皇太子陈胤聪明敏慧,喜好文学,但是多有不良行为,太子詹事袁宪恳切进谏,陈胤不听。
当时沈皇后失宠,而她身边的近侍随从多次往来东宫,皇太子也多次派人到皇后寝宫,因此陈后主怀疑他们心怀怨恨,所以十分厌恶他们。
张、孔二贵妃又日夜在陈后主面前说皇后和太子的坏话,都官尚书孔范等人又在朝外推波助澜。
于是陈后主打算废掉皇太子陈胤,另立张贵妃的儿子始安王陈深为太子,并非正式提出了这件事。
吏部尚书蔡徵顺从陈后主的旨意,极力称赞,袁宪正颜厉色反驳他说:“皇太子是国家将来的皇上,万民敬仰,你算什么人,胆敢随便谈说废立大事!”陈后主最终还是听从了蔡徵的建议。
夏季,五月,庚子(疑误),陈后主废掉皇太子陈胤,改封为吴兴王,册立扬州刺史始安王陈深为皇太子。
蔡徵是蔡景历的儿子。
陈深也很聪明敏慧,有志气,品行端正,仪容举止庄严肃穆,即便是他的近侍随从,也从未见过他高兴和恼怒。
陈后主听说袁宪曾经规谏过陈胤,当即任命他为尚书右仆射。
帝遇沈后素薄,张贵妃专后宫之政,后澹然,未尝有所忌怨,身居俭约,衣服无锦绣之饰,唯寻阅经史及释典为事,数上书谏争。
帝欲废之而立张贵妃,会国亡,不果。
陈后主对待沈皇后一向冷淡,张贵妃在后宫专权当政,沈皇后坦然处之,从没有表示过忌恨不满,躬行俭约,衣着朴素,每天只是阅读经史书籍和佛经,并且还多次上书向陈后主进谏。
陈后主想要废掉沈皇后而立张贵妃,正赶上亡国,没有实现。
冬,十月,己亥,立皇子蕃为吴郡王。
冬季,十月,己亥(初三),陈朝立皇子陈蕃为吴郡王。
己未,隋置准南行省于寿春,以晋王广为尚书令。
己未(二十三日),隋朝于寿春设立淮南行台,任命晋王杨广为行台尚书令。
帝遣兼散骑常侍王琬、兼通直散骑常侍许善心聘于隋,隋人留于客馆。
琬等屡请还,不听。
陈后主派遣散骑常侍王琬、兼通直散骑常侍许善心出使隋朝,隋朝将他们二人扣留在客馆。
王琬等人多次请求回国复命,隋文帝不答应。
甲子,隋以出师,有事于太庙,命晋王广、秦王俊、清河公杨素皆为行军元帅。
广出六合,俊出襄阳,素出永安,荆州刺史刘仁恩出江陵,蕲州刺史王世积出蕲春,庐州总管韩擒虎出庐江,吴州总管贺若弼出广陵,青州总管弘农燕荣出东海,凡总管九十,兵五十一万八千,皆受晋王节度。
东接沧海,西拒巴、蜀,旌旗舟楫,横亘数千里,以左仆射高为晋王元帅长史,右仆射王韶崐为司马,军中事皆取决焉;区处支度,无所凝滞。
甲子(二十八日),隋文帝要出师讨伐陈朝,在太庙祭告祖先,并任命晋王杨广、秦王杨俊、清河公杨素三人都为行军元帅。
命令杨广统率军队从六合出发,杨俊统率军队从襄阳出发,杨素统率军队从永安出发,荆州刺史刘仁恩统率军队从江陵出发,蕲州刺史王世积统率军队从蕲春出发,庐州总管韩擒虎统率军队从庐江出发,吴州总管贺若弼统率军队从广陵出发,青州总管弘农人燕荣统率军队从东海出发,共有行军总管九十位,兵力五十一万八千人,都受晋王杨广的节度指挥。
东起海滨,西到巴、蜀,旌旗耀日,舟楫竞进,横亘连绵千里。
朝廷又任命左仆射高为晋王元帅府长史,右仆射王韶为司马,前线军中一切事务全由他们裁决处理。
他们安排各路军队进退攻守,料理调拨军需供应,十分称职,没有贻误。
十一月,丁卯,隋主亲饯将士;乙亥,至定城,陈师誓众。
十一月,丁卯(初二),隋文帝亲自为出征将士饯行;乙亥(初十),文帝又驾临定城,举行誓师大会。
丙子,立皇弟叔荣为新昌王,叔匡为太原王。
丙子(十一日),陈朝立皇弟陈叔荣为新昌王,陈叔匡为太原王。
隋主如河东;十二月,庚子,还长安。
隋文帝驾幸河东;十二月,庚子(初五),返回长安。
突厥莫何可汗西击邻国,中流矢而卒。
国人立雍虞闾,号颉伽施多那都蓝可汗。
突厥莫何可汗向西攻打邻国,被流箭射中而死。
突厥人拥立雍虞闾,号为颉伽施多那都兰可汗。
隋军临江,高谓行台吏部郎中薛道衡曰:“今兹大举,江东必可克乎?”道衡曰:“克之。
尝闻郭璞有言:‘江东分王三百年,复与中国合,’今此数将周,一也。
主上恭俭勤劳,叔宝荒淫骄侈,二也。
国之安危在所委任,彼以江总为相,唯事诗酒,拔小人施文庆,委以政事,萧摩诃、任蛮奴为大将,皆一夫之用耳,三也。
我有道而大,彼无德而小,量其甲士不过十万,西自巫峡,东至沧海,分之则势悬而力弱,聚之则守此而失彼,四也。
席卷之势,事在不疑。”忻然曰:“得君言成败之理,令人豁然。
本以才学相期,不意筹略乃尔。”
隋朝军队进至长江北岸,晋王元帅府长史高问行台吏部郎中薛道衡:“此次大举出兵伐陈,江东地区必定能攻下吗?”薛道衡回答说:“一定能攻下。
我听说晋朝著名术士郭璞曾经预言:‘江东地区分王立国三百年后,当复与中原统一。
’现在三百年的时间已到,这是其一。
皇上生活节俭,勤于政事,而陈叔宝却荒淫奢侈,昏庸无道,这是其二。
国家的安危兴亡在于用人,陈朝任命江总为宰相,而江总只会赋诗饮酒,不理政事,又提拔刻薄小人施文庆,委以政事,又任命萧摩诃、任蛮奴等人为大将,他们只有匹夫之勇而无智谋,这是其三。
我们政治清明,地大物博,陈政治黑暗,地域狭小,估计他们的军队不过十万人,西起巫峡,东至大海。
如果分兵则势力孤单弱小,集兵则会顾此而失彼。
这是其四。
所以,势在必胜,事不迟疑。”高听后高兴地说道:“听了你分析的成败之理,令人豁然开通。
我原来只是钦佩你的才学,没料到还能如此运筹帷幄。”
秦王俊督诸军屯汉口,为上流节度。
诏以散骑常侍周罗都督巴峡缘江诸军事以拒之。
隋朝秦王杨俊督率各部军队进驻汉口,节度指挥上游各军。
南陈后主诏令散骑常侍周罗负责指挥监督巴峡一带沿江的军事防务,抵抗隋朝军队。
杨素引舟师下三峡,军至流头滩。
将军戚昕以青龙百余艘守狼尾滩,地势险峭,隋人患之。
素曰:“胜负大计,在此一举。
若昼日下船,彼见我虚实,滩流迅激,制不由人,则吾失其便;不如以夜掩之。”素亲帅黄龙数千艘,衔枚而下,遣开府仪同三司王长袭引步卒自南岸击昕别栅,大将军刘仁恩帅甲骑自北岸趣白沙,迟明而至,击之;昕败走,悉俘其众,劳而遣之,秋毫不犯。
杨素率领水军顺流而下,越过三峡,进至流头滩。
陈朝将军戚昕率领青龙战船一百余艘防守狼尾滩,这里地势险要,易守难攻,隋朝将士因而担忧。
杨素说:“成败在此一举。
我军如果白天下船进攻,敌军就会知道我军虚实,加上滩流迅急,船只难以掌握,我们就失去了居于上游的便利条件;不如在夜里崐突然袭击敌军。”于是杨素亲自率领黄龙舰船数千艘,将士衔枚,顺流而下,又派遣开府仪同三司王长袭率领步兵由长江南岸攻打戚昕别处营垒,大将军刘仁恩率领骑兵由北岸向白沙进发,黎明而各军皆至,于是一起发起进攻;戚昕战败逃走,隋军俘获了陈朝全部将士,慰劳后加以遣返,纪律严明,秋毫不犯。
素帅水军东下,舟舻被江,旌甲曜日。
素坐平乘大船,容貌雄伟,陈人望之,皆惧,曰:“清河公即江神也!”
于是杨素率领水军顺流东下,舟舻舰船布满江面,旌旗甲胄鲜明耀日。
杨素坐在一只平板大船上,仪表堂堂,陈朝人看见后,都心中惧怕,说:“清河公真像是长江水神!”
江滨镇戍闻隋军将至,相继奏闻;施文庆、沈客卿并抑而不言。
陈朝沿江镇戍要塞听说隋军将到,相继飞书奏报朝廷;但是中书舍人施文庆、沈客卿把奏疏全部压下,没有呈奏天子。
初,上以萧岩、萧,梁之宗室,拥众来奔,心忌之,故远散其众,以岩为东扬州刺史,为吴州刺史;使领军任忠出守吴兴郡,以襟带二州。
使南平王嶷镇江州,永嘉王彦镇南徐州。
寻召二王赴明年元会,命缘江诸防船舰悉从二王还都,为威势以示梁人之来者。
由是江中无一斗船,上流诸州兵皆阻杨素军,不得至。
以前,陈后主因为萧岩、萧是后梁宗室,在他们率领江陵军民降附南陈后,心中猜忌他们,于是把随他们而来的军民分散到边远地区,而任命萧岩为东扬州刺史,萧为吴州刺史,并派遣领军将军任忠镇守吴兴郡,以挟制二州,加以防范。
又派遣南平王陈嶷镇守江州,永嘉王陈彦镇守南徐州。
不久就征召陈嶷、陈彦二王回京师参加明年正月的元会,并命令沿江镇防戍守的船只全都跟从二王开返建康,想借机向后梁降附军民显示强大的声势,所以江面上没有一只战船,而上游各州的军队都受到杨素军队的阻拦,无法增援。
湘州刺史晋熙王叔文,在职既久,大得人和,上以其据有上流,阴忌之;自度素与群臣少恩,恐不为用,无可任者,乃擢施文庆为都督、湘州刺史,配以精兵二千,欲令西上;仍征叔文还朝。
文庆深喜其事,然惧出外之后,执事者持己知长,因进其党沈客卿以自代。
陈朝湘州刺史晋熙王陈叔文,在职时间长,非常得民心,陈后主因为他据有长江上游,心中猜忌他。
陈后主自觉平时对百官大臣很少恩惠,恐怕他们不肯为自己卖力,又没有可以放心任用的人,于是提拔中书舍人施文庆为都督、湘州刺史,调给他精兵两千人,打算命令他西上就职。
并征召陈叔文回朝。
施文庆非常高兴得到这一任命,但又害怕自己出朝之后,继任者掌握自己当权时的内幕,于是推荐他的党羽沈客卿代替自己执掌政务。
未发间,二人共掌机密。
护军将军樊毅言于仆射袁宪曰:“京口、采石俱是要地,各须锐兵五千,并出金翅二百,缘江上下,以为防备。”宪及骠骑将军萧摩诃皆以为然,乃与文武群臣共议,请如毅策。
施文庆恐无兵从己,废其述职,而客卿又利文庆之任,己得专权,俱言于朝:“必有论议,不假面陈;但作文启,即为通奏。”宪等以为然,二人赍启入。
白帝曰:“此是常事,边城将帅足以当之。
若出人船,必恐惊扰。”
在施文庆还没有赴任的一段时期内,他与沈客卿两人共同执掌朝政。
护军将军樊毅对尚书仆射袁宪说:“京口,采石都是战略要地,各须精兵五千人,还要出动金翅舰船两百艘,沿江上下往来巡查,以为防备。”袁宪和骠骑将军萧摩诃都赞成樊毅的建议,于是与文武群臣共同商议,想奏请按照樊毅的计策部署。
施文庆恐怕自己无兵可带,朝廷因而撤销自己出守任职,而沈客卿又认为施文庆出朝任职对自己有利,自己得以专擅朝政;因此,二人就在朝堂上说:“如果有什么议论请求,不一定要当面向皇上陈奏;只要写好书表文启,就立即代为转交呈奏。”袁宪等人表示同意,于是施文庆、沈客卿两人拿着奏疏入宫。
二人对陈后主说:“隋朝侵扰,这是常事,边镇将帅足以抵挡。
如果从京师调拨军队舰船,恐怕会引起惊扰。”
及隋军临江,间谍骤至,宪等殷勤奏请,至于再三。
文庆曰:“元会将逼,南郊之日,太子多从;今若出兵,事便废阙。”帝曰:“今且出兵,若北边无事,因以水军从郊,何为不可!”又曰:“如此则声闻邻境,便谓国弱。”后又以货动江总,总内为之游说,帝重违其意,而迫群官之请,乃令付外详议。
崐总又抑宪等,由是议久不决。
到了隋军进至长江北岸,江南地区也突然出现了大批间谍探子以后,袁宪等人又多次上奏请求。
施文庆对陈后主说:“元旦的大朝会即将来临,南郊大祀那天,太子必须率领较多军队;现在如果向京口、采石以及江面派遣军队和舰船,南郊大祀之事就得废省。”陈后主说:“现在暂且派出军队,到时候如果北边战场无事,就顺便使用这支水军跟从到南郊,参加祭祀,又有什么不可以!”施文庆又回答说:“这样做会被邻国知道,隋朝便会认为我国弱小。”后来施文庆又用金银财物贿赂尚书令江总,于是江总又入宫为施文庆游说,陈后主不好违背江总的意见,但又迫于群臣百官再三奏请,于是就下令由朝廷百官大臣再仔细商议决定。
而江总又利用职权多方压制袁宪等人,所以长时间商议却没有作出决定。
帝从容谓侍臣曰:“王气在此。
齐兵三来,周师再来,无不摧败。
彼何为者邪!”都官尚书孔范曰:“长江天堑,古以为限隔南北,今日虏军岂能飞渡邪!边将欲作功劳,妄言事急。
臣每患官卑,虏若渡江,臣定作太尉公矣!”或妄言北军马死,范曰:“此是我马,何为而死!”帝笑以为然,故不为深备,奏伎、纵酒、赋诗不辍。
陈后主曾经若无其事地对侍卫近臣说:“帝王的气数在此地。
自立国以来,齐军曾经三次大举进犯,周军也曾经两次大兵压境,但是无不遭到惨重失败。
现在隋军来犯又能把我怎么样!”都官尚书孔范附和说:“长江是一道天堑,古人认为就是为了隔绝南方和北方。
现在敌军难道能飞渡不成!这都是边镇将帅想建立功勋,所以谎报边事紧急。
我常常觉得自己官职低下,如果敌军能越过长江,我一定会建功立业,荣升太尉了。”有人谎报说隋军马匹多死,孔范又口出大言说:“这些军马都是我国的马,怎么会死亡呢?”陈后主听后大笑,认为孔范说的很对,所以根本不加以防备,每天奏乐观舞,纵酒宴饮,赋诗取乐不止。
是岁,吐谷浑裨王拓跋木弥请以千余家降隋。
隋主曰:“普天之下,皆是朕臣,朕之抚育,俱存仁孝。
浑贼狂,妻子怀怖,并思归化,自救危亡。
然叛夫背父,不可收纳。
又其本意正自避死,今若违拒,又复不仁。
若更有音信,但宜慰抚,任其自拔,不须出兵应接。
其妹夫及甥欲来,亦任其意,不劳劝诱也。”
这一年,吐谷浑裨王拓跋木弥请求率领所属部落一千余家降附隋朝。
隋文帝说:“普天之下,都是朕的臣民,腾抚育苍生黎民,用的是仁孝之心。
吐谷浑可汗夸吕昏愦狂暴,为政苛刻,以至连他的妻儿都心怀恐惧,都想归附中原,以拯求自己免遭屠戮。
但背叛丈夫和父亲,有违忠孝,不能接纳。
又因为他们的本意只是逃避死亡,如果加以拒绝,则又显得我大隋朝不仁不义。
如果再有音信来,只应该加以慰勉安抚,听任他们自己率领所属部落前来归附,不要出兵接应。
如果他的妹夫和外甥想来归附,也听任自然,不要进行劝诱。”
河南王移兹裒卒,隋主令其弟树归袭统其众。
归附隋朝的吐谷浑河南王移兹裒去世,隋文帝诏令他的弟弟树归承袭王位,统领归附的吐谷浑部落。
隋帝王世系表帝王年号公元本书卷次文帝开皇(20)581──600(杨坚)仁寿(4)601──604卷177──180炀帝(杨广)大业(14)605──618卷181──183恭帝(杨侑)义宁(2)617──618卷183──184
隋纪一 高祖文皇帝上之上开皇九年(己酉、589)
隋纪一 隋文帝开皇九年(己酉,公元589年)
春,正月,乙丑朔,陈主朝会群臣,大雾四塞,入人鼻,皆辛酸,陈主昏睡,至晡时乃寤。
春季,正月,乙丑朔(初一),陈朝举行元旦朝会,陈后主朝会群臣百官时,大雾弥漫,吸入鼻孔,感到又辣又酸,陈后主昏睡过去,一直到下午申时左右才醒过来。
是日,贺若弼自广陵引兵济江。
先是弼以老马多买陈船而匿之,买弊船五六十艘,置于渎内。
陈人觇之,以为内国无船。
弼又请缘江防人每交代之际,必集广陵,于是大列旗帜,营幕被野,陈人以为隋兵大至,急发兵为备,既知防人交代,其众复散;后以为常,不复设备。
又使兵缘江时猎,人马喧噪。
故弼之济江,陈人不觉。
韩擒虎将五百人自横江宵济采石,守者皆醉,遂克之。
晋王广帅大军屯六合镇桃叶山。
这一天,隋吴州总管贺若弼从广陵统帅军队渡过长江。
起先,贺若弼卖掉军中老马,大量购买陈朝的船只,并把这些船只藏匿起来,然后又购买了破旧船只五六十艘,停泊在小河内。
陈朝派人暗中窥探,认为中原没有船只。
贺若弼又请求让沿江防守的兵士每当轮换交接的时候,都一定要聚集广陵,于是隋军大举旗帜,营幕遍野,陈朝以为是隋朝大军来到,于是急忙调集军队加强戒备,随后知道是隋朝士卒换防交接,就将已聚集的军队解散;后来陈朝对此已习以为常,就不再加强戒备。
贺若弼又时常派遣军队沿江打猎,人欢马叫。
所以贺若弼渡江时,陈朝守军竟没有发觉。
庐州总管韩擒虎也率领将士五百人从横江浦夜渡采石,陈朝守军全都喝醉了酒,隋军轻而易举就攻下了采石。
晋王杨广统帅大军驻扎在六合镇桃叶山。
丙寅,采石戍主徐子建驰启告变;丁卯,召公卿入议军旅。
戊辰,陈主下诏曰:“犬羊陵纵,侵窃郊畿,蜂虿有毒,宜时扫定。
朕当亲御六师,廓清八表,内外并可戒严。”以骠骑将军萧摩诃、护军将军樊毅、中领军鲁广达并为都督,司空司马消难、湘州刺史施文庆并为大监军,遣南豫州刺史樊猛帅舟师出白下,散骑常侍皋文奏将兵镇南豫州。
重立赏格,僧、尼、道士,尽令执役。
丙寅(初二),陈朝采石镇戍主将徐子建携带告急文书飞骑赶赴都城报告隋军已渡江的消息;丁卯(初三),陈后主召集公卿大臣进宫商议军务事宜。
戊辰(初四),陈后主下诏书说:“隋军胆敢任意兴兵凌逼,侵犯占据我都城近郊,就好似蜂虿有毒,应该及时扫灭。
朕当亲自统帅大军,消灭敌军,廓清天下,并在朝廷内外实施戒备。”于是任命骠骑将军萧摩诃、护军将军樊毅、中领军鲁广达三人为都督,任命司空司马消难、湘州刺史施文庆两人为大监军,又派遣南豫州刺史樊猛统帅水军出守白下城,散骑常侍皋文奏统帅军队镇守南豫州。
陈后主又下令设立重赏,征发僧、尼、道士等出家人服役。
庚午,贺若弼攻拔京口,执南徐州刺史黄恪。
弼军令严肃,秋毫不犯,有军士于民间酤酒者,弼立斩之。
所俘获六千余人,弼皆释之,给粮劳遣,付以敕书,令分道宣谕。
于是所至风靡。
庚午(初六),隋将贺若弼率军攻克京口,生俘陈朝南徐州刺史黄恪。
贺若弼的军队纪律严明,秋毫不犯,有士卒在民间买酒的,贺若弼即令将他斩首。
所俘获的陈朝军队六千余人,贺若弼全部予以释放,发给资粮,好言安慰,遣返回乡,并付给他们隋文帝敕书,让他们分道宣传散发。
因此,隋军所到之处,陈朝军队望风溃败。
樊猛在建康,其子巡摄行南豫州事。
辛未,韩擒虎进攻姑孰,半日,拔之,执巡及其家口。
皋文奏败还。
江南父老素闻擒虎威信,来谒军门者昼夜不绝。
陈朝南豫州刺史樊猛当时还在建康,由他的儿子樊巡代理南豫州事。
辛未(初七),隋将韩擒虎率军进攻姑孰,只用了半天,就攻下了姑孰城,俘虏了樊巡及其全家。
皋文奏军败,退还江南。
江南地区的父老百姓早就听说过韩擒虎的威名,前来军营谒见拜访的人昼夜不绝。
鲁广达之子世真在新蔡,与其弟世雄及所部降于擒虎,遣使致书招广达。
广达时屯建康,自劾,诣廷尉请罪;陈主慰劳之,加赐黄金,遣还营。
樊猛与左卫将军蒋元逊将青龙八十艘于白下游弈,以御六合兵;陈主以猛妻子在隋军崐,惧有异志,欲使镇东大将军任忠代之,令萧摩诃徐谕猛,猛不悦,陈主重伤其意而止。
陈朝都督鲁广达的儿子鲁世真在新蔡,与他弟弟鲁世雄一起率部投降了韩擒虎,并派遣使节持书信招抚鲁广达。
鲁广达当时率军驻扎在建康,接到鲁世真劝降信后自己上表弹劾自己,并亲自到廷尉请求治罪;陈后主对他好言慰劳,并额外赏赐他黄金,让他返回军营。
樊猛和左卫将军蒋元逊率领青龙船八十艘在白下城附近的江面上游弋,以防御从六合方面发动进攻的隋军;陈后主由于樊猛的妻儿家人都被隋军俘获,恐怕他心怀异意,打算派遣镇东大将军任忠代替他,并让萧摩诃向樊猛慢慢讲明情况,樊猛听后很不高兴,陈后主感到很难违背樊猛的意愿,只好作罢。
于是贺若弼自北道,韩擒虎自南道并进,缘江诸戍,望风尽走;弼分兵断曲阿之冲而入。
陈主命司徒豫章王叔英屯朝堂,萧摩诃屯乐游苑,樊毅屯耆暗寺,鲁广达屯白土冈,忠武将军孔范屯宝田寺,己卯,任忠自顺兴入赴,仍屯朱雀门。
此时,隋将贺若弼率军从北道,韩擒虎率军从南道,齐头并进,夹攻建康。
陈朝沿江的镇戌要塞守军都望风尽逃;贺若弼分兵占领曲阿,隔断了陈朝援军的通道,自己率主力进逼建康。
陈后主命令司徒、豫章王陈叔英率军守卫朝堂,萧摩诃率军驻守乐游苑,樊毅率军驻守耆寺,鲁广达率军驻守白土冈,忠武将军孔范率军驻守宝田寺。
己卯(十五日),任忠率军自吴兴入援京师,驻守朱雀门。
辛未,贺若弼进据钟山,顿白土冈之东。
晋王广遣总管杜彦与韩擒虎合军,步骑二万屯于新林。
蕲州总管王世积以舟师出九江,破陈将纪于蕲口,陈人大骇,降者相继。
晋王广上状,帝大悦,宴赐群臣。
辛未(疑误),隋将贺若弼率军进据钟山,驻扎在白土冈的东面。
晋王杨广派遣总管杜彦和韩擒虎合军,共计步骑两万人驻扎在新林。
隋蕲州总管王世积统帅水军出九江,在蕲口击败陈将纪,陈朝将士大为惊恐,向隋军投降的人接连不断,晋王杨广上表禀报军情,隋文帝非常高兴,于是宴请和赏赐百官群臣。
时建康甲士尚十余万人,陈主素怯懦,不达军士,唯日夜啼泣,台内处分,一以委施文庆。
文庆既知诸将疾己,恐其有功,乃奏曰:“此辈怏怏,素不伏官,迫此事机,那可专信!”由是诸将凡有启请,率皆不行。
当时建康还有军队十余万人,但是陈后主生性怯懦软弱,又不懂军事,只是日夜哭泣,台城内的所有军情处置,全部委任给施文庆。
施文庆知道将帅们都痛恨自己,唯恐他们建立功勋,于是向陈后主上奏说:“这些将帅们平时总是心中不满,一向不甘心情愿服事陛下,现在到了危机时刻,怎么可以完全信任他们呢?”因此这些将帅凡是有所启奏请求,绝大部分都未获批准。
贺若弼之攻京口也,萧摩诃请将兵逆战,陈主不许。
及弼至钟山,摩诃又曰:“弼悬军深入,垒堑未坚,出兵掩袭,可以必克。”又不许。
陈主召摩诃、任忠于内殿议军事,忠曰:“兵法:客贵速战,主贵持重。
今国家足兵足食,宜固守台城,缘淮立栅,北军虽来,勿与交;分兵断江路,无令彼信得通。
给臣精兵一万,金翅三百艘,下江径掩六合;彼大军必谓其渡江将士已被俘获,自然挫气。
淮南土人与臣旧相知悉,今闻臣往,必皆景从。
臣复扬声欲往徐州,断彼归路,则诸军不击自去。
待春水既涨,上江周罗等众军必沿流赴援。
此良策也。”陈主不能从。
明日,然曰:“兵久不决,令人腹烦,可呼萧郎一出击之。”任忠叩头苦请勿战。
孔范又奏:“请作一决,当为官勒石燕然。”陈主从之,谓摩诃曰:“公可为我一决!”摩诃曰:“从来行陈,为国为身;今日之事,兼为妻子。”陈主多出金帛赋诸军以充赏。
甲申,使鲁广达陈于白土冈,居诸军之南,任忠次之,樊毅、孔范又次之,萧摩诃军最在北。
诸军南北亘二十里,首尾进退不相知。
在隋将贺若弼进攻京口时,陈朝都督萧摩诃曾经请求率军迎战,陈后主不许。
等到贺若弼进至钟山,萧摩诃又上奏说:“贺若弼孤军深入,立足未稳,如果乘机出兵袭击,可保必胜。”陈后主还是不许。
陈后主招集萧摩诃、任忠在宫中内殿商议军事,任忠说:“兵法上说:来犯之军利在速战,守军利在坚持。
现在国家兵足粮丰,应该固守台城,沿秦淮河建立栅栏,隋军虽然来攻,不要轻易出战;分兵截断长江水路,不要让隋军音信相通。
陛下可给我精兵一崐万人,金翅战船三百艘,顺江而下,径直突然袭击六合镇;这样,隋朝大军一定会认为他们渡过江的将士已经被我们俘获,锐气自然就会受挫。
此外,淮南土著居民与我以前就互相熟悉,如今听说是我率军前往,必定会群起响应。
我再扬言将要率军进攻徐州,断敌退路,这样,各路隋军就会不战自退。
待到雨季春水既涨,上游周罗等军必定顺流而下赶来增援。
这是一个很好的战略计策。”陈后主也不听从。
到了第二天,陈后主忽然说:“与隋军长久相持不进行决战,令人心烦,可叫萧摩诃出兵攻打敌军。”任忠向陈后主跪地叩头,苦苦请求不要出战。
忠武将军孔范又上奏说:“请求与隋军进行决战,我军必胜,我将为陛下在燕然山刻石立碑纪念战功。”陈后主听从了孔范的意见,对萧摩诃说:“你可为我率军与敌军一决胜负!”萧摩诃说:“从来作战都是为了国家与自己,今日与敌决战,兼为妻儿家人。”于是陈后主拿出很多金钱财物,分配给诸军用作奖赏。
甲申(二十日),命令鲁广达率军在白土冈摆开阵势,在各军的最南边,由南往北,依次是任忠、樊毅、孔范,萧摩诃的军队在最北边。
陈朝军队所摆开的阵势南北长达二十里,首尾进退互不知晓。
贺若弼将轻骑登山,望见众军,因驰下,与所部七总管杨牙、员明等甲士凡八千,勒陈以待之。
陈主通于萧摩诃之妻,故摩诃初无战意;唯鲁广达以其徒力战,与弼相当。
隋师退走者数四,弼麾下死者二百七十三人,弼纵烟以自隐,窘而复振。
陈兵得人头,皆走献陈主求赏,弼知其骄惰,更引兵趣孔范;范兵暂交即走,陈诸军顾之,骑卒乱溃,不可复止,死者五千人。
员明擒萧摩诃,送于弼,弼命牵斩之,摩诃颜色自若,弼乃释而礼之。
隋将贺若弼率领轻骑登上钟山,望见陈朝众军已摆开阵势,于是驰骑下山,与所部七位总管杨牙、员明等将领率兵士共八千人,也摆好阵势准备迎战。
因为陈后主私通萧摩诃的妻子,所以萧摩诃一开始就不想为陈后主打仗;只有鲁广达率领部下拚死力战,与贺若弼的军队旗鼓相当。
隋军曾经四次被迫后退,贺若弼部下战死二百七十三人,后来贺若弼部队纵放烟火用来掩护隐蔽,才摆脱困境重新振作起来。
陈朝兵士获得隋军人头,纷纷跑去献给陈后主以求得奖赏,贺若弼看到陈朝军队骄傲轻敌,不愿再苦战,于是再一次率军冲击孔范的军阵;孔范的兵士与隋军刚一交战即败走,陈朝诸军望见,骑兵、步卒也一起纷纷溃逃,互相践踏不可阻止,死了五千人。
总管员明擒获了萧摩诃,把他送交贺若弼,贺若弼命令推出去斩首,萧摩诃神色自若,贺若弼于是给他松绑并以礼相待。
任忠驰入台,见陈主言败状,曰:“官好住,臣无所用力矣!”陈主与之金两,使募人出战,忠曰:“陛下唯当具舟楫,就上流众军,臣以死奉卫。”陈主信之,敕忠出部分,令宫人装束以待之,怪其久不至。
时韩擒虎自新林进军,忠已帅数骑迎降于石子冈。
领军蔡徵守朱雀航,闻擒虎将至,众惧而溃。
忠引擒虎直入朱雀门,陈人欲战,忠挥之曰:“老夫尚降,诸军何事!”众皆散走。
于是城内文武百司皆遁,唯尚书仆射袁宪在殿中,尚书令江总等数人居省中。
陈主谓袁宪曰:“我从来接遇卿不胜余人,今日但以追愧。
非唯朕无德,亦是江东衣冠道尽。”
任忠驰马进入建康台城,谒见陈后主,叙说了失败经过,然后说:“陛下好自为之,我是无能为力了!”陈后主交给他两串金子,让他再募兵出战,任忠说:“陛下只有赶紧准备船只,前往上游会合周罗等人统领的大军,我当豁出性命护送陛下。”陈后主相信了任忠,敕令他出外布置安排,又下令后宫宫女收拾行装,等待任忠,久等不至,觉得奇怪。
当时韩擒虎率军从新林向台城进发,任忠已经率领部下数骑到石子冈去投降。
当时陈朝领军将军蔡徵率军守卫朱雀航,听说韩擒虎将到,部队惊惧,望风溃逃。
任忠带领韩擒虎的军队径直进入朱雀门,还有一些陈军将士想进行抵抗,任忠对他们挥挥手说:“我都投降了隋军,你们还抵抗什么!”于是陈军全都逃散。
此时,台城内文武大臣全都逃跑,只有尚书仆射袁宪在殿内,尚书令江总等数人在尚书省府中。
陈后主对袁宪感叹说:“我从来对待你不比别人好,今日只有你还留在我的身边,对此我感到很惭愧。
这不只是朕失德无道所致,也是由于江东士大夫的气节全都丧失净尽了。”
陈主遑遽,将避匿,宪正色曰:“北兵之入,必无所犯。
大事如此,陛下去欲安之!臣愿陛下正衣冠,御正殿,依梁武帝见侯景故事。”陈主不从,下榻驰去,曰:“锋刃之下,未可交当,吾自有计!”从宫人十余出后堂景阳殿崐,将自投于井,宪苦谏不从;后舍人夏侯公韵以身蔽井,陈主与争,久之,乃得入。
既而军人窥井,呼之,不应,欲下石,乃闻叫声;以绳引之,惊其太重,及出,乃与张贵妃、孔贵嫔同束而上。
沈后居处如常。
太子深年十五,闭而坐,舍人孔伯鱼侍侧,军士叩而入,深安坐,劳之曰:“戎旅在途,不至劳也!”军士咸致敬焉。
时陈人宗室王侯在建康者百余人,陈主恐其为变,皆召入,令屯朝堂,使豫章王叔英总督之,又阴为之备,及台城失守,相帅出降。
陈朝后主惊慌失措,想要躲藏,袁宪严肃地说道:“隋军进入皇宫后,必不会对陛下有所侵侮。
事已至此,陛下还能躲到什么地方去?我请求陛下把衣服冠冕穿戴整齐,端坐正殿,依照当年梁武帝见侯景的作法。”陈后主没有听从,下了坐床飞奔而去,并说:“兵刃之下,不能拿性命去冒然抵挡,我自有办法!”于是跟着十余个宫人逃出后堂景阳殿,就要往井里跳,袁宪苦苦哀求,陈后主不听。
后舍人夏侯公韵用自己的身子遮挡住井口,陈后主极力相争,争了很长时间才得以跳进井里。
不久,有隋军兵士向井里窥视,并大声喊叫,井下无人回答,士兵扬言要落井下石,方才听到井下有人呼唤,于是抛下绳索往上拉人,感到非常沉重,十分吃惊,直到把人拉了上来,看见是陈后主与张贵妃、孔贵嫔三人同绳而上。
而沈皇后仍像平常一样,毫不惊慌。
皇太子陈深当时年方十五岁,关上门,安然端坐,太子舍人孔伯鱼在一旁侍奉,隋军兵士推门而入,陈深端坐不动,好言慰劳说:“你们一路上鞍马劳顿,还不至于过于疲劳吧?”隋军兵士都纷纷向他致敬。
当时陈朝宗室王侯在建康城中有一百余人,陈后主恐怕他们发动政变,就把他们全都召进宫里,命令他们都聚集在朝堂,派遣豫章王陈叔英监督他们,并暗中严加戒备。
到台城失守以后,他们都相继出降。
贺若弼乘胜至乐游苑,鲁广达犹督余兵苦战不息,所杀获数百人,会日暮,乃解甲,面台再拜恸哭,谓众曰:“我身不能救国,负罪深矣!”士卒皆流涕欷,遂就擒。
诸门卫皆走,弼夜烧北掖门入,闻韩擒虎已得陈叔宝,呼视之,叔宝惶惧,流汗股栗,向弼再拜。
弼谓之曰:“小国之君当大国之卿,拜乃礼也。
入朝不失作归命侯,无劳恐惧。”既而耻功在韩擒虎后,与擒虎相,挺刃而出;欲令蔡征为叔宝作降笺,命乘骡车归己,事不果。
弼置叔宝于德教殿,以兵卫守。
隋将贺若弼率军乘胜进至乐游苑,陈朝都督鲁广达仍督率残兵败将苦战不止,共杀死俘虏隋军数百人,赶上天色近晚,鲁广达方才放下武器,面向台城拜了三拜,忍不住失声痛哭,对部下说:“我没有能够拯救国家,负罪深重!”部下兵士也都痛哭流涕,于是被隋军俘获。
台城的宫门卫士都四散逃走,贺若弼率军在夜间焚烧北掖门而进入皇宫,得知韩擒虎已抓住了陈叔宝,就把他叫来亲自察看,陈叔宝非常害怕,汗流浃背,浑身战栗,向贺若弼跪拜叩头。
贺若弼对他说:“小国的君主见了大国的公卿大臣,按照礼节应该跪拜。
阁下到了隋朝仍不失封归命侯,所以不必恐惧。”过后,贺若弼因耻于功在韩擒虎之后,与韩擒虎发生争吵詈骂,随后怒气冲冲地拔刀而出,想令陈朝前吏部尚书蔡徵为陈叔宝起草降书,又下令陈后主乘坐骡车归附自己,但没有实现。
于是贺若弼将陈后主置于德教殿内,派兵守卫。
高先入建康,子德弘为晋王广记室,广使德弘驰诣所,令留张丽华,曰:“昔太公蒙面以斩妲己,今岂可留丽华!”乃斩之于青溪。
德弘还报,广变色曰:“昔人云,‘无德不报’,我必有以报高公矣!”由是恨。
隋高先进入建康,当时高的儿子高德弘是晋王府记室参军,杨广就派他驰马来见高,传令留下张丽华,高说:“古时候姜太公吕尚蒙面斩了殷纣王的宠姬妲己,今天岂能留下张丽华!”于是将张丽华斩于青溪。
高德弘还报杨广,杨广脸色大变说:“古人云:‘无德不报。
’我一定有办法回报高公!”因此杨广忌恨高。
丙戌,晋王广入建康,以施文庆受委不忠,曲为谄佞以蔽耳目,沈客卿重赋厚敛以悦其上,与太市令阳慧朗、刑法监徐析、尚书都令史暨慧皆为民害,斩于石阙下,以谢三吴。
使高与元帅府记室裴矩收图籍,封府库,资财一无所取,天下皆称广,以为贤。
矩,让之之弟子也。
丙戌(二十二日),晋王杨广进入建康,认为陈朝中书舍人施文庆接受委命,却不忠心国事,反而谄媚为奸,以蒙蔽天子耳目;前中书舍人沈客卿重赋崐厚敛,盘剥百姓,以博取天子的欢心;与太市令阳慧朗、刑法监徐析、尚书都令史暨慧景等人都是祸国害民的奸臣,一并斩于石阙下,以谢三吴地区百姓。
杨广又让高和元帅府记室参军裴矩一道收缴南陈地图和户籍,封存国家府库,金银财物一无所取,因此,天下都称颂杨广,认为他贤明。
裴矩是裴让之弟弟的儿子。
广以贺若弼先期决战,违军令,收以属吏。
上驿召之,诏广曰:“平定江表,弼与韩擒虎之力也。”赐物万段;又赐弼与擒虎诏,美其功。
晋王杨广因为贺若弼率军与陈朝军队先期决战,违犯了军令,下令将他收捕送交执法官吏。
隋文帝派遣驿使传令召贺若弼入朝,并给杨广下诏书说:“这次平定江表地区,全仗贺若弼和韩擒虎二人之力。”还下令赏赐贺若弼布帛等物一万段。
不久又赐给贺若弼和韩擒虎诏书,赞美他们二人的功绩。
开府仪同三司王颁,僧辩之子,夜,发陈高祖陵,焚骨取灰,投水而饮之。
既而自缚,归罪于晋王广;广以闻,上命赦之。
诏陈高祖、世祖、高宗陵,总给五户分守之。
隋开府仪同三司王颁是王僧辩的儿子,在一天夜里,他挖了陈高祖的陵墓,焚毁了陈霸先的尸骨,并将骨灰投进水中然后喝下去,以报杀父之仇。
随后把自己捆绑起来,向晋王杨广投案,请求治罪;杨广把此事报告了隋文帝,隋文帝下令赦免了他。
隋文帝又下诏令给陈高祖、陈世祖、陈高宗安排五户守陵人,分别负责守护陵墓。
上遣使以陈亡告许善心,善心衰服号哭于西阶之下,藉草东向坐三日;敕书唁焉。
明日,有诏就馆,拜通直散骑常侍,赐衣一袭。
善心哭尽哀,入房改服,复出,北面立,垂泣,再拜受诏,明日乃朝,伏泣于殿下,悲不能兴。
上顾左右曰:“我平陈国,唯获此人。
既能怀其旧君,即我之诚臣也。”敕以本官直门下省。
隋文帝派遣使节将陈朝灭亡的消息告诉了许善心,许善心穿上丧服在客馆西边的台阶下面放声痛哭,并在干草上面朝东坐了三天;隋文帝下敕书向他表示慰问。
次日,隋文帝又派人持诏书到客馆,拜许善心为通直散骑常侍,并赏赐他朝服一套。
许善心又大哭了一场,然后进屋脱掉丧服,改穿隋文帝所赐朝服,再重新出来面北站立,流着眼泪跪拜受诏,第二天才入宫朝见隋文帝,伏在殿下哭泣,悲不能起。
隋文帝看着左右的朝臣说:“我出兵平定陈国,只得到了此人。
他既然不忘旧日的国君,也就是我的忠臣。”于是下敕令许善心以本官散骑常侍暂理门下省。
陈水军都督周罗与郢州刺史荀法尚守江夏,秦王俊督三十总管水陆十余万屯汉口,不得进,相持逾月。
陈荆州刺史陈慧纪遣南康内史吕忠肃屯岐亭,据巫峡,于北岸凿岩,缀铁锁三条,横截上流以遏隋船,忠肃竭其私财以充军用。
杨素、刘仁恩奋兵击之,四十余战,忠肃守险力争,隋兵死者五千余人,陈人尽取其鼻以求功赏。
既而隋师屡捷,获陈之士卒,三纵之。
忠肃弃栅而遁,素徐去其锁;忠肃复据荆门之延洲,素遣巴千人,乘五牙四艘,以拍竿碎其十余舰,遂大破之,俘甲士二千余人,忠肃仅以身免。
陈信州刺史顾觉屯安蜀城,弃城走。
陈慧纪屯公安,悉烧其储蓄,引兵东下,于是巴陵以东无复城守者。
陈慧纪帅将士三万人,楼船千余艘,沿江而下,欲入援建康,为秦王俊所拒,不得前。
是时,陈晋熙王叔文罢湘州,还,至巴州,慧纪推叔文为盟主。
而叔文已帅巴州刺史毕宝等致书请降于俊,俊遣使迎劳之。
会建康平,晋王广命陈叔宝手书招上江诸将,使樊毅诣周罗,陈慧纪子正业诣慧纪谕指。
时诸城皆解甲,罗乃与诸将大临三日,放兵散,然后诣俊降,陈慧纪亦降,上江皆平。
杨素下至汉口,与俊会。
王世积在蕲口,闻陈已亡,告谕江南诸郡,于是江州司马黄弃城走,豫章诸郡太守皆诣世积降。
陈朝水军都督周罗和郢州刺史荀法尚率军驻守江夏,隋秦王杨俊督率三十位总管水陆十余万大军驻扎在汉口,不能向前推进,双方相持了一个多月。
陈荆州刺史陈慧纪派遣南康内史吕忠肃率军驻扎在岐亭,据守巫峡,并在长江北岸岩石上凿孔,跨江系三条铁锁链,横截上流江面以遏制隋军船只。
吕忠肃又拿出自己的全部财产充作军饷。
隋元帅杨素、大将军刘仁恩指挥隋军猛攻陈军,前后四十余战,吕忠肃率军据险全力抗拒,隋军损失惨重,阵亡达五千余人,陈军将士将他们的鼻子全部割下拿去邀功求赏。
随后隋军多次取胜,俘获了一些陈军士卒,分三次释放了他们;吕忠肃放弃营栅率军逃走,杨素得以从崐容毁掉跨江锁链。
吕忠肃又退守荆门的延洲,杨素派遣居住在巴中一带的蛮族士卒一千人,乘坐五牙战舰四艘,用拍竿击碎陈军十余艘战船,于是大败陈军,俘获士卒两千余人,吕忠肃侥幸只身逃走。
南陈信州刺史顾觉率军驻守安蜀城,闻讯弃城逃走。
陈慧纪驻守公安,也全部烧掉物资储备。
率领军队顺流东下,于是自巴陵以东,再没有守城抵抗的陈朝军队。
陈慧纪统率将士三万人,楼船一千余艘,顺江而下,本来打算入援建康,因为受到隋元帅秦王杨俊的阻拦,无法前进。
这时,陈朝晋熙王陈叔文卸任湘川刺史,返回建康,到了巴州,于是陈慧纪就推举陈叔文为上游各军盟主。
而此时陈叔文已经率领陈巴州刺史毕宝等人给杨俊写信请求投降,杨俊派出使节迎接并慰劳他们。
逢建康已被平定,于是晋王杨广命令陈叔宝亲自写信招抚陈军上江诸位将帅,派遣樊毅到周罗处,陈慧纪的儿子陈正业到陈慧纪处,传达陈后主的命令。
当时各城陈军都放下武器,周罗和众将帅大哭三天,将部队解散,然后向杨俊投降,陈慧纪也向隋军投降,于是陈朝上江地区被全部平定。
杨素率军顺流而下到达汉口,与杨俊大军会合。
隋蕲州总管王世积率军驻扎蕲口,得知陈朝已经灭亡,就派人告谕陈朝江南各郡,于是陈朝江州司马黄弃城逃走,豫章诸郡太守都向王世积投降。
癸巳,诏遣使者巡抚陈州郡。
二月,乙未,废淮南行台省。
癸巳(二十九日),隋文帝诏令派遣使节巡视安抚陈朝各州郡。
二月乙未(初一),隋朝撤消淮南行台省。
苏威奏请五百家置乡正,使治民,简辞讼。
李德林以为:“本废乡官判事,为其里闾亲识,剖断不平,今令乡正专治五百家,恐为害更甚。
且要荒小县,有不至五百家者,岂可使两县共管一乡!”帝不听。
丙申,制:“五百家为乡,置乡正一人;百家为里,置里长一人。”
隋纳言苏威上奏请求在地方上每五百家设置乡正一人,管理本乡百姓,审理诉讼纠纷。
内史令李德林认为:“本来已经废掉乡一级官吏审理案件的权力,是因为他们和案件当事人乡里乡亲,往往判案不公平,现在却令乡正专治一乡五百家,恐怕危害更大。
况且有些边远荒僻小县,百姓不满五百家,难道能让两县共管一乡?”隋文帝不听。
丙申(初二),下制书说:“民间五百家为乡,设置乡正一人;一百家为里,设置里长一人。”
陈吴州刺史萧能得物情,陈亡,吴人推为主,右卫大将军武川宇文述帅行军总管元契、张默言等讨之,落丛公燕荣以舟师自东海至,陈永新侯陈君范自晋陵奔,并军拒述。
述军且至,立栅于晋陵城东,留兵拒述,遣其将王褒守吴州,自义兴入太湖,欲掩述后。
述进破其栅,回兵击,大破之;又遣兵别道袭吴州,王褒衣道士服弃城走。
以余众保包山,燕荣击破之。
将左右数人匿民家,为人所执。
述进至奉公埭,陈东扬州刺史萧岩以会稽降,与皆送长安,斩之。
陈朝吴州刺史萧甚得民心,陈朝灭亡后,吴地人民推举他为首领,割据自立,隋右卫大将军武川人宇文述统率行军总管元契、张默言等率军讨伐。
隋落丛公燕荣率领水军从东海赶来参战,陈永新侯陈君范从晋陵投奔萧,合军抗拒宇文述的军队。
宇文述的军队快到时,萧在晋陵城东面建立栅栏,留下军队抗拒宇文述,并派遣部将王褒守吴州,自己则率领大军从义兴进入太湖,打算从背后袭击宇文述的军队。
宇文述进兵攻破晋陵城东营栅,然后回兵攻打萧,大败萧的军队;又派遣军队从别道攻打吴州,王褒换上道士衣服弃城逃走。
萧率领残余部队退保包山,又被燕荣打败。
萧带领左右数人藏匿百姓家中,被人抓获。
宇文述率军进至奉公埭,陈朝东扬州刺史萧岩献上会稽城投降,后来与萧都被送往长安斩首。
杨素之下荆门也,遣别将庞晖将兵略地,南至湘州,城中将士,莫有固志。
刺史岳阳王叔慎,年十八,置酒会文武僚吏。
酒酣,叔慎叹曰:“君臣之义,尽于此乎!”长史谢基伏而流涕。
湘州助防遂兴侯正理在坐,乃起曰:“主辱臣死。
诸君独非陈国之臣乎!今天下有难,实致命之秋也;纵其无成,犹见臣节,青门之外,有死不能!今日之机,不可犹豫,后应者斩!”众咸许诺。
乃刑牲结盟,仍遣人诈奉降书于庞晖。
晖信之,克期入城,叔慎伏甲待之,晖至,执之以徇,并其众皆斩之。
叔慎坐于射堂,招合士众,数日之中,得五千人。
衡阳太守樊通、武州刺史邬居业皆请举兵助之。
隋所除湘州刺史薛胄将兵适至,与行军总管刘仁恩共击之;叔慎遗其将陈正理与樊通拒战,兵败。
胄乘崐胜入城,禽叔慎,仁恩破邬居业于横桥,亦擒之,俱送秦王俊,斩于汉口。
隋杨素在攻下荆门后,派遣部下别将庞晖率军略地,庞晖向南进至湘州,城中的陈朝将士都丧失了固守的斗志。
陈朝湘州刺史岳阳王陈叔慎,年仅十八岁,设置酒席宴请部下文武官吏。
当酒喝到尽兴时,陈叔慎感叹说:“我们之间的君臣关系,到此就算结束了!”这时湘州长史谢基悲不自胜,伏地流涕。
湘州助防遂兴侯陈正理也在坐,于是站起来说道:“君主受辱,臣子应该以死相报。
在坐各位哪个不是陈国的臣子!如今天下有难,国家将亡,正是我们以死报国的时候,就是不能够成功,也可以显示出我们陈国臣子的气节,就这样束手就擒,沦为亡国之民,死不瞑目!现在已经到了危急关头,不可再犹豫了,敢有不响应的立即斩首!”酒宴上的众人全都响应。
于是陈叔慎和文武官吏杀牲结盟,并派人奉诈降书送交庞晖。
庞晖相信了,约定下日期入城受降,陈叔慎预先埋下伏兵,等宠晖率军来到,就把他抓起来斩首示众,并把他率领的将士也全部杀掉。
陈叔慎坐在射堂之上,招集士众,扩大队伍,数天之内就得到了五千人。
衡阳太守樊迪、武州刺史邬居业都请求率军协助陈叔慎抵抗隋军。
这时,隋朝所任命的湘州刺史薛胄率军赶到,与隋行军总管刘仁恩合兵攻打湘州;陈叔慎派遣部将陈正理和樊通率军抵抗,陈军失败。
薛胄率军乘胜攻进城中,俘获了陈叔慎,刘仁恩大败邬居业于横桥,也俘获了他,然后把他们押送到隋秦王杨俊那里,在汉口把他们斩首。
岭南未有所附,数郡共奉高凉郡太夫人洗氏为主,号圣母,保境拒守。
诏遣柱国韦等安抚岭外,陈豫章太守徐据南康拒之,等不得进。
晋王广遣陈叔宝遗夫人书,谕以国亡,使之归隋。
夫人集首领数千人,尽日恸哭,遣其孙冯魂帅众迎。
击斩徐,入,至广州,说谕岭南诸州皆定;表冯魂为仪同三司,册洗氏为宋康郡夫人。
,之子也。
陈朝灭亡后,岭南地区还没有归属,该地区的几个郡共同推举前陈朝高凉郡太夫人洗氏为首领,号称“圣母”,保境自守。
隋文帝派遣柱国韦等人前去安抚岭南,陈朝豫章太守徐据守南康郡抗拒,韦等人无法前进。
晋王杨广派遣使节送去陈叔宝写给洗夫人的信,告诉他陈国已经灭亡,让她归附隋朝。
于是洗夫人召集各部首领数千人,痛哭了一整天,然后派遣她的孙子冯魂率军前去迎接韦。
韦率军打败陈军,并杀了徐,进入岭南地区,到达广州,告谕岭南地区各州,使全部得以平定,韦又上表朝廷授予冯魂仪同三司,册封洗夫人为宋康郡夫人。
韦是韦的儿子。
衡州司马任劝都督王勇据岭南,求陈氏子孙,立以为帝;勇不能用,以所部来降,弃官去。
,忠之弟子也。
陈朝衡州司马任劝说都督王勇出兵占领岭南,然后访求陈氏宗室子孙,立为皇帝;王勇没有听从任的劝告,率领所部归降隋朝,任弃官而去。
任是任忠弟弟的儿子。
于是陈国皆平,得州三十,郡一百,县四百。
诏建康城邑宫室,并平荡耕垦,更于石头置蒋州。
于是陈国被全部平定,隋朝共得到三十个州,一百个郡,四百个县。
隋文帝诏令将建康的城邑宫殿房屋,全部毁掉为耕田,又在石头城设置蒋州。
晋王广班师,留王韶镇石头城,委以后事。
三月,己巳,陈叔宝与其王公百司发建康,诣长安,大小在路,五百里累累不绝。
帝命权分长安士民宅以俟之,内外修整,遣使迎劳;陈人至者如归。
夏,四月,辛亥,帝幸骊山,亲劳旋师。
乙巳,诸军凯入,献俘于太庙,陈叔宝及诸王侯将相并乘舆服御、天文图籍等以次行列,仍以铁骑围之,从晋王广、秦王俊入,列于殿庭。
拜广为太尉,赐辂车、乘马、衮冕之服、玄圭、白璧。
丙辰,帝坐广阳门观,引陈叔宝于前,及太子、诸王二十八人,司空司马消难以下至尚书郎凡二百余人,帝使纳言宣诏劳之;次使内史令宣诏,责以君臣不能相辅,乃至灭亡。
叔宝及其群臣并愧惧伏地,屏息不能对。
既而宥之。
隋晋王杨广下令班师还朝,留下元帅府司马王韶镇守石头城,委托他处理后事。
三月己巳(初六),陈叔宝和他的王公百官大臣从建康起程,去长安,大人小孩陆续上路,连绵不断达五百里。
隋文帝下令暂时调拨长安士民房舍作为降人住处,将院舍内外都修整一新,并派人负责迎接慰问;陈朝降人来到后有宾至如归之感。
夏季,四月,辛亥(十八日),隋文帝驾幸骊山,亲自慰劳凯旋的将士。
乙巳(疑误),南征各军奏唱凯歌进入长安,先到太庙举行献俘崐仪式,将陈叔宝和陈朝王侯将相以及他们的车子、服装和陈朝的天文图籍等依次摆开行列,并由带铁甲的骑兵围住,跟着晋王杨广、秦王杨俊入宫,排列在殿庭中。
隋文帝任命杨广为太尉,赐给他辂车、乘马、皇帝穿的衮服和冠冕以及象征拥有特殊权力和地位的珍宝玄圭、白璧等。
丙辰(二十三日),隋文帝坐在广阳门观阙上,传令带上陈叔宝和陈朝太子、宗室诸王共二十八人,以及陈朝百官大臣自司空司马消难以下至尚书郎共二百余人,文帝先让纳言宣读诏书对他们加以安抚慰问;接着又让内史令宣读诏书,责备他们君臣不能同心同德,以至于国家灭亡。
陈叔宝与他的百官群臣都惶愧恐惧、伏在地上,屏息静听,无言以对。
随后文帝赦免了他们。
初,武元帝迎司马消难,与消难结为兄弟,情好甚笃,帝每以叔父礼事之。
及平陈、消难至,特免死,配为乐户,二旬而免,犹以旧恩引见;寻卒于家。
当初,司马消难自北齐叛降北周时,隋文帝的父亲武元帝杨忠曾率军接应,与司马消难结拜为兄弟,两人交情深厚,隋文帝也经常以事奉叔父的礼节对待他。
隋朝平定陈后,司马消难也被押送到长安,隋文帝特下令免除一死,将他发配为身份低下的乐户,二十天后,又下令免除了他的乐户身份,并且还由于过去的交情接见过他,不久司马消难就在家中去世了。
庚戌,帝御广阳门宴将士,自门外夹道列布帛之积,达于南郭,班赐各有差,凡用三百余万段。
故陈之境内,给复十年,余州免其年租赋。
庚戌(疑误),隋文帝驾到广阳门,宴请出征将士,从门外起夹道堆积布帛物资,一直摆到城南的城墙边,赏赐各有等级差别,一共用去布帛三百余万段。
原来陈朝境内地区,免除十年的赋税徭役;其余地区州郡,免除当年的租税。
乐安公元谐进曰:“陛下威德远被,臣前请以突厥可汗为候正,陈叔宝为令史,今可用臣言矣。”帝曰:“朕平陈国,本以除逆,非欲夸诞。
公之所奏,殊非朕心。
突厥不知山川,何能警候;叔宝昏醉,宁堪驱使!”谐默然而退。
乐安公元谐上言说:“陛下威德流播远方,我以前曾请求过陛下可任用突厥可汗为候正,任用陈叔宝为令史,如今可以采用我的建议了。”隋文帝回答说:“朕平定陈国,本是为了除掉叛逆无道,而不是为了向世人夸诞炫耀。
你所奏请的,根本不合我的心意。
突厥可汗不知山川形势,怎么能够侦候报警;陈叔宝昏愦嗜酒,岂能经受驱使?”元谐无语而退。
辛酉,进杨素爵为越公,以其子玄感为仪同三司,玄奖为清河郡公;赐物万段,粟万石。
命贺若弼登御坐,赐物八千段,加位上柱国,进爵宋公。
仍各加赐金宝及陈叔宝妹为妾。
辛酉(二十八日),隋文帝下令进封杨素为越公,授予杨素的儿子杨玄感为仪同三司,杨玄应为清河郡公;并赏赐给杨素布帛一万段,粟米一万石。
文帝又令贺若弼登上皇帝的宝座同坐,赏赐给他布帛八千段,越级授予他上柱国,进封爵位为宋公。
后来文帝对杨素、贺若弼每人又增加赏赐给许多金银财宝和陈叔宝的妹妹为妾。
贺若弼、韩擒虎争功于帝前。
弼曰:“臣在蒋山死战,破其锐卒,擒其骁将,震扬威武,遂平陈国;韩擒虎略不交陈,岂臣之比!”擒虎曰:“本奉明旨,令臣与弼同时合势以取伪都,弼乃敢先期,逢贼遂战,致令将士伤死甚多。
臣以轻骑五百,兵不血刃,直取金陵,降任蛮奴,执陈叔宝,据其府库,倾其巢穴。
弼至夕方扣北掖门,臣启关而纳之,斯乃救罪不暇,安得与臣相比!”帝曰:“二将俱为上勋。”于是进擒虎位上柱国,赐物八千段。
有司劾擒虎放纵士卒,淫污陈宫;坐此不加爵邑。
贺若弼和韩擒虎在文帝面前争论谁的功大,贺若弼说:“我在蒋山拚死鏖战,打垮了陈朝的精锐部队,俘虏了陈朝骁将萧摩诃、鲁宗达等人,打出了国威和军威,于是才平定了陈国。
而韩擒虎和陈朝军队几乎没有交锋过,怎么能与我相比!”韩擒虎说:“本来接到明确指示,令我和贺若弼同时合兵攻打陈朝都城,可是贺若弼竟敢独自提前进军,遭逢敌军便投入决战,以致于所部将士伤亡很大。
而我率领轻装骑兵五百人,兵不血刃,直取金陵,降服了任忠,抓获了陈叔宝,占领了陈朝的府库,捣毁了陈后主盘据的老窝。
贺若弼直到傍晚才进至北掖门,是我打开城门让他入的,贺若弼赎罪还来不及,怎么能与我相比!”文帝说:“两位将军都立了上等功勋。”于是进级授予韩擒虎上柱国,赏赐布帛八千段。
有关官吏弹劾说韩擒虎放纵士卒,奸淫陈朝宫女,因此不崐加封爵邑。
加高上柱国,进爵齐公,赐物九千段。
帝劳之曰:“公伐陈后,人言公反,朕已斩之。
君臣道合,非青蝇所能间也。”帝从容命与贺若弼论平陈事,曰:“贺若弼先献十策,后于蒋山苦战破贼。
臣文吏耳,焉敢与大将论功!”帝大笑,嘉其有让。
隋文帝授予尚书左仆射高上柱国,进封爵位为齐公,赏赐布帛九千段。
文帝又慰劳他说:“你讨伐陈国出发后,有人上书说你将拥兵造反,朕已将此人处斩。
你我君臣志同道合,不是谗言所能离间得了的。”后来文帝又平心静气地让高和贺若弼理论各自在平陈中的功绩,高说道:“贺若弼先提出过平陈十策,后又在蒋山拼死鏖战打败陈军。
而我不过是一位文职官吏,怎么敢和他争论功劳大小!”文帝听后大笑,称赞高有谦让之风。
帝之伐陈也,使高问方略于上仪同三司李德林,以授晋王广;至是,帝赏其功,授柱国,封郡公,赏物三千段。
已宣敕讫,或说高曰:“今归功于李德林,诸将必当愤惋,且后世观公有若虚行。”入言之,乃止。
隋文帝在下令伐陈时,曾经派遣高向上仪同三司李德林询问用兵方略,然后授给了晋王杨广;现在,文帝为了酬谢李德林运筹帷幄的功劳,授予他柱国,进封爵位为郡公,赏赐布帛等物三千段。
宣读过敕令以后,有人对高说:“现在朝廷把胜利归功于李德林,在这次战役中出生入死的各位将帅必定会愤愤不平,况且在后世看来,你亲临前线不过是白跑了一趟而已。”高进宫向文帝上言,文帝只好作罢。
以秦王俊为扬州总管四十四州诸军事,镇广陵。
晋王广还并州。
隋朝任命秦王杨俊为扬州总管四十四州诸军事,出镇广陵。
晋王杨广回并州镇守。
晋王广之戮陈五佞也,未知都官尚书孔范、散骑常侍王、王仪、御史中丞沈之罪,故得免;及至长安,事并露,乙未,帝暴其过恶,投之边裔,以谢吴、越之人。
刻薄贪鄙,忌害才能;仪倾巧侧媚,献二女以求亲昵;险惨苛酷,发言邪谄,故同罪焉。
晋王杨广在建康处决原陈朝施文庆、沈客卿、阳慧朗、徐析、暨慧景五位佞臣的时候,还不知道都官尚书孔范、散骑常侍王、王仪、御史中丞沈等人的罪行,所以这四位奸臣得以免死;及至他们都被押送到长安,罪行才被揭露出来。
乙未(疑误),隋文帝公布了他们的罪行,下令将他们四人流放到边疆地区,以谢罪吴越地区的百姓。
王为人刻薄,贪得无厌,忌才害能;王仪狡诈阴险,阿谀奉承,向陈后主进献两位女儿以邀恩宠;沈心黑手辣,残酷苛暴,而嘴里却好话说尽,投人所好,所以文帝将他们一同治罪。
帝给赐陈叔宝甚厚,数得引见,班同三品;每预宴,恐致伤心,为不奏吴音。
后监守者奏言:“叔宝云,‘既无秩位,每预朝集,愿得一官号。
’”帝曰:“叔宝全无心肝!”监者又言:“叔宝常醉,罕有醒时。”帝问:“饮酒几何!”对曰:“与其子弟日饮一石。”帝大惊,使节其酒,既而曰:“任其性;不尔,何以过日!”帝以陈氏子弟既多,恐其在京城为非,乃分置边州,给田业使为生,岁时赐衣服以安全之。
隋文帝赏赐给陈叔宝许多金银财物,又多次接见他,让他和三品以上公卿大臣同班站立;每当陈后主参加宴会时,隋文帝恐怕引起他的亡国之悲,就禁止在宴会上演奏吴地音乐。
后来监护看守陈后主的官吏上奏说:“陈叔宝说:‘我没有官秩品位,却得经常参加朝会宴集,希望能得到一个官品。
’”文帝不高兴地说:“陈叔宝真是没有一点心肝!”监护官吏又上奏说:“陈叔宝经常喝得大醉,很少有清醒的时候。”文帝于是问道:“他每天喝多少酒?”监护官吏回答说:“每天和他的子弟家人能喝一石酒。”文帝大惊,下令对陈后主的狂饮滥喝加以限制,不一会又说:“随他去吧,不用管他。
他不如此酗酒,又怎么能打发日子呢!”文帝因为陈氏宗室子弟很多,恐怕他们在京城长安惹事生非,于是下令把他们分散安置在边远州郡,分配给他们田地产业使他们得以为生,并且每年都派人去赏赐给他们一些衣服以使他们安然度日。
诏以陈尚书令江总为上开府仪同三司,仆射袁宪、骠骑萧摩诃、领军任忠皆为开府仪同三司,吏部尚书吴兴姚察为秘书丞。
上嘉袁宪雅操,下诏,以为江表称首,授昌州刺史。
闻陈散骑常侍袁元友数直言于陈叔宝,擢拜主爵侍郎。
谓群臣曰:“平陈之初,我悔不杀任蛮奴。
受人荣禄,兼当重寄,不能横尸崐徇国,乃云无所用力,与弘演纳肝何其远也!”
隋文帝诏令授予原陈朝尚书令江总上开府仪同三司,授予尚书仆射袁宪、骠骑将军萧摩诃、领军将军任忠开府仪同三司,并任命吏部尚书吴兴人姚察为秘书丞。
文帝称赞袁宪有高尚正直的品德操行,于是颁下诏书,认为袁是江表地区士大夫的表率,任命他为昌州刺史。
文帝又听说原陈朝散骑常侍袁元友曾经多次直言规谏陈叔宝,于是提拔任命他为吏部主爵侍郎。
文帝还对百官群臣说:“我很后悔在刚刚平定陈的时候,没有处死任忠。
任忠在陈享受着荣华富贵,担任着高官显职,不能横尸疆场以报效国家,却在危急关头对陈叔宝说他已经无能为力了,这和春秋时期卫国大臣弘演为战死的卫懿公纳肝而以身殉国的所作所为相差多么遥远。”
帝见周罗,慰谕之,许以富贵。
罗垂泣对曰:“臣荷陈氏厚遇,本朝沦亡,无节可纪。
得免于死,陛下之赐也,何富贵之敢望!”贺若弼谓罗曰:“闻公郢、汉捉兵,即知扬州可得。
王师利涉,果如所量。”罗曰:“若得与公周旋,胜负未可知。”顷之,拜上仪同三司。
先是,陈将羊翔来降,伐陈之役,使为向导,位至上开府仪同三司,班在罗上。
韩擒虎于朝堂戏之曰:“不知机变,乃立在羊翔之下,能无愧乎!”罗曰:“昔在江南,久承令问,谓公天下节士;今日所言,殊非所望。”擒虎有愧色。
隋文帝又召见原陈朝水军都督周罗,好言安慰他,并答应将会使他富贵荣华。
周罗流着眼泪回答说:“我受过陈朝的大恩厚德,现在陈国已灭亡,我不能以死报国,实在是没有节操可言。
现在得免于一死,是由于陛下的恩惠,还敢再奢望什么富贵荣华?”贺若弼对周罗说:“我听到您前往郢、汉地区指挥部队,即料到扬州地区唾手可得。
结果隋朝军队很顺利就渡过长江,一如我所预料的那样。”周罗回答说:“如果我能够率军和您对阵,那么双方谁胜谁负还很难说呢。”不久,隋朝即授予周罗上仪同三司。
以前,陈将领羊翔归降隋朝,在伐陈的战役中,令他做隋军的向导,因此位至上开府仪同三司,百官大臣朝会排列时站在了周罗的前面。
韩擒虎在朝堂上戏笑周罗说:“你不懂得随机应变,所以现在朝会时站在了羊翔的后面,难道不感到惭愧吗?”周罗回答说:“我过去在江南时,久闻您的好名声,认为您是一位有气节操守的天下名士;可是你今天所说的话,却令我大失所望。”说得韩擒虎面有愧色。
帝之责陈君臣也,陈叔文独欣然有得色。
既而复上表自陈:“昔在巴州,已先送款,乞知此情,望异常例!”帝虽嫌其不忠,而欲怀柔江表,乃授叔文开府仪同三司,拜宜州刺史。
当初隋文帝数落陈朝君臣的时候,唯独原晋熙王陈叔文面露喜色。
不久陈叔文又上表陈述说:“以前我在巴州时,已率先向隋请求归降,请求陛下明察这一事实,希望能够给我和普通的陈降人不同的待遇。”文帝虽然厌恶他的为臣不忠,但考虑到需要怀柔江表地区以收揽民心,于是授予陈叔文开府仪同三司,任命他为宜州刺史。
初,陈散骑常侍韦鼎聘于周,遇帝而异之,谓帝曰:“公当贵,贵则天下一家,岁一周天,老夫当委质于公。”及至德之初,鼎为太府卿,尽卖田宅,大匠卿毛彪问其故,鼎曰:“江东王气,尽于此矣!吾与尔当葬长安。”及陈平,上召鼎为上仪同三司。
鼎,睿之孙也。
以前,陈散骑常侍韦鼎作为使节出使北周时,见到隋文帝,对他的相貌气度大为惊奇,于是就对隋文帝说:“您以后定会大贵,到那时则会四海一统,天下一家,十二年后,老夫将委质称臣。”到了陈后主至德初年,韦鼎为陈太府卿时,把自己的田地和住宅全部卖掉,大匠卿毛彪问他为什么这样做,韦鼎回答说:“江南地区的王气已经完全丧失了,我和你都将会埋葬在长安。”及至陈被平定后,隋文帝召韦鼎并授予他上仪同三司。
韦鼎是韦睿的孙子。
壬戌,诏曰:“今率土大同,含生遂性;太平之法,方可流行。
凡我臣民,澡身浴德,家家自修,人人克念。
兵可立威,不可不戢;刑可助化,不可专行。
禁卫九重之余,镇守四方之外,戎旅军器,皆宜停罢。
世路既夷,群方无事,武力之子,俱可学经;民间甲伏,悉皆除毁。
颁告天下,咸悉此意。”
壬戌(二十九日),隋文帝下诏书说:“如今天下大同,四海一统,黎民百姓得以任情随意,安居乐业;太平盛世的法律制度,也能够得以传布天下。
凡我大隋臣民百姓,都要洁身自爱,沐浴德化,家家努力,弘扬德教,人人自崐觉,克制私欲。
军队可以树立国威,但也不能不加以节制;刑罚可以帮助推行教化,但也不能肆意专行。
自今以后,除了禁卫京师皇宫和镇守四方重镇要塞的军队之外,其它的军队都要解散,军器物资也一概停止建造或者征用。
如今抗拒王命的割据势力已被铲除,天下太平,各方无事,以军旅征伐为业的将帅军人家庭的子弟,都要开始学习经书儒学;民间拥有的兵器刀枪甲仗,要全部予以销毁。
可将此诏书颁行天下,使黎民百姓都了解朕偃武修文的意愿。”
贺若弼撰其所画策上之,谓为《御授平陈七策》。
帝弗省,曰:“公欲发扬我名,我不求名;公宜自载家传。”弼位望隆重,兄弟并封郡公,为刺史、列将,家之珍玩,不可胜计,婢妾曳罗绮者数百,时人荣之。
其后突厥来朝,上谓之曰:“汝闻江南有陈国天子乎?”对曰:“闻之。”上命左右引突厥诣韩擒虎前曰:“此是执得陈国天子者。”擒虎厉色顾之,突厥惶恐,不敢仰视。
贺若弼撰写了他在隋朝出兵伐陈前所提出的方略计策呈奏隋文帝,题名为《御授平陈七策》。
隋文帝看也不看,说:“你想提高我的名望,可是我不想求名,你自己把它记载到家史中去吧。”贺若弼地位高,名望大,他的兄弟们都被封为郡公,担任刺史或者列将职务,家中的珠宝珍玩,多得不可胜计,婢妾使女也都穿戴绫罗绸缎,多达数百人,当时朝廷上下都很羡慕他。
后来突厥的使节来长安朝见,隋文帝对他说:“你听说过江南的陈国天子吗?”对方回答说:“听说过。”文帝传令左右侍从带领突厥使节到韩擒虎跟前,对他说:“这位就是抓获陈国天子的将军。”韩擒虎威严地看着突厥使节,突厥使节十分惊恐,不敢抬头看他。
左卫将军庞晃等短高于上,上怒,皆黜之,亲礼逾密。
因谓曰:“独孤公,犹镜也,每被磨莹,皎然益明。”初,父宾为独孤信僚佐,赐姓独孤氏,故上常呼为独孤而不名。
左卫将军庞晃等人在隋文帝面前诋毁高,隋文帝大怒,将庞晃等人免官,而对高愈加亲近。
文帝对高说:“独孤公就象一面镜子,每经过一次打磨后,就会更加皎洁明亮。”以前,高的父亲高宾曾经担任过独孤信的僚佐,被赐姓独孤氏,所以隋文帝经常称呼高为独孤公而不直呼其名。
乐安公元谐,性豪侠,有气调,少与上同学,甚相爱,及即位,累历显仕。
谐好排诋,不能取媚左右。
与上柱国王谊善,谊诛,上稍疏忌之。
或告谐与从父弟上开府仪同三司滂、临泽侯田鸾、上仪同三司祈绪等谋反,下有司按验,奏“谐谋令祈绪勒党项兵断巴、蜀。
又,谐尝与滂同谒上,谐私谓滂曰:‘我是主人,殿上者贼也。
’因令滂望气,滂曰:‘彼云似蹲狗走鹿,不如我辈有福德云。
’”上大怒,谐、滂、鸾、绪并伏诛。
乐安公元谐性情豪爽,有气概风度,少年时和隋文帝曾同窗学习,非常友好,隋文帝即位后,元谐多次担任显要职位。
元谐好诋毁排挤别人,不能讨好文帝左右近臣。
又与上柱国王谊友善,王谊被诛后,文帝渐渐疏远猜忌他。
后来有人上告元谐和堂弟上开府仪同三司元滂、临泽侯田鸾、上仪同三司祈绪等人谋反,文帝下令有关部门调查,他们上奏说:“元谐密谋使祈绪率领党项人的军队切断通向巴、蜀地区的道路。
其次,元谐曾经和元滂一同谒见皇上,元谐私下对元滂说:‘我是主人,在殿上坐的不过是个窃国盗贼。
’于是让元滂观望王气,元滂说:‘皇上上面的云气就好像是只蹲着的狗和跑动的鹿,而我们上面的是象征福德双全的云气。
’”文帝听后大怒,于是元谐、元滂、祈绪都被处死。
闰月,己卯,以吏部尚书苏威为右仆射。
六月,乙丑,以荆州总管杨素为纳言。
闰四月己卯(十七日),隋朝任命吏部尚书苏威为尚书右仆射。
六月乙丑(初四),又任命荆州总管杨素为纳言。
朝野皆称封禅,秋,七月,丙午,诏曰:“岂可命一将军除一小国,遐迩注意,便谓太平。
以薄德而封名山,用虚言而干上帝,非朕攸闻。
而今而后,言及封禅,宜即禁绝!”
朝野上下都请求隋文帝举行封禅大典,秋季,七月丙午(十五日),文帝下诏书说:“怎么能够因为我们派遣一位将军灭掉了一个小国,引起了内外远近的注意,便说现在已经天下太平。
以朕的薄德去封禅泰山,拿虚言狂语去祭告上天,这不是朕所愿意听到的建议。
从今以后,禁止任何人再提及封禅之事。”
左卫大将军广平王雄,贵宠特盛,与高、虞庆则、苏威称为四贵。
雄宽容下士,朝野倾属,上恶其得众,阴忌之,不欲其典兵马;八月,壬戌,以雄为司空,实夺之权。
雄既无职务,乃杜门不通宾客。
左卫大将军广平王杨雄深得隋文帝的宠信,权势显赫,与高、虞庆则、苏威被称为当朝四贵。
杨雄对待部下宽容,朝野内外都倾慕攀附,文帝嫌恶他深得人心,暗中猜忌他,不想让他继续再掌管兵马。
八月壬戌(初二),文帝任命杨雄为司空,其实是剥夺了他的军权。
杨雄既然没有实权,于是就闭门闲居,不见宾客。
帝践阼之初,柱国沛公郑译请修正雅乐,诏太常卿牛弘、国子祭酒辛彦之、博士何妥等议之,积年不决。
译言:“古乐十二律,旋相为宫,各用七声,世莫能通。”译因龟兹人苏祗婆善琵琶,始得其法,推演为十二均、八十四调,以校太乐所奏,例皆乖越。
译又于七音之外更立一声,谓之应声,作书宣示朝廷。
与邳公世子苏夔议累黍定律。
在隋文帝即位初期,柱国沛公郑译请求修订用于郊庙朝会的传统音乐,于是文帝下诏令太常卿牛弘、国子祭酒辛彦之、博士何妥等人一起讨论研究,好多年没能作出决定。
郑译上言说:“古乐有十二律,五行运转,更相为宫,每律用宫、商、角、徵、羽、变宫、变徵七个音级,后世没有能通晓的。”郑译因为龟兹人苏祗婆擅长弹奏瑟琶,就向他学习,于是才弄明白了古乐演奏的方法,推演出十二均、八十四调,用来校正太常寺太乐署乐师所演奏的音乐,发现全都乖异不符。
于是郑译又在七个音级之外增加一个音级,称作应声,并把演奏的方法写成文章宣示朝廷。
他又和邳公苏威的长子苏夔商议重新用排列黍粒的方法测量并确定律管的长度,以便重定律调。
时人以音律久无通者,非译、夔一朝可定。
帝素不悦学,而牛弘不精音律,何妥自耻宿儒反不逮译等,常欲沮坏其事,乃立议,非十二律旋相为宫及七调,竞为异议,各立朋党;或欲令各造乐,待成,择其善者而从之。
妥恐乐成善恶易见,乃请帝张乐试之,先白帝云:“黄钟象人君之德。”及奏黄钟之调,帝曰:“滔滔和雅,甚与我心会。”妥因奏止用黄钟一宫,不假余律。
帝悦,从之。
当时的人都认为古乐音律长期以来就无人通晓,不是郑译、苏夔一下子就能够确定的。
隋文帝不喜欢读书学习,而牛弘不大精通音乐律调,何妥因为自愧身为饱学宿儒而在古乐方面的造诣反不如郑译等人,所以时常想阻挠修正古乐之事,于是他也提出了一种意见,反对郑译等人古乐十二律更相为宫和七个音级的主张,因此双方互相异议非难,各树朋党;有人提出可让他们各制造出一种乐调,等待完成后,选择其中好的作为标准。
何妥深怕乐调制成后好坏就会显而易见,于是奏请文帝立即举行演奏会比试各种演奏方法,并且预先对隋文帝说:“各律调中的黄钟调演奏出来的音乐象征君主的德行。”及至用黄钟调演奏之后,文帝说:“黄钟调演奏的音乐似滔滔洪流,声音宏大响亮,浑厚典雅,非常合我的心意。”何妥于是奏请只用黄钟一种律调演奏音乐,不得再使用别的律调。
文帝非常高兴,就听从了他的建议。
时又有乐工万宝常,妙达钟律。
译等为黄钟调成,奏之,帝召问宝常,宝常曰:“此亡国之音也。”帝不悦。
宝常请以水尺为律,以调乐器,上从之。
宝常造诸乐器,其声率下郑译调二律,损益乐器,不可胜纪。
其声雅淡,不为时人所好,太常善声者多排毁之。
苏夔尤忌宝常,夔父威方用事,凡言乐者皆附之而短宝常,宝常乐竟为威所抑,寝不行。
当时又有一位乐师名叫万宝常,非常通晓黄钟律调。
郑译等人确定了演奏黄钟的律调,呈奏给隋文帝,文帝召见万宝常询问效果如何,万宝常回答说:“这是亡国之音。”文帝听了很不高兴。
于是万宝常请求使用水尺作为仪器来调理乐器,文帝听从了他的建议。
于是万宝常制造出了各种乐器,用这些乐器演奏出来的音乐大抵比郑译等人确定的律调低两个律调。
经他增加或者淘汰的各种乐器,多得不可胜计。
用这些乐器演奏出来的音乐雅淡柔和,不为当时人所喜爱,太常寺中擅长音乐的人大都排斥诋毁这种音乐。
苏夔尤其忌恨万宝常,当时苏夔的父亲苏威正执政用事,凡是谈论音乐的人都附合苏夔而攻击万宝常,万宝常制造出的乐调竟被苏威所压制,弃置而未行于世。
及平陈,获宋、齐旧乐器,并江左乐工,帝令廷奏之,叹曰:“此华夏正声也。”乃调五音为五夏、二舞、登歌、房内十四调,宾祭用之。
仍诏太常置崐清商署以掌之。
及至平定陈后,得到了南朝宋、齐的旧乐器和江南地区的乐师,隋文帝让他们在宫廷上演奏,听后感叹说:“这才真正是华夏正音!”于是下令调理五音为五夏、二舞、登歌、房内十四种律调,在接待宾客和举行祭祀时使用。
文帝又诏令在太常寺设置清商署负责掌管乐师和乐器。
时天下既壹,异代器物,皆集乐府,牛弘奏:“中国旧音多在江左,前克荆州得梁乐,今平蒋州又得陈乐,史传相承以为合古,请加修缉以备雅乐。
其后魏之乐及后周所用,杂有边裔之声,皆不可用,请悉停之。”冬,十二月,诏弘与许善心、姚察及通直郎虞世基参定雅乐。
世基,荔之子也。
当时天下已经统一,不同时代的器物都全部积聚在乐府。
于是牛弘上奏说:“中国的传统音乐多保存在江南地区,以前攻占荆州时得到了梁朝音乐,如今平定蒋州又得到了陈的音乐,这些音乐是历代相传下来的,被认为是符合古乐的,请令人加以修订以作为郊庙朝会演奏的正乐。
而北魏和北周所使用的音乐,都杂有边疆夷族的声调,不能再继续使用,请明令全部停止使用。”冬季,十二月,文帝下诏令牛弘和许善心、姚察以及通直郎虞世基参预修定雅乐。
虞世基是虞荔的儿子。
己巳,以黄州总管周法尚为永州总管,安集岭南,给黄州兵三千五百人为帐内,陈桂州刺史钱季卿等皆诣法尚降。
定州刺史吕子廓,据山洞,不受命,法尚击斩之。
己巳(十一日),隋朝任命黄州总管周法尚为永州总管,前去安抚岭南地区,调拨给他黄州兵三千五百人作为亲兵,原陈桂州刺史钱季卿等人都归降了周法尚。
原陈定州刺史吕子廓占据山洞,不接受隋军要他投降的命令,于是周法尚率军打败了吕子廓并杀了他。
以驾部侍郎狄道辛公义为岷州刺史。
岷州俗畏疫,一人病疫,阖家避之,病者多死。
公义命皆舆置己之厅事,暑月,病人或至数百,厅廊皆满,公义设榻,昼夜处其间,以秩禄具医药,身自省问。
病者既愈,乃召其亲戚谕之曰:“死生有命,岂能相染!若相染者,吾死久矣。”皆惭谢而去。
其后人有病者,争就使君,其家亲戚固留养之,始相慈爱,风俗遂变。
后迁牟州刺史,下车,先至狱中露坐,亲自验问。
十余日间,决遣咸尽,方还厅事受领新讼。
事皆立决;若有未尽,必须禁者,公义即宿厅事,终不还。
或谏曰:“公事有程,使君何自苦!”公义曰:“刺史无德,不能使民无讼,岂可禁人在狱而安寝于家乎!”罪人闻之,咸自款服。
后有讼者,乡闾父老遽晓之曰:“此小事,何忍勤劳使君!”讼者多两让而止。
隋朝任命尚书省驾部侍郎狄道人辛公义为岷州刺史。
岷州地区的社会风俗,人们特别害怕疾疫,如果一人有病,全家都避免与他接触,因此病人大多死亡。
辛公义下令将病人都抬到自己的厅事大堂内,当时正是炎热季节,病人被送来数百人,厅堂内和外面走廊里都挤满了病人,辛公义就在厅堂内铺设榻床,昼夜守候在病人中间,用自己的俸禄请医买药,亲身一个个省视慰问。
每当病人痊愈后,就召见他的亲戚家属告诉说:“死生有命,疾病怎么会互相传染呢?如果会互相传染,我早就死了。”病人的亲属都深感惭愧,拜谢而去。
其后岷州人得病,都争着要住到辛公义身边去,他们的亲属都一定要留下并看护他们,于是人们的关系开始变得和睦慈爱,这一坏风俗也被改变了过来。
辛公义后来调任并州刺史,他到并州刚一下车,先到监狱中露天坐下,亲自一个个审问囚犯,在十多天的时间里,就把监狱里的囚犯判决并遣送完毕,然后才回到州衙厅事堂受理新的案件。
辛公义审理案件都当天立即判决,如果有的案件白天处理不完,案件的当事人必须暂时拘禁的,他就住在厅事堂里,始终不回后室歇息。
有人劝他说:“处理公事都有一定的程序,使君您何必如此劳苦!”辛公义说:“我作为刺史没有德行,不能使老百姓都和睦相处,不打官司,又怎么能把人拘禁在狱中而自己在家安然大睡?”犯罪的人听到了辛公义的话后,都深受感动,痛快地认罪服法。
后来再有要上官府诉讼的人,他们的乡里父老赶紧解劝他们说:“这是小事一桩,你们怎么能忍心再去烦劳刺史大人呢?”于是要去诉讼的人多双方互相谦让而作罢。
十年(庚戌、590)
十年(庚戌,公元590年)
春,正月,乙未,以皇孙昭为河南王,楷为华阳王。
昭,广之子也。
春季,正月乙未(初七),隋朝册封皇孙杨昭为河南王,杨楷为华阳崐王。
杨昭是晋王杨广的儿子。
二月,上幸晋阳,命高居守。
夏,四月,辛酉,至自晋阳。
二月,隋文帝巡幸晋阳,下令高留守长安。
夏季,四月辛酉(初四),文帝从晋阳回到长安。
成安文子李德林,恃其才望;论议好胜,同列多疾之;由是以佐命无功,十年不徙级。
德林数与苏威异议,高常助威,奏德林狠戾,上多从威议。
上赐德林庄店,使自择之,德林请逆人高阿那肱卫国县市店,上许之。
及幸晋阳,店人诉称高氏强夺民田,于内造店赁之。
苏威因奏德林诬罔,妄奏自入,司农卿李圆通等复助之曰:“此店收利如食千户,请计日追赃。”上自是益恶之。
虞庆则等奉使关东巡省,还,皆奏称“乡正专理辞讼,党与爱憎,公行货贿,不便于民。”上令废之。
德林曰:“兹事臣本以为不可,然置来始尔,复即停废,政令不一,朝成暮毁,深非帝王设法之义。
臣望陛下自今群臣于律令辄欲改张,即以军法从事;不然者,纷纭未已。”上遂发怒,大诟云:“尔欲以我为王莽邪!”先是,德林称父为太尉谘议以取赠官,给事黄门侍郎猗氏陈茂等密奏:“德林父终于校书,妄称谘议。”上甚衔之。
至是,上因数之曰:“公为内史,典朕机密,比不可豫计议者,以公不弘耳,宁自知乎!又罔冒取店,妄加父官,朕实忿之,而未能发,今当一州相遣耳。”因出为湖州刺史。
德林拜谢曰:“臣不敢复望内史令,请但预散参。”上不许,迁怀州刺史而卒。
成安文子李德林,倚仗自己有才智和名望,喜好议论争辩,争强好胜,因此同事们大多痛恨他。
由于这个原因,他虽然是佐命元勋,却有十年没有晋级升迁。
李德林多次和尚书右仆射苏威意见不合,而高又常常帮助苏威,并上奏称李德林秉性凶狠暴戾,因此隋文帝多听从苏威的建议。
文帝要赏赐李德林一座庄店,让他自己挑选,于是李德林请求北周末年跟随王谦起兵反对隋文帝的逆臣高阿那肱在卫国县的市店,文帝答应了他。
及至文帝到晋阳巡幸,店人上诉说该店是高阿那肱当年强夺民田,在县城内修建的,然后出租出去,收取租金。
于是苏威上奏说李德林犯了欺君之罪,因为他妄奏说自己将住进这个市店。
司农卿李圆通也帮助苏威说:“该店每年收取的租金,跟食邑一千户差不多,请求陛下计算时间追回赃款。”自此以后文帝更加厌恶李德林。
虞庆则等人奉命出使潼关以东地区巡视检查,回到长安后,都上奏说:“乡正全权处理民间诉讼纠纷,往往按照自己的爱憎,袒护同党,徇私枉法,贿赂公行,对黎民百姓有害无益。”于是文帝下令废除乡正。
李德林说:“这事我本来就认为不可行,只是刚设置不久,复又废除,如此政令不一,朝成暮毁,完全违背了帝王制定法律制度的根本意义。
因此,我请求陛下明令宣布,自今以后,百官群臣对于已确定的律令制度胆敢动辄随意更改的,即以军法从事。
不这样做,以后还会出现朝令夕改之事,纷纷扰扰,没有完结。”文帝听后勃然大怒,大声骂道:“你这是想把我当成王莽吗?”以前,李德林向朝廷报称他的父亲曾经担任过太尉府咨议参军,以此取得了赠官,给事黄门侍郎猗氏人陈茂等人密奏说:“李德林的父亲是死在校书郎任上的,李德林却妄称他父亲做过咨议参军。”于是文帝痛恨李德林。
这次事情发生后,文帝一一具数李德林的罪行说:“你担任着内史职务,掌管朕的机密政事,近来不让你参预朝政商议决策的原因,是由于你的所作所为不光明正大,难道你自己没感觉到吗?你又编造谎言骗取市店,还荒谬地提高父亲的官职,朕其实早已对你愤恨在心,只是还没有发作出来罢了,现在应当把你派遣到一个州去。”于是文帝下令出李德林为湖州刺史。
李德林拜谢说:“我不敢再奢望担任内史令,但请允许我以散职参预朝会。”文帝不答应,又调任他为怀州刺史,不久就去世了。
李圆通,本上微时家奴,有器干;及为隋公,以圆通及陈茂为参佐,由是信任之。
梁国之废也,上以梁太府卿柳庄为给事黄门侍郎。
庄有识度,博学,善辞令,明习典故,雅达政事,上及高皆重之。
与陈茂同僚,不能降意,茂谮之于上,上稍疏之,出为饶州刺史。
司农卿李圆通本是隋文帝过去地位还比较低微时的家奴,很有器度和才干。
及至隋文帝承袭了父亲杨忠的隋公爵位后,就提拔李圆通和陈茂作他的僚佐,很信任他。
在后梁国萧氏被废除以后,文帝任命原后梁太府卿柳庄为给事黄门侍郎。
柳庄很有识见和风度,又博学多才,善于辞令,晓习历史典故,通达朝廷政事,文帝和尚书左仆射高都非常器重他。
柳庄和陈茂是同僚,不能曲意奉承陈茂,因此陈茂向文帝诬陷中伤他,于是文帝逐渐疏远柳庄,后出他为崐饶州刺史。
上性猜忌,不悦学,既任智以获大位,因以文法自矜,明察临下,恒令左右觇视内外,有过失则加以重罪。
又患令史赃污,私使人以钱帛遗之,得犯立斩。
每于殿庭棰人,一日之中,或至数四;尝怒问事挥楚不甚,即命斩之。
尚书左仆射高、治书侍御史柳等谏,以为“朝堂非杀人之所,殿廷非决罚之地。”上不纳。
等乃尽诣朝堂请罪,上顾谓领左右都督田元曰:“吾杖重乎?”元曰:“重。”帝问其状,元举手曰:“陛下杖大如指,捶人三十者,比常杖数百,故多死。”上不怿,乃令殿内去杖,欲有决罚,各付所由。
后楚州行参军李君才上言:“上宠高过甚。”上大怒,命杖之,而殿内无杖,遂以马鞭捶杀之,自是殿内复置杖。
未几,怒甚,又于殿廷杀人;兵部侍郎冯基固谏,上不从,竟于殿廷杀之。
上亦寻悔,宣慰冯基,而怒群臣之不谏者。
隋文帝秉性猜忌多疑,又不喜欢读书学习,由于他是完全凭借智谋而获得了君主之位,因此他就以熟悉法律制度而自负,以明察秋毫而驾驭朝臣,经常派遣左右近臣窥视刺探朝廷内外百官大臣,发现某人犯有过失就治以重罪,他又担心负责掌管各种具体事务的令史贪污腐败,于是暗地里派人拿着钱财布帛去贿赂试探,发现某人收受财物则立即处死。
经常在朝堂殿庭中杖打官吏,有时一天之内,多达三四人。
有一次他恼怒行刑之人杖打时下手不重,就立即下令将行刑之人斩首。
尚书左仆射高、治书侍御史柳等人上言规谏,认为“朝堂不是杀人的处所,殿廷也不是行刑的地方。”文帝不听。
于是高等百官大臣都来到朝堂请罪,文帝问领左右都督田元说:“我的杖刑重吗?”田元回答说:“重。”文帝又问其中情由,田元举起手来回答说:“陛下的杖和指头一样粗,捶打人三十下,就等于普通杖具捶打数百下,所以受刑人多被打死。”文帝听了很不高兴,但还是下令撤掉殿庭内的杖具,以后要是有所处罚,分送给有关主管部门执行。
后来楚州行参军李君才上言说:“皇上过于宠信高了。”文帝大怒,命令用杖打他,而殿庭内已经没有杖具,于是就用马鞭将李君才打死。
从此又在殿庭内放置了杖具。
不几天,文帝由于怒不可遏,又在殿廷中杀人。
兵部侍郎冯基苦苦劝谏,文帝根本不听,最后竟又在殿廷内将人活活打死。
事后不久,文帝也有些后悔,于是好言安慰冯基,而恼恨没有进谏的百官群臣。
五月,乙未,诏曰:“魏末丧乱,军人权置坊府,南征北伐,居处无定,家无完堵,地罕包桑,朕甚愍之。
凡是军人,可悉属州县,垦田、籍帐,一与民同。
军府统领,宜依旧式。
罢山东、河南及北方缘边之地新置军府。”
五月乙未(初九),隋文帝下诏书说:“自北魏末年丧乱以来,在军队建制上设立坊、府,南征北伐,居住没有固定的地方,庭院没有完整的围墙,地里很少多根的桑树,朕对此非常怜悯。
自今以后,凡是军人,都隶属各州县,垦田种地,户籍及赋税管理与普通百姓完全相同。
军府统领,还沿用原来的编制开式。
废掉崤山以东、黄河以南地区和北方边疆地区新建立的军府。”
六月,辛酉,制民年五十免役收庸。
六月辛酉(初五),隋朝规定百姓年满五十岁免除徭役,改为收庸代役。
秋,七月,癸卯,以纳言杨素为内史令。
秋季,七月癸卯(十八日),隋朝任命纳言杨素为内史令。
冬,十一月,辛丑,上祀南郊。
冬季,十一月,隋文帝举行南郊大祀。
江表自东晋已来,刑法疏缓,世族陵驾寒门;平陈之后,牧民者尽更变之。
苏威复作《五教》,使民无长幼悉诵之,士民嗟怨。
民间复讹言隋欲徙之入关,远近惊骇。
于是婺州汪文进、越州高智慧、苏州沈玄皆举兵反,自称天子,署置百官。
乐安蔡道人、蒋山李、饶州吴世华、温州沈孝彻、泉州王国庆、杭州杨宝英、交州李春等皆自称大都督,攻陷州县。
陈之故境,大抵皆反,大者有众数万,小者数千,共相影响,执县令,或抽其肠,或脔其肉食之,曰:“更能使侬诵《五教》邪!”诏以杨素为行军总管以讨之。
江南地区自从东晋以来,刑法宽大,执行不严,世家大族凌驾于寒门庶族之上。
平定陈以后,隋朝地方官吏完全改变了这种情况。
尚书右仆射苏威又撰写了《五教》,令江南百姓不分男女老少都得熟读,因此士民抱怨。
当时江南民间又传言隋朝将要把百姓都迁徙到关内去,于是远近惊骇。
婺州人汪文崐进、越州人高智慧、苏州人沈玄都起兵造反,各自称天子,设置百官。
又有乐安人蔡道人、蒋山人李、饶州人吴世华、温州人沈孝彻、泉州人王国庆、杭州人杨宝英、交州人李春等都自称大都督,起兵攻陷隋朝州县。
在陈原来管辖的境内,几乎都发生了反叛,势力大的有数万人,小的有几千人,他们互相声援,抓获隋朝县令后,或者抽出他的肠子,或者割下他的肌肉作为食物,气愤地发泄道:“看你还能让我们诵读《五教》不能!”隋文帝下诏任命杨素为行军总管,率军前去讨伐。
素将济江,使始兴麦铁杖戴束藁,夜,浮渡江觇贼,还而复往,为贼所擒,遣兵仗三十人防之。
铁杖取贼刀,乱斩防者,杀之皆尽,割其鼻,怀之以归;素大奇之,奏授仪同三司。
杨素将要渡过长江,先派遣始兴人麦铁杖头戴蒿草,在夜里游过长江去刺探敌情,返回后又去,被反叛的军队抓获,派遣兵士三十人看守他。
麦铁杖伺机夺取了一个兵士的大刀,一鼓作气把看守他的兵士全部杀死,然后割下他们的鼻子,渡江返回。
杨素非常惊奇,于是上书奏请朝廷授予他仪同三司。
素帅舟师自杨子津入,击贼帅朱莫问于京口,破之。
进击晋陵贼帅顾世兴、无锡贼帅叶略,皆平之。
沈玄败走,素追擒之。
高智慧据浙江东岸为营,周亘百余里,船舰被江;素击之。
子总管南阳来护儿言于素曰:“吴人轻锐,利在舟楫,必死之贼,难与争锋,公宜严陈以待之,勿与接刃。
请假奇兵数千潜渡江,掩破其壁,使退无所归,进不得战,此韩信破赵之策也。”素从之。
护儿以轻舸数百直登江岸,袭破其营。
因纵火,烟焰涨天。
贼顾火而惧,素因纵兵奋击,大破之,贼遂溃。
智慧逃入海,素蹑之至海曲,召行军记室封德彝计事,德彝坠水,人救,获免,易衣见素,竟不自言。
素后知之,问其故,曰:“私事也,所以不白。”素嗟异之。
德彝名伦,以字行,隆之之孙也。
汪文进以蔡道人为司空,守乐安,素进讨,悉平之。
杨素率领水军从杨子津进入江南,攻打叛军首领朱莫问于京口,并打败了他。
随后又进军攻打晋陵叛军首领顾世兴、无锡叛军首领叶略,都被平定。
叛军首领沈玄兵败逃走,被杨素率军追上抓获。
叛军首领高智慧据守浙江东岸以为营垒,连绵达一百余里,战船布满江面。
杨素进军攻打,部将南阳人来护儿对杨素说:“吴地人悍勇敏捷,善于使用战船作战,而且都怀着必死的决心,因此难以与他们争锋。
您应该率军严阵以待,不要和他们交锋,请给我奇兵数千人,偷偷渡过浙江,袭击敌军的后方营垒,使他们退没有路,进不得战,这就是秦朝末年汉将韩信击破赵军所采取的战术。”杨素听从了他的建议。
于是来护儿率领轻型战船数百艘,径直登上浙江东岸,攻破了高智慧的大本营,纵火焚烧敌军营垒,烟焰冲天。
叛军回望后方营垒起火,十分恐惧,杨素乘机率军奋勇进攻,大败敌军,叛军溃败。
高智慧逃入海中,杨素也率军跟踪追击直达海边。
杨素召见行军总管府记室参军封德彝商议军事,封德彝失足落水,被人救起得免一死,他换过衣服后就去见杨素,没有说自己落水的事。
杨素后来知道了此事,就问他为什么不说,封德彝回答说:“那是私事,所以没有告诉您。”杨素不由得叹奇。
封德彝名叫封伦,人们一般都称他的字,他是封隆之的孙子。
叛军首领汪文进任命蔡道人为司空,守卫乐安,杨素又率军进讨,全都被平定。
素遣总管史万岁帅众二千,自婺州别道逾岭越海,攻破溪洞,不可胜数。
前后七百余战,转斗千余里,寂无声问者十旬,远近皆以万岁为没。
万岁置书竹筒中,浮之于水,汲者得之,言于素。
素上其事,上嗟叹,赐万岁家钱十万。
杨素派遣行军总管史万岁率领军队两千人,从婺州经小道翻岭渡海,攻下了无数叛军盘据的溪洞。
前后共经过七百多次战斗,转战一千多里,一百多天毫无消息,人们都认为史万岁已全军覆没。
史万岁把书信封进竹筒里,然后放在水中,被挑水的人得到,转告了杨素。
于是杨素向朝廷上书报告了史万岁的事迹,隋文帝看后连声称奇,赏赐给史万岁家人十万钱。
素又破沈孝彻于温州,步道向天台,指临海,逐捕遗逸,前后百余战,高智慧走保闽、越。
上以素久劳于外,令驰传入朝。
素以余贼未殄,恐为后患,复请行,遂乘传至会稽。
王国庆自以海路艰阻,非北人所习,不设备;素泛海奄至,国庆惶遽弃州走。
余党散入海岛,或守溪洞,素分遣诸将,水陆追捕。
密令人说国庆,使斩送智慧以自赎;国庆乃执送智慧,斩于泉州,余党悉降。
江南大定。
杨素又率军在温州打败了叛军首领沈孝彻,随后由陆路向天台山,直指临海县,一路上追捕漏网溃逃的叛军,前后战斗一百多次,高智慧退保闽、越地区。
隋文帝因为杨素长期在前线勤苦奔波,传令征召他乘坐驿站传车回朝休养。
杨素认为叛军的残余还没有肃清,恐怕留下后患,又请求出征,于是又乘坐传车来到会稽。
叛军首领王国庆自以为海路艰难险阻,北方人又不习惯驾船航行,于是根本不加防备。
不料杨素率军突然渡海来到,王国庆惊慌失措弃城而逃。
王国庆余党四散逃入海岛,有的则据守溪洞,杨素又分派部将,从水中陆上两路追捕。
杨素又秘密派人劝说王国庆,让他除掉高智慧以赎罪。
于是王国庆抓获高智慧送交隋军,杨素在泉州将高智慧斩首,高智慧的余党也全部投降。
江南大部分被平定。
素班师,上遣左领军将军独孤陀至浚仪迎劳;比到京师,问者日至。
拜素子玄奖为仪同三司,赏赐甚厚。
陀,信之子也。
杨素班师回朝,隋文帝派遣左领军将军独孤陀到浚仪迎接慰劳。
杨素回到京师后,文帝每天都要派人到他府上问候。
隋文帝又拜授杨素的儿子杨玄奖为仪同三司,并且赏赐给他许多财物。
独孤陀是独孤皇后父亲独孤信的儿子。
杨素用兵多权略,驭众严整,每将临敌,辄求人过失而斩之,多者百余人,少不下十数,流血盈前,言笑自若。
及其对陈,先令一二百人赴敌,陷陈则已,如不能陷而还者,无问多少,悉斩之;又令二三百人复进,还如向法。
将士股栗,有必死之心,由是战无不胜,称为名将。
素时贵幸,言无不从,其从素行者,微功必录,至他将虽有大功,多为文吏所谴却,故素虽残忍,士亦以此愿从焉。
杨素用兵很有权略计谋,治军严整,军令如山,每当要临敌打仗的时候,就寻找一些士兵的过失而将他们处斩,多的时候达一百多人,少的时候也不下十多人,跟前血流满地,而杨素谈笑自若,毫不在意。
及至双方摆开阵势后,杨素就先派一二百人前去冲击敌阵,能攻破敌阵则罢,如不能攻破敌阵而退回的人,不论多少全部处斩。
然后又派二三百人再次冲击敌阵,还像前面那样处置。
因此,将士们莫不战栗惊恐,都怀有必死之心,奋勇向前,从不后退,因此杨素战无不胜,称为名将。
杨素深得隋文帝的宠信,对他言听计从,跟随杨素征战的将士,有功必赏,至于别的将士,虽然有大功,却经常受到朝中文官的压制,所以杨素虽然残忍,将士们也愿意跟随他。
以并州总管晋王广为扬州总管,镇江都,复以秦王俊为并州总管。
隋朝任命并州总管晋王杨广为扬州总管,镇守江都,重又任命秦王杨俊为并州总管。
番禺夷王仲宣反,岭南首领多应之,引兵围广州。
韦中流矢卒,诏以其副慕容三藏检校广州道行军事。
又诏给事郎裴矩巡抚岭南,矩至南康,得兵数千人。
仲宣遣别将周师举围东衡州,矩与大将军鹿愿击斩之,进至南海。
番禺夷族人王仲宣起兵造反,岭南地区各族首领多起兵响应他,于是王仲宣率军包围了广州。
总管韦中流矢而死,隋文帝下诏令他的副手慕容三藏检校广州道行军事。
文帝又下诏令给事郎裴矩前去巡抚岭南地区,裴矩进至南康,得到军队数千人。
王仲宣派遣部下别将周师举率军围攻东衡州,裴矩和大将军鹿愿率军打败了周师举并杀死了他,随后率军进至南海。
高凉洗夫人遣其孙冯暄将兵救广州,暄与贼将陈佛智素善,逗留不进;夫人知之,大怒,遣使执暄,系州狱,更遣孙盎出讨佛智,斩之。
进会鹿愿于南海,与慕容三藏合击仲宣,仲宣众溃,广州获全。
洗氏亲被甲,乘介马,张锦伞,引彀骑卫,从裴矩巡抚二十余州。
苍梧首领陈坦等皆来谒见,矩承制署为刺史、县令,使还统其部落,岭表遂定。
岭南蛮族首领高凉洗夫人派她的孙子冯暄率军救援广州,冯暄一向与叛军将领陈佛智友善,于是故意逗留不进。
洗夫人得知后十分愤怒,就派人到军中逮捕了冯暄,关押在州城监狱;又派遣孙子冯盎率军讨伐陈佛智,将他斩首。
冯盎率军进至南海,与大将军鹿愿的部队会合,然后与广州守将慕容三藏合兵攻打王仲宣,王仲宣的部队溃败,因此广州得以保全。
洗夫人亲自披戴甲胄,乘坐披甲的马,张开用锦缎做的伞盖,率领军队张弓搭箭,禁卫保护,陪同裴矩巡抚岭南地区二十余州。
苍梧首领陈坦等都来拜见裴矩。
裴矩根据朝廷的旨意任命他们为刺史、县令,让他们回去统率各自的部落,于是岭南地区被平定。
矩复命,上谓高、杨素曰:“韦将二万兵不能早度岭,朕每患其兵少。
裴矩以三千弊卒径至南海,有臣若此,朕亦何忧!”以矩为民部侍郎。
拜冯盎高州刺史,追赠冯宝广州总管、谯国公。
册洗氏为谯国夫人,开谯国夫人幕府,置长史以下官属,官给印章,听发部落六州兵马,若有机急,便宜行事。
仍敕以夫人诚效之故,特赦暄逗留之罪,拜罗州刺史。
皇后赐夫人首饰及宴服一袭,夫人并盛于金箧,并梁、陈赐物,各藏一库,每岁时大会,陈之于庭,以示子孙,曰:“我事三代主,惟用一忠顺之心,今赐物具存,此其报也;汝曹皆念之,尽赤心于天子!”
裴矩回朝复命,隋文帝对尚书左仆射高与内史令杨素说:“当年韦率军两万人不能尽早到达岭南,朕总是担心他带兵太少。
如今裴矩率领三千弱兵却能径至南海,有了这样的臣子,我还有什么可担忧的呢!”于是任命裴矩为民部侍郎。
又任命冯盎为高州刺史,追赠洗夫人的丈夫冯宝为广州总管、谯国公。
册封洗夫人为谯国夫人,设立谯国夫人幕府,配备长史以下的官吏,朝廷授给洗夫人印章,允许她调发本部落所属六州兵马,如果出现紧急情况,可相机行事。
还下敕令由于洗夫人忠心朝廷,立功边陲,特赦免冯暄逗留不进之罪,任命他为罗州刺史。
独孤皇后也赏赐给洗夫人一些金银首饰和宴会礼服一套。
洗夫人把这些东西都放在一个黄金小箱子里,分别和梁、陈朝廷赏赐的物品各藏在一个库中,每年举行部落大朝会时,拿出来陈列在大厅里,让子孙们看,并对他们说:“我历事梁、陈、隋三代君主,用的只是一颗忠诚的心,现在朝廷赏赐的物品俱在,这就是我得到的酬报,你们应该牢记我的话,对朝廷天子赤胆忠心。”
番州总管赵讷贪虐,诸俚、獠多亡叛。
夫人遣长史张融上封事,论安抚之宜,并言讷罪,不可以招怀远人。
上遣推讷,得其赃贿,竟致于法;委夫人招慰亡叛。
夫人亲载诏书,自称使者,历十余州,宣述上意,谕诸俚、獠,所至皆降。
上嘉之,赐夫人临振县为汤沐邑,赠冯仆崖州总管、平原公。
后来,番州总管赵讷贪虐残暴,岭南各地的俚族、獠族多逃亡反叛。
洗夫人派遣幕府长史张融呈上密封的奏疏,论叙了应该怎样安抚百姓,并揭发了赵讷的罪行,认为赵讷的所作所为不能招抚和怀柔边远地区的各族人民。
于是隋文帝派遣使者到番州审查赵讷,取得了他贪赃受贿的证据,将他依法治罪;又委命洗夫人招抚慰问逃亡反叛的百姓。
洗夫人亲自带着隋文帝的诏书,自称为朝廷的使节,经过十多个州,宣布文帝的旨意,晓谕各州的俚族、獠族百姓,所到之处都纷纷归降。
因此,隋文帝下令嘉奖洗夫人,赏赐给洗夫人临振县作为私用封地,又追赠冯仆为崖州总管、平原公。
十一年(辛亥、591)
十一年(辛亥,公元591年)
春,正月,皇太子妃元氏薨。
春季,正月,皇太子杨勇的妃子元氏去世。
二月,戊午,吐谷浑遣使入贡。
吐谷浑可汗夸吕闻陈亡,大惧,遁逃保险,不敢为寇。
夸吕卒,子世伏立,使其兄子无素奉表称藩,并献方物,请以女备后庭。
上谓无素曰:“若依来请,他国闻之,必当相效,何以拒之!朕情存安养,各令遂性,岂可聚敛子女以实后宫乎!”竟不许。
二月戊午(初六),吐谷浑派遣使者到隋朝纳贡。
吐谷浑可汗夸吕得悉陈亡国,非常害怕,于是逃往远方,依险自保,不敢再来侵犯虏掠。
后来夸吕去世,他的儿子世伏继承汗位。
世伏派遣他哥哥的儿子无素向隋朝奉表称藩,献上很多地方物产,并请求将女儿送进隋文帝的后宫。
隋文帝对无素说:“如果依从了世伏的请求,那末别的国家听说了,也必定会竞相仿效,到时候用什么理由拒绝他们呢?朕想的是如何爱护天下百姓,使他们能够安居乐业,怎么能征取天下美女以充实后宫呢?”终究没有答应吐谷浑的请求。
平乡令刘旷有异致,以义理晓谕,讼者皆引咎而去,狱中草满,庭可张罗;迁临颍令。
高荐旷清名善政为天下第一,上召见,劳勉之,谓侍臣曰:“若不殊奖,何以为劝!”丙子,优诏擢为莒州刺史。
平乡县令刘旷有突出的政绩,他对前来告状的人晓之以理,使他们都自责而去,以致于监狱中都因为没有犯人而长满了草,判案大厅里也因为没有人来打官司而可以张网捕鸟。
刘旷后来调任临颍县令。
尚书左仆射高荐举刘旷,说他的清名善政是天下第一,于是隋文帝召见了刘旷,对他加以慰问鼓励崐,又对侍卫近臣说:“如果不破格奖赏刘旷,怎么能够勉励天下官吏都勤政爱民呢?”丙子(二十四日),隋文帝下诏提升刘旷为莒州刺史。
辛巳晦,日有食之。
辛巳晦(二十九日),出现日食。
初,帝微时,与滕穆王瓒不协。
帝为周相,以瓒为大宗伯,瓒恐为家祸,阴欲图帝,帝隐之。
瓒妃,周高祖妹顺阳公主也,与独孤后素不平,阴为咒诅;帝命出之,瓒不可。
秋,八月,瓒从帝幸栗园,暴薨,时人疑其遇鸩。
乙亥,帝至自栗园。
当初,隋文帝地位低微时,和滕穆王杨瓒不和睦。
后来隋文帝担任北周丞相时,任命杨瓒为大宗伯,杨瓒恐怕招致灭族之祸,曾经暗中谋划除掉隋文帝,隋文帝发现后隐瞒了此事。
杨瓒的妃子是北周高祖宇文邕的妹妹顺阳公主,她与独孤皇后一向不和,于是就暗中诅咒独孤皇后;隋文帝命令杨瓒休掉顺阳公主,杨瓒不同意。
秋季,八月,杨瓒跟随文帝前往长安城南栗园,得病突然死亡,当时人们怀疑他是被毒死的。
乙亥(二十六日),隋文帝自栗园还宫。
沛达公郑译卒。
沛达公郑译去世。
隋纪二 高祖文皇帝上之下开皇十二年(壬子、592)
隋纪二 隋文帝开皇十二年(壬子,公元592年)
春,二月,己巳,以蜀王秀为内史令兼右领军大将军。
春季,二月己巳(疑误),隋朝任命蜀王杨秀为内史令兼右领军大将军。
国子博士何妥与尚书右仆射邳公苏威争议事,积不相能。
威子夔为太子通事舍人,少敏辩,有盛名,士大夫多附之。
及议乐,夔与妥各有所持;诏百僚署其所同,百僚以威故,同夔者什八九。
妥恚曰:“吾席间函丈四十余年,反为昨暮儿之所屈邪!”遂奏:“威与礼部尚书卢恺、吏部侍郎薛道衡、尚书右丞王弘、考功侍郎李同和等共为朋党。
省中呼弘为世子,同和为叔,言二人如威之子弟也。”复言威以曲道任其从父弟彻、肃罔冒为官等数事。
上命蜀王秀、上柱国虞庆则等杂按之,事颇有状。
上大怒。
秋,七月,乙巳,威坐免官爵,以开府仪同三司就第;卢恺除名,知名之士坐威得罪者百余人。
国子博士何妥与尚书右仆射邳公苏威议论政事时,素来意见不同,各不相让。
苏威的儿子苏夔担任太子通事舍人,他从小就机敏善辩,享有盛名,士大夫都樊附巴结他。
及至讨论修订音乐时,苏夔和何妥各有自己的主张。
于是隋文帝下诏令百官群臣各自发表意见,百官大臣由于苏威的缘故,十分之八九都表示赞成苏夔的主张。
何妥愤愤不平地说:“我当国子博士都四十多年了,现在反倒屈居于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儿之下!”于是向文帝上奏说:“苏威和礼部尚书卢恺、吏部侍朗薛道衡、尚书右丞王弘、吏部考功侍郎李同和等人结党营私,尚书省中称呼王弘为世子,称呼李同和为叔,这是说他们两人就如同苏威的儿子和兄弟。”又告发苏威以不正当手段为堂弟苏彻、苏肃谋求官职等几项罪行。
于是文帝命令蜀王杨秀、上柱国虞庆则等人负责调查此事,基本属实。
隋文帝非常愤怒,秋季,七月乙巳(初一),苏威因此被免除官职爵位,只保留开府仪同三司,回家闲居;卢恺被免官除名,受牵连而获罪的知名人士多达一百余人。
初,周室以来,选无清浊,及恺摄吏部,与薛道衡甄别士流,故涉朋党之谤,以至得罪。
未几,上曰:“苏威德行者,但为人所误耳!”命之通籍。
威好立条章,每岁责民间五品不逊,或答云,“管内无五品之家。”其不相应领,类多如此。
又为余粮簿,欲使有无相赡;民部侍郎郎茂以为烦迂不急,皆奏罢之。
茂,基之子也,尝为卫国令,有民张元预兄弟不睦,丞、尉请加严刑,茂曰:“元预兄弟本相憎疾,又坐得罪,弥益其仇,非化民之意也。”乃徐谕之以义。
元预等各感悔,顿首请罪,遂相亲睦,称为友悌。
自从北周建立以来,选拔官吏不管品德好坏,及至卢恺代理吏部尚书,与薛道衡一起对官吏的品德加以分别,所以遭到结交朋党的诽谤,以至于获罪。
不久,隋文帝又说:“苏威是个有德行的人,只是被别人所误罢了。”于是下令苏威可以参预朝会宴请。
苏威热衷于订立各种规章制度,每年都责备民间各地不重视推行儒家仁、义、礼、智、信五常的教化,有的地方官回答道:“在我管辖的地区内没有五品以上的官员。”其不相领会,多数类此。
苏威又编制出余粮帐簿,打算令民间有无互相调节,民部侍郎郎茂认为这种作法烦琐迂阔,难以推行,于是向文帝上奏,予以废除。
郎茂是郎基的儿子,他曾经担任卫国县令,有平民百姓张元预兄弟不相和睦,县丞、县尉请求对张元预兄弟严刑治罪,郎茂说:“张元预兄弟之间本来就互相憎恶,如果因此将他们治罪,他们就会更加仇恨,达不到教化百姓的目的。”于是郎茂就用仁义慢慢开导他们。
张元预兄弟都深受感动而后悔不已,向郎茂叩头请罪,于是兄弟之间互相亲爱和睦,民间乡里都称赞他们的友爱孝悌。
己巳,上享太庙。
己巳(二十五日),隋文帝到太庙祭祀祖先。
壬申晦,日有食之。
壬申晦(二十八日),出现日食。
帝以天下用律者多驳,罪同论异,八月,甲戌,制:“诸州死罪,不得辄决,悉移大理按覆,事尽,然后上省奏裁。”
隋文帝因为天下的执法官吏对法律的理解多有错误,往往发生罪行相同而判决不同的现象,八月甲戌(初一),下制书说:“各州犯有死罪的案件,州府不得随意判决定案,要全部移送大理寺审理复查,复查完毕后,再呈奏尚书省裁决。”
冬,十月,壬午,上享太庙。
十一月,辛亥,祀南郊。
冬季,十月壬午(初十),隋文帝到太庙祭祀祖先。
十一月辛亥(初九),文帝在南郊举行祭天大祀。
己未,新义公韩擒虎卒。
己未(十七日),新义公韩擒虎去世。
十二月,乙酉,以内史令杨素为尚书右仆射,与高专掌朝政。
素性疏辩,高下在心,朝臣之内,颇推高,敬牛弘,厚接薛道衡,视苏威蔑如也,自余朝贵,多被陵轹。
其才艺风调优于;至于推诚体国,处物平当,有宰相识度;不如远矣。
十二月乙酉(二十四日),隋朝任命内史令杨素为尚书右仆射,与尚书左仆射高一起掌管朝政。
杨素秉性粗疏而有辩才,对侍他人随意褒贬,在朝臣之中,他很推崇高,尊敬太常卿牛弘,倾心结交薛道衡,而根本瞧不起苏威,其余的当朝权贵大都受到他的欺凌侮辱。
杨素的才艺风度优于高,至于以诚侍人,体谅国家,处事公平,具备宰相的见识和器度,他远不如高。
右领军大将军贺若弼,自谓功名出朝臣之右,每以宰相自许。
既而杨素为仆射,弼仍为将军,甚不平,形于言色,由是坐免官,怨望愈甚。
久之,上下弼狱,谓之曰:“我以高、杨素为宰相,汝每昌言曰:‘此二人惟堪啖饭耳。
’是何意也?”弼曰:“,臣之故人;素,臣舅子:臣并知其为人,诚有此语。”公卿奏弼怨望,罪当死。
上曰:“臣下守法不移,公可自求活理。”弼曰:“臣恃至尊威灵,将八千兵渡江,擒陈叔宝,窃以此望活。”上曰:“此已格外重赏,何用追论!”弼曰:“臣已蒙格外重赏,今还格外望活。”既而上低回数日,惜其功,特令除名。
岁余,复其爵位,上亦忌之,不复任使,然每宴赐,遇之甚厚。
右领军大将军贺若弼自认为他的功勋名望在其他的群臣之上,因此经常以宰相自任。
不久,杨素被任命为尚书右仆射,自己还是将军,所以非常愤恨不平,并在言谈脸色上表现出来,于是他被朝廷罢免职务,因而愈加怨恨。
过了一段时间后,隋文帝将贺若弼逮捕下狱,问他说:“我任命高、杨素为宰相,而你经常扬言说:‘这两个人只会吃饭。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贺若弼回答说:“高是我的老朋友,杨素是我舅舅的儿子,我深知他们的为人,所以敢说那样的话。”公卿大臣上奏说贺若弼怨恨朝廷,犯了死罪。
文帝又对贺若弼说:“百官大臣严格执法,判定你犯有死罪,你得自己寻找活命的理由。”贺若弼说:“我仰仗着陛下威灵,率领八千名兵士渡过长江,俘获了陈后主陈叔宝,我想以此功劳请求活命。”文帝说:“朝廷对此已格外重赏,现在怎么还能再提此事?”贺若弼说:“我是已经得到过格外重赏,只是今天还想请求陛下格外开恩,保全性命。”在这以后的几天里,文帝稍微回心转意,顾念他战功卓著,特令免除一切官爵职务,除名为民。
一年以后,文帝虽然又恢复了贺若弼的爵位,但也对他产生猜忌,不再任命他担任具体职务,但是朝会宴请赏赐群臣时,给他的侍遇仍很优厚。
有司上言:“府藏皆满,无所容,积于廊庑。”帝曰:“朕既薄赋于民,又大经赐用,何得尔也?”对曰:“入者常多于出,略计每年赐用,至数百万段,曾无减损。”于是更辟左藏院以受之。
诏曰:“宁积于人,无藏府库。
河北、河东今年田租三分减一,兵减半功,调全免。”时天下户口岁增,京辅及三河地少而人众,衣食不给,帝乃发使四出,均天下之田,其狭乡每丁才至二十亩,老少又少焉。
有关官吏上奏说:“国家的府库已经全堆满了,以至于财物没有地方存放,只好暂时堆放在府库外的厢房里。”隋文帝问:“朕不但对天下百姓征收很轻的赋税,而且又曾经用来大量地赏赐平陈的有功将士,为什么府库还会全满呢?”回答说:“由于每年收入经常多于支出,估计每年用于赏赐和日常支用达到数百万段,所以府库所藏根本不会减少。”于是文帝下令另外开辟左藏院以存放新征收的财帛。
文帝又下诏书说:“粮食布帛宁愿积蓄在民间百姓家里,也不要储藏于国家府库,今年河北、河东地区的田租可减征三分之一,军人应缴纳的份额可减征一半,全国各地成丁应缴纳的调全部免征。”当时隋朝全国的户口每年都在增加,京畿地区和河北、河南、河东三河地区地少人多,许多平民衣食不足,于是文帝就向全国各地派出使节,重新调整分配天下的田地,地少人多的狭乡每个成年丁口只能分到二十亩地,老人和孩童能分到的土地更少。
十三年(癸丑、593)
十三年(癸丑,公元593年)
春,正月,壬子,上祀感生帝。
春季,正月壬子(十一日),隋文帝祭祀感生帝。
壬戌,行幸岐州。
壬戌(二十一日),隋文帝巡幸岐州。
二月,丙午,诏营仁寿宫于岐州之北,使杨素监之。
素奏前莱州刺史宇文恺检校将作大匠,记室封德彝为土木监。
于是夷山堙谷以立宫殿,崇台累榭,宛转相属。
役使严急,丁夫多死,疲屯颠仆,推填坑坎,覆以土石,因而筑为平地。
死者以万数。
二月丙午(疑误),隋文帝下诏令在岐州北面营建仁寿宫,派遣杨素监督施工。
杨素上奏请求朝廷委派前莱州刺史宇文恺临时代理将作大匠,记室参军封德彝为土木监。
于是平山填谷构筑宫殿,高台累榭,宛转相连。
在营建过程中督使严急,服役丁夫死亡众多。
很多人疲备不堪,倒地而死,尸体被填入坑中,上面用土石覆盖,因而筑成平地。
死的人数以万计。
丁亥,上至自岐州。
丁亥(十七日),隋文帝自岐州返回长安。
己卯,立皇孙为豫章王。
,广之子也。
己卯(疑误),隋朝册封皇孙杨为豫章王。
杨是晋王杨广的儿子。
丁酉,制:“私家不得藏纬候、图谶。”
丁酉(二十七日),隋文帝下制书说:“民间私家不得收藏预卜吉凶的纬候、图谶之类的书籍。”
秋,七月,戊辰晦,日有食之。
秋季,七月戊辰晦(三十日),出现日食。
是岁,上命礼部尚书牛弘等议明堂制度。
宇文恺献明堂木样,上命有司规度安业里地,将立之;而诸儒异议,久之不决,乃罢之。
这一年,隋文帝下令礼部尚书牛弘等人讨论研究古代明堂的建筑结构。
宇文恺向文帝呈献了明堂的木制模型,于是文帝下令有关官吏在长安安业里规划出地皮,准备建立明堂。
可是由于朝中的儒生意见不同,很长时间不能形成一致意见,只好作罢。
上之灭陈也,以陈叔宝屏风赐突厥大义公主。
公主以其宗国之覆,心常不平 ,书屏风,为诗叙陈亡以自寄;上闻而恶之,礼赐渐薄。
彭公刘昶先尚周公主,流人杨钦亡入突厥,诈言昶欲与其妻作乱攻隋,遣钦密告大义公主,发兵扰边。
都蓝可汗信之,乃不修职贡,颇为边患。
上遣车骑将军长孙晟使于突厥,微观察之。
公主见晟,言辞不逊,又遣所私胡人安遂迦与杨钦计议,扇惑都蓝。
晟至京师,具以状闻。
上遣晟往索钦;都蓝不与,曰:“检校客内无此色人。”晟乃赂其达官,知钦所在,夜,掩获之,以示都蓝,因发公主私事,国人大以为耻。
都蓝执安遂迦等,并以付晟。
上大喜,加授开府仪同三司,仍遣入突厥废公主。
内史侍郎裴矩请说都蓝使杀公主。
时处罗侯之子染干,号突利可汗,居北方,遣使求婚,上使裴矩谓之曰:“当杀大义公主,乃许婚。”突利复谮之于都蓝,都蓝因发怒,杀公主,更表请婚,朝议将许之。
长孙晟曰:“臣观雍虞闾反覆无信,直以与玷厥有隙,所以欲依倚国家,虽与为婚,终当叛去。
今若得尚公主,承藉威灵,玷厥、染干必受其征发。
强而更反,后恐难图。
且染干者,处罗侯之子,素有诚款,于今两代,前乞通婚,不如许之,招令南徙,兵少力弱,易可抚驯,使敌雍虞闾以为边捍。”上曰:“善。”复遣晟慰谕染干,许尚公主。
隋文帝灭掉陈后,将陈叔宝的屏风赏赐给突厥可贺敦大义公主。
大义公主因为她的宗国北周宇文氏灭亡,心里一直愤愤不平,于是就在屏风上作诗,叙述陈亡国的事,借以寄托自己对故国的哀思。
隋文帝知道此事后就忌恨大崐义公主,对她逐渐冷淡,赏赐也日益减少。
彭公刘昶以前也娶了北周帝室公主为妻,隋朝流民杨钦逃入突厥,谎称刘昶打算和妻子一起兴兵作乱,攻打隋朝,因此派遣杨钦来密告大义公主,请求突厥发兵侵扰隋朝边境。
突厥都蓝可汗相信了杨钦的话,于是就不再谨守藩国的职责,按时朝贡,时常发兵侵犯隋境。
隋文帝派遣车骑将军长孙晟出使突厥,暗中观察了解情况。
大义公主见了长孙晟后,出言不恭,又派和她私通的胡人安遂迦去与杨钦计议谋划,煽动鼓惑都蓝可汗。
长孙晟回到京师后,将所见所闻向隋文帝作了报告。
于是文帝又派遣长孙晟到突厥索要杨钦,都蓝可汗不给,回答说:“检查过我们的宾客,其中没有这个人。”于是长孙晟就贿赂突厥的达官贵人,知道了杨钦躲藏的地方,在夜里突然将他抓获,然后给都蓝可汗看,并趁机揭发了大义公主和胡人安遂迦的私情,突厥国人得知后认为是极大的耻辱。
于是都蓝可汗拿获了安遂加等人,一并交付长孙晟带回隋朝。
隋文帝十分高兴,加授长孙晟开府仪同三司,并派他出使突厥劝说废除大义公主。
内史侍郎斐矩请求出使突厥劝说都蓝可汗,使他杀掉大义公主。
当时前突厥莫何可汗处罗侯的儿子染干号称为突利可汗,居住在突厥国的北方,他派遣使者向隋朝求婚,隋文帝就派遣裴矩对他说:“只有杀掉大义公主,隋朝才能答应婚事。”于是突利可汗也向都蓝可汗说大义公主的坏话,都蓝可汗因此大怒,杀了大义公主,重新向隋朝上表求婚,朝廷准备答应都蓝可汗。
长孙晟说:“我看都蓝反复无常,不讲信用,只因为和西方达头可汗玷厥结下怨恨,所以才依倚我朝。
即使是我们双方建立了婚烟关系,他终久也会叛变而去。
现在都蓝可汗如果能娶到大隋公主为妻,那末他就可以凭籍我们大隋的威灵而发号施令,达头可汗玷厥与染干必然会听从他的指挥调度。
这样都蓝可汗的势力将会更加强大,强大后再起来反叛,以后恐怕就很难制服了。
况且染干是处罗侯的儿子,素来诚心归服,至今已有两代,以前他曾派遣使节来求婚,不如答应他,然后招抚劝诱他率领部落向南迁移,染干兵少力弱,容易驯服,我们可以利用他抵御都蓝可汗以保卫北方边疆。”文帝听了称赞道:“这个主意好!”于是再次派遣长孙晟前去安慰晓谕染干,答应他可以娶公主为妻。
牛弘使协律郎范阳祖孝孙等参定雅乐,从陈阳山太守毛爽受京房律法,布管飞灰,顺月皆验。
又每律生五音,十二律为六十音,因而六之,为三百六十音,分直一岁之日以配七音,而旋相为宫之法,由是著名。
弘等乃奏请复用旅宫法,上犹记何妥之言,注弘奏下,不听作旋宫,但用黄钟一宫。
于是弘等复为奏,附顺上意,其前代金石并销毁之,以息异议。
弘等又作武舞,以象隋之功德;郊庙飨用一调,迎气用五调。
旧工稍尽,其余声律,皆不复通。
礼部尚书牛弘请协律郎范阳人祖孝孙等人参与修订雅乐,祖孝孙曾从师陈阳山太守毛爽学习京房的律吕之法,律管中葭灰飞动,顺序和十二个月份全部符合。
又每种律调有五个音级,十二种律调共有六十个音级,把这六十个音级重复六次,就构成三百六十个音级,分别和一年的三百六十天对应起来,然后再和宫、商、角、徵、羽、变宫、变徵七个音级配合起来而形成各种律调节奏。
于是,古代旋相为宫之法,才重新大白于天下,被人们所认识。
因此,牛弘等人上奏请求重新使用旋宫法演奏音乐,可是文帝还记着以前何妥所说的话,于是就在牛弘等人的奏书上面批示,不许采用旋宫法,仍旧只使用黄钟一宫。
于是,牛弘等人重新上奏,附和文帝的旨意,请求把前代的金石乐器之类全部予以销毁,以平息人们在音乐方面的不同意见。
牛弘等人又创作了武舞,用来表现隋朝的功德;规定在举行郊、庙祭祀时只使用黄钟一宫,在祈求丰年的迎气祭祀时,可分别使用黄钟的角、徵、宫、商、羽五调。
从此以后,老乐师逐渐死去,新乐师对黄钟律调以外的其它声律,都不再通晓。
十四年(甲寅、594)
十四年(甲寅,公元594年)
春,三月,乐成。
夏,四月,乙丑,诏行新乐,且曰:“民间音乐,流僻日久,弃其旧体,竞造繁声,宜加禁约,务存其本。”万宝常听太常所奏乐,泫然泣曰:“乐声淫厉而哀,天下不久将尽!”时四海全盛,闻者皆谓不然;大业之末,其言卒验。
宝常贫而无子,久之,竟饿死。
且死,悉取其书烧之,曰:“用此何为!”
春季,三月,隋朝新乐修订完成。
夏季,四月乙丑(初一),隋文帝下诏令颂行新乐,并且说:“民间音乐流入邪僻不正已经很久,丢弃了音乐原崐来的主体风格,竞相造作繁杂的声律,应该加以禁止,务必保存音乐本来意义。”著名乐师万宝常听了太常寺乐师所演的音乐后,伤心落泪地说:“乐声淫厉而又哀惋,天下不久将会灭亡!”当时隋朝正处在全盛时期,听到的人都认为他的预言不会兑现;到了大业末年,万宝常的预言终于得到证实。
万宝常生活贫穷又没有儿子,很久以后,竟饥饿而死。
临死的时候,他把自己的书籍全部烧掉,悲愤地说:“读这些书能有什么用处!”
先是,台、省、府、寺及诸州皆置公廨钱,收息取给。
工部尚书苏孝慈以为“官司出举兴生,烦扰百姓,败损风俗,请皆禁止,给地以营农。”上从之。
六月,丁卯,始诏“公卿以下皆给职田,毋得治生,与民争利。”
以前,隋朝在中央台、省、府、寺各机构和地方各州县都设立了公廨钱,每年放贷出去,收取利息以供需用。
工部尚书苏孝慈认为:“官府放贷,收息盈利,烦扰百姓,败坏风俗,请求陛下明令禁止,而由国家拨给他们田地以经营农业。”隋文帝听从了他的建议,六月丁卯(初四),下诏书说:“公卿大臣以下各级官吏都分配给职分田,不得再经商放贷,与民争利。”
秋,七月,乙未,以邳公苏威为纳言。
秋季,七月乙未(初三),隋朝任命邳公苏威为纳言。
初,张宾历既行,广平刘孝孙、冀州秀才刘焯并言其失。
宾方有宠于上,刘晖附会之,共短孝孙,斥罢之。
后宾卒,孝孙为掖县丞,委官入京,上其事,诏留直太史,累年不调,乃抱其书,使弟子舆榇来诣阙下,伏而恸哭;执法拘而奏之。
帝异焉,以问国子祭酒何妥,妥言其善。
乃遣与宾历比校短长。
直太史勃海张胄玄与孝孙共短宾历,异论锋起,久之不定。
上令参问日食事,杨素等奏:“太史凡奏日食二十有五,率皆无验,胄玄所刻,前后妙中,孝孙所刻,验亦过半。”于是上引孝孙、胄玄等亲自劳徕。
孝孙请先斩刘晖,乃可定历,帝不怿,又罢之。
孝孙寻卒。
当初,隋朝颁行了张宾修撰的《甲子元历》以后,广平人刘孝孙与冀州秀才刘焯都上书指出了新历的失误。
当时因为张宾正受到隋文帝的宠信,仪同三司刘晖又附会张宾,两人一起向隋文帝诋毁刘孝孙,于是文帝就驳回了刘孝孙的建议。
后来张宾去世,刘孝孙担任了掖县县丞,他弃官入京,再一次上书提出了自己的意见,文帝下诏令他留在太史曹担任直太史,但多年没有调动他的职务,于是他自己抱着书,让弟子门生们抬着棺材来到宫阙前,伏地痛哭;执法官吏拘捕了他,然后奏报隋文帝。
文帝感到惊异,就询问国子祭酒何妥,何妥回答说刘孝孙的建议很对。
于是文帝就让他将自己的历法和张宾的历法比较高下优劣。
直太史勃海人张胄玄和刘孝孙共同指责张宾的历法,于是异议蜂起,长期争论不休。
文帝派人询问验证双方历法所定日食的情况,尚书右仆射杨素等人上奏说:“太史们根据张宾的历法所奏报的日食总共有二十五次,基本上都与事实不符;而张胄玄所推定的日食日期,前后全都得到验证,准确无误;刘孝孙所推定的日食日期,符合的也超过一半。”于是文帝就召见刘孝孙和张胄玄两人,亲自加以慰问勉励。
刘孝孙请求先处斩刘晖,然后他才能制定新历,文帝很不高兴,就又下令终止了制定新历的工作。
刘孝孙不久就去世了。
关中大旱,民饥,上遣左右视民食,得豆屑杂糠以献。
上流涕以示群臣,深自咎责,为之不御酒肉,殆将一期。
八月,辛未,上帅民就食于洛阳,敕斥候不得辄有驱逼。
男女参厕于仗卫之间,遇扶老携幼者,辄引马避之,慰勉而去;至限险之处,见负担者,令左右扶助之。
隋朝关中地区大旱,百姓饥荒,隋文帝派遣左右侍臣察看老百姓的食物,左右侍臣拿回了百姓所吃的豆屑杂糠呈献给文帝。
文帝流着眼泪将这些东西展示给百官大臣们看,并深深地自责,从此不再饮酒吃肉,坚持了将近一年。
八月辛未(初九),隋文帝率领关中百姓前往洛阳地区度荒,并下敕令警卫的士兵不得驱赶百姓。
百姓们男男女女参杂行进在禁卫和仪仗队伍中 间,文帝如果遇到扶老携幼的逃难者,总是牵马让路,好言慰勉而去;到了艰险难行的地方,遇到挑担负重的逃难者,就命令左右随从上前扶助。
冬,闰十月,甲寅,诏以齐、梁、陈宗祀废绝,命高仁英、萧琮、陈叔宝以时修祭,所须器物,有司给之。
陈叔宝从帝登邙山,侍饮,赋诗曰:“日崐月光天德,山河壮帝居;太平无以报,愿上东封书。”并表请封禅。
帝优诏答之。
他日,复侍宴,及出,帝目之曰:“此败岂不由酒!以作诗之功,何如思安时事!当贺若弼渡京口,彼人密启告急,叔宝饮酒,遂不之省。
高至日,犹见启在床下,未开封。
此诚可笑,盖天亡之也。
昔苻氏征伐所得国,皆荣贵其主,苟欲求名,不知违天命;与之官,乃违天也。”
冬季,闰十月甲寅(二十三日),隋文帝下诏,由于北齐、梁、陈三国帝室的宗庙祭祀废绝,命令原北齐高平王高仁英、原后梁国君萧琮、原陈后主陈叔宝三人分别按时负责祭祀,祭祀时所需要的器物,由朝廷有关部门主管官吏供给。
陈叔宝随从文帝登上洛阳城北邙山,在陪侍文帝饮酒时赋诗说:“日月光天德,山河壮帝居;太平无以报,愿上东封书。”并上表请求文帝上泰山祭祀天地,文帝用亲切客气的诏令答复了他。
在另一天,陈叔宝又在文帝举行的宴会上作陪,等他离开时,文帝目送他说:“他的败亡难道不是正由于酒吗!与其在作诗上下功夫,不如用来考虑安定时事政局!当初在贺若弼率军渡过长江拿下京口时,就有人向陈朝廷密信告急,可是陈叔宝正在饮酒,根本不看。
一直到高到达建康的那天,还发现告急密信犹扔在床下,根本就没有开封。
这件事真是可笑,实在是上天要让陈灭亡。
以前前秦苻坚南征北伐所吞并的国家,都荣耀尊贵原来的国君,苻坚只是想博取好名声,不知道这样做是违背天命的。
给上天已经抛弃的君主官做,就是违背了上天的旨意。”
齐州刺史卢贲坐民饥闭民粜,除名。
帝后复欲授以一州,贲对诏失旨,又有怨言,帝大怒,遂不用。
皇太子为言:“此辈并有佐命功,虽性行轻险,诚不可弃。”帝曰:“我抑屈之,全其命也。
微刘、郑译、卢贲、柳裘、皇甫绩等,则我不至此。
然此等皆反覆子也,当周宣帝时,以无赖得幸。
及帝大渐,颜之仪等请以赵王辅政,此辈行诈,顾命于我。
我将为政,又欲乱之,故谋大逆,译为巫蛊。
如贲之例,皆不满志,任之则不逊,置之则怨望,自为难信,非我弃之。
众人见此,谓我薄于功臣,斯不然矣。”贲遂废,卒于家。
齐州刺史卢贲因饥荒时关闭义仓不让粜粮给老百姓,被朝廷除名为民。
隋文帝后来想再授予他一州刺史,而卢贲在回复文帝诏书时不合文帝的意,再加上又有怨言,文帝十分愤怒,就不再起用他。
皇太子杨勇为他上奏说:“象卢贲这些人都有佐命大功,他虽然秉性轻薄,行为险诈,但是也不能弃之不用。”文帝回答说:“我压制他,是为了保全他的性命。
如果不是刘、郑译、卢贲、柳裘、皇甫绩等人的辅助,我也不会成为大隋天子。
但他们都是些反复无常的小人,在北周宣帝时,他们都是以不正当的手段得到了宣帝宠幸。
及至宣帝病重,颜之仪等人请求让赵王宇文招辅政,而他们这些人公然作假,伪造遗诏,让我辅政。
及至我将要当政,他们又想作乱,所以刘谋反,郑译用巫术诅咒。
象卢贲这类人,永远不会有满足欲望的时候,任用他们则骄横不法,弃置他们则怨天尤人,这要怪他们自己不能取信于人,并不是我要抛弃他们。
众人见我这样对侍他们,都认为我对待功臣太刻薄,其实并不是那么回事。”卢贲遂被废黜,后来在家中去世。
晋王广帅百官抗表,固请封禅。
帝令牛弘创定仪注,既成,帝视之,曰:“兹事体大,朕何德以堪之!但当东巡,因致祭泰山耳。”十二月,乙未,车驾东巡。
晋王杨广率领百官大臣上表,极力坚持请求文帝上泰山祭祀天地。
于是隋文帝命令牛弘制定祭祀天地的礼节仪式,牛弘制定完成,文帝看后说:“这件事非同小可,朕有什么德行能承受呢?只到东方巡视,顺便祭祀一下泰山。”十二月乙未(初五),文帝巡幸东方。
上好祥小数,上仪同三司萧吉上书曰:“甲寅、乙卯,天地之合也。
今兹甲寅之年,以辛酉朔旦冬至,来年乙卯,以甲子夏至。
冬至阳始,郊天之日,即至尊本命;夏至阴始,祀地之辰,即皇后本命。
至尊德并乾之覆育,皇后仁同地之载养,所以二仪元气并会本辰。”上大悦,赐物五百段。
吉,懿之孙也。
员外散骑侍郎王劭言上有龙颜戴干之表,指示群臣。
上悦,拜著作郎。
劭前后上表,言上受命符瑞甚众,又采民间歌谣,引图书谶纬,捃摭佛经,回易文字,曲加诬饰,撰《皇隋灵感志》三十卷奏之,上令宣示天下。
劭集诸州朝集,使盥手焚香而读之,曲折其声,有如歌咏,经涉旬朔,遍而后罢。
上益喜,前后赏赐优洽。
隋文帝喜爱预卜吉凶灾祥的雕虫小技,上仪同三司萧吉上书说:“甲崐寅、乙卯之年,是天地阴阳之气相互交合的时候。
今年是甲寅年,辛酉朔那天冬至,来年是乙卯年,甲子那天夏至。
冬至过后阳气开始上升,是祭天的日子,那天正是陛下的本命日;夏至过后阴气开始上升,是祭地的时刻,那天正是皇后的本命日。
陛下的恩德如同天之覆育众生,皇后的仁爱如同地之载养万物,所以天地两仪的元气一起聚合在陛下和皇后的生辰日期上。”文帝听后大喜,于是赏赐萧吉布帛等物五百段。
萧吉是萧懿的孙子。
员外散骑常侍王劭说文帝有龙颜和头部有肉突起如角的奇异相貌,并指示给百官大臣们看。
文帝听了也大为高兴,于是就任命王劭为著作郎。
王劭前后多次上表书,陈述文帝受命即位所出现的种种吉祥的征兆,又采集民间歌谣,征引预卜吉凶的谶纬图书,摘录佛经中的记载,采取改换文字、歪曲附会等手法,撰成《皇隋灵感志》三十卷上奏文帝,文帝下令将此书宣示天下。
于是王劭召集全国各州的朝集使,让他们洗手焚香而诵读此书,并且故意读得抑扬顿挫,好象歌咏一般,读了十多天,直到把全书读完才罢。
文帝更加高兴,先后赏赐给王劭大量钱财。
十五年(乙卯、595)
十五年(乙卯,公元595年)
春,正月,壬戌,车驾顿齐州。
庚午,为坛于泰山,柴燎祀天,以岁旱谢愆咎,礼如南郊;又亲祀青帝坛。
赦天下。
春季,正月壬戌(初三),隋文帝车驾停在齐州。
庚午(十一日),在泰山上修起祭坛,焚烧柴火祭祀上天,由于去年出现了旱情,文帝就自陈过失,以向上天请罪,祭祀仪式和南郊大祀相同。
随后文帝又亲自登坛祭祀青帝。
又下令大赦天下。
二月,丙辰,收天下兵器,敢私造者坐之;关中、缘边不在其例。
二月丙辰(二十七日),隋文帝下令收缴天下兵器,民间敢有私自制造者问罪;关中和沿边地区不在此例。
三月,己未,至自东巡。
三月己未(初一),隋文帝结束东巡回到长安。
仁寿宫成。
丁亥,上幸仁寿宫。
时天暑,役夫死者相次于道,杨素悉焚除之,上闻之,不悦。
及至,见制度壮丽,大怒曰:“杨素殚民力为离宫,为吾结怨天下。”素闻之,惶恐,虑获谴,以告封德彝,曰:“公勿忧,俟皇后至,必有恩诏。”明日,上果召素入对,独孤后劳之曰:“公知吾夫妇老,无以自娱,盛饰此宫,岂非忠孝!”赐钱百万,锦绢三千段。
素负贵恃才,多所陵侮;唯赏重德彝,每引之与论宰相职务,终日忘倦,因抚其床曰:“封郎必须据吾此坐。”屡荐于帝,帝擢为内史舍人。
隋岐州仁寿宫修建完工。
丁亥(二十九日),隋文帝驾幸仁寿宫。
当时天气暑热,服役丁夫死者相连于道,杨素把死尸全部都焚烧清除,文帝听说后,心中不高兴。
及至文帝来到仁寿宫,见宫殿结构雄伟壮丽,就怒冲冲地说:“杨素殚竭民力修建这座离宫,是为我结怨于天下百姓。”杨素听说后,惶恐不安,预料将会受到谴责,就将文帝发怒之事告诉了土木监封德彝,封德彝说:“您不必担忧,等皇后来到以后,陛下必定会有诏书赞扬您。”第二天,隋文帝果然召见杨素入宫谈话,独孤皇后慰劳杨素说:“你知道我们夫妇已老,没有娱乐的地方,所以将这座宫殿装修得如此华丽,这岂不正是你忠孝的表现!”于是赏赐给他钱一百万,锦帛三千段。
杨素仗着自己地位高贵,富有才气,对公卿大臣常有凌侮,唯独赏识器重封德彝,常邀他一起议论宰相的职务,畅谈终日,不知疲倦,并手抚自己的坐床说:“封郎一定能坐上我的宰相座位。”杨素因此屡次向文帝推荐封德彝,文帝提拔封德彝为内史舍人。
夏,四月,己丑朔,赦天下。
夏季,四月己丑朔(初一),隋朝大赦天下。
六月,戊子,诏凿底柱。
六月戊子(初一),隋文帝下诏令凿开黄河中的底柱山。
庚寅,相州刺史豆卢通贡绫文布,命焚之于朝堂。
庚寅(初三),相州刺史豆卢通向朝廷进贡绫纹布,隋文帝下令在朝堂上予以焚毁。
秋,七月,纳言苏威坐从祠泰山不敬,免,俄而复位。
上谓群臣曰:“世人言苏威诈清,家累金玉,此妄言也。
然其性狠戾,不切世要,求名太甚,从己则悦,违之必怒,此其大病耳。”
秋季,七月,纳言苏威由于在随从隋文帝祭祀泰山时犯了大不敬之罪,被免官,但很快就又恢复了职务。
文帝对百官群臣说:“世人都说苏威假装清廉,实际上家中堆满了金玉珍宝,这完全是一派胡言。
但是苏威秉性残暴,为人处事不合适宜,求名的欲望太强,别人顺从自己则皆大欢喜,不顺从自己则恼羞成怒,这是他最大的缺点。”
戊寅,上至自仁寿官。
戊寅(二十二日),隋文帝从仁寿宫回到长安。
冬,十月,戊子,以吏部尚书韦世康为荆州总管。
世康,之弟也,和静谦恕,在吏部十余年,时称廉平。
常有止足之志,谓子弟曰:“禄岂须多,防满则退;年不待暮,有疾便辞。”因恳乞骸骨。
帝不许,使镇荆州。
时天下惟有四总管,并、扬、益、荆,以晋、秦、蜀三王及世康为之,当时以为荣。
冬季,十月戊子(初三),隋朝任命吏部尚书韦世康为荆州总管。
韦世康是韦的弟弟。
他秉性温和谦虚,前后主管吏部十余年,当时人都称赞他清廉公正。
他常怀有知足之乐,对子弟家人告诫说:“俸禄岂能越多越好,为防止多而招祸,应该抽身早退;年龄也不必等到衰老以后,有病便可以辞官归养。”因此上表恳求告老退休。
文帝不答应,派遣他出镇荆州。
当时全国只有四位总管,设在并、扬、益、荆四州,分别由晋王扬广、秦王杨俊、蜀王杨秀和韦世康担任,当时都认为这是很荣耀的事。
十一月,辛酉,上幸温汤。
十一月辛酉(初七),隋文帝驾幸骊山温泉。
十二月,戊子,敕:“盗边粮一升已上,皆斩,仍藉没其家。”
十二月戊子(初四),隋文帝下敕书说:“凡是盗取边疆军粮一升以上,都要斩首,并且没收全部家产。”
己丑,诏文武官以四考受代。
己丑(初五),隋文帝下诏令天下文武官吏要连考四年,决定升降。
汴州刺史令孤熙来朝,考绩为天下之最,赐帛三百匹,颁告天下。
熙,整之子也。
汴州刺史令孤熙考满入朝,由于他的政绩为天下第一,所以隋文帝赐给他绢帛三百匹,并且将他的事迹布告天下。
令孤熙是令孤整的儿子。
十六年(丙辰、596)
十六年(丙辰,公元596年)
春,正月,丁亥,以皇孙裕为平原王,筠为安成王,嶷为安平王,恪为襄城王,该为高阳王,韶为建安王,为颍川王,皆勇之子也。
春季,正月丁亥(疑误),隋朝册封皇孙杨裕为平原王,杨筠为安城王,杨嶷为安平王,杨恪为襄城王,杨该为高阳王,杨韶为建安王,杨为颍川王,他们都是皇太子杨勇的儿子。
夏,六月,甲午,初制工商不得仕进。
夏季,六月甲午(十三日),隋朝首次下制令工商业者不得做官。
秋,八月,丙戌,诏:“决死罪者,三奏然后行刑。”
秋季,八月丙戌(初六),隋文帝下诏书说:“判决死刑的罪犯,必须呈奏三次,然后才能行刑。”
冬,十月,己丑,上幸长春宫;十一月,壬子,还长安。
冬季,十月己丑(初十),隋文帝驾幸同州长春宫;十一月壬子(初三),文帝回到长安。
党项寇会州,诏发陇西兵讨降之。
党项人侵犯会州,文帝下诏令调发陇西的军队讨伐并降附了党项族。
党以光化公主妻吐谷浑可汗世伏;世伏上表请称公主为天后,上不许。
隋文帝将光化公主嫁给吐谷浑可汗世伏,世伏上表请求称呼公主为天后,文帝不答应。
十七年(丁巳、597)
十七年(丁巳,公元597年)
春,二月,癸未,太平公史万岁击南宁羌,平之。
初,梁睿之克王谦也,西南夷、獠莫不归附,唯南宁州酋帅震恃远不服。
睿上疏,以为:“南宁州,汉世柯之地,户口殷众,金宝富饶。
梁南宁州刺史徐文盛为湘东王征赴荆州,属东夏尚阻,未遑远略,土民瓒遂窃据一方,国家遥授刺史,其子震崐相承至今。
而震臣礼多亏,贡赋不入,乞因平蜀之众,略定南宁。”其后南宁夷玩来降,拜昆州刺史,既而复叛。
乃以左领军将军史万岁为行军总管,帅众击之,入自蜻蛉川,至于南中。
夷人前后屯据要害,万岁皆击破之;过诸葛亮纪功碑,渡西洱河,入渠滥川,行千余里,破其三十余部,虏获男女二万余口。
诸夷大惧,遣使请降,献明珠径寸,于是勒石颂美隋德。
万岁请将玩入朝,诏许之。
玩阴有贰心,不欲诣阙,赂万岁以金宝,万岁于是舍玩而还。
春季,二月癸未(初六),太平公史万岁率军攻打居住在南宁地区的羌族人,平定了他们。
当初,北周行军元帅梁睿平定王谦的时候,西南夷、獠等族莫不归顺朝廷,唯有南宁州的酋帅震依恃路途遥远,不肯臣服。
于是梁睿上疏,认为:“南宁州本是汉代的柯,人口众多,财宝丰富。
在侯景之乱时,梁南宁州刺史徐文盛被湘东王萧绎召赴荆州,由于当时华夏战乱,无暇顾及经略边远地区,当地土著瓒遂得以窃据一方,国家只好远远地授予他刺史职务,由他的儿子震承袭至今。
而震作为臣子,礼节多缺,又不向朝廷缴纳贡赋,所以我请求率领平定巴、蜀地区的军队,前去平定南宁。”后来南宁夷族首领玩归降隋朝,被任命为昆州刺史,可是他不久就又反叛。
于是隋朝任命左领军将军史万岁为行军总管,率军攻打玩,从蜻蛉川进入,到达南中地区。
夷族人前后屯据着战略要地,依险固守,都被史万岁率军攻破。
越过诸葛亮的纪功碑,渡过西洱河,进入渠滥川,转战千余里,攻破夷族三十多个部落,俘获男女两万余口。
因此夷人害怕,纷纷派遣使节向史万岁请求归降,献出直径约长一寸的大明珠,于是刻碑歌颂隋朝的功德。
史万岁又向朝廷上书请求带玩入朝,文帝下诏同意,可是玩暗中怀有二心,不想入朝,因此用金银珠宝贿赂史万岁,史万岁就放了玩而班师还朝。
庚寅,上幸仁寿宫。
庚寅(十三日),隋文帝驾幸仁寿宫。
桂州俚帅李光仕作乱,帝遣上柱国王世积与前桂州总管周法尚讨之,法尚发岭南兵,世积发岭北兵,俱会尹州。
世积所部遇瘴,不能进,顿于衡州,法尚独讨之。
光仕战败,帅劲兵走保白石洞。
法尚大获家口,其党有来降者,辄以妻子还之,居旬日,降者数千人;光仕众溃而走,追斩之。
居住在桂州的俚族首领李光仕反叛作乱,隋文帝派遣上柱国王世积和前桂州总管周法尚率军前去讨伐。
周法尚调发驻扎在岭南地区的军队,王世积调发驻扎在岭北地区的军队,都在伊州会师。
王世积率领的军队因为遇到瘴疫,无法前进,只得停在衡州。
于是周法尚独自率军攻打李光仕。
李光仕战败,率领精锐部队退保白石洞,周法尚俘获了大批李光仕部队的亲属家人,李光仕的部下有来向官军投降的,就归还他的妻子家人,十多天内,投降的俚人有数千人。
最后,李光仕部众溃散,他本人狼狈逃跑,被隋军追上斩首。
帝又遣员外散骑侍郎何稠募兵讨光仕,稠谕降其党莫崇等,承制署首领为州县官。
稠,妥之兄子也。
隋文帝又派遣员外散骑侍郎何稠召募军队讨伐李光仕,何稠劝降了李光仕的党羽莫崇等人,又以朝廷之命署置俚族首领担任州县官。
何稠是何妥哥哥的儿子。
上以岭南夷、越数反,以汴州刺史令狐熙为桂州总管十七州诸军事,许以便宜从事,刺史以下官得承制补授。
熙至部,大弘恩信,其溪洞渠帅更相谓曰:“前时总管皆以兵威相协,今者乃以手教相谕,我辈其可违乎!”于是相帅归附。
先是州县生梗,长吏多不得之官,寄政于总管府,熙悉遣之,为建城邑,开设学校,华、夷感化焉。
俚帅宁猛力,在陈世已据南海,隋因而抚之,拜安州刺史。
猛力恃险骄倨,未尝参谒,熙谕以恩信,猛力感之,诣府请谒,不敢为非。
熙奏改安州为钦州。
隋文帝由于居住在岭南地区的夷族、越族多次起兵反叛,于是任命汴州刺史令狐熙为桂州总管十七州诸军事,允许他相机行事,授权他可以朝廷之命任免州刺史以下各级官吏。
令狐熙上任后,大力推行恩德信义,于是岭南溪洞中的夷、越族酋帅互相说道:“以前各任总管都是以军队相威胁,今天的总管却是以亲笔教令来开导,我们怎么能再违抗呢?”于是相继率领部落归降。
先前,岭南各地州县往往违抗命令,朝廷委派的官吏无法到位任职,只好寄居在总管府。
现在令狐熙把他们全都派遣到职,并为各州县营建城邑,开设学校,因此汉、夷各族人民都感化宾服。
俚族首领宁猛力在陈统治时期已据有南海,隋崐朝因此对他采取安抚政策,任命他为安州刺史。
宁猛力依仗着地形险要,桀骜不驯,从来不曾参拜谒见总管。
令狐熙对他施以恩德信义,宁猛力大受感动,于是来到总管府拜见,从此不敢再胡作非为。
令狐熙又奏报朝廷,把安州改称钦州。
帝以所在属官不敬惮其上,事难克举,三月,丙辰,诏“诸司论属官罪,有律轻情重者,听于律外斟酌决杖。”于是上下相驱,迭行捶楚,以残暴为干能,以守法为懦弱。
隋文帝因为政府各部门的属官往往不尊敬惧怕上司长官,难以提高办事效率,三月丙辰(初九),下诏书说:“各主管部门给属官定罪,如果按律应该从轻发落,但犯罪情节又比较严重的,允许在法律规定之外斟酌处以杖刑。”于是各级部门上下互相强迫,乱行捶打,把残暴酷虐当作有办事能力,把遵纪守法当作懦弱无能。
帝以盗贼繁多,命盗一钱以上皆弃市,或三人共盗一瓜,事发即死。
于是行旅皆晏起早宿,天下懔懔。
有数人劫执事谓之曰:“吾岂求财者邪!但为枉人来耳。
而为我奏至尊:自古以来,体国立法,未有盗一钱而死者也。
而不为我以闻,吾更来,而属无类矣!”帝闻之,为停此法。
隋文帝由于天下盗贼繁多,下令凡是偷窃一文钱以上的人都要在闹市中被处死,暴尸街头,曾有三人一起偷了一个瓜,事情败露后三人都被立即处死。
于是行旅之人都早睡晚起,天下百姓人心惶惶。
有几个人劫持了执法官吏,对他们说:“我们不是盗财之人!只为被冤死的众人而来。
现在要求你们替我们上奏皇上,自古以来制定的法律,都没有偷窃一文钱就判处死刑的条款。
你们如果不将我们的话转奏朝廷,等我们再来抓住你们,你们就不能活命了!”文帝听说后,就废除了这项法令。
帝尝乘怒,欲以六月杖杀人,大理少卿河东赵绰固争曰:“季夏之月,天地成长庶类,不可以此时诛杀。”帝报曰:“六月虽曰生长,此时必有雷霆;我则天而行,有何不可!”遂杀之。
隋文帝曾经在盛怒之时,想在六月份杖刑杀人,大理寺少卿河东人赵绰苦苦争谏说:“盛夏季节,正是天地间万物旺盛生长的月份,不可在此时杀人。”文帝回答说:“六月份虽然是万物生长的季节,但上天也会有雷霆震怒发生;我效法上天行事,有什么不可以呢?”于是就下令将人杖杀了。
大理掌固来旷上言大理官司太宽,帝以旷为忠直,遣每旦于五品行中参见。
旷又告少卿赵绰滥免徒囚,帝使信臣推验,初无阿曲,帝怒,命斩之。
绰固争,以为旷不合死,帝拂衣入。
绰矫言,“臣更不理旷,自有他事,未及奏闻。”帝命引入,绰再拜请曰:“臣有死罪三,臣为大理少卿,不能制御掌固,使旷触挂天刑,一也。
囚不合死,而臣不能死争,二也。
臣本无他事,而妄言求入,三也。”帝解颜。
会独孤后在坐,命赐绰二金杯酒,并杯赐之。
旷因免死,徙广州。
大理寺掌固来旷上言说大理寺执法官吏对囚犯量刑定罪太宽,隋文帝因此认为来旷忠诚正直,让他每天早晨站在五品官员的行列中参见。
来旷又上告说大理少卿赵绰违法释放囚徒,文帝派遣使臣前去调查,发现赵绰根本没有枉法偏袒之事,文帝非常愤怒,下令将来旷斩首。
赵绰苦苦谏诤,认为来旷按照法律构不成死罪,文帝不听,拂衣进入中。
赵绰又假称:“我不再申理来旷的事情,我还有别的事没有来得及奏闻。”文帝让人引赵绰来到后,赵绰再拜奏请说:“我犯了三项死罪:身为大理寺少卿,没有能管制约束住掌固来旷,使他触犯了朝廷刑律,这是第一;囚犯罪不当死,而我不能以死相争,这是第二;我本来没有别的事,而以妄言,求见陛下,这是第三。”文帝听了他的话,脸色才缓和下来。
当时正碰上独孤皇后在坐,就下令赏赐赵绰两金杯酒,并且连金杯也赏赐给他。
因此,来旷得以免除一死,被流放到广州。
萧摩诃子世略在江南作乱,摩诃当从坐,上曰:“世略年未二十,亦何能为,以其名将之子,为人所逼耳。”因赦摩诃。
绰固谏不可,上不能夺,欲绰去而赦之,因命绰退食。
绰曰:“臣奏狱未决,不敢退。”上曰:“大理其为朕特赦摩诃也!”因命左右释之。
原陈骠骑将军萧摩诃的儿子萧世略在江南地区举兵作乱,萧摩诃应当连坐治罪,隋文帝说:“萧世略年纪还未满二十岁,能有什么作为,只因为他是名将的儿子,所以被别人所胁迫罢了。”于是下令赦免萧摩诃。
赵绰苦苦谏诤不崐能这样做,文帝也不能使他屈服。
文帝又想等赵绰离去后再下令赦免萧摩诃,于是让赵绰退下去吃饭。
但是赵绰回答说:“我呈奏的案件还没有叛决,因此我不敢退下。”文帝只好宣布:“请大理寺法官为朕特赦萧摩诃。”于是命令左右近臣释放了萧摩诃。
刑部侍郎辛尝不绯,俗云利官;上以为厌蛊,将斩之。
绰曰:“法不当死,臣不敢奉诏。”上怒甚,曰:“卿惜辛而不自惜也!”命引绰斩之。
绰曰:“陛下宁杀臣,不可杀辛。”至朝堂,解衣当斩,上使人谓绰曰:“竟何如?”对曰:“执法一心,不敢惜死。”上拂衣而入,良久,乃释之。
明日谢绰,劳勉之,赐物三百段。
刑部侍郎辛曾经穿过红色的裤子,民间风俗说穿红色裤子可以官运亨通;隋文帝认为这是妖术,将要把他斩首。
赵绰说:“根据法律不应当处死,我不敢接受诏命。”文帝震怒,对赵绰说:“你可惜辛的性命,难道不可惜自己的性命吗?”于是下令将赵绰推出斩首。
赵绰回答说:“陛下可以处死我,但不能处死辛。”赵绰被押到朝堂,解去衣服,正准备处斩时,文帝又派人对他说:“你抗命不尊的下场如何?”赵绰回答说:“我一心一意公正执法,因此不敢爱惜自己的性命。”文帝拂衣进入后宫,过了很长时间,才传令释放赵绰。
第二天,文帝又向赵绰道歉,好言慰问勉励他,赏赐他布帛等物三百段。
时上禁行恶钱,有二人在市,以恶钱易好者,武候执以闻,上令悉斩之,绰进谏曰:“此人所坐当杖,杀之非法。”上曰:“不关卿事。”绰曰:“陛下不以臣愚暗,置在法司,欲妄杀人,岂得不关臣事!”上曰:“撼大木,不动者当退。”对曰:“臣望感天心,何论动木。”上复曰:“啜羹者热则置之,天子之威,欲相挫邪!”绰拜而益前,诃之,不肯退,上遂入。
治书侍御史柳复上奏切谏,上乃止。
当时隋文帝严禁民间使用假钱,有两人在集市上用假钱兑换由官府铸造的好钱,巡查社会治安的武候抓获了他们,并报告了朝廷,文帝下令将他们斩首,赵绰进谏说:“他们所犯的罪应该判处杖刑,处死他们不符合法律。”文帝回答说:“这不关你的事。”赵绰说:“陛下不因为愚昧无知,把我放置在执法部门,现在陛下想胡乱杀非罪之人,怎么能不关我执法大臣的事!”文帝又说:“摇动高大树木的时候,如果树木不动就该知难而退。”赵绰也回答说:“我希望自己的一片忠心能感动苍天,何况是摇动树木。”文帝又说:“喝汤的时候,如果汤热就放在一边,天子的权威,你也想挫折它吗?”赵绰再次跪拜后又向前靠近,文帝厉声呵斥他,越绰还是不肯退避,于是文帝就起身回后宫。
治书侍御史柳又上奏恳切劝谏,文帝才不再坚持将那两人处死。
上以绰有诚直之心,每引入中,或遇上与皇后同榻,即呼绰坐,评论得失,前后赏赐万计。
与大理卿薛胄同时,俱名平恕;然胄断狱以情而绰守法,俱为称职。
胄,端之子也。
隋文帝因为赵绰忠诚正直,常常把他带进中谈话,有时遇到文帝正和皇后同床而坐,即令赵绰也就坐,和他评论朝政得失,前后赏赐的布帛财物多达上万。
赵绰和大理寺卿薛胄同时,都享有公正宽恕的好名声;只是薛胄审理和判决案件多根据情理定罪,而赵绰只根据法律条文办案,两人都很称职。
薛胄是薛端的儿子。
帝晚节用法益峻,御史于元日不劾武官衣剑之不齐者,帝曰:“尔为御史,纵舍自由。”命杀之;谏议大夫毛思祖谏,又杀之。
将作寺丞以课麦迟晚,武库令以署庭荒芜,左右出使,或授牧宰马鞭、鹦鹉,帝察知,并亲临斩之。
隋文帝晚年用法愈加严厉苛刻,曾有当值的御史在正月初一的大朝会时没有对衣冠佩剑不整齐的武官提出弹劾,文帝就说:“你作为御史,却不履行职责,放任自流。”于是下令将当值御史处死;谏议大夫毛思祖进谏,文帝又下令将他处死。
将作寺丞由于征收麦秆迟晚,卫尉寺武库令由于署庭荒芜,左右近臣出使,有的收受地方官吏赠送的马鞭、鹦鹉,文帝访察知道后,都亲临刑场将他们斩首。
帝既喜怒不恒,不复依准科律。
信任杨素,素复任情不平,与鸿胪少卿陈延有隙,尝经蕃客馆,庭中有马屎,又众仆于毡上樗蒲,以白帝。
帝大怒,主客令及樗蒲者皆杖杀之,棰陈延几死。
隋文帝变得喜怒无常,不再依据法律条款量刑定罪。
文帝信任尚书右仆射杨素,而杨素又感情用事,不能公平地处事待人。
他因和鸿胪寺少卿陈延之间崐有隔阂,有一次经过接待蕃邦客人的客馆,发现庭院中有马屎,又有一些仆人在毡毯上赌博,就告诉了文帝。
文帝听后大怒,下令把鸿胪寺主客令和参加赌博的仆人全部杖杀,陈延也被捶打得奄奄一息。
帝遣亲卫大都督长安屈突通往陇西检覆群牧,得隐匿马二万余匹,帝大怒,将斩太仆卿慕容悉达及诸监官千五百人。
通谏曰:“人命至重,陛下奈何以畜产之故杀千有余人!臣敢以死请!”帝目叱之,通又顿首曰:“臣一身分死,就陛下丐千余人命。”帝感寤,曰:“朕之不明,以至于此!赖有卿忠言耳。”于是悉达等皆减死论,擢通为左武候将军。
隋文帝派遣亲卫大都督长安人屈突通到陇西去检查由太仆寺掌管的牧场,得到各牧场隐匿下来没有登记在册的马共两万余匹,于是文帝怒不可遏,将要把太仆寺卿慕容悉达和各牧场监牧官吏一千五百人一齐斩首。
屈突通进谏说:“人命关天,最为珍贵,陛下怎么能因为畜牲的缘故而一下子杀害一千多人!我将以死相争。”文帝瞪眼怒骂他,屈突通又叩头说:“我拿分内该死的这条命向陛下换取一千余条性命。”文帝这才醒悟过来,对屈突通说:“这都是由于朕不明事理,以致于荒唐到这个地步!幸亏有了你的忠言,才没有铸成大错。”于是慕容悉达等人都被免死定罪,文帝又提拔屈突通为左武候将军。
上柱国刘昶与帝有旧,帝甚亲之;其子居士,任侠不遵法度,数有罪,上以昶故,每原之。
居士转骄恣,取公卿子弟雄健者,辄将至家,以车轮括其颈而棒之,殆死能不屈者,称为壮士,释而与交。
党与三百人,殴击路人,多所侵夺,至于公卿妃主,莫敢与校。
或告居士谋为不轨,帝怒,斩之,公卿子弟坐居士除名者甚众。
上柱国彭公刘昶和隋文帝有旧交,隋文帝非常亲信他;刘昶的儿子刘居士负气仗义,不遵守朝廷法度,曾数次犯罪,文帝由于刘昶的缘故,每次都宽宥了他。
于是刘居士有恃无恐,越加骄横放纵,猎取公卿大臣子弟中高大健壮者,到自己家里,把车轮套到他脖子上,然后用棍棒一通乱打,差不多快被打死还能不屈服求饶的人,就称为壮士,与他相交为友。
刘居士的党羽有三百人,他们无故殴打路人,侵夺财物,为非作歹,甚至于连公卿大臣、后妃公主也都不敢和他们计较。
后来有人上告说刘居士图谋不轨,文帝很愤怒,下令将刘居士斩首,公卿大臣的子弟受到牵连而被除名为民的非常多。
杨素、牛弘等复荐张胄玄历术。
上令杨素与术数人立议六十一事,皆旧法久难通者,令刘晖等与胄玄等辩析。
晖杜口一无所答,胄玄通者五十四,上乃拜胄玄员外散骑侍郎兼太史令,赐物千段,令参定新术。
至是,胄玄历成。
夏,四月,戊寅,诏颁新历;前造历者刘晖四人并除名。
尚书右仆射杨素、大常卿寺牛弘等人再次向隋文帝推荐张胄玄的历法,于是文帝令杨素和掌管律历的官吏讨论提出了六十一个问题,都是旧历法长期以来很难解释清楚的,让拥护旧历法的刘晖等人和张胄玄等人互相辩难解释。
结果刘晖闭口无言,而张胄玄解释通了五十四个问题,于是文帝就任命张胄玄为员外散骑常侍兼太史令,赏赐给他布帛财物一千余段,并令他参酌修定新的历法。
此时,张胄玄历法修订完成。
夏季,四月戊寅(初二),文帝下诏令颁行新历。
先前参加修订张宾历法的刘晖等四人都被除名为民。
秋七月,桂州人李世贤反,上议讨之。
诸将数人请行,上不许,顾右武候大将军虞庆则曰:“位居宰相,爵乃上公,国家有贼,遂无行意,何也?”庆则拜谢,恐惧,乃以庆则为桂州道行军总管,讨平之。
秋季,七月,桂州人李世贤举兵造反,隋文帝和百官大臣商议发兵征讨,有好几位将帅请命出征,文帝都没答应,而对右武候大将军虞庆则说:“你位居宰相,受封上柱国、鲁国公,现在国家出现了叛贼,你却根本没有领兵出征的意思,这是为什么?”虞庆则叩头请罪,惶恐不安,于是文帝就任命虞庆则为桂州道行军总管,率军前去平定叛乱。
秦王俊,幼仁恕,喜佛教,尝请为沙门,不许。
及为并州总管,渐好奢侈,违越制度,盛治宫室。
俊好内,其妃崔氏,弘度之妹也,性妒,于瓜中进毒,由是得疾,征还京师。
上以其奢纵,丁亥,免俊官,以王就第。
崔妃以毒王,废绝,赐死于家。
左武卫将军刘升谏曰:“秦王非有他过,但费官物,营廨舍而已,臣谓可容。”上曰:“法不可违。”杨素谏曰:“秦王之过,不应至此,愿陛下详之!”上曰:“我是五儿之父,非兆民之父?若如公意,何不别制天子儿律!以周公之为人,尚诛管、蔡,我诚不及周公远矣,安能亏法乎崐!”卒不许。
秦王杨俊从小就仁爱宽恕,爱好佛教,曾经请求出家当和尚,隋文帝没有答应。
等到他担任了并州总管以后,生活逐渐奢侈,违越制度规定,大规模修建和装饰宫殿府第。
杨俊好近女色,他的妃子崔氏是崔弘度的妹妹,生性妒忌,就在瓜中置毒,杨俊因此中毒得病,被文帝召回京师。
文帝因为杨俊骄奢纵欲,丁亥(十三日),下令罢免了他的官职,以王爵回家闲居。
崔妃因为向秦王下毒,被废除了妃子名位,赐死在家中。
左武卫将军刘升上言谏道:“秦王并没有别的罪过,只不过是耗费国家钱财营造宫舍府第而已,我认为可以宽容他。”文帝回答说:“国家的法律不可违背。”尚书右仆射杨素又进谏说:“秦王的过错,不应如此惩处,请陛下再慎重考虑!”文帝又回答说:“我难道只是太子杨勇、晋王杨广、秦王杨俊、蜀王杨秀、汉王杨谅五个儿子的父亲,而不是天下百姓的君父?如果像你说的那样,为何不专门制定用于天子儿子的法令?以周公姬旦的为人施政,尚且诛杀举兵造反的管叔、蔡叔,我确实比周公差得很远,又怎么能枉法徇私呢?”始终没有答应。
戊戌,突厥突利可汗来逆女,上舍之太常,教习六礼,妻以宗女安义公主。
上欲离间都蓝,故特厚其礼,遣太常卿牛弘、纳言苏威、民部尚书斛律孝卿相继为使。
戊戌(二十四日),突厥突利可汗来长安迎娶隋室公主,隋文帝招待他住在太常寺,并派人教他学习中国传统婚制的纳采、问名、纳吉、纳徵、请期、亲迎六礼,将宗女安义公主嫁给他为妻。
文帝因为想离间突利可汗和都蓝可汗之间的关系,所以故意将这次婚礼操办得特别隆重,相继派遣太常卿牛弘、纳言苏威、民部尚书斛律孝光作为使节出使突厥。
突利本居北方,既尚主,长孙晟说其帅众南徙,居度斤旧镇,锡赉优厚。
都蓝怒曰;“我,大可汗也,反不如染干!”于是朝贡遂绝,亟来抄掠边鄙。
突利伺知动静,辄遣奏闻,由是边鄙每先有备。
突利可汗本来居住在突厥的北方,在娶了安义公主以后,长孙晟劝说他率领部落南迁,居住在都斤山旧镇,隋朝对他赏赐优厚。
于是都蓝可汗恼羞成怒,说:“我是突厥国的大可汗,现在反不如小可汗染干!”于是就断绝了向隋朝的朝贡,屡次出兵侵扰抄掠隋朝边境。
但是突利可汗每当观察了解到都蓝可汗的动静,就很快派遣使节奏报朝廷,因此隋朝边境每次都先作好了准备。
九月,甲申,上至自仁寿宫。
九月甲申(十一日),隋文帝从仁寿宫回到长安。
何稠之自岭南还也,宁猛力请随稠入朝,稠见其疾笃,遣还钦州,与之约曰:“八九月间,可诣京师相见。”使还,奏状,上意不怿。
冬,十月,猛力病卒。
上谓稠曰:“汝前不将猛力来,今竟死矣!”稠曰:“猛力与臣约,假令身死,当遣子入侍。
越人性直,其子必来。”猛力临终,果戒其子长真曰:“我与大使约,不可失信。
汝葬我毕,宜即登路。”长真嗣为刺史,如言入朝。
上大悦曰:“何稠著信蛮夷,乃至于此!”
员外散骑侍郎何稠从岭南起程返回京师时,钦州刺史宁猛力请求随何稠入朝,何稠见他病得厉害,就让他返回钦州,与他相约说:“八九月间,可到京师相会。”何稠回朝后,奏明了情况,文帝有些不高兴。
冬季,十月,宁猛力病逝。
文帝对何稠说:“你以前没有带宁猛力来长安,现在他竟然去世了!”何稠说:“宁猛力与我约定,如果他去世,就派遣他的儿子入朝侍奉。
越人性格直爽,他的儿子必定会来朝。”宁猛力临终的时候,果然告诫儿子宁长真说:“我和朝廷大使何稠有约,不能失信,你把我安葬完毕,就应当立即上路。”宁长真继任钦州刺史,遵照父亲的遗言入朝长安。
隋文帝十分高兴,说:“何稠在蛮、夷族心中拥有的信誉,竟达到了这种地步!”
鲁公虞庆则之讨李世贤也,以妇弟赵什住为随府长史。
什住通于庆则爱妾,恐事泄,乃宣言庆则不欲此行,上闻之,礼赐甚薄。
庆则还,至潭州临桂岭,观眺山川形势,曰:“此诚险固,加以足粮,若守得其人,攻不可拔。”使什住驰诣京师奏事,观上颜色,什住因告庆则谋反,下有司按验。
十二月,壬子,庆则坐死,拜什住为柱国。
鲁公虞庆则率军讨伐李世贤时,任命妻弟赵什住为总管府长史。
赵什住和虞庆则的爱妾私通,恐怕事情泄露,于是对外宣扬说虞庆则不乐意出征,隋文帝听到后,对虞庆则的礼遇赏赐很微薄。
虞庆则班师途中,走到潭州临桂崐岭,观察眺望山川形势,说道:“此地确实地形险要,如果有充足的粮草,再委派得力干将据险防守,攻不可破。”虞庆则派遣赵什住驰骑赶往京师向朝廷呈奏公事,顺便观察文帝对他的态度,什住乘机向朝廷告发说虞庆则谋反,文帝下令有关部门调查。
十二月壬子(初十),虞庆则因此事被处死,又授予赵什住柱国。
高丽王汤闻陈亡,大惧,治兵积谷,为拒守之策。
是岁,上赐汤玺书责以“虽称藩附,诚节未尽”。
且曰:“彼之一方,虽地狭人少,今若黜王,不可虚置,终须更选官属,就彼安抚。
王若洒心易行,率由宪章,即是朕之良臣,何劳别遣才彦!王谓辽水之广,何如长江?高丽之人,多少陈国?朕若不存含育,责王前愆,命一将军,何待多力!殷勤晓示,许王自新耳。”汤得书。
惶恐,将奉表陈谢。
会病卒,子元嗣立,上使使拜元为上开府仪同三司,袭爵辽东公。
元奉表谢恩,因请封王,上许之。
高丽王高汤得悉陈灭亡后,非常害怕,于是大力训练军队,聚积粮草,筹划一旦遭到隋军侵犯时所应采取的抵抗策略。
这一年,隋文帝赐给高汤玺书,责备他“虽然做了隋朝的藩附属国,却没有尽到臣子应有的忠诚。”并且说:“你所统辖的地区,虽然地狭民少,但如果现在废黜了你的王位,也不能没有人负责治理,终究需要朝廷重新选派官属,前去安抚黎民百姓。
你如果能洗心革面,完全遵照朝廷的法令制度,就是朕的良臣,朕又何必再派遣贤才呢?你认为辽河的宽广比长江如何?高丽的兵民比陈多少?如果朕不是存有包容、养育天下黎民百姓之心,责问你以往的过失,派遣一位将帅率军前去问罪,根本用不着跟你多费气力!之所以对你殷勤劝导,是允许你改过自新。”高汤得到文帝玺书后,惶恐不安,准备向朝廷奉表谢罪。
恰巧得病去世,他的儿子高元继位,文帝派遣使节授予高元上开府仪同三司,承袭辽东公爵位。
高元向朝廷奉表谢恩,并请求授予王爵,文帝同意。
吐谷浑大乱,国人杀世伏,立其弟伏允为主,遣使陈废立之事,并谢专命之罪,且请依俗尚主;上从之。
自是朝贡岁至。
吐谷浑大乱,国中人杀死可汗世伏,拥立他的弟弟伏允为君主,派遣使臣向隋朝陈述废立可汗的理由和经过,并且请求朝廷宽恕国人的擅命专行之罪,还请求依照吐谷浑的习俗,允许伏允娶嫂子光化公主为妻;隋文帝允从。
从此以后,吐谷浑每年都遣使朝贡。
十八年(戊午、598)
十八年(戊午,公元598年)
春,二月,甲辰,上幸仁寿宫。
春季,二月甲辰(初三),隋文帝驾幸仁寿宫。
高丽王元帅之众万余寇辽西,营州总管韦冲击走之。
上闻而大怒,乙巳,以汉王谅、王世积并为行军元帅,将水陆三十万伐高丽,以尚书左仆射高为汉王长史,周罗为水军总管。
高丽王高元率领族部众一万余人侵犯隋朝辽西地区,营州总管韦冲率军打退了高元。
隋文帝得知后非常愤怒,乙巳(初四),任命汉王杨谅、上柱国王世积同为行军元帅,统率水陆三十万大军征伐高丽;又任命尚书左仆射高为汉王元帅府长史,周罗为水军总管。
延州刺史独孤陀有婢曰徐阿尼,事猫鬼,能使之杀人,云每杀人,则死家财物潜移于畜猫鬼家。
会独孤后及杨素妻郑氏俱有疾,医皆曰:“猫鬼疾也。”上以陀,后之异母弟,陀妻,杨素异母妹,由是意陀所为,令高等杂治之,具得其实。
上怒,令以犊车载陀夫妻,将赐死,独孤后三日不食,为之请命曰:“陀若蠹政害民者,妾不敢言;今坐为妾身,敢请其命。”陀弟司勋侍郎整诣阙求哀,于是免陀死,除名为民,以其妻杨氏为尼。
先是,有人讼其母为猫鬼所杀者,上以为妖妄,怒而遣之。
至是,诏诛被讼行猫鬼家。
夏,四月,辛亥,诏:“畜猫鬼、蛊毒、厌媚野道之家,并投于四裔。”
延州刺史独孤陀有个婢女名叫徐阿尼,她供奉猫的鬼魂,能让猫鬼杀人,还说每当猫鬼杀人以后,死者家中的财物都会神不知鬼不觉地转移到供奉猫鬼的家庭。
正好独孤皇后和杨素的夫人郑氏都生病,医生都说:“这是由于猫鬼作祟而引发的疾病。”隋文帝因为独孤陀是皇后的同父异母弟,独孤陀的妻子是杨素的同父异母妹,因此怀疑是独孤陀所为,下令高等人一起审理验证,全部弄清了事实真相。
于是文帝怒从心起,下令用牛车押解独孤陀夫妻,崐要把他们赐死,独孤皇后三天没有吃饭,为独孤陀请求保全性命说:“如果独孤陀由于蠹政害民而获罪,我不敢为他说话;现在独孤陀是由于我而获罪,所以斗胆请求陛下保全他的性命。”独孤陀的弟弟司勋侍郎独孤整也来到宫中求情,因此文帝赦免了独孤陀的死罪,将他革职为民,令他的妻子杨氏出家为尼姑。
以前,曾有人上告说他的母亲是被人供奉的猫鬼所杀,文帝认为是妖言妄语,愤怒地将他斥退遣返。
至此,文帝就下诏令诛杀被告发供奉猫鬼的人家。
夏季,四月辛亥(十一日),隋文帝又下诏书说:“凡是供奉猫鬼、畜养毒虫、从事妖术的家庭,都流放到边陲地区。”
六月,丙寅,下诏黜高丽王元官爵。
汉王谅军出临渝关,值水潦,馈运不继,军中乏食,复遇疾疫。
周罗自东莱泛海趣平壤城,亦遭风,船多飘没。
秋,九月,己丑,师还,死者什八九。
高丽王元亦惶惧遣使谢罪,上表称“辽东粪土臣元”,上于是罢兵,待之如初。
六月丙寅(二十七日),隋文帝下诏废黜高丽王高元的官爵。
汉王杨谅率军从临渝关出塞,正碰上连日大雨,后方粮草运不到,军中缺乏食粮,又 遇到了疾疫流行。
周罗率水军从东莱渡海向平壤城前进,途中也碰上了大风,船只多被吹散沉没。
秋季,九月己丑(二十一日),隋朝大军被迫还师,兵士死了十分之八九。
高丽王高元也很害怕,派遣使节向朝廷谢罪认错,上表称“辽东粪土臣子高元”,文帝于是下令罢兵,像以前一样对待他。
百济王昌遣使奉表,请为军导,帝下诏谕以“高丽服罪,朕已赦之,不可致伐。”厚其使而遣之。
高丽颇知其事,以兵侵掠其境。
百济国王余昌派遣使节向隋朝上表,请求在讨伐高丽时担任军队的向导,隋文帝下诏书,告诉说:“高丽已经服罪归附,朕已经下令加以赦免,不可再进行讨伐。”隆重地接待百济的使节后遣送回国。
后来高丽知道了此事,就出动军队侵犯劫掠百济国的边境地区。
辛卯,上至自仁寿宫。
辛卯(二十三日),隋文帝从仁寿宫回到长安。
冬,十一月,癸未,上祀南郊。
冬季,十一月癸未(十六日),隋文帝在南郊举行祭天大典。
十二月,自京师至仁寿宫,置行宫十有二所。
十二月,隋朝在从京师长安到岐州仁寿宫之间,建立了十二所行宫。
南宁夷玩复反。
蜀王秀奏“史万岁受赂纵贼,致生边患。”上责万岁,万岁诋谰;上怒,命斩之。
高及左卫大将军元等固请曰:“万岁雄略过人,将士乐为致力,虽古名将,未能过也。”上意少解,于是除名为民。
南宁夷族首领玩再次起兵反叛。
蜀王杨秀上奏说:“去年史万岁率军平定南宁地区时收受玩的贿赂而释放了他,致使现在又生祸患。”于是隋文帝就责问史万岁,而史万岁则矢口否认,文帝大怒,下令将史万岁斩首。
尚书左仆射高和左卫大将军元等向文帝一再求情说:“吏万岁勇气智谋过人,将士都乐意为他效力,即使是古代的名将,也没有超过他的。”文帝稍微有些回心转意,于是将史万岁革职为民。
十九年(己未、599)
十九年(己未,公元599年)
春,正月,癸酉,赦天下。
春季,正月癸酉(初七),隋朝大赦天下罪人。
二月,甲寅,上幸仁寿宫。
二月甲寅(十九日),隋文帝驾幸仁寿宫。
突厥突利可汗因长孙晟奏言都蓝可汗作攻具,欲攻大同城。
诏以汉王谅为元帅,尚书左仆射高出朔州道,右仆射杨素出灵州道,上柱国燕荣出幽州道以击都蓝,皆取汉王节度;然汉王竟不临戎。
突厥突利可汗通过长孙晟上奏说都蓝可汗制造攻城器械,打算进攻大同城。
于是隋文帝下诏任命汉王杨谅为元帅,命令尚书左仆射高率军从朔方道出塞,尚书右仆射杨素率军从灵州道出塞,上柱国燕荣率军从幽州道出塞,攻打突厥都蓝可汗,各军都受汉王杨谅指挥调度;然而汉王并没有亲临前线,指挥战事。
都蓝闻之,与达头可汗结盟,合兵掩袭突利,大战长城下,突利大败。
都蓝尽杀其兄弟子侄,遂渡河入蔚州。
突利部落散亡,夜,与长孙晟以五骑南走崐,比旦,行百余里,收得数百骑。
突利与其下谋曰:“今兵败入朝,一降人耳,大隋天子岂礼我乎!玷厥虽来,本无冤隙,若往投之,必相存济。”晟知之,密遣使者入伏远镇,令速举烽。
突利见四烽俱发,以问晟,晟绐之曰:“城高地迥,必遥见贼来。
我国家法,若贼少,举二烽;来多,举三烽;大逼,举四烽。
彼见贼多而又近耳。”突利大惧,谓其众曰:“追兵已逼,且可投城。”既入镇,晟留其达官执室领其众,自将突利驰驿入朝。
夏,四月,丁酉,突利至长安。
帝大喜。
以晟为左勋卫骠骑将军,持节护突厥。
都蓝可汗得知后,就与达头可汗结成同盟,合兵袭击突利可汗,双方在长城附近展开激战,结果突利可汗大败。
都蓝可汗将突利可汗的兄弟子侄全部杀害,然后率军渡河进入蔚州。
突利可汗的部落败散,夜里和长孙晟带着五名骑兵向南奔逃,到天亮时,逃出一百余里,又收罗了数百名骑兵。
突利可汗与他的部下商议道:“如今我兵败投奔隋朝,不过是一个降人罢了,大隋天子又怎么会再对我以礼相待!达头可汗玷厥虽然和都蓝可汗连兵而来,但他和我本无冤仇,我如果去投奔他,他必然会收留帮助。”长孙晟得悉了突利可汗的打算,悄悄派人进入附近的伏远镇,下令火速燃起烽火。
突利可汗望见四处烽火同时燃起,向长孙晟询问情况,长孙晟欺骗他说:“烽火台都是建在高处,所以能看得很远,必定是发现有敌军入侵。
我国的制度是如果敌军来得少,就举起两处烽火;来得多,就举起三处烽火;只有敌军大兵压境,才举起四处烽火。
现在四处烽火惧起,显然是守护的将士发现敌军既来得多又离得近。”突利可汗非常害怕,就对他的部众说:“后面追兵已经逼近,只好暂且进城避难。”进入伏远镇以后,长孙晟留下突厥达官贵族执室率领他的部众,自己带领突利可汗乘驿马入朝。
夏季,四月丁酉(初二),突利可汗来到长安。
隋文帝十分高兴,任命长孙晟为左勋卫骠骑将军,持节监护突厥。
上令突利与都蓝使者因头特勒相辩诘,突利辞直,上乃厚待之。
都蓝弟郁速六弃其妻子,与突利归朝,上嘉之,使突利多遗之珍宝以慰其心。
隋文帝令突利可汗和都蓝可汗的使节因头特勒进行辩论,突利可汗理直气壮,文帝于是厚待他。
都蓝可汗的弟弟郁速六抛弃了妻子家人,和突利可汗一起投奔隋朝,文帝称赞了他,让突利可汗多送给他财宝珍玩加以慰劳。
高使上柱国赵仲卿将兵三千为前锋,至族蠡山,与突厥遇,交战七日,大破之;追奔至乞伏泊,复破之,虏千余口,杂畜万计。
突厥复大举而至,仲卿为方陈,四面拒战,凡五日。
会高大兵至,合击之,突厥败走,追度白道,逾秦山七百余里而还。
杨素军与达头遇。
先是诸将与突厥战,虑其骑兵奔突,皆以戎车步骑相参,设鹿角为方陈,骑在其内。
素曰:“此乃自固之道,未足以取胜也。”于是悉除旧法,令诸军为骑陈。
达头闻之,大喜曰:“天赐我也!”下马仰天而拜,帅骑兵十余万直前。
上仪同三司周罗曰:“贼陈未整,请击之。”帅精骑逆战,素以大兵继之,突厥大败,达头被重创而遁,杀伤不可胜计,其众号哭而去。
高派遣上柱国赵仲卿率军三千人为前锋,进至族蠡山,与突厥军队遭遇,连续交战了七天,大败突厥军队;又追击来到乞伏泊,又一次打败突厥军队,俘获一千余人,牛羊杂畜达万头之多。
这时突厥的大军来到,赵仲卿将军队布成方阵,四面抗击,前后又激战了五天。
正巧高率大军赶到,和赵仲卿合击突厥,突厥军队战败退走,高率军继续追击,经过白道。
越秦山七百多里,然后还师。
杨素的军队和达头可汗遭遇。
在此之前,隋军将领率军和突厥打仗,因为担心突厥的骑兵往来冲突,都采用战车、骑兵和步兵相互交叉配合的阵法,摆下方阵,营外普遍埋设带尖的木桩,骑兵在最里边。
杨素说:“这种阵法是自我保守的办法,难以克敌取胜。”于是全部废除以前的阵法,下令各军都摆开骑兵阵势。
达头可汗听说后,欣喜若狂地说:“这真是上天赐予我的大好时机!”于是下马对天而拜,率领骑兵十余万直扑隋军。
上仪同三司周罗说:“敌军阵形不整,请求发起攻击。”于是率领精锐骑兵迎战,杨素指挥大军随后继进,突厥军队大败,达头可汗带着重伤逃跑,隋军杀伤敌军不可胜计,突厥残军号啕痛哭而去。
六月,丁酉,以豫章王为内史令。
六月,丁酉,任命豫章王杨为内史令。
宜阳公王世积为凉州总管,其亲信安定皇甫孝谐有罪,吏捕之,亡抵世积,世积不纳。
孝谐配防桂州,因上变,称“世积尝令道人相其贵不,道人答崐曰:‘公当为国主,又将之凉州。
’其所亲谓世积曰:‘河西天下精兵处,可图大事。
’世积曰:‘凉州土旷人希,非用武之国。
’”世积坐诛,拜孝谐上大将军。
宜阳公王世积任凉州总管,他的亲信安定人皇甫孝谐犯罪,执法官吏搜捕他,他逃亡来到王世积府第,王世积不收留庇护他。
皇甫孝谐被抓获后,被配隶军伍,防守桂州,因此他上书告发王世积,说:“王世积曾经让道士为他看相,问自己能否富贵,道士回答说:‘你会当上国君,又将往凉州任职。
’王世积的亲信对他说:‘河西是全国出精兵强将的地区,可以图谋大事。
’王世积回答说:‘凉州地旷人稀,不是用武的地方。
’”王世积因此被处死,任命皇甫孝谐为上大将军。
独孤后性妒忌,后宫莫敢进御。
尉迟迥女孙,有美色,先没宫中,上于仁寿宫见而悦之,因得幸。
后伺上听朝,阴杀之,上由是大怒,单骑从苑中出,不由径路,入山谷间二十余里。
高、杨素等追及上,扣马苦谏。
上太息曰:“吾贵为天子,不得自由!”高曰:“陛下岂以一妇人而轻天下!”上意少解,驻马良久,中夜方还宫。
后俟上于内,及至,后流涕拜谢,、素等和解之,因置酒极欢。
先是后以高父之家客,甚见亲礼,至是,闻谓己为一妇人,遂衔之。
独孤皇后生性妒忌,后宫的妃嫔宫女都不敢进御侍夜。
原北周尉迟迥的孙女非常漂亮,过去被籍没入宫,隋文帝在仁寿宫见到她后非常喜欢,因此得到文帝的宠幸。
独孤皇后趁隋文帝坐朝听政的时候,暗中派人杀害了她,文帝大为愤怒,单骑从皇宫后苑出门,也不走正路,进入山谷中二十余里。
高、杨素等人驰骑追上,拦住马苦苦劝谏。
隋文帝叹息道:“我贵为天子,竟如此不得自由!”高说:“陛下怎么能由于一个妇人而看轻天下?”于是文帝心中的怒气稍有缓和,立马长久,一直到半夜才回到宫中。
独孤皇后也一直坐在寝宫内等候文帝,文帝回来后,皇后涕泪交流,拜谢请罪,高、杨素等人又好言劝解,于是隋文帝才高兴起来,置酒设宴欢乐。
以前,独孤皇后由于高是父亲独孤信的家客,对他很客气礼敬,这件事发生后,得悉高称自己为一妇人,因此怨恨他。
时太子勇失爱于上,潜有废立之志,从容谓曰:“有神告晋王妃,言王必有天下,若之何?”长跪曰:“长幼有序,其可废乎!”独孤后知不可夺,阴欲去之。
当时皇太子杨勇失去了隋文帝的宠爱,文帝暗地里起了废立的念头,曾经从容地对高说:“有神告诉晋王杨广的妃子,说晋王必定享有天下,你说该怎么办?”高长跪不起,回答说:“长幼有序,怎么可以废黜太了?”独孤皇后知道高在废立问题上肯定不会曲意赞成,于是暗中打算把他赶出朝廷。
会上令选东宫卫士以入上台,奏称:“若尽取强者,恐东宫宿卫太劣。”上作色曰:“我有时出入,宿卫须得勇毅。
太子毓德春宫,左右何须壮士!此极弊法。
如我意者,恒于交番之日,分向东宫,上下团伍不别,岂非佳事!我熟见前代,公不须仍踵旧风。”子表仁,娶太子女,故上以此言防之。
恰好隋文帝下令挑选东宫卫士到皇宫上台值班宿卫,高上奏说:“如果陛下把强壮的卫士都选走,恐怕东宫的宿卫力量太弱。”文帝脸色大变说:“我时常出外巡幸,所以宿卫之士必须要壮勇强健。
而太子只需要安坐东宫培养仁德,左右那里用得着壮士缩卫!所以在东宫保持强大的警卫力量是极大的弊政。
卫士中合我意的,经常在轮换当值交接的那天,分配前去宿卫东宫,如此则两宫宿卫合为一体,难道不是件好事情?我十分熟悉前代各种制度的得失,你不必请求仍然沿袭传统的作法。”因为高的儿子高表仁娶了太子杨勇的女儿,所以文帝用这些话提醒他。
夫人卒,独孤后言于上曰:“高仆射老矣,而丧夫人,陛下何能不为之娶!”上以后言告。
流涕谢曰:“臣今已老,退朝,唯斋居读佛经而已,虽陛下垂哀之深!至于纳室,非臣所愿。”上乃止。
既而爱妾生男,上闻之,极喜,后甚不悦。
上问其故,后曰:“陛下尚复信高邪?始,陛下欲为娶,心存爱妾,面欺陛下。
今其诈已见,安得信之!”上由是疏。
高夫人去世,独孤皇后对隋文帝说:“高仆射已经老了,又丧夫人,陛下怎能不为他再娶一房继室?”文帝把皇后的话转告了高。
高凄然泪下,感谢说:“我已经年迈,退朝以后,只是斋居诵读佛经而已,虽然陛下如此深崐深地哀怜我,但是说到再娶,实非我所愿。”于是文帝只好作罢。
随后不久高的爱妾生下一个儿子,文帝听说后非常高兴,而皇后却很不愉快。
文帝问她其中缘故,皇后说:“陛下还能再相信高吗?开始时,陛下打算为高迎娶继室,而由于心里装着爱妾,于是当面欺哄陛下,说他不愿再娶。
如今他的欺诈已经暴露,陛下怎么能再信任他?”文帝因此开始疏远高。
伐辽之役,固谏,不从,及师无功,后言于上曰:“初不欲行,陛 下强遣之,妾固知其无功矣!”又,上以汉王年少,专委军事于,以任寄隆重,每怀至公,无自疑之意,谅所言多不用。
谅甚衔之,及还,泣言于后曰:“儿幸免高所杀。”上闻之,弥不平。
隋文帝决定讨伐高丽时,高曾一再进谏,文帝没有听从。
及至出师无功,独孤皇后又对文帝说:“高一开始就不愿意出征,陛下强派他前往,我就知道他一定不会成功。”另外,文帝由于元帅汉王杨谅年少,把所有军务都委任高,而高也因为文帝对他寄以厚望,所以常怀有至公守正之心,没有产生过自避嫌疑的念头,对杨谅的话多不听从。
于是杨谅十分痛恨高,及至回到长安,痛哭流涕对皇后说:“我幸亏没有被高杀掉。”文帝知道后,心中愈发愤愤不平。
及击突厥,出白道,进图入碛,遣使请兵,近臣缘此言欲反。
上未有所答,已破突厥而还。
及王世积诛,推核之际,有宫禁中事,云于处得之,上大惊。
有司又奏“及左右卫大将军元、元胄,并与世积交通,受其名马之赠。”、胄坐免官。
上柱国贺若弼、吴州总管宇文、刑部尚书薛胄、民部尚书斛律孝卿、兵部尚书柳述等明无罪,上愈怒,皆以属吏,自是朝臣无敢言者。
秋,八月,癸卯,坐免上柱国、左仆射,以齐公就第。
及至高领军攻打突厥,大军追击越过了白道,谋划进一步深入大漠之中,于是派人向朝廷请求增兵,隋文帝左右近臣据此说高图谋造反。
文帝还没答复,而高已打败突厥而班师还朝。
及至前凉州总管王世积被朝廷处死,在审问的时候,有一些宫禁中的事情,王世积说是从高那里得知的,文帝大吃一惊。
有关职掌官吏又上奏说:“高和左右卫大将军元、元胄,都与王世积交结往来,并接受了王世积赠送的名马。”于是元、元胄都被朝廷罢免了官职。
上柱国贺若弼、吴州总管宇文、刑部尚书薛胄、民部尚书斛律孝卿、兵部尚书柳述等人都上奏申明高无罪,可是文帝更加发怒,下令将他们都交付执法官吏问罪,因此百官群臣没有人再敢为高说情。
秋季,八月癸卯(初十),高被罢免上柱国、尚书左仆射官职,以齐公归家闲居。
未几,上幸秦王俊第,召侍宴。
欷悲不自胜,独孤后亦对之泣。
上谓曰:“朕不负公,公自负也。”因谓侍臣曰:“我于高,胜于儿子,虽或不见,常似目前;自其解落,瞑然忘之,如本无高。
人臣不可以身要君,自云第一也。”
不久,隋文帝驾幸秦王杨俊的府第,召高在宴会上作陪。
高见到文帝后欷不已,悲不自胜,独孤皇后也当着高的面泫然落泪。
文帝对高说:“朕不负你,这是你自作自受。”文帝因此对左右侍臣们说:“我对待高胜过自己的亲生儿子,即使不见他的面,他也好象常在我的眼前。
自从他解官离职以后,我就把他完全遗忘了,好像从来也没有过高这个人。
所以,做人臣的不能要挟君主,自认为是天下第一。”
顷之,国令上阴事,称其子表仁谓曰:“司马仲达初托疾不朝,遂有天下,公今遇此,焉知非福!”于是上大怒,囚于内史省而鞫之。
宪司复奏沙门真觉尝谓云:“明年国有大丧。”尼令晖复云:十七、十八年,皇帝有大厄,十九年不可过。”上闻而益怒,顾谓群臣曰:“帝王岂可力求!孔子以大圣之才,犹不得天下。
与子言,自比晋帝,此何心乎!”有司请斩之。
上曰:“去年杀虞庆则,今兹斩王世积,如更诛,天下其谓我何!”于是除名为民。
没多久,齐公高的国令上言告发高秘事,称高的儿子高表仁对高说“曹魏时太傅司马仲达起初借口有病不入宫朝见,后来遂夺取了天下。
您如今也有此遭遇,又怎知道这不是将来洪福齐天的征兆?”隋文帝异常愤怒,下令把高囚禁在内史省,进行审问。
执法部门又上奏说佛门真觉禅师曾经对高说:“明年国家有大丧。”尼姑令晖也对高说:“开皇十七、十八年,皇帝有大难,十九年则过不去。”文帝知道后愈加怒不可遏,对百官群臣说:“崐帝王难道是可力求而得的吗?孔子以大圣之才,还不能得天下。
高和他儿子的谈话,自比西晋宣帝司马懿,这是居心何在?”有关职掌官吏请求将高斩首,文帝说:“我去年杀了虞庆则,今年又斩了王世积,如果再诛戮高,天下人会怎么看我呢?”于是下令将高除名为民。
初为仆射,其母戒之曰:“汝富贵已极,但有一斫头耳,尔其慎之!”由是常恐祸变。
至是,欢然无恨色。
先是国子祭酒元善言于上曰:“杨素粗疏,苏威怯懦,元胄、元正似鸭耳。
可以付社稷者,唯独高。”上初然之。
及得罪,上深责之,善忧惧而卒。
高刚担任尚书左仆射时,他的母亲告诫他说:“你现在富贵已极,但不要忘了还有掉脑袋的危险,你可要处处小心谨慎!”因此高时常担心发生灾祸。
现在得以保全性命,高很高兴而没有怨恨。
以前,国子祭酒元善曾对文帝说:“杨素粗疏,苏威懦弱,元胄、元之流就好象鸭子,随波逐流。
可以托付国事的只有高一人。”文帝起初也认为他说得很对。
及至高获罪,文帝狠狠地责备元善,元善忧惧而死。
九月,以太常卿牛弘为吏部尚书。
弘选举先德行而后文才,务在审慎,虽致停缓,其所进用,并多称职。
吏部侍郎高孝基鉴赏机晤,清慎绝伦,然爽俊有余,迹似轻薄,时宰多以此疑之;唯弘深识其真,推心任委。
隋文选举得人,于斯为最,时论弥服弘识度之远。
九月,隋朝任命太常寺卿牛弘为吏部尚书。
牛弘主持选拔官吏时先德行而后文才,十分谨慎,虽然导致对官吏的除授缓慢,但是所进用的官吏大都能称职。
吏部侍郎高孝基有鉴赏之才,机敏明察,清廉谨慎无人可比,可惜太过于豪爽俊逸,反使人觉得他有些轻薄不端,当时的大臣多因此对他有些疑虑;唯有牛弘最了解他,对他诚心任用。
整个隋朝的选举,此时做得最好,最能获得人才,当时舆论更加佩服牛弘有远见卓识和涵养度量。
冬,十月,甲午,以突厥突利可汗为意利珍豆启民可汗,华言“意智健”也。
突厥归启民者男女万余口,上命长孙晟将五万人于朔州,筑大利城以处之。
时安义公主已卒,复使晟持节送宗女义成公主以妻之。
冬季,十月甲午(初二),隋朝册封突厥突利可汗为意利珍豆启民可汗,汉语的意思是“意志智慧强健”。
突厥部落归附启民可汗的男女百姓达一万多人,文帝命令长孙晟率军五万人,在朔州修建大利城,以安置突厥降人。
当时隋安义公主已经去世,文帝又派遣长孙晟持节护送宗女义成公主嫁给启民可汗。
晟奏:“染干部落,归者益众,虽在长城之内,犹被雍虞闾抄掠,不得宁居。
请徙五原,以河为固,于夏、胜两州之间,东西至河,南北四百里,掘为横堑,令处其内,使得任情畜牧。”上从之。
长孙晟上奏说:“突利可汗染干部落,百姓归附的越来越多,虽然让他们居住在长城以内,但还是遭到都蓝可汗雍虞闾的侵扰抄掠,没法安定地生活。
请求将他们迁徙到五原地区,以黄河作为天然屏障,在夏、胜两州之间,东西都到黄河,南北相隔四百里,挖掘横向壕沟,让突厥人居住在里面,使他们任意畜牧。”隋文帝听从了他的建议。
又令上柱国赵仲卿屯兵二万为启民防达头,代州总管韩洪等将步骑一万镇恒安。
达头骑十万来寇,韩洪军大败,仲卿自乐宁镇邀击,斩首千余级。
隋文帝又命令上柱国赵仲卿屯兵两万为启民可汗防御突厥达头可汗,代州总管韩洪等人率步骑一万人镇守恒安。
达头可汗率领骑兵十万来入侵,韩洪军队大败,赵仲卿从乐宁镇率军截击达头军队,斩首一千余级。
帝遣越公杨素出灵州,行军总管韩僧寿出庆州。
太平公史万岁出燕州,大将军武威姚辩出河州,以击都蓝。
师未出塞,十二月,乙未,都蓝为部下所杀,达头自立为步迦可汗,其国大乱。
长孙晟言于上曰:“今官军临境,战数有功,虏内自携离,其主被杀,乘此招抚,可以尽降。
请遣染干部下分道招慰。”上从之。
降者甚众。
隋文帝派遣越公杨素率军从灵州出塞,行军总管韩率僧寿率军从庆州出塞,大平公史万岁率军从燕州出塞,大将军武威人姚辩率军从河州出塞,攻打突厥都蓝可汗。
隋军还没有出塞,十二月乙未(初四),都蓝可汗被部下杀死,达头可汗自立为步迦大可汗,突厥国内大乱。
长孙晟对文帝说:“如今官军已逼近突厥边境,并且取得数次胜利。
敌国内部分崩离析,可汗被杀,如果崐乘机前去招抚,突厥部落会全部降附。
请求派遣启民可汗染干的部下分道去招抚慰问。”文帝听从了他的建议。
突厥部落很多归附隋朝。
隋纪三 高祖文皇帝中开皇二十年(庚申、600)
隋纪三 隋文帝开皇二十年(庚申,公元600年)
春,二月,熙州人李英林反。
三月,辛卯,以扬州总管司马河内张衡为行军总管,帅步骑五万讨平之。
春季,二月,熙州人李英林率众造反。
三月,辛卯(初二),隋文帝任命扬州总管司马河内人张衡为行军总管,统帅步兵、骑兵共计五万人讨伐李英林,予以平定。
贺若弼复坐事下狱,上数之曰:“公有三太猛:嫉妒心太猛,自是、非人心太猛,无上心太猛。”既而释之。
他日,上谓侍臣曰:“弼将伐陈,谓高曰:‘陈叔宝可平也。
不作高鸟尽、良弓藏邪?’云:‘必不然。
’及平陈,遽索内史,又索仆射。
我语曰:‘功臣正宜授勋官,不可预朝政。
’弼后语:‘皇太子于己,出口入耳,无所不尽。
公终久何必不得弼力,何脉脉邪!’意图广陵,又图荆州,皆作乱之地,意终不改也。”
贺若弼又获罪而被捕入狱。
隋文帝列举他的罪状说:“你有三个太过份:嫉妒心太过份;自以为是、贬抑别人太过份;目无尊上太过份。”但不久文帝就释放了他。
一天,文帝对侍臣说:“贺若弼在即将讨伐陈国的时候,对高说:‘陈叔宝一定要被平灭了,皇帝不就会做飞鸟灭绝、良弓收藏起来的事吗?’高说:‘绝不会这样的。
’在平定陈国之后,贺若弼就急忙索要内史令,又索要仆射等官职。
我对高说:‘功臣是应当授以勋官的,但是不能干预朝政。
’贺若弼后来对高说:‘皇太子和我之间,无论什么机密,都无所不言,言无不尽。
您为什么不来依靠我的势力,何必不吐实呢?’贺若弼早就想谋取广陵,还想谋取荆州,这两地都是适于作乱的地方。
这个意图他一直没有改变。”
夏,四月,壬戌,突厥达头可汗犯塞,诏命晋王广、杨素出灵武道,汉王谅、史万岁出马邑道以击之。
夏季,四月,壬戌(初四),突厥达头可汗率军侵犯隋帝国的边境。
隋文帝颁下诏书,命令晋王杨广、大将杨素率兵出灵武道,汉王杨谅、大将史万岁率兵出马邑道,阻击突厥军队的入侵。
长孙晟帅降人为秦州行军总管,受晋王节度。
晟以突厥饮泉,易可行毒,因取诸药毒水上流,突厥人畜饮之多死,于是大惊曰:“天雨恶水,其亡我乎!”因夜遁。
晟追之,斩首千余级。
长孙晟统帅着归降的军队,被任命为秦州行军总管,受晋王杨广节制。
长孙晟认为突厥人饮用泉水,可以在水中投毒,于是就在泉水上游投毒。
突厥人与牲畜饮水后很多被毒死,他们大惊失措地说:“天降恶水,天要亡我们了!”于是连夜逃走。
长孙晟率军追杀,斩敌首级一千余。
史万岁出塞,至大斤山,与虏相遇。
达头遣使问:“隋将为谁?”候骑报:“史万岁也。”突厥复问:“得非敦煌戍卒乎?”候骑曰:“是也。”达头惧而引去。
万岁驰追百余里,纵击,大破之,斩数千级;逐北,入碛数百里,虏远遁而还。
诏遣长孙晟复还大利城,安抚新附。
史万岁率军出边塞,行至大斤山,与突厥军相遇。
达头可汗派遣使者询问:“隋朝大将是哪位?”隋军候骑报道:“史万岁!”使者又问:“莫不是当年威震敦煌的那个配军?”候骑回答:“是的。”达头可汗惧怕史万岁的威名引军退去。
史万岁率军纵马飞驰追杀了一百多里,大破突厥军,斩敌首级几千余,并追击败兵,进入沙漠几百里,直到突厥军逃远了才还师。
文帝下诏书派遣长孙晟再返回大利城任职,安抚新归附的百姓。
达头复遣其弟子俟利伐从碛东攻启民,上又发兵助启民守要路;俟利伐退走入碛。
启民上表陈谢曰:“大隋圣人可汗怜养百姓,如天无不覆,地无不载。
染干如枯木更叶,枯骨更肉,千世万世,常为隋典羊马也。”帝又遣赵仲卿为启民筑金河、定襄二城。
不久,达头可汗又派他的侄子俟利伐从沙漠东面攻打启民可汗。
隋文帝再次发兵协助启民可汗防守军事要道。
俟利伐只得退入沙漠。
启民可汗向隋文帝上表陈谢说:“大隋圣人可汗怜惜百姓,您的恩德犹如天无不覆、地无不载一样。
染干得到您的恩惠,如枯树长出新叶,枯骨长出新肉一样,愿意千世万代崐,永远为大隋牧养牛马。”文帝又派遣赵仲卿为启民可汗修筑金河、定襄两座城池。
秦孝王俊久疾未能起,遣使奉表陈谢。
上谓其使者曰:“我戮力创兹大业,作训垂范,庶臣下守之;汝为吾子而欲败之,不知何以责汝!”俊惭怖,疾遂笃,乃复拜俊上柱国;六月丁丑,俊薨。
上哭之,数声而止;俊所为侈丽之物,悉命焚之。
王府僚佐请立碑,上曰:“欲求名,一卷史书足矣,何用碑为!若子孙不能保家,徒与人作镇石耳。”俊子浩,崔妃所生也;庶子曰湛。
群臣希旨,奏:“汉之栗姬子荣、郭后子强皆随母废,今秦王二子,母皆有罪,不合承嗣。”上从之,以秦国官为丧主。
秦孝王杨俊久病而不能起,他派遣使者向隋文帝上表陈谢。
文帝对他派来的使者说:“我竭尽全力创下此大业,制定了典章制度颁布下来作为人们遵守的准则,期望臣下都要遵守。
你作为我的儿子反而要败坏它,我不知如何责罚你!”杨俊既羞愧又恐惧,病势愈加沉重。
于是文帝再次授杨俊为上柱国。
六月,丁丑(二十日),秦孝王杨俊去世。
文帝得讯哭了几声也就罢了。
杨俊生前所制做的奢侈华丽的物品,文帝命令全部烧毁。
王府内的官吏们请求为杨俊立碑,文帝说:“要是追求名节,一卷史书就足够了,何必用碑呢?若子孙们不能保持家业,碑岂不白白地给人家作镇石了吗!”杨俊的儿子杨浩是崔王妃所生,另一个儿子杨湛是妾所生。
群臣为了迎合文帝的旨意,便奏请说:“汉代栗姬的儿子刘荣,郭皇后的儿子刘疆都因其母获罪而被废黜。
如今杨俊两个儿子的母亲也都犯了罪,所以他们也不应该作为继承人。”文帝听从了他们的意见,以秦孝王封国内的官员为丧主主持祭祀。
初,上使太子勇参决军国政事,时有损益;上皆纳之。
勇性宽厚,率意任情,无矫饰之行。
上性节俭,勇尝文饰蜀铠,上见而不悦,戒之曰:“自古帝王未有好奢侈而能久长者。
汝为储后,当以俭约为先,乃能奉承宗庙。
吾昔日衣服,各留一物,时复观之以自警戒。
恐汝以今日皇太子之心忘昔时之事,故赐汝以我旧所带刀一枚,并菹酱一合,汝昔作上士时常所食也。
若存记前事,应知我心。”
当初,隋文帝让太子杨勇参与决策军国政事,他经常提出批评建议,文帝都采纳了。
杨勇性情宽厚,直率热情,平易近人,无弄虚作假的品行。
文帝本性崇尚节俭,杨勇曾经在已经很精美华丽的蜀地出的铠甲上再加装饰,文帝看到后很不高兴,他告诫杨勇说:“自古以来帝王无一喜好奢侈而能长久的,你作为皇位继承人,应当以节俭为先,这样才能承继宗庙。
我过去的衣服,都各留一件,时常取出它们观看以告诫自己。
恐怕你已经以当今皇太子自居而忘却了过去的事情,因此我赐给你一把我旧时所佩带的刀,一盒你旧日为上士时常常吃的腌菜。
要是你还能记得以前的事,你就应该懂得我的良苦用心。”
后遇冬至,百官皆诣勇,勇张乐受贺。
上知之,问朝臣曰:“近闻至日内外百官相帅朝东官,此何礼也?”太常少卿辛对曰:“于东宫,乃贺也,不得言朝。”上曰:“贺者正可三数十人,随情各去,何乃有司征召,一时普集!太子法服设乐以待之,可乎?”因下诏曰:“礼有等差,君臣不杂。
皇太子虽居上嗣,义兼臣子,而诸方岳牧正冬朝贺,任土作贡,别上东宫;事非典则,宜悉停断。”自是恩宠始衰,渐生猜阻。
后来到了冬至,百官都去见杨勇,杨勇排列乐队接受百官的祝贺。
文帝知道了这件事,就问朝臣:“最近听说冬至那天朝廷内外百官都去朝见太子,这是什么礼法?”太常少卿辛回答:“百官到东宫,是祝贺,不能说是朝见。”文帝说:“祝贺的人应该三五十人,随意各自去,为什么由有关部门召集,一时间百官都集中起来同去?太子身穿礼服奏乐来接待百官,能这样吗?”于是文帝下诏说:“礼法有等级差别,君臣之间不能混杂。
皇太子虽然是皇帝的继承人,但从礼义上讲也是臣子,各地方长官在冬至节来朝贺,进献自己辖地的特产,但另外给皇太子上贡,这就不符合典章制度了,应该全部停止。”从此,文帝对杨勇的恩宠开始衰落,渐渐有了猜疑和戒心。
勇多内宠,昭训云氏尤幸。
其妃元氏无宠,遇心疾,二日而薨,独孤后意有他故,甚责望勇。
自是云昭训专内政,生长宁王俨,平原王裕,安成王筠;高良娣生安平王嶷,襄城王恪;王良媛生高阳王该,建安王韶;成姬生颍川王;后宫生孝实,孝范。
后弥不平,颇遣人伺察,求勇过恶。
杨勇有很多姬妾,他对昭训云氏尤其宠爱。
杨勇的妃子元氏不得宠,突然崐得了心疾,两天就死了。
独孤皇后认为这里还有别的缘故,对杨勇很是责备。
此后,云昭训总揽东宫内的事务,她生了长宁王杨俨、平原王杨裕、安成王杨筠;高良娣生了安平王杨嶷、襄城王杨恪;王良媛生了高阳王杨该、建安王杨韶;成姬生了颍川王杨;其他的宫人生了杨孝实、杨孝范。
独孤皇后更加不高兴,经常派人来窥伺探查,找杨勇的过失和罪过。
晋王广弥自矫饰,唯与萧妃居处,后庭有子皆不育,后由是数称广贤。
大臣用事者,广皆倾心与交。
上及后每遣左右至广所,无贵贱,广必与萧妃迎门接引,为设美馔,申以厚礼;婢仆往来者,无不称其仁孝。
上与后尝幸其第,广悉屏匿美姬于别室,唯留老丑者,衣以缦彩,给事左右;屏帐改用缣素;故绝乐器之弦,不令拂去尘埃。
上见之,以为不好声色,还宫,以语侍臣,意甚喜,侍臣皆称庆,由是爱之特异诸子。
晋王杨广了解这件事后就更加伪装自己,他只和萧妃住在一起,对后宫所生子女都不去抚育,独孤皇后因此多次称赞杨广有德行。
朝廷中执掌朝政的重臣,杨广都尽心竭力地与他们结交。
文帝和独孤皇后每次派身边的人到杨广的住处,无论来人的地位高低,杨广必定和萧妃一起在门口迎接,为来人摆设盛宴,并厚赠礼品。
于是来往的奴婢仆人没有不称颂杨广为人仁爱贤孝的。
文帝与独孤皇后曾经驾临杨广的府第,杨广将他的美姬都藏到别的房间里,只留下年老貌丑之人身着没有文饰的衣服来服侍伺侯。
房间里的屏帐都改用朴素的幔帐,断绝琴瑟丝弦,不让拂去上面的灰尘。
文帝看到这种情况,以为杨广不爱好声色,返回皇宫后,告诉侍臣这一情况。
他感到非常高兴,侍臣们也都向文帝祝贺。
从此,文帝喜爱杨广超出别的儿子。
上密令善相者来和遍视诸子,对曰:“晋王眉上双骨隆起,贵不可言。”上又问上仪同三司韦鼎:“我诸儿谁得嗣位?”对曰:“至尊、皇后所最爱者当与之,非臣敢预知也。”上笑曰:“卿不肯显言邪!”
文帝命令善于看相的来和暗中把他的儿子们都看了一遍,来和回答:“晋王杨广眉上有双骨隆起,贵不可言。”文帝又问上仪同三司韦鼎:“我这些儿子,哪个可以继承皇位?”韦鼎回答:“陛下和皇后最喜爱的儿子应当继承皇位,这不是我敢预知的。”文帝笑道:“你不肯明说呀!”
晋王广美姿仪,性敏慧,沈深严重;好学,善属文;敬接朝士,礼极卑屈;由是声名籍甚,冠于诸王。
晋王杨广容貌俊美,举止优雅,性情聪颖机敏,性格深沉持重,喜好学习,擅长作文章,对朝中之士恭敬结交,待人非常礼貌谦卑,因此他的声誉很盛,高于文帝其他的儿子。
广为扬州总管,入朝,将还镇,入宫辞后,伏地流涕,后亦泫然泣下。
广曰:“臣性识愚下,常守平生昆弟之意,不知何罪失爱东宫,恒蓄盛怒,欲加屠陷。
每恐谗谮生于投杼,鸩毒遇于杯勺,是以勤忧积念,惧履危亡。”后忿然曰:“地伐渐不可耐,我为之娶元氏女,竟不以夫妇礼待之,专宠阿云,使有如许豚犬。
前新妇遇毒而夭,我亦不能穷治,何故复于汝发如此意!我在尚尔,我死后,当鱼肉汝乎!每思东宫竟无正嫡,至尊千秋万岁之后,遣汝等兄弟向阿云儿前再拜问讯,此是几许苦痛邪!”广又拜,呜咽不能止,后亦悲不自胜。
自是后决意欲废勇立广矣。
杨广被任命为扬州总管,去朝见文帝,将要返回扬州,他进皇宫向独孤皇后辞行,跪在地上流泪,独孤皇后也潸然泪下。
杨广说:“我性情见识愚笨低下,常常顾念平时兄弟之间的感情,不知什么地方得罪了皇太子,他常常满怀怒气,想对我诬陷杀害。
我常常恐惧谗言出于亲人之口、酒具食器中被投入毒药的事情发生,因此我非常忧虑,念念在心,忧惧遭到危亡的命运。”独孤皇后气忿地说:“地伐越发让人无法忍受了。
我给他娶了元氏的女儿,他竟然不以夫妇之礼对待元氏,却特别宠爱阿云,使元氏生下了这么多猪狗一般的儿子。
先前,儿媳妇元氏被毒害而死,我也不能特别地追究此事。
为什么他对你又生出如此念头!我还活着,他就如此!我死后,他就该残害你们了!我每每想到东宫皇太子竟然没有正室,在你们皇父百年之后,让你们兄弟几个跪拜问候阿云儿,这是多么痛苦的事啊!”杨广又跪在地上,呜咽不止,独孤皇后也悲伤得不能自抑。
从此独孤皇后下决心要废掉杨勇而立杨广为太子。
广与安州总管宇文述素善,欲述近已,奏为寿州刺史。
广尤亲任总管司马张衡,衡为广画夺宗之策。
广问计于述,述曰:“皇太子失爱已久,令德不闻崐于天下。
大王仁孝著称,才能盖世,数经将领,频有大功;主上之与内宫,咸所钟爱,四海之望,实归大王。
然废立者国家大事,处人父子骨肉之间,诚未易谋也。
然能移主上意者,唯杨素耳,素所与谋者唯其弟约。
述雅知约,请朝京师,与约相见,共图之。”广大悦,多赍金宝,资述入关。
杨广与安州总管宇文述素来要好,他想拉拢宇文述,于是奏请任命宇文述为寿州刺史。
杨广尤其亲近信任总管司马张衡,张衡为杨广筹划谋取皇太子地位。
杨广向宇文述请教计策,宇文述说:“皇太子失去皇帝的喜爱已经很久了,杨勇的德行不为天下人所了解。
大王以仁孝著称,才能盖世,您几次被任命为统帅军队的将领,屡建大功;皇帝与皇后都对您非常钟爱,四海之内的声望,实际上已为大王所有。
但是太子的废立是国家大事,而我处在你们父子骨肉之间,实在不好谋划。
然而能使皇帝改变主意的人只有杨素,能与杨素商量筹划的人只有他弟弟杨约。
我很了解杨约,请您派我去京师,与杨约相见,一起筹划这件事。”杨广非常高兴,送给宇文述许多金宝,资助他入关进京。
约时为大理少卿,素凡有所为,皆先筹于约而后行之。
述请约,盛陈器玩,与之酣畅,因而共博,每阳不胜,所赍金宝尽输之约。
约所得既多,稍以谢述,述因曰:“此晋王之赐,令述与公为欢乐耳。”约大惊曰:“何为尔?”述因通广意,说之曰:“夫守正履道,固人臣之常致;反经合义,亦达者之令图。
自古贤人君子,莫不与时消息以避祸患。
公之兄弟,功名盖世,当途用事有年矣,朝臣为足下家所屈辱者,可胜数哉!又,储后以所欲不行,每切齿于执政;公虽自结于人主,而欲危公者固亦多矣!主上一旦弃群臣,公亦何以取庇!今皇太子失爱于皇后,主上素有废黜之心,此公所知也。
今若请立晋王,在贤兄之口耳。
诚能因此时建大功,王必永铭骨髓,斯则去累卵之危,成太山之安也。”约然之,因以白素。
素闻之,大喜,抚掌曰:“吾之智思殊不及此,赖汝启予。”约知其计行,复谓素曰:“今皇后之言,上无不用,宜因机会早自结托,则长保荣禄,传祚子孙。
兄若迟疑,一旦有变,令太子用事,恐祸至无日矣!”素从之。
杨约当时是大理少卿,杨素凡是要做什么事,都先和杨约商量后再做。
宇文述邀请杨约,陈设了许多玩物器皿,和他一起畅饮,一起赌博。
每次宇文述都装作下输了,把杨广所送的金宝都输给了杨约。
杨约得到很多金宝,就向宇文述略表谢意。
宇文述就说:“这些金宝是晋王杨广的赏赐,让我与你一起玩乐的。”杨约大吃一惊,说:“为什么?”宇文述就转达了杨广的意思,劝说杨约:“恪守常规固然是人臣的本份,但是违反常规以符合道义,也是明智之人的期望。
自古的贤人君子,没有不关注世情以避免祸患的。
你们兄弟功名盖世,执掌大权有多年了,朝臣中被您家侮辱的人数得清吗?还有,皇太子往往想做的事而不能做到,常常切齿痛恨当政的大臣;您虽然主动地结好于皇上,但是要危害您的人本来就很多啊!皇上一旦弃群臣而去,您又靠谁来庇护呢?现在皇太子不为皇后所喜爱,皇上平素就有废黜皇太子的意思,这您是知道的。
现在要是请皇上立晋王杨广为太子,那就全凭您哥哥的嘴了。
要是真能在这时建立大功,晋王必定永远将这事铭记心中,这样您就可以去掉累卵之危,而地位象泰山一样的安全稳固了。”杨约深以为然,就将此话告诉了杨素。
杨素听了,非常高兴,拍着手说:“我的智慧思虑远远达不到这儿,全仗你启发了我。”杨约知道他的计策成功了,又对杨素说:“现在皇后的建议,皇帝无不采纳。
应当趁机会早早自动结交依靠皇后,就会长久地保住荣华富贵,并传给子孙后代。
兄长若是迟疑,一旦情况发生变化,太子执掌朝政,恐怕灾祸很快就要临头了!”杨素听从了杨约的话。
后数日,素入侍宴,微称“晋王孝悌恭俭,有类至尊。”用此揣后意。
后泣曰:“公言是也!吾儿大孝爱,每闻至尊及我遣内使到,必迎于境首;言及违离,未尝不泣。
又其新妇亦大可怜,我使婢去,常与之同寝共食。
岂若地伐与阿云对坐,终日酣宴,昵近小人,疑阻骨肉!我所以益怜阿者,常恐其潜杀之。”素既知后意,因盛言太子不才。
后遂遗素金,使赞上废立。
过了几天,杨素进入皇宫侍奉宴会,他婉转地说:“晋王杨广孝悌恭俭,象他父亲一样。”用此话来揣摩独孤皇后的意思。
独孤皇后流着泪说:“您的话说得对!我儿子阿非常孝敬友爱,每次听到皇上和我派宫内的使者去,必定亲自远迎;说到远离双亲,没有一次不落泪的。
还有他的妻子也很令人怜爱,我派婢女去她那里,她常与婢女同寝共食,哪象地伐和阿云面对面地对坐崐,整天沉溺于酒宴,亲近小人,猜疑防备骨肉至亲!所以我愈加爱怜阿,常常怕地伐将他暗害。”杨素已经了解了皇后的意思,因此就竭力地说太子杨勇不成器,于是皇后就给杨素财物,让他辅佐文帝进行废立太子之事。
勇颇知其谋,忧惧,计无所出,使新丰人王辅贤造诸厌胜;又于后园作庶人村,室屋卑陋,勇时于中寝息,布衣草褥,冀以当之。
上知勇不自安,在仁寿宫,使杨素观勇所为。
素至东宫,偃息未入,勇束带待之,素故久不进以激怒勇;勇街之,形于言色。
素还言:“勇怨望,恐有他变,愿深防察!”上闻素谮毁,甚疑之。
后又遣人伺觇东宫,纤介事皆闻奏,因加诬饰以成其罪。
杨勇非常清楚这个阴谋,感到忧虑恐惧,但是想不出办法来。
他让新丰人王辅贤制做了巫术诅咒之物,又在其府邸后园建造了一个平民村,村里的房屋低矮简陋,杨勇时常在其中睡觉休息,他身穿布衣,铺着草褥子,希望以此来避灾。
文帝知道杨勇为此不安,在仁寿宫派杨素去观察杨勇的行为。
杨素到了东宫,停住不进,杨勇换好衣服等待杨素进来,杨素故意很久不进门,以此激怒杨勇;杨勇怀恨杨素,并在言行上表现出来。
杨素回去报告:“杨勇怨恨,恐怕会发生变故。
希望陛下多多防备观察。”文帝听了杨素的谗言和诋毁之词,对杨勇更加猜疑了。
独孤皇后又派人暗中探察东宫,细碎琐事都上报给文帝,依据诬陷之词而构成杨勇的罪状。
上遂疏忌勇,乃于玄武门达至德门量置候人,以伺动静,皆随事奏闻。
又,东宫宿卫之人,侍官以上,名籍悉令属诸卫府,有勇健者咸屏去之。
出左卫率苏孝慈为淅州刺史,勇愈不悦。
太史令袁充言于上曰:“臣观天文,皇太子当废。”上曰:“玄象久见,群臣不敢言耳。”充,君正之子也。
于是文帝就对杨勇疏远、猜忌,竟然在玄武门到至德门之间的路上,派人观察杨勇的动静,事无巨细都要随时上报。
另外,东宫值宿警卫侍官以上的,名册都令归属各个卫府管辖,勇猛矫健的人都要调走。
左卫率苏孝慈被调出任命为淅州刺史,杨勇愈加不高兴。
太史令袁充对文帝说:“我观察天象,皇太子应当废黜。”文帝说:“玄象出现很久了,群臣不敢说啊。”袁充是袁君正的儿子。
晋王广又令督王府军事姑臧段达私赂东宫幸臣姬威,令伺太子动静,密告杨素;于是内外喧谤,过失日闻。
段达因胁姬威曰:“东宫过失,主上皆知之矣。
已奉密诏,定当废立;君能告之,则大富贵!”威许诺,即上书告之。
晋王杨广又命令姑臧人督王府军事段达私下贿赂东宫受宠信的官吏姬威,让他暗中观察太子的动静,密报给杨素。
于是朝廷内外到处是对杨勇的议论诽谤,天天可以听到杨勇的罪过。
段达趁机威胁姬威说:“东宫的过失,皇上都知道了。
我已得到密诏,一定要废黜太子。
你要是能告发杨勇的过失,就会大富大贵!”姬威答应了,随即就上书告发杨勇。
秋,九月,壬子,上至自仁寿官。
翌日,御大兴殿,谓侍臣曰:“我新还京师,应开怀欢乐;不知何意翻邑然愁苦!”吏部尚书牛弘对曰:“臣等不称职,故至尊忧劳。”上既数闻谮毁,疑朝臣悉知之,故于众中发问,冀闻太子之过。
弘对既失旨,上因作色,谓东宫官属曰:“仁寿宫此去不远,而令我每还京师,严备仗卫,如入敌国。
我为下利,不解衣卧。
昨夜欲近厕,故在后房恐有警急,还移就前殿,岂非尔辈欲坏我家国邪!”于是执太子左庶子唐令则等数人付所司讯鞠;命杨素陈东宫事状以告近臣。
秋季,九月,壬子(二十六日),文帝从仁寿宫归来,第二天到大兴殿,他对侍臣说:“我刚返回京师,应该是开怀畅饮寻求欢乐,不知为什么变得抑郁愁闷?”吏部尚书牛弘回答:“是臣等不称职,使陛下忧愁劳累。”文帝已经多次听到对杨勇的诬陷诋毁,怀疑朝臣们都知道了,因此向朝臣们发问,希望听到太子的过失。
牛弘的回答不合文帝的意思,于是文帝脸色一变,对东宫的官吏僚属说:“仁寿宫离这里不远,但是我每次返回京师都得严格准备仪仗保卫,就象进入敌国一样。
我因为拉肚子,不敢脱衣服睡觉,昨天夜里要上厕所,因为在后边的房间恐怕有紧急之事,就返回前殿居住。
难道不是你们这些人要危害我的家国吗!”于是把太子左庶子唐令则等几个人抓起来交付有关部门进行审讯,命令杨素把东宫的情况告诉近臣。
素乃显言之曰:“臣奉敕向京,令皇太子检校刘居士余党尽。
太子奉诏,作色奋厉,骨肉飞腾,语臣云:‘居士党尽伏法,遣我何处穷讨!尔作右仆射,委寄不轻,自检校之,何关我事!’又云:‘昔大事不遂,我先被诛,今崐作天子,竟乃令我不如诸弟,一事以上,不得自遂!’因长叹回视云:‘我大觉身妨。
’”上曰:“此儿不堪承嗣久矣,皇后恒劝我废之。
我以布衣时所生,地复居长,望其渐改,隐忍至今。
勇尝指皇后侍儿谓人曰:‘是皆我物。
’此言几许异事!其妇初亡,我深疑其遇毒,尝责之,勇即怼曰:‘会杀元孝矩。
’此欲害我而迁怒耳。
长宁初生,朕与皇后共抱养之,自怀彼此,连遣来索。
且云定兴女,在外私合而生,想此由来,何必是其体胤!昔晋太子取屠家女,其儿即好屠割。
今傥非类,便乱宗。
我虽德惭尧、舜,终不以万姓付不肖子!我恒畏其加害,如防大敌;今欲废之以安天下!”
于是杨素就公开地说:“我奉旨到京师,命令皇太子查核刘居士的余党。
太子接到诏书,脸色大变,表情非常愤怒,他对我说:‘刘居士的余党都已伏法,让我到哪里去追究呢?你作为右仆射,责任不轻,你自己去查核此事吧,关我什么事!’又说:‘过去的禅让大事要是不顺利,我先得被杀,如今父亲作了天子,居然让我还不如几个弟弟,凡事都不能自作主张!’他就长叹说:`我觉得太不自由了。
’”文帝说:“这个儿子我很早就觉得不能够继承皇位了,皇后老劝我废黜他,我认为他是我作平民时生的,又是长子,希望他能够逐渐改正错误,我已克制忍耐到现在了。
杨勇曾经指着皇后的侍女对人说:‘都是我的’。
这话说的是多么地奇怪。
他的妻子元妃刚死时,我很怀疑她是被毒死的,曾经责问过杨勇,他就怨恨地说:‘应当杀掉元孝矩。
’这是想要害我而迁怒他人。
长宁王刚出生时,我和皇后一起抱来抚养他,杨勇却心中另有想法,连连派人索要。
况且云定兴的女儿,是云定兴在外面私合而生,想到她的出身来历,由何能说必定是他的子女呢?以前晋太子娶了屠户的女儿,他的儿子就喜欢屠宰之事。
如今他们不是咱们这一类人,会乱了宗祠。
我虽然德行不及尧舜,但终归不能把天下百姓交付给品行不端的儿子!我总担忧他会谋害我,对他就象防备大敌一样,现在我打算废掉他以安定天下。”
左卫大将军五原公元谏曰:“废立大事,诏旨若行,后悔无及。
谗言罔极,惟陛下察之。”
左卫大将军五原公元劝说文帝:“废立太子是大事,诏书若颁布实行了,后悔就来不及了。
谗言说起来是无定准的,希望陛下再仔细调查这些事。”
上不应,命姬威悉陈太子罪恶。
威对曰:“太子由来与臣语,唯意在骄奢,且云:‘若有谏者,正当斩之,不杀百许人,自然永息。
’营起台殿,四时不辍。
前苏孝慈解左卫率,太子奋髯扬肘曰:‘大太夫会当有一日,终不忘之,决当快意。
’又宫内所须,尚书多执法不与,辄怒曰:‘仆射以下,吾会戮一二人,使知慢我之祸。
’每云:‘至尊恶我多侧庶,高纬、陈叔宝岂孽子乎!’尝令师姥卜吉凶,语臣云:‘至尊忌在十八年,此期促矣。
’”上泫然曰:“谁非父母生,乃至于此!朕近览《齐书》,见高欢纵其儿子,不胜忿愤,安可效尤邪!”于是禁勇及诸子,部分收其党与。
杨素舞文巧诋,锻炼以成其狱。
文帝不听元的话,他命令姬威把太子的罪恶都讲出来。
姬威回答:“太子向来对我讲话,意气极为骄横,还说:‘要是有劝我的人,就该杀掉他。
杀百把人,自然就永远清静了。
’太子又营建楼台宫殿,一年四季都不停止。
先前苏孝慈被解除左卫率官职的时候,太子愤怒得胡子都翘起来了,他挥着胳膊说:‘大丈夫终会有一天,不会忘记此事,一定要杀伐决断以求痛快!’另外,东宫内所索取的东西,尚书经常恪守制度不给,太子往往立即发怒,说:‘仆射以下的人,我可以杀一、两个,让你们知道怠慢我的灾祸。
’太子常说:‘皇父厌恶我有许多姬妾,北齐后主高纬、陈后主陈叔宝是庶子吗?’太子曾令女巫占卜吉凶,他对我说:‘皇帝的忌期在开皇十八年,这个期限快到了。
’”文帝流着泪说:“谁不是父母所生,他竟然这样!我近来翻阅《齐书》,看到高欢纵容他的儿子,就非常气忿。
怎么能仿效这种人呢?”于是把杨勇和他的几个儿子都拘禁起来,并逮捕了他的部分党羽。
杨素舞文弄墨,巧言诋毁,罗织罪名以构成下狱之罪。
居数日,有司承素意,奏元常曲事于勇,情存附托,在仁寿宫,勇使所亲裴弘以书与,题云“勿令人见”。
上曰:“朕在仁寿宫,有纤介事,东宫必知,疾于驿马,怪之甚久,岂非此徒邪!”遣武士执于仗。
右卫大将军元胃时当下直,不去,因奏曰:“臣向不下直者,为防元耳。”上以及裴弘付狱。
过了几天,有关部门的官员秉承杨素的意思,奏报文帝说元常常曲意迎逢杨勇,有阿谀结交之事。
在仁寿宫,杨勇派他的亲信裴弘给元送信,信上写着“勿令人见”。
文帝说:“朕在仁寿宫,无论什么细微之事东宫必定知道,比驿马传信还快,我对此事感到奇怪已经很久了,难道不是这恶徒的缘故吗!”于是派武士从左卫仗将元抓了起来。
右卫大将军元胃当时不应该值班了,但他没有离开,对文帝说:“我先前不下班的原因是为了防备元。”文帝把元和裴弘都投入监狱。
先是,勇见老枯槐,问:“此堪何用?”或对曰:“古槐尤宜取火。”时卫士皆佩火燧,勇命工造数千枚,欲以分赐左右;至是,获于库。
又药藏局贮艾数斛,索得之,大以为怪,以问姬威,威曰:“太子此意别有所在,至尊在仁寿宫,太子常饲马千匹,云:‘径往守城门,自然饿死。
’”素以威言诘勇,勇不服,曰:“窃闻公家马数万匹,勇忝备太子,马千匹,乃是反乎!”素又发东宫服玩,似加饰者,悉陈之于庭,以示文武群臣,为太子之罪。
上及皇后迭遣使责问勇,勇不服。
当初,杨勇看见枯老的槐树,问道:“这树能做什么用?”有人回答:“古槐尤其适于作柴来取火。”当时杨勇的卫士都带着火燧,杨勇命令工匠制做了几千枚火燧,打算分赐给身边的人;现在,库中的火燧都被收缴。
另外,药藏局贮存着好几斛的艾绒,杨素收缴上来,感到很奇怪,就问姬威,姬威说:“太子此意另有用处。
皇帝在仁寿宫,太子经常饲养着一千匹马,说:‘要是直接守住城门,自然就会饿死。
’”杨素以姬威的话来盘问杨勇,杨勇不服气,说:“我听说公家饲养的马有好几万匹,我作为太子,养一千匹马就是造反吗?”杨素又找出东宫的服饰玩器,凡是有雕刻缕画装饰的器物都陈列在宫庭里,展示给文武群臣,作为太子的罪证。
文帝和独孤皇后屡次派人去责问杨勇,杨勇都不服气。
冬,十月,乙丑,上使人召勇,勇见使者惊曰:“得无杀我邪?”上戎服陈兵,御武德殿,集百官立于东面,诸亲立于西面,引勇及诸子列于殿庭,命内史侍郎薛道衡宣诏,废勇及其男、女为王、公主者。
勇再拜言曰:“臣当伏尸都市,为将来鉴戒;幸蒙哀怜,得全性命!”言毕,泣下流襟,既而舞蹈而去,左右莫文闵默。
长宁王俨上表乞宿卫,辞情哀切;上览之闵然。
杨素进曰:“伏望圣心同于螫手,不宜复留意。”
冬季,十月,乙丑(初九),文帝派人召来杨勇。
杨勇见到使者,吃惊地说:“不是要杀我吧?”文帝身着戎装,陈列军队,来到武德殿。
召集来的百官立在殿东面,皇室宗亲立在殿西面,引着杨勇和他的几个儿子排列在武德殿的庭院里,文帝命令内史侍郎薛道衡宣读诏书,将杨勇和他封王封公主的子女都废为庶人。
杨勇再三跪伏在地,说:“我应该被斩首于闹市以为后人的借鉴,幸而得到陛下的哀怜,我才得以保全性命!”说完,眼泪流满了衣襟,随即跪拜行礼后离去。
文帝身边的人没有不怜悯沉默的。
长宁王杨俨给文帝上表乞求允许他担当文帝的宿卫。
奏表中的文辞非常哀婉凄切,文帝看后感到很难过。
杨素向文帝进言:“希望圣上对这件事应象蝮蛇螫手一样,不应再留此意。”
己巳,诏:“元、唐令则及太子家令邹文腾、左卫率司马夏侯福、典膳监元淹、前吏部侍郎萧子宝、前主玺下士何竦并处斩,妻妾子孙皆没官。
车骑将军榆林阎毗、东郡公崔君绰、游骑尉沈福宝、瀛州术士章仇太翼,特免死,各杖一百,身及妻子、资财、田宅皆没官。
副将作大匠高龙叉、率更令晋文建、通直散骑侍郎元衡皆处尽。”于是集群官于广阳门外,宣诏戮之。
乃移勇于内史省,给五品料食。
赐杨素物三千段,元胃、杨约并千段,上赏鞫勇之功也。
己巳(十三日),文帝下诏书说:“元、唐令则和太子家令邹文腾、左卫率司马夏侯福、典膳监元淹、前吏部侍郎萧子宝、前主玺下士何竦一并斩首处死,他们的妻妾子孙都没入官府。
车骑将军榆林人阎毗、东郡公崔君绰、游骑尉沈福宝、瀛州术士章仇太翼,特赦免死,各受杖刑一百,本人及其妻子儿女,家产田宅都没入官府。
副将作大匠高龙叉、率更令晋文建、通直散骑侍郎元衡都被判罪令其自尽。”于是在广阳门外召集百官宣读诏书,将上述判死刑的人处死。
把杨勇迁到内史省,给他五品官员的俸禄。
赐给杨素财物三千段,赐给元胃、杨约财物共一千段,作为审讯杨勇的功劳的奖赏。
文林郎杨孝政上书谏曰:“皇太子为小人所误,宜加训诲,不宜废黜。”崐上怒,挞其胸。
文林郎杨孝政上书给文帝进谏:“皇太子是被小人教坏了,应该加强训诫教诲,不宜废黜。”文帝发怒,用鞭子抽打杨孝政的胸部。
初,云昭训父定兴,出入东宫无节,数进奇服异器以求悦媚;左庶子裴政屡谏,勇不听。
政谓定兴曰:“公所为不合法度。
又,元妃暴薨,道路籍籍,此于太子,非令名也。
公宜自引退,不然,将及祸。”定兴以告勇,勇益疏政,由是出为襄州总管。
唐令则为勇所昵狎,每令以弦歌教内人,右庶子刘行本责之曰:“庶子当辅太子以正道,何有取媚于房帷之间哉!”令则甚惭而不能改。
时沛国刘臻、平原明克让、魏郡陆爽,并以文学为勇所亲;行本怒其不能调护,每谓三人曰:“卿等正解读书耳!”夏侯福尝于内与勇戏,福大笑,声闻于外。
行本闻之,待其出,数之曰:“殿下宽容,赐汝颜色。
汝何物小人,敢为亵慢!”因付执法者治之。
数日,勇为福致请,乃释之。
勇尝得良马,欲令行本乘而观之,行本正色曰:“至尊置臣于庶子,欲令辅导殿下,非为殿下作弄臣也。”勇惭而止。
及勇败,二人已卒,上叹曰:“向使裴政、刘行本在,勇不至此。”当初云昭训的父亲云定兴出入东宫没有节制,他多次给杨勇进献奇异的服饰器物以求得杨勇的高兴和青眯;左庶子裴政屡次劝说,杨勇不听。
裴政对云定兴说:“您的行为不符合法度。
还有,元妃突然暴死,外面议论纷纷,这对于太子,不是好名声。
您最好自行引退,否则将会遭到灾祸。”云定兴将此话告诉了杨勇,杨勇越发疏远裴政,并因此把裴政调任为襄州总管。
唐令则被杨勇所亲近,杨勇常常命令唐令则教东宫的宫人丝弦歌舞,右庶子刘行本责备唐令则说:“庶子应当辅佐太子走正路。
为什么要用声色歌舞来取媚于太子呢?”唐令则感到很惭愧却改不了。
当时沛国人刘臻、平原人明克让、魏郡人陆爽都因为辞章修养而被杨勇所亲近。
刘行本对这三个人对太子不能加以调教保护非常愤怒,他常对这三人讲:“你们只会读书!”夏侯福曾在房间里与杨勇开玩笑,夏侯福哈哈大笑,声音传到门外。
刘行本听见,等夏侯福出来,责备他说:“太子殿下性情宽容,给你面子。
你是什么小人物,敢做这样轻慢之事!”于是把夏侯福交执法人员治罪。
过了几天,杨勇替夏侯福讲情,才将他释放。
杨勇曾得到良马,他想命令刘行本骑上马让他观看,刘行本正色道:“皇上任命我为右庶子,是要我辅佐教导殿下,而不是作殿下的戏弄之臣。”杨勇听后感到惭愧,才作罢。
到杨勇被废黜时,裴政、刘行本二人均已去世。
文帝叹息道:“要是裴政、刘行本二人还在,杨勇不至于到这个地步。”
勇尝宴宫臣,唐令则自弹琵琶,歌《媚娘》。
洗马李纲起白勇曰:“令则身为宫卿,职当调护;乃于广坐自比倡优,进淫声,秽视听。
事若上闻,令则罪在不测,岂不为殿下之累邪!臣请速治其罪!”勇曰:“我欲为乐耳,君勿多事。”纲遂趋出。
及勇废,上召东宫官属切责之,皆惶惧无敢对者。
纲独曰:“废立大事,今文武大臣皆知其不可而莫肯发言,臣何敢畏死,不一为陛下别白言之乎!太子性本中人,可与为善,可与为恶。
向使陛下择正人辅之,足以嗣守鸿基。
今乃以唐令则为左庶子,邹文腾为家令,二人唯知以弦歌鹰犬娱悦太子,安得不至于是邪!此乃陛下之过,非太子之罪也。”因伏地流涕呜咽。
上惨然良久曰:“李纲责我,非为无理,然徒知其一,未知其二;我择汝为宫臣,而勇不亲任,虽更得正人,何益哉!”对曰:“臣所以不被亲任者,良由奸人在侧故也。
陛下但斩令则、文腾,更选贤才以辅太子,安知臣之终见疏弃也。
自古废立冢嫡,鲜不倾危,愿陛下深留圣思,无贻后悔。”上不悦,罢朝,左右皆为之股栗。
会尚书右丞缺,有司请人,上指纲曰:“此佳右丞也!”即用之。
杨勇曾宴请东宫的臣僚,唐令则亲自弹奏琵琶,唱《媚娘》。
洗马李纲起身对杨勇说:“唐令则身为宫卿,职责应是调教保护太子,他却在大庭广众之下自比娼妓优伶,进献靡靡之音,污浊视听。
这种事要是皇上知道了,唐令则的罪责就大了。
这岂不是要连累殿下吗?我请您赶快将他治罪!”杨勇说:“我想要快乐快乐,你不要多管闲事。”于是李纲就赶快退出。
等到杨勇被废黜,文帝召集东宫的臣僚严厉责备他们,大家都惶恐而无人敢于答话,只有李纲说:“太子的废立大事,如今文武大臣都知道这事不可更改了而不肯说话。
我怎能因为怕死就不对陛下把对此事的不同看法讲清楚呢?太子的性格本来就是个常人的性格,可以使之变好,也可以使之变坏。
从前要是陛下挑选正直的人辅佐太子,他足以继承皇统鸿业。
如今却用唐令则为左庶子,邹文腾为家崐令,这两个人只知道用声色犬马娱悦太子,哪能不到这个地步啊!这是陛下的过失,并不是太子的罪过。”于是跪在地上呜咽流泪。
文帝神色惨然,过了半天才说:“李纲责备我,不是没有道理。
但是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我挑选你为东宫臣僚,但杨勇不亲近信任你,就是换上正直的人又有什么用处呢?”李纲回答:“我所以不为杨勇亲近信任,确实是有佞人在太子身边的缘故,陛下只要将唐令则、邹文腾斩首,更换贤能才学之士辅佐太子,怎么会知道我最后会被疏远抛弃呢?自古废立嫡长子,国家很少有不发生倾覆危险的。
希望陛下好好考虑,不要后悔啊。”文帝不高兴。
退朝后,文帝身边的人都替李纲心惊胆战。
正好尚书右丞空缺,有关部门请求派人,文帝指着李纲说:“此人是很好的尚书右丞。”李纲马上就被任命。
太平公史万岁还自大斤山,杨素害其功,言于上曰:“突厥本降,初不为寇,来塞上畜牧耳。”遂寝之。
万岁数抗表陈状,上未之悟。
上废太子,方穷东宫党与。
上问万岁所在,万岁实在朝堂,杨素曰:“万岁谒东宫矣!”以激怒上。
上谓为信然,令召万岁。
时所将将士在朝堂称冤者数百人,万岁谓之曰:“吾今日为汝极言于上,事当决矣。”既见上,言“将士有功,为朝廷所抑!”词气愤厉。
上大怒,令左右杀之。
既而追之,不及,因下诏陈其罪状,天下共冤惜之。
太平公史万岁从大斤山回来。
杨素嫉妒史万岁的功劳,对文帝说:“突厥人本来已经投降了,开始并不是来侵犯,只是来塞上放牧牲畜。”这件事就放下了。
史万岁几次上表陈述自己的功劳,文帝还是不醒悟。
文帝废黜太子杨勇,正追究太子的党羽。
文帝问史万岁在哪里,当时史万岁实际就在朝堂之上,杨素却说:“史万岁拜谒东宫去了!”以此来激怒文帝。
文帝听信了这话,命令将史万岁召来,当时史万岁部下的将士在朝堂声称冤屈的有好几百人,史万岁对他们说:“我今天为你们对皇帝把事情完全讲清楚,问题就会解决的。”他见到文帝说:“将士有功却被朝廷压抑!”词措严厉,语气愤怒,文帝勃然大怒,命令身边的人把史万岁打死,随即就后悔了,但已经来不及了。
于是文帝颁诏陈述史万岁的罪状,天下的人都为史万岁感到冤枉可惜。
十一月,戊子,立晋王广为皇太子。
天下地震,太子请降章服,宫官不称臣。
十二月,戊午,诏从之。
以宇文述为左卫率。
始,太子之谋夺宗也,洪州总管郭衍预焉,由是征衍为左监门率。
十一月,戊子(初三),文帝立晋王杨广为皇太子。
国内地震,太子杨广请求免穿礼服,东宫的臣僚对太子不自称臣。
十二月,戊午(初三),文帝下诏采纳杨广的建议。
杨广任命宇文述为左卫率。
当初杨广策划夺取继承权时,洪州总管郭衍参与了这个阴谋,因此就把郭衍召来任命他为左监门率。
帝囚故太子勇于东宫,付太子广掌之。
勇自以废非其罪,频请见上申冤,而广遏之不得闻。
勇于是升树大叫,声闻帝所,冀得引见。
杨素因言勇情志昏乱,为癫鬼所著,不可复收。
帝以为然,卒不得见。
文帝把前太子杨勇囚禁在东宫,交给太子杨广管束。
杨勇认为自己没有犯下该被废黜的罪过,多次请求见文帝申明冤情,但杨广阻拦他,不让文帝知道。
于是杨勇就爬到树上大声喊叫,声音传到文帝的住所,他希望能得到文帝的接见。
杨素就说杨勇情志昏乱,有疯鬼附身,无法复原。
文帝听了很相信,杨勇最终还是没有见到文帝。
初,帝之克陈也,天下皆以为将太平,监察御史房彦谦私谓所亲曰:“主上忌刻而苛酷,太子卑弱,诸王擅权,天下虽按,方忧危乱。”其子玄龄亦密言于彦谦曰:“主上本无功德,以诈取天下,诸子皆骄奢不仁,必自相诛夷,今虽承平,其亡可翘足待。”彦谦,法寿之玄孙也。
当初文帝平灭陈国时,天下人都以为将要太平了。
监察御史房彦谦私下对他亲近的人说:“皇帝性情猜忌严厉而又苛刻残忍,太子性情谦恭软弱,几个王据有大权,天下虽然安定了,又要忧虑危亡动乱之事。”他的儿子房玄龄也暗地对房彦谦说:“皇帝本来没什么功劳德行,以奸诈计谋取得天下,他的几个儿子都骄横奢侈不行仁义,必定会自相残杀。
现在虽然太平了,但杨家天下的覆亡很快就会到来。”房彦谦是房法寿的玄孙。
玄龄与杜杲之兄孙如晦皆预选,吏部侍郎高孝基名知人,见玄龄,叹曰:“仆阅人多矣,未见如此郎者,异日必为伟器,恨不见其大成耳。”见如晦,谓曰:“君有应变之才,必任栋梁之重。”俱以子孙托之。
房玄龄和杜杲哥哥的孙子杜如晦都被吏部预选为候补官员。
吏部侍郎高孝基有知人的名声。
他见到房玄龄,叹息道:“我见的人也很多了,还没有见过这样的年轻人,以后必成大器,只可惜我不能见到他成大材了。”他见到杜如晦说:“您有随机应变的才能,一定会被委以栋梁重任的。”高孝基把子孙都托付给了他们。
帝晚年深信佛道鬼神,辛巳,始诏“有毁佛及天尊、岳、镇、海、渎神像者,以不道论;沙门毁佛像,道士毁天尊像者,以恶逆论。”
文帝晚年笃信佛、道、鬼神。
辛巳(二十六日),开始颁诏“有毁坏佛以及天尊、山岳、镇、海,渎神像的人,以不道罪惩处;僧尼毁坏佛像,道士毁坏天尊像的,以恶逆罪论处。”
是岁,征同州刺史蔡王智积入朝。
智积,帝之弟子也,性修谨,门无私 谒,自奉简素,帝甚怜之。
智积有五男,止教读《论语》,不令交通宾客。
或问其故,智积曰:“卿非知我者!”其意盖恐诸子有才能以致祸也。
这一年,文帝征召同州刺史蔡王杨智积入朝。
杨智积是文帝的侄子,他性情和善谨慎,门下没有私自进见的人;他自奉俭朴,文帝很怜爱他。
杨智积有五个儿子,只教他们读《论语》。
他不让儿子们与宾客结交往来。
有人问其原因,杨智积说:“你不理解我!”杨智积的用意是怕他的儿子有才能而招来灾祸。
齐州行参军章武王伽送流囚李参等七十余人诣京师,行至荥阳,哀其辛苦,悉呼谓曰:“卿辈自犯国刑,身婴缧绁,固其职也;重劳援卒,岂不愧心哉!”参等辞谢。
伽乃悉脱其枷锁,停援卒,与约曰:“某日当至京师,如致前却,吾当为汝受死。”遂舍之而去。
流人感悦,如期而至,一无离叛。
上闻而惊异,召见与语,称善久之。
于是悉召流人,令携负妻子俱入,赐宴于殿庭而赦之。
因下诏曰:“凡在有生,含灵禀性,咸知善恶,并识是非。
若临以至诚,明加劝导,则俗必从化,人皆迁善。
往以海内乱离,德教废绝,吏无慈爱之心,民怀奸诈之意。
朕思遵圣法,以德化民,而伽深识朕意,诚心宣导,参等感寤,自赴宪司:明是率土之人,非为难教。
若使官尽王伽之俦,民皆李参之辈,刑厝不用,其何远哉!”乃擢伽为雍令。
齐州行参军章武人王伽,押送判流刑的犯人李参等七十余人到京师,走到荥阳,王伽可怜犯人们辛苦,把他们都叫来说:“你们这些人犯了国法,身受枷锁之苦,固然是你们应得的惩处,但是使押送你们的人辛苦,你们心里不惭愧吗?”李参等人都谢罪。
于是王伽把他们身上的枷锁都解下,遣散押送犯人的兵卒,与李参等人约好:“某日应当到达京师,如果不能如期到达,我只好代你们受死。”说完就离开犯人们走了。
犯人们感动欣悦,如期到达京师,没有一个人背约逃走。
文帝听到此事感到惊奇,就召见王伽谈话,不断地称赞他。
于是犯人们都被召见,并命令他们带着妻子儿女一起进宫,在殿堂赐宴并赦免了他们。
文帝因此下诏说:“凡世上之人,都有灵悟 的禀性,都懂得善恶,明晓是非。
如果以至诚之心关怀他们,明加劝导,那么恶俗必定改变,人都会变得善良。
以前因为海内动乱流离,德教废驰湮没,官吏没有慈爱之心,百姓存有奸诈之意。
朕想遵循先圣的办法,用德来感化子民。
王伽非常理解朕的用意,诚心诚意地加以宣传教化;李参等人感化醒悟,自己赴往司法机关。
这说明四海之内的百姓并不难以教化。
要是让官吏都成为王伽一类的人物。
庶民都向李参等人学习,不用刑律的日子就不会远了!”于是提拔王伽为雍县令。
太史令袁充表称:“隋兴已后,昼日渐长,开皇元年,冬至之景长一丈二尺七寸二分;自尔渐短,至十七年,短于旧三寸七分。
日去极近则景短而日长,去极远则景长而日短;行内道则去极近,行外道则去极远。
谨按《元命包》曰:‘日月出内道,璇玑得其常。
’《京房别》对曰:‘太平,日行上道;升平,行次道;霸代,行下道。
’伏惟大隋启运,上感乾元,景短日长,振古希有。”上临朝,谓百官曰:“景长之庆,天之也。
今太子新立,当须改元,宜取日长之意以为年号。”是后百工作役,并加程课,以日长故也。
丁匠苦之。
太史令袁充上表称:“隋朝兴起之后,白昼渐渐变长,开皇元年冬至那天的影长是一丈二尺七寸二分。
从那以后渐渐缩短。
到开皇十七年,比过去短了三寸七分。
太阳离北极近则日影就短,白昼就长;离北极远则日影就长,白昼就短。
太阳在黄道之北运行时就离北极星近,在黄道之南运行时就离北极崐星远。
据纬书《春秋元命包》记载:‘明在黄道之北运行,季节则正常。
’《京房别对》记载:‘太平之时,太阳在黄道之北运行;盛世之时,在黄道运行;乱世之时,在黄道之南运行。
’因为大隋启动了天运,感应了上天,所以日影缩短,白昼变长,这是自古少有的。”文帝上朝对百官说:“影短日长的福庆是上天的护。
现在刚立太子,应当改年号,最好取日长之意作为年号。”此后工匠们服役,都增加了工作量,是因为白昼延长的缘故。
壮丁工匠们都苦于白昼延长。
仁寿元年(辛酉、601)
仁寿元年(辛酉,公元601年)
春,正月,乙酉朔,赦天下,改元。
春季,正月,乙酉朔(初一),大赦天下,改年号。
以尚书右仆射杨素为左仆射,纳言苏威为右仆射。
任命尚书右仆射杨素为左仆射,纳言苏威为右仆射。
丁酉,徙河南王昭为晋王。
丁酉(十三日),改封河南王杨昭为晋王。
突厥步迦可汗犯塞,败代州总管韩弘于恒安。
突厥的步迦可汗率兵侵犯边塞,在恒安击败代州总管韩弘。
以晋王昭为内史令。
任命晋王杨昭为内史令。
二月,乙卯朔,日有食之。
二月,乙卯朔(初一),出现日食。
夏,五月,己丑,突厥男女九万口来降。
夏季,五月,己丑(初七),有突厥男女九万人来归附。
六月,乙卯,遣十六使巡省风俗。
六月,乙卯(初三),文帝派遣十六名使者到各地巡视风俗。
乙丑,诏以天下学校生徒多而不精,唯简留国子学生七十人,太学、四门及州县学并废。
殿内将军河间刘炫上表切谏;不听。
秋,七月,改国子学为太学。
乙丑(十三日),文帝颁诏,认为天下学校的学生多而不精,经过选拔,只留国子监的学生七十人,太学、四门及各州、县的学校一并停办。
殿内将军河间人刘炫呈上奏表恳切劝说,文帝不听。
秋季,七月,改国子学为太学。
初,帝受周禅,恐民心未服,故多称符瑞以耀之,其伪造而献者,不可胜计。
冬,十一月,己丑,有事于南郊。
如封禅礼,版文备述前后符瑞以报谢云。
当初,文帝受北周的禅让,他怕民心不服,因此就用很多符瑞现象来表明自己受禅是符合天意的。
伪造符瑞进献的人多得数不过来。
冬季,十一月,己丑(初九),到京师南郊举行祭天典礼,所上版文详细叙述符瑞现象出现的前后情况以报谢上天。
山獠作乱,以卫尉少卿洛阳卫文为资州刺史镇抚之。
文名玄,以字行。
初到官,獠方攻大牢镇,文单骑造其营,谓曰:“我是刺史,衔天子诏,安养汝等,勿惊惧也!”群獠莫敢动。
于是说以利害,渠帅感悦,解兵而去,前后归附者十余万口。
帝大悦,赐缣二千匹。
壬辰,以文为遂州总管。
山中的獠人造反,任命卫尉少卿洛阳人卫文为资州刺史,去镇压剿抚獠人。
卫文名玄,通常以字来称呼他。
卫文刚到任,獠人正在进攻大牢镇,卫文一个人骑马来到獠人的营帐,说“我是刺史,奉天子诏命,安抚保护你们,不要惊慌恐惧。”獠人们都不敢动了。
于是卫文向獠人陈说利害,獠人的首领被感化,撤兵离去。
前后归附朝廷的獠人有十余万人。
文帝非常高兴,赏赐卫文细绢两千匹。
壬辰(十二日),任命卫文为遂州总管。
潮、成等五州獠反,高州酋长冯盎驰诣京师,请讨之。
帝敕杨素与盎论贼形势,素叹曰:“不意蛮夷中有如是人!”即遣盎发江、岭兵击之。
事平,除盎汉阳太守。
潮州、成州等五个州的獠人造反,高州的酋长冯盎驰马到京师,请出兵去讨伐獠人。
文帝命令杨素和冯盎讨论獠人的情况。
杨素感叹道:“没想到蛮夷中意有这样的人!”随即派冯盎率领江南、岭南等地的官军去进攻獠人。
崐叛乱平息后,任命冯盎为汉阳太守。
诏以杨素为云州道行军元帅,长孙晟为受降使者,挟启民可汗北击步迦。
文帝下诏任命杨素为云州道行军元帅,长孙晟为受降使者,带领启民可汗向北进攻步迦可汗。
二年(壬戌、602)
二年(壬戌,公元602年)
春,三月,己亥,上幸仁寿宫。
春季,三月,己亥(二十一日),文帝驾临仁寿宫。
突厥思力俟斤等南渡河,掠启民男女六千口、杂畜二十余万而去。
杨素帅诸军追击,转战六十余里,大破之,突厥北走。
素复进追,夜,及之,恐其越逸,令其骑稍后,亲引两骑并降突厥二人与虏并行,虏不之觉;候其顿舍未定,趣后骑掩击,大破之,悉得人畜以归启民。
自是突厥远遁,碛南无复寇抄。
素以功进子玄感爵柱国,赐玄纵爵淮南公。
突厥思力俟斤可汗等率众向南渡河掠走启民可汗部落的男女六千人,各种牲畜二十余万头。
杨素统帅各路军队追击思力俟斤,转战六十余里,大破思力俟斤。
突厥人向北逃走,杨素又继续追击,在夜里追上了突厥人。
杨素恐怕突厥人逃跑,命令骑兵稍稍后退,亲自带领两名骑兵和两名投降的突厥人与突厥军队一起行进,突厥军没有察觉。
杨素趁突厥人没有安置停当的时候,催促后面的隋军骑兵追击掩杀,大破突厥军队,将俘获的人、畜都给了启民可汗。
自此,突厥人远远地逃走,沙漠以南的地方不再有侵犯掠夺之事。
杨素因为有功,文帝封他儿子杨玄感为柱国,赐给杨素另一个儿子杨玄纵淮南公的爵位。
兵部尚书柳述,庆之孙也,尚兰陵公主,怙宠使气,自杨素之属皆下之。
帝问符玺直长万年韦云起:“外间有不便事,可言之。”述时侍侧,云起奏曰:“柳述骄豪,未尝经事,兵机要重,非其所堪,徒以主婿,遂居要职。
臣恐物议以为陛下‘官不择贤,专私所爱,’斯亦不便之大者。”帝甚然其言,顾谓述曰:“云起之言,汝药石也,可师友之。”秋,七月,丙戌,诏内外官各举所知。
柳述举云起,除通事舍人。
兵部尚书柳述是柳庆的孙子。
他娶了兰陵公主。
柳述依仗着文帝的宠信,飞扬跋扈,连杨素之辈都趋附他。
文帝对符玺直长万年人韦云起说:“在外面有不便直说的事,在这里可以说。”柳述当时正侍立在文帝身旁。
韦云起奏文帝:“柳述为人骄傲强横,他没有经过什么大事,兵权机要的重任不是他所能担当得起来的。
只是因为他是主上的女婿,才身居要职。
我恐怕有人议论陛下‘官不选择贤能之人,专选自己所宠信的人’,这也是不利朝政的事。”文帝认为韦云起的话很对,回头对柳述说:“云起的话是你的治病良药。
你可以把他看作老师和朋友。”秋季,七月,丙戌(初十),文帝下诏让朝廷内外的官员各自举荐自己了解的人。
柳述就举荐韦云起,文帝任命他为通事舍人。
益州总管蜀王秀,容貌伟,有胆气,好武艺。
帝每谓独孤后曰:“秀必以恶终,我在当无虑,至兄弟,必反矣。”大将军刘哙之讨西也,帝令上开府仪同三司杨武通将兵继进。
秀以嬖人万智光为武通行军司马。
帝以秀任非其人,谴责之,因谓群臣曰:“坏我法者,子孙也。
譬如猛虎,物不能害,反为毛间虫所损食耳。”遂分秀所统。
益州总管蜀王杨秀,容貌奇特雄伟,有胆量气魄,喜好武艺。
文帝常对独孤皇后说:“杨秀肯定会不得好死,我活着他还不会出什么问题,要是他兄弟当政,他一定会造反。”大将军刘哙去讨伐西的时候,文帝命令上开府仪同三司杨武通率兵随后出发。
杨秀任命一个受他宠信的叫万智光的人作杨武通的行军司马。
文帝认为杨秀任命的人不称职,就责备他,并对群臣说:“破坏我的法度的是我的子孙。
就好比猛虎,别的动物不能伤害它,它反而被毛间虫损害、蚕食一样。”于是削减了杨秀统领的辖区。
自长史元岩卒后,秀渐奢僭,造浑天仪,多捕山獠充宦者,车马被服,拟于乘舆。
自从长史元岩死后,杨秀渐渐变得奢侈僭越,他制做浑天仪,又多抓山中的獠人充作宦官,他的车马被服都以皇帝的标准制做。
及太子勇以谗废,晋王广为太子,秀意甚不平。
太子恐秀终为后患,阴崐令杨素求其罪而谮之。
上遂征秀,秀犹豫,欲谢病不行。
总管司马源师谏,秀作色曰:“此自我家事,何预卿也!”师垂涕对曰:“师忝参府幕,敢不尽忠!圣上有敕追王,以淹时月,今乃迁延未去。
百姓不识王心,傥生异议,内外疑骇,发雷霆之诏,降一介之使,王何以自明?愿王熟计之!”朝廷恐秀生变,戊子,以原州总管独孤楷为益州总管,驰传代之。
楷至,秀犹未肯行;楷讽谕久之,乃就路。
楷察秀有悔色,因勒兵为备;秀行四十余里,将还袭楷,觇知有备,乃止。
太子杨勇因谗言被废黜后,晋王杨广被立为太子,杨秀为此忿忿不平。
太子杨广怕杨秀终归是个祸患,就暗地命令杨素搜罗杨秀的罪状以诬陷诋毁他。
于是文帝就征召杨秀进京,杨秀犹豫,想以病为由推辞不动身。
总管司马源师劝他,杨秀变了脸色说:“这是我家的事,跟你有什么相干!”源师流着泪说:“我被任命为大王府中的幕僚,怎敢不尽心竭力?皇上有敕命追究您,已经有很长时间了。
如今您仍然拖延不去,庶民百姓不了解大王的心意,如果产生了非议,朝廷内外猜疑骇惧,圣上颁下震怒的诏书,派来一名使者,大王又怎么自我申辩呢?希望大王仔细考虑这件事!”朝廷怕杨秀生变,戊子(十二日),任命原州总管独孤楷为益州总管,驿马驰至益州来替代杨秀。
独孤楷到了益州,杨秀还是不肯动身。
独孤楷劝说开导他许久,杨秀才上路。
独孤楷觉察到杨秀有反悔之意,就率领军队作了准备。
杨秀上路才四十余里,打算返回袭击独孤楷,他派人探知独孤楷已有准备才作罢。
八月,甲子,皇后独孤氏崩。
太子对上及宫人哀恸绝气,若不胜丧者;其处私室,饮食言笑如平常。
又,每朝令进二溢米,而私令取肥肉脯,置竹桶中,以蜡闭口,衣袱裹而纳之。
八月,甲子(十九日),皇后独孤氏去世。
太子杨广当着文帝和宫人的面悲痛欲绝,好象是不胜哀痛,而在自己府内饮食谈笑如同平常。
另外,杨广每天早上命令进米二溢,私下却命令取来肥肉、干肉、酿鱼肉,装在竹筒里以蜡封口,用衣帕包起来偷偷运入府内。
著作郎王劭上言:“佛说:‘人应生天上及生无量寿国之时,天佛放大光明,以香花妓乐来迎。
’伏惟大行皇后福善祯符,备诸秘记,皆云是妙善菩萨。
臣谨按八月二十二日,仁寿宫内再雨金银花;二十三日,大宝殿后夜有神光;二十四日卯时,永安宫北有自然种种音乐,震满虚空;至夜五更,奄然如寐,遂即升遐,与经文所说,事皆符验。”上览之悲喜。
著作郎王劭上书文帝说:“佛祖说:“‘人应运生在天上和生在无量寿国的时候,天佛会大放光明,以香花妓乐来迎接。
’大行皇后的福善征兆,在诸秘记中都有记载,都说皇后是妙善菩萨。
我考察到八月二十二日,仁寿宫内再降下金银花;二十三日,大宝殿后夜里出现神光;二十四日卯时,永安宫北面出现自然种种音乐,声振虚空,到夜里五更时,皇后沉寂得如睡着一样,随即死去,这些与经文上所讲的,事事都应验了。”文帝看后又悲又喜。
九月,丙戌,上至自仁寿宫。
九月,丙戌(十一日),文帝从仁寿宫回来。
冬,十月,癸丑,以工部尚书杨达为纳言。
达,雄之弟也。
冬季,十月,癸丑(初九),任命工部尚书杨达为纳言。
杨达是杨雄的弟弟。
闰月,甲申,诏杨素、苏威与吏部尚书牛弘等修定五礼。
闰月,甲申(初十),文帝下诏命杨素、苏威和吏部尚书牛弘等人修定五礼。
上令上仪同三司萧吉为皇后择葬地,得吉处,云:“卜年二千,卜世二百。”上曰:“吉凶由人,不在于地。
高纬葬父,岂不卜乎!俄而国亡。
正如我家墓田,若云不吉,朕不当为天子;若云不凶,我弟不当战没。”然竟从吉言。
吉退,告族人萧平仲曰:“皇太子遣宇文左率深谢余云:‘公前称我当为太子,竟有其验,终不忘也。
今卜山陵,务令我早立。
我立之后,当以富贵相报。
’吾语之云:‘后四载,太子御天下。
’若太子得政,隋其亡乎!吾前绐云‘卜年二千’者,三十字也;‘卜世二百’者,取世二传也。
汝其识之!”
文帝命令上仪同三司萧吉为独孤皇后选择葬地。
萧吉选到一块吉地,说:“占卜年可以延续杨家基业二千年,占卜世可以延续皇统二百世。”文帝说:“吉凶之事在于人不在于地。
北齐后主高纬埋葬他的父亲难道就没有占卜崐吗?但是北齐很快就亡国了。
正如我家的墓地,如果说不吉,我就不应作天子,如果说不凶,我弟弟就不应战死。”但最后文帝还是听从了萧吉的建议。
萧吉退朝后告诉族人萧平仲说:“皇太子杨广派宇文左率向我深表谢意说:‘您从前说我会当太子,竟然得到了验证。
我终归是不能忘记您的。
现在您占卜陵地,务必让我早些继承皇位,我作了皇帝后,一定以富贵来报答你。
’我对他说:‘四年之后,太子应会君临天下。
’其实要是太子得掌朝政,隋朝就要灭亡了!我先前哄骗人说:‘占卜可以延续二千年’,是三十年的意思;‘占卜可以延续二百世’是只传二世的意思。
你记住这事。”
壬寅,葬文献皇后于太陵。
诏以“杨素经营葬事,勤求吉地,论素此心,事极诚孝,岂与夫平戎定寇比其功业!可别封一子义康公,邑万户。”并赐田三十顷,绢万段,米万石,金珠绫锦称是。
壬寅(二十八日),将独孤皇后埋葬在太陵。
文帝下诏说:“杨素经手办理葬事,不辞劳苦地寻找吉地,就杨素的心意而言,对君父之事极为虔诚至孝,怎么能与平灭夷狄寇贼相提并论呢?应该另封他的一个儿子为义康公,食邑一万户。”并赐给杨素田地三十顷,绢一万段,米一万石,相应的金珠绫绵等等。
蜀王秀至长安,上见之,不与语;明日,使使切让之。
秀谢罪,太子诸王流涕庭谢。
上曰:“顷者秦王糜费财物,我以父道训之。
今秀蠹害生民,当以君道绳之。”于是付执法者。
开府仪同三司庆整谏曰:“庶人勇既废,秦王已薨,陛下见子无多,何至如是!蜀王性甚耿介,今被重责,恐不自全。”上大怒,欲断其舌,因谓群臣曰:“当斩秀于市以谢百姓。”乃令杨素等推治之。
蜀王杨秀到了长安,文帝见到他,不和他说话。
第二天,派一个使者严厉责备他。
杨秀谢罪,太子杨广和其他的几个王都流泪谢罪,文帝说:“原先秦王杨俊浪费财物,我曾用父道来训斥他;现在杨秀残害百姓,我应该用为君之道来制裁他。”于是就把杨秀交付执法官员。
开府仪同三司庆整劝文帝说:“庶人杨勇已被废黜,秦王已经死了,陛下的儿子现在不多了,何必这样?蜀王杨秀性格耿直独特,如今被重责,恐怕他难以保全。”文帝勃然大怒,要割掉庆整的舌头。
接着他对群臣说:“应该把杨秀在闹市斩首向百姓谢罪。”于是就命令杨素等人对杨秀追究治罪。
太子阴作偶人,缚手钉心,枷锁械,书上及汉王姓名,仍云:“请西岳慈父圣母收杨坚、杨谅神魂,如此形状,勿令散荡。”密埋之华山下,杨素发之;又云秀妄述图谶,称京师妖异,造蜀地征祥;并作檄文,云“指期问罪”,置秀集中,惧以闻奏。
上曰:“天下宁有是邪!”十二月,癸巳,废秀为庶人,幽之内侍省,不听与妻子相见,唯獠婢二人驱使,连坐者百余人。
秀上表摧谢曰:“伏愿慈恩,赐垂矜愍,残息未尽之间,希与瓜子相见;请赐一穴,令骸骨有所。”瓜子,其爱子也。
上因下诏数其十罪,且曰:“我不知杨坚、杨谅是汝何亲?”后乃听与其子同处。
太子杨广暗中制做了偶人,捆住偶人的手脚,用针钉住偶人的心,将偶人上了枷锁,并写上文帝及汉王杨谅的姓名,还写上“请西岳慈父圣母收去杨坚、杨谅的神魂,就保持这样的形状,不要使它散开流失。”秘密将偶人埋在华山下,杨素发掘出偶人,又控告杨秀说他胆大妄为记述图谶,称京师有妖异现象,制造蜀地的祥瑞现象;并做好了檄文,说“指日就可以问罪”。
将这些材料都收到杨秀的文集里,这些情况都奏报了文帝。
文帝说:“天下哪有这样的人!”十二月,癸巳(二十日),将杨秀废为庶人,幽禁在内侍省,不许他与妻子儿女见面,只派两名獠人奴仆供他使用。
牵连获罪的人有百余名。
杨秀上表文帝悲伤地谢罪:“希望圣上慈爱恩准,能够对我同情怜悯,在我残息未尽之时,希望能和我儿子杨瓜子相见。
请赐给我一墓穴,让我的骸骨有个归所。”杨瓜子是杨秀的爱子。
文帝就下诏列举杨秀的十条罪状,并说:“我不知道杨坚、杨谅是你的什么亲人。”但后来仍允许杨秀和他儿子在一起。
初,杨素尝以少谴敕送南台,命治书侍御史柳治之。
素恃贵,坐床。
从外来,于阶下端笏整容谓素曰:“奉敕治公之罪!”素遽下。
据案而坐,立素于庭,辨诘事状。
素由是衔之。
蜀王秀尝从求李文博所撰《治道集》,与之;秀遗奴婢十口。
及秀得罪,素奏以内臣交通诸侯,除名为民,配戍怀远镇。
当初,杨素曾经因犯小过被敕命送到御史台,文帝命令治书侍御史柳将杨素治罪。
杨素依恃地位显贵,坐在柳的坐榻上。
柳从外面进来,在台阶下端举笏板,神色庄重地对杨素说:“我奉皇帝命令要治您的罪!”杨素急忙退下来。
柳手扶桌案而坐,让杨素站在庭堂上,辨别查问杨素的过失。
杨素因此对柳怀恨在心。
蜀王杨秀曾经向柳要李文博撰写的《治道集》,柳给了杨秀;杨秀送给柳十名奴婢。
到杨秀获罪,杨素便奏报文帝说柳作为内臣与诸侯结交往来,因此将柳除名为民,发配到怀远镇去戍边。
帝使司农卿赵仲卿往益州穷按秀事,秀之宾客经过之处,仲卿必深文致法,州县长吏坐者太半。
上以为能,赏赐甚厚。
文帝派司农卿赵仲卿到益州彻底追查杨秀的事情,杨秀宾客曾经到过的地方,赵仲卿必定苛刻地以法律条文追究并严厉治罪,那些州县长吏大半都受牵连而被定罪。
文帝认为赵仲卿能干,赏赐他很丰厚的财物。
久之,贝州长史裴肃遣使上书,称:“高以天挺良才,元勋佐命,为众所疾,以至废弃;愿陛下录其大功,忘其小过。
又二庶人得罪已久,宁无革心!愿陛下弘君父之慈,顾天性之义,各封小国,观其所为:若能迁善,渐更增益;如或不悛,贬削非晚。
今者自新之路永绝,愧悔之心莫见,岂不哀哉!”书奏,上谓杨素曰:“裴肃忧我家事,此亦至诚也。”于是征肃入朝。
太子闻之,谓左庶子张衡曰:“使勇自新,欲何为也?”衡曰:“观肃之意,欲令如吴太伯、汉东海王耳。”肃至,上面谕以勇不可复收之意而罢遣之。
肃,侠之子也。
很久以后,贝州刺史裴肃派使者给文帝上书说:“高因有也天生的突出才能,又是开国元勋,佐命为大臣,受到人们的妒忌以至于被废黜不用。
希望陛下记着高的大功,忘掉他的小过。
再有,杨勇、杨秀两个庶人获罪已经很久了,难道他们没有洗心革面的心意吗?希望陛下弘杨君父的慈爱,顾念父子天性之道,每人封个小国,观察其所做所为:如果能变好,就逐渐地改变其地位;如果仍然不悔改,贬位削爵也不晚。
现在他们改过自新的路永远断绝,惭愧悔恨的心思不为人们所了解。
这不是很悲哀吗?”奏表呈上去后,文帝对杨素说:“裴肃忧虑我的家事,这也是诚心诚意啊。”于是召裴肃来京师。
太子杨广听说此事,对左庶子张衡说:“让杨勇悔过自新,这要干什么?”张衡说:“我看裴肃的意思,是要让他象周代吴国的太伯、汉代的东海王一样。”裴肃到了京师,文帝当面告诉他杨勇有疯鬼附身无法复原的情况,自新之事只能作罢,让裴肃走了。
裴肃是裴侠的儿子。
杨素弟约及从父文思、文纪、族父忌并为尚书、列卿,诸子无汗马之劳,位至柱国、刺史;广营资产,自京师及诸方都会处,邸店、碾、便利田宅,不可胜数;家僮千数,后庭妓妾曳绮罗者以千数;第宅华侈,制拟宫禁;亲故吏布列清显。
既废一太子及一王,威权愈盛。
朝臣有违忤者,或至诛夷;有附会及亲戚,虽无才用,必加进擢;朝廷靡然,莫不畏附。
敢与素抗而不桡者,独柳及尚书右丞李纲、大理卿梁毗而已。
杨素的弟弟杨约和叔父杨文思、杨文纪、同族的叔父杨忌都官居尚书、列卿,他们的儿子没有什么汗马功劳,却位居柱国、刺史;杨家广营资产,从京师到各地的都会,客店、磨坊、丰腴的田产和房宅不计其数,家中的奴仆有几千人,府内穿着华丽罗绮的歌妓姬妾有千人;宅第豪华奢侈,规制模仿皇宫禁城,亲戚朋友旧部下都官列显要之职。
杨素已经废黜了一个太子和一个王,权势更加显赫。
朝臣忤逆他们的,有人就被处死甚至夷灭全家;附会他们的人和他们的亲朋故旧,即使没有才能,也必定加官进爵。
朝廷内外的人都屈服于杨家的势力,无人不畏附杨素。
敢于与杨素对抗而不屈从的人,只有柳和尚书右丞李纲、大理卿梁毗而已。
始,毗为西宁州刺史,凡十一年,蛮夷酋长皆以金多者为豪隽,递相攻夺,略无宁岁,毗患之。
后因诸酋长相帅以金遗毗,毗置金坐侧,对之恸哭,而谓之曰:“此物饥不可食,寒不可衣,汝等以此相灭,不可胜数,今将此来,欲杀我邪!”一无所纳。
于是蛮夷感悟,遂不相攻击。
上闻而善之,征为大理卿,处法平允。
当初,梁毗被任命为西宁州刺史,共十一年。
西宁州的蛮夷酋长都以金子多的人为豪强,他们互相攻击掠夺,简直没有宁静的年月。
梁毗对此感到忧虑。
后来因为各酋长竞相送梁毗金子,梁毗把金子放在坐椅旁,对着金子痛哭道崐:“金子这东西饥不能食,寒不能衣,你们为了它相互残害,争战之事多得数不过来。
现在你们送金子来,是要杀我啊!”他一点都没有接受。
于是那些蛮夷人都受感动而醒悟,不再互相攻掠了。
文帝听到后很高兴,任命梁毗为大理卿。
梁毗执掌司法公平允正。
毗见杨素专权,恐为国患,乃上封事曰:“臣闻臣无有作威作福,其害于而家,凶于而国。
窃见左仆射越国公素,幸遇愈重,权势日隆,绅之徒,属其视听。
忤旨者严霜夏零,阿旨者甘雨冬澍;荣枯由其唇吻,废兴候其指麾;所私皆非忠谠,所进咸是亲戚,子弟布列,兼州连县。
天下无事,容息异图;四海有虞,必为祸始。
夫奸臣擅命,有渐而来,王莽资之于积年,桓玄基之于易世,而卒殄汉祀,终倾晋祚。
陛下若以素为阿衡,臣恐其心未必伊尹也。
伏愿揆鉴古今,量为处置,俾洪基永固,率土幸甚!”书奏,上大怒,收毗系狱,亲诘之。
毗极言“素擅宠弄权,将领之处,杀戮无道。
又太子、蜀王罪废之日,百僚无不震竦,唯素扬眉奋肘,喜见容色,利国家有事以为身幸。”上无以屈,乃释之。
梁毗看到杨素专擅权柄,恐怕他成为国家的祸患,就给文帝上了一封密表说:“我听说臣子没有一个不是因为作威作福而危害其家并祸患于国的,我看到左仆射越国公杨素越来越得到主上的宠信,他权势日见显赫,朝中官宦都是他的耳目。
忤逆他的人便遭到似严冬的霜冻在酷夏降下似的打击,阿谀奉承他的人受到的照顾有如冬天降适时的雨露,每个人的荣辱都在于杨素的口唇,升迁贬谪都得听从他的指派;他所偏爱的人都不是忠心为国的人,他所推荐提拔的人都是他的亲戚;他的子弟势力遍布各州县。
天下没有什么事,还可以容忍他有私图,要是国家有什么忧患,杨素一定是祸端。
奸臣专擅权力这是由来已久的。
王莽经营积累了多年,桓玄在皇位变动时打下了基础;终于王莽灭掉了西汉王朝,桓玄倾覆了东晋皇位。
陛下要是任命杨素为执掌朝政的大臣,我恐怕他的心未必能象殷商的伊尹一样。
希望陛下能考察借鉴古今之事,酌情处置。
如果大隋的基业能够永远巩固,天下百姓就很幸运了!”奏表送上去,文帝看后勃然大怒,把梁毗投入监狱,亲自审问他。
梁毗恳切地说:“杨素依恃陛下的信任,任意使用权力,率领群下时,对人无缘无故地杀害。
还有,太子杨勇、蜀王杨秀获罪被废黜的时候,朝中的文武百官无不震惊惶竦,只有杨素眉飞色舞,手舞足蹈,喜形于色,他视国家有难而以为自己的幸事。”文帝无法使梁毗屈服,就释放了他。
其后上亦疏忌素,乃下敕曰:“仆射国之宰辅,不可躬亲细务,但三五日一向省,评论大事。”外示优崇,实夺之权也。
素由是终仁寿之末,不复通判省事。
出杨约为伊州刺史。
此后,文帝也暗中疏远防忌杨素,他颁诏说:“仆射是国家的宰辅,不可事必躬亲,只要三、五天到省里去一次,评论审视一下大事即可。”表面上表示优待推崇杨素,实际上是夺下杨素的权力。
自此直到仁寿末年,杨素不再完全经办省里的事务。
文帝把杨约调任为伊州刺史。
素既被疏,吏部尚书柳述益用事,摄兵部尚书,参掌机密;素由是恶之。
杨素既然被疏远,吏部尚书柳述的权力越来越大,并兼理兵部尚书,参预掌握军国机密。
杨素因此就憎恶柳述。
太子问于贺若弼曰:“杨素、韩擒虎、史万岁皆称良将,其优劣何如?”弼曰:“杨素猛将,非谋将;韩擒虎斗将,非领将;史万岁骑将,非大将。”太子曰:“然则大将谁也?”弼拜曰:“唯殿下所择!”弼意自许也。
太子杨广问贺若弼:“杨素、韩擒虎、史万岁都称得上是良将,他们各自的优缺点如何?”贺若弼说:“杨素是猛将,不是善谋略的将领;韩擒虎是斗将,不是统帅全军的将领;史万岁是骑将,不是大将。”太子杨广问:“那么谁是大将呢?”贺若弼跪拜道:“只有殿下挑选的才是大将。”他的意思是说自己是大将。
交州俚帅李佛子作乱,据越王故城,遣其兄子大权据龙编城,其别帅李普鼎据乌延城。
杨素荐瓜州刺史长安刘方有将帅之略,诏以方为交州道行军总管,统二十七营而进。
方军令严肃,有犯必斩;然仁爱士卒,有疾病者亲临抚养,士卒亦以此怀之。
至都隆岭,遇贼,击破之。
进军临佛子营,先谕以祸福。
佛子惧,请降,送之长安。
交州的俚人首领李佛子率众造反,占据了骆越王的故城,他派侄子李崐大权占据龙编城,他下属的另一个首领李普鼎占据乌延城。
杨素推荐瓜州刺史长安人刘方,认为他有将帅的谋略,文帝下诏任命刘方为交州道行军总管,率领二十七营军队进发。
刘方军令严明整肃,有违犯军令的人必被斩首;但是他对士兵仁慈爱护,士兵患病他亲自抚慰调养,士兵们也因此心里感念刘方。
刘方军队到达都隆岭,遇到反叛的俚人,刘方率军将俚人击败。
进军到李佛子的营地时,刘方先向李佛子陈述利害。
李佛子恐惧,请求投降。
刘方将李佛子送到长安。
三年(癸亥、603)
三年(癸亥,公元603年)
秋,八月,壬申,赐幽州总管燕荣死。
荣性严酷,鞭挞左右,动至千数。
尝见道次丛荆,以为堪作杖,命取之,辄以试人。
人或自陈无罪,荣曰:“后有罪,当免汝。”既而有犯,将杖之,人曰:“前日被杖,使君许以有罪宥之。”荣曰:“无罪尚尔,况有罪邪!”杖之自若。
秋季,八月,壬申(初三),文帝将幽州总管燕荣赐死。
燕荣性情严酷,鞭笞身边的人往往到上千下。
他曾经看到路旁长的一丛丛荆条,认为可以作杖,命人取来,立即就以人来试。
有人说自己无罪,燕荣就说:“以后你有罪再免掉你受杖刑。”不久这人有了过失,燕荣又要鞭打他,被打的人说:“上次被打,您答应以后有罪就宽恕我。”燕荣说:“无罪尚且要打,何况有罪呢!”燕荣鞭打人却神情自若。
观州长史元弘嗣迁幽州长史,惧为荣所辱,固辞。
上敕荣曰:“弘嗣杖十已上罪,皆须奏闻。”荣忿曰:“竖子何敢玩我!”于是遣弘嗣监纳仓粟,扬得一糠一秕,皆罚之。
每笞虽不满十,然一日之中,或至三数。
如是历年,怨隙日构。
荣遂收弘嗣付狱,禁绝其粮,弘嗣抽絮杂水咽之。
其妻诣阙称冤,上遣使按验,奏荣暴虐,赃秽狼藉。
征还,赐死。
元弘嗣代荣为政,酷又甚之。
观州长史元弘嗣调为幽州长史,他怕受到燕荣的侮辱,坚决推辞。
文帝就命令燕荣说:“元弘嗣凡犯打十杖以上的罪过,都必须上报给我。”燕荣气忿地说:“这小子怎敢耍弄我!”于是他派元弘嗣监管收储粮食,风吹走一糠一秕,都要责罚元弘嗣。
每次鞭打数虽不满十,但一天有时要打好几次。
这样过了几年,燕荣与元弘嗣的矛盾日益加深,燕荣就把元弘嗣投入监狱,断绝元弘嗣的食粮,元弘嗣抽棉絮加上水咽下去。
元弘嗣的妻子到皇宫门口喊冤,文帝派人调查,使者回报燕荣为政暴虐,贪赃枉法,声名狼藉。
文帝将燕荣召回,命他自尽。
元弘嗣代替燕荣执政,他比燕荣还要酷虐。
九月,壬戍,置常平官。
九月,壬戍(二十四日),设置常平官。
是岁,龙门王通诣阙献《太平十二策》,上不能用,罢归。
通遂教授于河、汾之间,弟子自远至者甚众,累征不起。
杨素甚重之,劝之仕,通曰:“通有先人之弊庐足以蔽风雨,薄田足以具粥,读书谈道足以自乐。
愿明公正身以治天下,时和岁丰,通也受赐多矣,不愿仕也。”或谮通于素曰:“彼实慢公,公何敬焉?”素以问通,通曰:“使公可慢,则仆得矣;不可慢,则仆失矣:得失在仆,公何预焉!”素待之如初。
这年,龙门人王通到皇宫门前献上《太平十二策》,文帝未予采用,王通作罢返回。
他就在河、汾一带教书,他的学生从远方来的人很多。
朝廷多次征召他都不出来。
杨素很器重王通,劝他作官,王通说:“我有祖先留下的破草房足以遮挡风雨,薄田足以使我喝上粥,读书论道足以自娱。
希望明公端正自己的言行来治理天下,四时和谐,年年丰收,我也就受到许多恩赐了。
我不愿意作官。”有人对杨素说王通的坏话:“他实在太怠慢您了,您为什么要尊敬他呢?”杨素以此来问王通,王通说:“如果您可以被怠慢,那我就做对了;如果您不可以被怠慢,那我就做错了。
得失都在我自己,您何必参与进来呢?”杨素对待他还象当初一样地尊重。
弟子贾琼问息谤,通曰:“无辩。”问止怨,曰:“不争。”通尝称:“无赦之国,其刑必平;重敛之国,其财必削。”又曰:“闻谤而怒者,谗之也;见誉而喜者,佞之媒也:绝去媒,谗佞远矣。”大业末,卒于家,门人谥曰文中子。
王通的弟子贾琼问王通如何平息诽谤,王通说:“不去争辩。”贾琼问如何制止往怨恨,王通说:“不去争论。”王通曾声称:“没有罪过可赦免的国崐家,其刑法必定公允;横征暴敛的国家,其财力必定削弱。”又说:“听到诽谤就发怒的人容易中了进谗言者的圈套,听到称赞就高兴的人容易为阿谀奉承的人所利用。
如果去掉这些毛病,谗言奸佞就会远离而去。”大业末年,王通在家去世,他的弟子追赠他为“文中子。”
突厥步迦可汗所部大乱,铁勒仆骨等十余部,皆叛步迦降于启民。
步迦众溃,西奔吐谷浑;长孙晟送启民置碛口,启民于是尽有步迦之众。
突厥步迦可汗的部下大乱。
铁勒、仆骨等十余个部族都背叛了步迦,归降了启民可汗。
步迦可汗的部众溃散,向西逃到吐谷浑,长孙晟将启民可汗安置在碛口,于是启民可汗统辖了步迦可汗的所有部众。
隋纪四 高祖文皇帝下仁寿四年(甲子、604)
隋纪四 隋文帝仁寿四年(甲子,公元604年)
春,正月,丙午,赦天下。
春季,正月,丙午(初九),大赦天下。
帝将避暑于仁寿宫,术士章仇太翼固谏;不听。
太翼曰:“是行恐銮舆不返!”帝大怒,系之长安狱,期还而斩之。
甲子,幸仁寿宫。
乙丑,诏赏赐支度,事无巨细,并付皇太子。
夏,四月,乙卯,帝不豫。
六月庚申,赦天下。
秋,七月,甲辰,上疾甚,卧与百僚辞诀,并握手欷,命太子赦章仇太翼。
丁未,崩于大宝殿。
文帝要去仁寿宫避暑,术士章仇太翼竭力劝说,文帝不听。
章仇太翼说:“这次出行恐怕主上回不来了!”文帝勃然大怒,将章仇太翼投入长安的监狱,准备回来杀掉他。
甲子(二十七日),文帝驾临仁寿宫。
乙丑(二十八日),文帝下诏凡赏赐、财政支出,事无巨细一并交付皇太子杨广处理。
夏季,四月,乙卯(疑误),文帝感到身体不适。
六月庚申(疑误),大赦天下。
秋季,七月,甲辰(初十),文帝病重,他躺在床上和文武百官诀别,并握住大臣们的手欷不止。
文帝命太子杨广赦免章仇太翼。
丁未(十三日),文帝在大宝殿驾崩。
高祖性严重,令行禁止。
每旦听朝,日昃忘倦。
虽啬于财,至于赏赐有功,即无所爱;将士战没,必加优赏,仍遣使者劳问其家。
爱养百姓,劝课农桑,轻徭薄赋。
其自奉养,务为俭素,乘舆御物,故弊者随宜补用;自非享宴,所食不过一肉;后宫皆服浣濯之衣。
天下化之,开皇、仁寿之间,大夫率衣绢布,不服绫绮,装带不过铜铁骨角,无金玉之饰。
故衣食滋殖,仓库盈溢。
受禅之初,民户不满四百万,末年,逾八百九十万,独冀州已一百万户。
然猜忌苛察,信受谗言,功臣故旧,无始终保全者;乃至子弟,皆如仇敌,此其所短也。
隋文帝性格谨严持重,办事令行禁止,每日清晨听理朝政,到日偏西时还不知疲倦。
虽然吝啬钱财,但赏赐有功之臣则不吝惜;将士战死,文帝必定从优抚恤,并派使者慰问死者家属。
他爱护百姓,劝课农桑,轻徭薄赋。
自己生活务求节俭朴素,所乘车驾及所用之物,旧了坏了都随时修理使用;如果不是享宴,吃饭不过一个肉菜;后宫都身着洗旧了的衣服。
天下人都为文帝的行为所感化。
开皇、仁寿年间,男子都身穿绢布衣服,不穿绫绮;衣带饰品用的不过是铜铁骨角所制,没有金玉的装饰。
因此国家的财富日益增长,仓库丰盈。
文帝受禅之初,隋朝的民户不满四百万户;到了隋文帝仁寿末年,超过了八百九十万户,仅冀州就已有一百万户。
但是文帝好猜忌苛察,容易听信谗言,他的功臣故旧,没有能始终保全的;至于他的子弟辈,都象仇敌一样,这是他的短处。
初,文献皇后既崩,宣华夫人陈氏、容华夫人蔡氏皆有宠。
陈氏,陈高宗之女;蔡氏,丹杨人也。
上寝疾于仁寿宫,尚书左仆射杨素、兵部尚书柳述、黄门侍郎元岩皆入侍疾,召皇太子入居大宝殿。
太子虑上有不讳,须预防拟,手自为书,封出问素;素条录事状以报太子。
宫人误送上所,上览而大恚。
陈夫人平旦出更衣,为太子所逼,拒之,得免,归于上所;上怪其神色有异,问其故。
夫人泫然曰:“太子无礼!”上恚,抵床曰:“畜生何足付大事!独孤误我!”乃呼柳述、元岩曰:“召我儿!”述等将呼太子,上曰:“勇也。”述、岩出为敕书。
杨素闻之,以白太子,矫诏执述、岩系大理狱;追东宫兵士帖上台宿卫,门禁出入,并取宇文述、郭衍节度;令右庶子张衡入寝殿侍疾,尽遣后宫出就别室;俄而上崩。
故中外颇有异论。
陈夫人与后宫闻变,相顾战栗失色。
晡后,太子遣使者赍小金合,帖纸于际,亲署封字,以赐夫人。
夫人见之,惶惧,以为鸩毒,不敢发。
使者促之,乃发,合中有同心结数枚,宫人咸悦,相谓曰:“得免死矣!”陈氏恚而却坐,不肯致谢;诸宫人共逼之,乃拜使者。
其夜,太子蒸焉。
当初,独孤皇后去世,宣华夫人陈氏、容华夫人蔡氏都受到文帝的宠爱。
陈氏是陈宣帝的女儿,蔡氏是丹杨人。
文帝患病住在仁寿宫,尚书左仆射杨素、兵部尚书柳述、黄门侍郎元岩都进入仁寿宫侍病。
文帝召皇太子杨广入内居崐住在大宝殿。
杨广考虑到如果文帝去世,必须预先作好防备措施,他亲手写了一封信封好,派人送出来询问杨素。
杨素把情况一条条写下来回复太子。
宫人误把回信送到了文帝的寝宫,文帝看后极为愤怒。
天刚亮,陈夫人出去更衣,被太子杨广所逼迫。
陈夫人拒绝了他才得以脱身。
她回到文帝的寝宫,文帝奇怪她神色不对,问什么原因,陈夫人流着泪说:“太子无礼!”文帝愤怒,捶着床说:“这个畜生!怎么可以将国家大事交付给他!独孤误了我!”于是他叫来柳述、元岩说:“召见我的儿子!”柳述等人要叫杨广来。
文帝说:“是杨勇。”柳述、元岩出了文帝的寝宫,起草敕书。
杨素闻知此事,告诉了太子杨广。
杨广假传文帝的旨意将柳述、元岩逮捕,关进大理狱。
他们迅速调来东宫的裨将兵士来宿卫仁寿宫,宫门禁止出入,并派宇文述、郭衍进入调度指挥;命令右庶子张衡进入文帝的寝宫侍侯文帝。
后宫的人员全被赶到别的房间去。
一会儿,文帝死了。
因此朝廷内外有很多不同的说法。
陈夫人与后宫们闻知发生变故,面面相觑,战栗失色。
黄昏时,太子杨广派使者送来小金盒,盒边上贴封纸,杨广亲笔写上封字,赐给陈夫人。
陈夫人看见小金盒,惊惶恐惧,以为是鸩毒,不敢打开。
使者催促陈夫人,于是她打开小金盒,盒内有几枚同心结。
宫人们都高兴了,互相说:“可以免死了!”陈夫人愤怒得想坐下,不肯致谢。
宫人们一起逼迫陈夫人,她才拜谢使者接受了小金盒。
当天夜里,太子杨广将陈夫人奸淫。
乙卯,发丧,太子即皇帝位。
会伊州刺史杨约来朝,太子遣约入长安,易留守者,矫称高祖之诏,赐故太子勇死,缢杀之,然后陈兵集众,发高祖凶问。
炀帝闻之,曰:“令兄之弟,果堪大任。”追封勇为房陵王,不为置嗣。
八月,丁卯,梓宫至自仁寿宫;丙子,殡于大兴前殿。
柳述、元岩并除名,述徙龙川,岩徙南海。
帝令兰陵公主与述离绝,欲改嫁之;公主以死自誓,不复朝谒,上表请与述同徙,帝大怒。
公主忧愤而卒,临终,上表请葬于柳氏,帝愈怒,竟不哭,葬送甚薄。
乙卯(二十一日),为文帝发丧。
太子杨广即皇帝位。
正好伊州刺史杨约来朝见,杨广派杨约进入长安,调换了留守者。
诈称文帝的诏命,将前太子杨勇赐死,杨勇被勒死。
然后陈兵集众,发布文帝去世的凶信。
炀帝听到杨约的行动后对杨素说:“您的弟弟果然能够担当重任。”他追封杨勇为房陵王,不给杨勇立继承人。
八月,丁卯(初三),文帝的灵柩从仁寿宫至京师;丙子(十二日),在大兴前殿为文帝出殡。
柳述、元岩被一起除名。
柳述被流放到龙川,元岩被流放到南海。
炀帝命令兰陵公主和柳述断绝关系,打算把她改嫁别人。
兰陵公主以死来发誓,不再朝见炀帝。
她上表炀帝要求和柳述一起流放,炀帝大怒,兰陵公主忧愤而死。
她临终时上表给炀帝请求归葬柳氏墓地。
炀帝更加发怒,竟然没哭。
兰陵公主的葬礼葬物极为简单菲薄。
太史令袁充奏言:“皇帝即位,与尧受命年合。”讽百官表贺。
礼部侍郎许善心议,以为“国哀甫尔,不宜称贺。”左卫大将军宇文述素恶善心,讽御史劾之;左迁给事郎,降品二等。
太史令袁充奏道:“皇帝即位,与尧受天命的时间吻合。”他示意百官上表庆贺。
礼部侍郎许善心提出,由于“国丧刚完,不适宜称贺”,左卫大将军宇文述向来讨厌许善心,他示意御史弹劾许善心,许善心被降职为给事郎,降了两级。
汉王谅有宠于高祖,为并州总管,自山以东,至于沧海,南距黄河,五十二州皆隶焉;特许以便宜从事,不拘律令。
谅自以所居天下精兵处,见太子勇以谗废,居常怏怏;及蜀王秀得罪,尤不自安,阴蓄异图。
言于高祖,以“突厥方强,宜修武备。”于是大发工役,缮治器械,招集亡命,左右私人殆将数万。
突厥尝寇边,高祖使谅御之,为突厥所败;其所领将帅坐除解者八十余人,皆配防岭表。
谅以其宿旧,奏请留之,高祖怒曰:“尔为藩王,惟当敬依朝命,何得私论宿旧,废国家宪法邪!嗟乎小子,尔一旦无我,或欲妄动,彼取尔如笼内鸡雏耳,何用腹心为!”
汉王杨谅受到文帝的宠爱,他是并州总管,崤山以东到沧海,南至黄河,五十二州都隶属于并州。
杨谅得到特许可以便宜行事,可以不拘泥于法律条文。
杨谅自认为他所在的地方是天下精兵的聚集地,他看到太子杨勇因谗言被废黜,常常怏怏不乐;到蜀王杨秀获罪,杨谅极为不安,暗中怀有异图。
他对文帝说,由于“突厥正处于强盛时期,应该修整军备。”于是他大规模地征崐发工匠夫役,修造武器,招集亡命之徒,身边的私人门客将近数万。
突厥人曾进犯边塞,文帝派杨谅抵御突厥人,他被突厥人打败,他属下的将帅因罪被解职除名的有八十余人,都被发配流放到岭表。
杨谅因为这些人是他过去的老部下,奏请文帝留下这些人。
文帝发怒说:“你作为藩王,只应恭敬地遵从朝廷的命令,怎么可以因私而谈论宿旧,废弃国家的法令呢!你这小子,一旦没了我,要想轻举妄动,人家抓你就象抓笼子里的鸡雏一样,心腹又有什么用呢?”
王者,僧辩之子,倜傥好奇略,为谅谘议参军,萧摩诃,陈氏旧将,二人俱不得志,每郁郁思乱,皆为谅所亲善,赞成其阴谋。
王是王僧辩的儿子,为人洒脱,善于谋略,他是杨谅的谘议参军。
萧摩诃是陈国的旧将。
两个人都不得志,常常郁闷,胡思乱想,他们都得到杨谅的信任优待,都赞同杨谅谋反的阴谋。
会荧惑守东井,仪曹邺人傅奕晓星历,谅问之曰:“是何祥也?”对曰:“天上东井,黄道所经,荧惑过之,乃其常理,若入地上井,则可怪耳。”谅不悦。
当时正好火星处在井宿的位置,仪曹邺人傅奕通晓天文星历,杨谅问他:“这是什么征兆?”傅奕回答:“天上的井宿,在黄道带上,是火星必经之路,这是正常的规律,倘若进入地上井的位置,那就怪异了。”杨谅听了很不高兴。
及高祖崩,炀帝遣车骑将军屈突通以高祖玺书征之。
先是,高祖与谅密约:“若玺书召汝,敕字傍别加一点,又与玉麟符合者,当就征。”及发书无验,谅知有变。
诘通,通占对不屈,乃遣归长安。
谅遂发兵反。
到文帝去世时,炀帝派车骑将军屈突通持印有文帝玉玺的诏书召杨谅进京。
原来,文帝与杨谅秘密约定:“要是玺书召你,敕字旁另加一点,还要与玉麟符相契合,才可以应召。”杨谅看到发来的玺书与原约不能验证,就知道出了事,他盘问屈突通,屈突通闪烁其词而不回答,于是,屈突通被打发回长安,杨谅起兵造反。
总管司马安定皇甫诞切谏,谅不纳。
诞流涕曰:“窃料大王兵资非京师之敌;加以君臣位定,逆顺势殊,士马虽精,难以取胜。
一旦陷身叛逆,于刑书,虽欲为布衣,不可得也。”谅怒,囚之。
总管司马安定人皇甫诞恳切规劝杨谅,杨谅不听。
皇甫诞流着泪说:“我预料大王的兵力不是京师军队的对手;加上君臣的地位已经确定,双方势力悬殊,军队虽然精锐但难以取胜。
一旦身处叛逆的地位,被追究刑法,就是想作一个平民也不可能了。”杨谅听了发怒,把皇甫诞关进监狱。
岚州刺史乔钟葵将赴谅,其司马京兆陶模拒之曰:“汉王所图不轨,公荷国厚恩,当竭诚效命,岂得身为厉阶乎!”钟葵失色曰:“司马反邪!”临之以兵,辞气不挠,钟葵义而释之。
军吏曰:“若不斩模,无以压众心。”乃囚之。
于是从谅反者凡十九州。
岚州刺史乔钟葵要去投奔杨谅,岚州司马京兆人陶模反对,说:“汉王杨谅图谋不轨,您身受国家的厚恩,应当竭诚为国效命,怎么能身陷祸端呢?”乔钟葵变了脸色,说:“司马造反吗?”用兵器对着他,但陶模言辞气度都不屈服,乔钟葵感于陶模的义气就放了他。
军吏说:“要是不杀陶模,无法让大家心服。”乔钟葵就把陶模关起来。
此时跟从杨谅造反的共有十九个州。
王说谅曰:“王所部将吏,家属尽在关西,若用此等,则宜长驱深入,直据京都,所谓疾雷不及掩耳;若但欲割据旧齐之地,宜任东人。”谅不能决,乃兼用二策,唱言杨素反,将诛之。
王劝说杨谅:“大王属下的将领官吏,家属都在关西,要是用这些人,就应该长驱直入,直捣京都,也就是所谓的迅雷不及掩耳;要是只打算割据过去北齐的地盘,就应该任用关东人。”杨谅不能决断,就两条计策并用。
他声称杨素谋反,要诛杀杨素。
总管府兵曹闻喜裴文安说谅曰:“井陉以西,在王掌握之内,山东士马,亦为我有,宜悉发之;分遣羸兵屯守要害,仍命随方略地,帅其精锐,直入蒲津。
文安请为前锋,王以大军继后,风行雷击,顿于霸上。
咸阳以东,可指麾而定。
京师震扰,兵不暇集,上下相疑,群情离骇;我陈兵号令,谁敢不从!崐旬日之间,事可定矣。”谅大悦,于是遣所署大将军余公理出太谷,趣河阳,大将军綦良出滏口,趣黎阳,大将军刘建出井陉,略燕、赵,柱国乔钟葵出雁门,署文安为柱国,与柱国纥单贵、王聃等直指京师。
总管府兵曹闻喜人裴文安劝说杨谅:“井陉以西的地方在大王手中,崤山以东的军队也是我们的,应该全部征发。
分派弱兵屯守要害,仍命令将领随时攻城略地;率领精锐部队直入蒲津关。
我请求担任前锋,大王率领大军随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屯兵霸上,咸阳以东的地方便可以挥手而定。
这样京师被震动惊扰,没有时间调集军队,上下相互猜疑,大家离心惊骇,我们陈兵以待,发号施令,谁敢不服从!十天之内,大事可定。”杨谅听了大为高兴,就派遣他任命的大将军余公理率兵出太谷,奔河阳;大将军綦良率兵出滏口,奔黎阳;大将军刘建率兵出井陉,攻取燕、赵之地;柱国乔钟葵率军出雁门;任命裴文安为柱国,与柱国纥单贵、王聃等率军直指京师。
帝以右武卫将军洛阳丘和为蒲州刺史,镇蒲津。
谅选精锐数百骑戴,诈称谅宫人还长安,门司弗觉,径入蒲州,城中豪杰亦有应之者;丘和觉其变,逾城,逃归长安。
蒲州长史勃海高义明、司马北平荣毗皆为反者所执。
裴文安等未至蒲津百余里,谅忽改图,令纥单贵断河桥,守蒲州,而召文安还。
文安至,谓谅曰:“兵机诡速,本欲出其不意。
王既不行,文安又返,使彼计成,大事去矣。”谅不对。
以王聃为蒲州刺史,裴文安为晋州刺史,薛粹为绛州刺史,梁菩萨为潞州刺史,韦道正为韩州刺史,张伯英为泽州刺史。
代州总管天水李景发兵拒谅,谅遣其将刘袭景;景击斩之。
谅复遣乔钟葵帅劲勇三万攻之,景战士不过数千,加以城池不固,为钟葵所攻,崩毁相继,景且战且筑,士卒皆殊死斗;钟葵屡败。
司马冯孝慈、司法吕玉并骁勇善战,仪同三司侯莫陈多谋画,工拒守之术,景知三人可用,推诚任之,己无所关预,唯在持重,时抚循而已。
炀帝任命右武卫将军洛阳人丘和为蒲州刺史,镇守蒲津关。
杨谅挑选精锐骑兵几百名,戴妇人蔽身用的面罩,诈称是杨谅的宫人返回长安,守城的门卫没有觉察出来,杨谅军队直入蒲州,城中也有豪杰响应,丘和发觉出事,越过城墙逃回长安。
蒲州长史勃海人高义明、司马北平人荣毗都被叛军抓住。
裴文安等人距百余里到蒲津关时,杨谅忽然改变计划,他命令纥单贵拆断河桥,据守蒲州,将裴文安召回。
裴文安对杨谅说:“兵机在于神速诡秘,本来打算出其不意,大王却不这样做,又把我召回,使对方计谋成功,现在大势已去。”杨谅无言以对。
他任命王聃为蒲州刺史,裴文安为晋州刺史,薛粹为绛州刺史,梁菩萨为潞州刺史,韦道正为韩州刺史,张伯英为泽州刺史。
代州总管天水人李景发兵抵抗杨谅的军队。
杨谅派将领刘袭击李景,被李景击杀。
杨谅又派乔钟葵率领三万精兵进攻代州,李景手下士兵只有几千人,加上城墙不很牢固,受到乔钟葵的进攻,城墙相继崩塌毁坏,李景一边打仗一边筑城,士卒们都殊死战斗,乔钟葵多次被击败。
代州司马冯孝慈、司法吕玉都骁勇善战,仪同三司侯莫陈富于谋略策划,擅长防御坚守的战斗。
李景知道这三人可以任用,对他们充分信任,自己不干预具体事务,只是在衙署内坐镇,不时地抚慰巡视而已。
杨素将轻骑五千袭王聃、纥单贵于蒲州,夜,至河际,收商贾船,得数百艘,船内多置草,践之无声,遂衔枚而济;迟明,击之;纥单贵败走,聃惧,以城降。
有诏征素还。
初,素将行,计日破贼,皆如所量,于是以素为并州道行军总管、河北道安抚大使,帅众数万以讨谅。
杨素率领轻骑五千在蒲州袭击王聃、纥单贵。
夜里,杨素率军到了河边,收集了几百只商船,船内铺上许多草,踩上去没有声音。
为防止喧哗,杨素让士兵口中衔枚渡过河,天快亮时,进攻杨谅的军队。
纥单贵战败逃走,王聃恐惧,献城投降。
炀帝下诏征召杨素返回。
当初,杨素要动身时,计算好打败叛军的日期,结果如杨素估计的一样。
于是炀帝任命杨素为并州道行军总管、河北道安抚大使,率领几万军队讨伐杨谅。
谅之初起兵也,妃兄豆卢毓为府主簿,苦谏,不从,私谓其弟懿曰:“吾匹马归朝,自得免祸,此乃身计,非为国也,不若且伪从之,徐伺其便。”毓,之子也。
毓兄显州刺史贤言于帝曰:“臣弟毓素怀志节,必不从乱,但逼凶威,不能自遂,臣请从军,与毓为表里,谅不足图也。”帝许之。
贤密遣家人赍敕书至毓所,与之计议。
杨谅当初起兵时,他妃子的哥哥豆卢毓是汉王府主簿。
豆卢毓苦苦劝谏杨谅不要造反,杨谅不听。
豆卢毓私下对他弟弟豆卢懿说:“我一个人回归朝廷,自然可以免祸,这是为我自身考虑,不是为国家。
不如暂且装作跟从杨谅,慢慢地再见机行事。”豆卢毓是豆卢的儿子。
豆卢毓的哥哥是显州刺史豆卢贤,他对炀帝说:“我弟弟豆卢毓平素就有抱负有气节,一定不会跟着造反,但是迫于叛逆的凶威,不能自主。
我请求从军,和豆卢毓一里一外,杨谅就无法图谋作乱了。”炀帝答应了,豆卢贤秘密派家人把皇帝的诏书送到豆卢毓的住处,和他商议大事。
谅出城,将往介州,令敏与总管属朱涛留守。
毓谓涛曰:“汉王构逆,败不旋踵,吾属岂可坐受夷灭,孤负国家邪!当与卿出兵拒之。”涛惊曰:“王以大事相付,何得有是语!”因拂衣而去,毓追斩之。
出皇甫诞于狱,与之协计,及开府仪同三司宿勤武等闭城拒谅。
部分未定,有人告谅,谅袭击之。
毓见谅至,绐其众曰:“此贼军也!”谅攻城南门,稽胡守南城,不识谅,射之;矢下如雨;谅移攻西门,守兵识谅,即开门纳之,毓、诞皆死。
杨谅出了城要去介州,他命令豆卢毓和总管属朱涛留守。
豆卢毓对朱涛说:“汉王杨谅已构成了叛逆罪,很快就会失败。
我们怎么可以受牵连获灭族之罪,同时又辜负国家呢?我应当和您出兵抗拒杨谅。”朱涛吃惊地说:“汉王把大事托付给我们,怎么说这样的话?”于是就拂袖而去,豆卢毓追上去杀死朱涛,把皇甫诞从监狱里放出来,与他协商,并和开府仪同三司宿勤武等人关闭城门以抗拒杨谅。
豆卢毓尚未完全部置好,有人把这事报告了杨谅,他就率军袭击豆卢毓。
豆卢毓见杨谅率军来到,便哄骗大家说:“这是贼军!”杨谅进攻南城门,稽胡人守卫南城门,他们不认识杨谅,用弓箭射击,箭如雨下。
杨谅就转攻西城门,守兵认识杨谅,就开城门让杨谅进城,豆卢毓、皇甫诞都被杀死。
綦良攻慈州刺史上官政,不克,引兵攻行相州事薛胄,又不克,遂自滏口攻黎州,塞白马津。
余公理自太行下河内,帝以右卫将军史祥为行军总管,军于河阴。
详谓军吏曰:“余公理轻而无谋,恃众而骄,不足破也。”公理屯河阳,祥具舟南岸,公理聚兵当之。
祥简精锐于下流潜济,公理闻之,引兵拒之,战于须水。
公理未成列,祥击之,公理大败。
祥东趣黎阳,綦良军不战而溃。
祥,宁之子也。
綦良率军进攻慈州刺史上官政,未能攻克,就率兵进攻兼任相州的行政长官薛胄,又未攻克,于是就从滏口进攻黎州,堵塞白马津。
余公理从太行山到河内。
炀帝任命右卫将军史祥为行军总管,在河阴驻军。
史祥对军吏说:“余公理轻率无计谋,依恃人多而骄横,很容易打败。”余公理驻扎在河阳。
史祥在河的南岸准备好船只,余公理集中兵力以抵挡史祥的进攻。
史祥挑选精兵从河下游暗地渡河,余公理听到这个消息就率兵抵抗,两军在须水交战。
余公理的军队尚未布置好阵容,史祥已率军进攻,大败余公理。
史祥率军向东进逼黎阳,綦良的军队不战而溃。
史祥是史宁的儿子。
帝将发幽州兵,疑幽州总管窦抗有贰心,问可使取抗者于杨素,素荐前江州刺史勃海李子雄,授上大将军,拜广州刺史。
又以左领军将军长孙晟为相州刺史,发山东兵,与李子雄共经略之。
晟辞以男行布在谅所部,帝曰:“公体国之深,终不以儿害义,朕今相委,公其勿辞。”李子雄驰至幽州,止传舍,召募得千余人。
抗来诣子雄,子雄伏甲擒之。
抗,荣定之子也。
炀帝要征发幽州的军队。
他怀疑幽州总管窦抗有二心,就问杨素谁能把窦抗抓来。
杨素推荐了前江州刺史勃海人李子雄。
炀帝任命李子雄为上大将军、广州刺史;又任命左领军将军长孙晟为相州刺史,征发崤山以东的军队,和李子雄一起筹划处理此事。
长孙晟因为他儿子长孙行布在杨谅的军队里,就推辞任命。
炀帝说:“您能够体谅国家的困难,终归不会因为儿子而损害国家大义,我委您以重任,您不要推辞。”李子雄驰马到达幽州,就在驿站停住。
他招募到一千人。
窦抗来见李子雄,李子雄埋伏好甲士将窦抗逮捕。
窦抗是窦荣定的儿子。
子雄遂发幽州兵步骑三万,自井陉西击谅。
时刘建围戍将京兆张祥于井陉,子雄破建于抱犊山下,建遁去。
李景被围月余,诏朔州刺史代人杨义臣救之。
义臣帅马步二万,夜出西陉,乔钟葵悉众拒之。
义臣自以兵少,悉取军中牛驴,得数千头,复令兵数百人,人持一鼓潜驱之,匿于涧谷间。
晡后,义臣复崐与钟葵战,兵初合,命驱牛驴者疾进,一时鸣鼓,尘埃涨天,钟葵军不知,以为伏兵发,因而奔溃;义臣纵击,大破之。
晋、绛、吕三州皆为谅城守,杨素各以二千人縻之而去。
谅遣其将赵子开拥众十余万,棚绝径路,屯据高壁,布陈五十里。
素令诸将以兵临之,自引奇兵潜入霍山,缘崖谷而进。
素营于谷口,自坐营外,使军司入营简留三百人守营,军士惮北兵之强,不欲出战,多愿守营,因尔致迟。
素责所由,军司具对,素即召所留三百人出营,悉斩之;更令简留,人皆无愿留者。
素乃引军驰进,出北军之北,直指其营,鸣鼓纵火;北军不知所为,自相蹂践,杀伤数万。
谅所署介州刺史梁罗屯介休,闻素至,弃城走。
李子雄征发幽州的军队,步、骑兵共三万人,从井陉向西进攻杨谅。
当时刘建将守将京兆人张祥包围在井陉,李子雄在抱犊山下击败刘建,刘建逃走。
李景被杨谅的军队包围了一个来月,炀帝下诏命令朔州刺史代人杨义臣救援李景。
杨义臣率领骑、步兵共两万人,夜间出了西陉关。
乔钟葵集中全部兵力抵抗杨义臣。
杨义臣知道自己兵少,就集中军中所有的牛、驴,共有几千头,又命令几百名士兵,每人持鼓一面,暗地驱赶牛驴隐蔽在山谷间。
黄昏后,杨义臣又与乔钟葵交战。
刚一交兵,杨义臣就命令驱赶牛、驴的士兵迅速前进,一时间战鼓敲响,尘埃满天,乔钟葵的军队不知怎么回事,以为对方的伏兵出击了,因而奔逃溃散。
杨义臣纵兵进攻,大败乔钟葵。
晋、绛、吕三州城池都是杨谅军防守,杨素向每座城池各派两千人去牵制,杨谅派遣将领赵子开率领十余万人,用栅栏堵塞山径小路,在高壁岭上屯兵据守,军队摆开的阵势达五十里。
杨素命令手下的将领们率兵对阵,自己率领奇兵潜入霍山,沿着悬崖山谷前进。
杨素在山谷口扎营,自己坐在营帐外,派军司进军营挑选三百人守营,军士们恐惧杨谅军队的强盛,不想出战,多数人愿意守营,因此行动迟缓。
杨素责问迟缓的原因,军司以实回答了,杨素马上把留下守营的三百人召出军营,全部斩首。
他再次命令挑选留守人员,人们都不愿意留下。
于是杨素率军驰马行进,出现在杨谅军队的北面,直接对方的营地,呜鼓纵火;杨谅的军队不知所措,自相践踏,死伤了几万人。
杨谅所任命的介州刺史梁罗屯兵在介休,听到杨素将至就弃城逃跑。
谅闻赵子开败,大惧,自将众且十万,拒素于蒿泽。
会大雨,谅欲引军还,王谏曰:“杨素悬军深入,士马疲弊,王以锐卒自将击之,其势必克。
今望敌而退,示人以怯,沮战士之心,益西军之气,愿王勿还。”谅不从,退守清源。
杨谅知道赵子开被打败,大为恐惧,亲自率领近十万人在蒿泽抵抗杨素。
正逢天降大雨,杨谅打算率军退回,王劝道:“杨素孤军深入,人马疲惫,大王亲自率领精兵进攻杨素,必能将他打败。
现在望敌而退,让人以为我们怯懦,败坏我军将士的士气,长敌军之气势。
希望大王不要撤退。”杨谅不听,率军退守清源。
王谓其子曰:“气候殊不佳,兵必败,汝可随我。”杨素进击谅,大破之,擒萧摩诃。
谅退保晋阳,素进兵围之,谅穷蹙,请降,余党悉平。
帝遣杨约赍手诏劳素。
王将奔突厥,至山中,径路断绝,知必不免,谓其子曰:“吾之计数不减杨素,但坐言不见从,遂至于此,不能坐受擒获,以成竖子名,吾死之后,汝慎勿过亲故。”于是自杀,瘗之石窟中。
其子数日不得食,遂过其故人,竟为所擒;并获尸,枭于晋阳。
王对他儿子说:“情况很不妙,我军必败,你可要跟着我。”杨素率军进攻,大败杨谅,捉住了萧摩诃。
杨谅退守晋阳。
杨素进军包围晋阳,杨谅束手无策,只得乞降,其余党都被平灭。
炀帝派杨约送他的手诏慰劳杨素。
王要投奔突厥,走到山中,道路断绝,他知道自己无法幸免,对他儿子说:“我的计谋韬略不亚于杨素,但是因为我的建议不被采纳,以至到了这步田地。
我不能坐受擒获,以成全那小子的名声。
我死后,你千万不要去亲朋故友家。”他说完自杀,尸体被埋葬在石洞里。
他儿子几天没有吃的,就到王熟人家,最后被人抓住。
王的尸体也被找到,在晋阳受枭首之刑。
群臣奏汉王谅当死,帝不许,除名为民,绝其属籍,竟以幽死。
谅所部吏民坐谅死徙者二十余万家。
初,高祖与独孤后甚相爱重,誓无异生之子,尝谓群臣曰:“前世天子,溺于嬖幸,嫡庶分争,遂有废立,或至亡国;朕旁无姬侍,五子同母,可谓真兄弟也,岂有此忧邪!”帝又惩周室诸王微弱,故使诸崐子分据大镇,专制方面,权侔帝室。
及其晚节,父子兄弟迭相猜忌,王子皆不以寿终。
群臣奏议汉王杨谅应被处死,炀帝不许,将杨谅除名为民,将他从宗室中除名,杨谅最后被幽禁而死。
他部下的官吏臣民受牵连而获罪,被处死和流放的有二十余万家。
当初,文帝和独孤皇后相互之间非常敬爱尊重,他发誓不要有别的姬妾生的儿子,曾对群臣说:“前代的皇帝对所宠幸的姬妾极为溺爱,出现了嫡子、庶子之争,也就有了废立之举,有的因此而亡国。
我没有别的姬妾,五个儿子是同一个母亲,可以说是真正的兄弟,难道会有这种忧虑吗?”文帝又鉴于北周皇室诸王势力微弱,就让几个儿子分别据守重镇,专门独挡一面,诸王的权力与皇帝相等。
到了文帝晚年,父子兄弟纷纷互相猜疑防备,五个儿子都未能寿终正寝。
臣光曰:昔辛伯念周恒公曰:“内宠并后,外宠贰政,嬖子配嫡,大都偶国,乱之本也。”人主诚能慎此四者,乱何自生哉!隋高祖徒知嫡庶之多争,孤弱之易摇,曾不知势钧位逼,虽同产至亲,不能无相倾夺。
考诸辛伯之言,得其一而失其三乎!
臣司马光曰:从前辛伯劝告周桓公说:“内宠姬妾地位与皇后相等;外宠重臣与皇帝一样也可发号施令;庶子与嫡子相匹敌;大的都城与国家的势力相匹敌。
这都是动乱的根本原因。”作为人主如果真能在这四方面慎重从事,动乱怎么能自动发生呢?隋文帝只知嫡、庶之分容易出现纷争,皇室的地位孤立微弱容易动摇,却不懂得诸王的势力与皇帝势均力敌就会危逼皇位。
虽然一母至亲骨肉,也不能免于相互倾轧夺权。
考察辛伯的这些话,文帝只吸取了一点而丢掉了另外三点啊!
冬,十月,己卯,葬文皇帝于太陵,庙号高祖,与文献皇后同坟异穴。
冬季,十月,己卯(十六日),文帝葬于太陵,庙号高祖,与独孤皇后同坟异穴。
诏除妇人及奴婢,部曲之课,男子二十二成丁。
炀帝下诏免除妇女及奴婢、部曲的赋税,规定男子二十二岁成丁。
章仇太翼言于帝曰:“陛下木命,雍州为破木之冲,不可久居。
又谶云:‘修治洛阳还晋家。
’”帝深以为然。
十一月,乙未,幸洛阳,留晋王昭守长安。
杨素以功拜其子万石、仁行、侄玄挺为仪同三司,赉物五万段,绮罗千匹,谅妓妾二十人。
章仇太翼对炀帝说:“陛下属木命,雍州是克木之冲,不可长久居住,谶语也说:‘修治洛阳还晋家。
’”炀帝听后深以为然。
十一月,乙未(初三),驾临洛阳,留下晋王杨昭守卫长安。
杨素因功授其子杨万石、杨仁行、侄子杨玄挺为仪同三司,赏赐财物五万段,绮罗一千匹,杨谅的歌妓侍妾二十人。
丙申,发丁男数十万掘堑,自龙门东接长平、汲郡,抵临清关,渡河至浚仪、襄城,达于上洛,以置关防。
丙申(初四),炀帝征发男丁几十万人挖掘沟,从龙门东接长平、汲郡,到临清关,越过黄河至浚仪、襄城,到达上洛,用来布置关防。
壬子,陈叔宝卒;赠大将军、长城县公,谥曰炀。
壬子(二十日),南陈国后主陈叔宝去世,被追赠为大将军、长城县公,谥号为炀。
癸丑,下诏于伊洛建东京,仍曰:“宫室之制,本以便生,今所营构,务从俭约。”
癸丑(二十一日),炀帝下诏在伊、洛营建东京,诏书说:“宫室的规制,本应从方便使用出发,现在营建的宫室,务必要节俭。”
蜀王秀之得罪也,右卫大将军元胄坐与交通除名,久不得调。
时慈州刺史上官政坐事徙岭南,将军丘和以蒲州失守除名,胄与和有旧,酒酣,谓和曰:“上官政,壮士也,今徙岭表,得无大事乎!”因自拊腹曰:“若是公者,不徒然矣。”和奏之,胄竟坐死。
于是征政为骁卫将军,以和为代州刺史。
蜀王杨秀获罪的时候,右卫大将军元胄因犯有与杨秀结交往来的罪而被除名,长期不得起用。
当时慈州刺史上官政因犯罪被流放到岭南,将军丘和因为蒲州失守被除名,元胄与丘和有旧谊,两人饮酒酣,元胄对丘和说:“上官政是壮士,现在被流放到岭表,不会出大事吧?”他抚摩着肚子说:“像此崐公这样的人,就不会不出事了。”丘和将此话报告炀帝,元胄竟然因此获罪而死。
于是炀帝召回上官政任命为骁骑将军,任命丘和为代州刺史。
炀皇帝上之上大业元年(乙丑、605)
隋炀帝大业元年(乙丑,公元605年)
春,正月,壬辰朔,赦天下,改元。
春季,正月,壬辰朔(初一),大赦天下,改年号。
立妃萧氏为皇后。
炀帝册立王妃萧氏为皇后。
废诸州总管府。
炀帝下诏撤销各州的总管府。
丙辰,立晋王昭为皇太子。
丙辰(二十五日),炀帝立晋王杨昭为皇太子。
高祖之末,群臣有言林邑多奇宝者。
时天下无事,刘方新平交州,乃授方欢州道行军总管,经略林邑。
方遣钦州刺史宁长真等以步骑万余出越裳,方亲帅大将军张等以舟师出比景,是月,军至海口。
文帝末年,群臣中有人说林邑有许多奇珍异宝,当时天下无事,刘方刚刚平息了交州的叛乱,文帝就任命刘方为州道行军总管,筹划处理林邑方向的事务。
刘方派钦州刺史宁长真等人率领步骑兵一万余人出越裳;刘方亲自率领大将军张等人统帅水师出比景,当月,刘方军队到达林邑出海口。
二月,戊辰,敕有司大陈金宝、器物、锦彩、车马,引杨素及诸将讨汉王琼有功者立于前,使奇章公牛弘宣诏,称扬功伐,赐赉各有差。
素等再拜舞蹈而出。
己卯,以素为尚书令。
二月,戊辰(初七),炀帝命令有关部门官员大规模地陈列金宝、器物、锦彩、车马,让人领着杨素和各位讨伐汉王杨谅有功的将领站在前面,命令奇章公牛弘宣读诏书,称赞讨伐杨谅的功劳,炀帝对他们分别进行赏赐。
杨素等人再三拜谢舞蹈而去。
乙卯(十八日),任命杨素为尚书令。
诏天下公除,惟帝服浅色黄衫、铁装带。
炀帝颁诏于天下,除去丧服,只有炀帝身穿浅色黄衫,束着铁饰的衣带。
三月,丁未,诏杨素与纳言杨达、将作大匠宇文恺营建东京,每月役丁二百万人,徙洛州郭内居民及诸州富商大贾数万户以实之。
废二崤道,开册道。
三月,丁未(十七日),炀帝下诏派杨素和纳言杨达、将作大匠宇文恺营建东京,每个月役使壮丁二百万人,迁徙洛州城内的居民和各州的富商大贾几万户充实东京。
废弃二崤道,开辟册道。
戊申,诏曰:“听采舆颂,谋及庶民,故能审刑政之得失;今将巡历淮、海,观省风俗。”
戊申(十八日),炀帝下诏说:“听取采集百姓的意见,向百姓咨询治国的建议,这样才能够考查到治理国家的得失。
我将要巡视淮海一带,考察民情风俗。”
敕宇文恺与内史舍人封德彝等营显仁宫,南接皂涧,北跨洛滨。
发大江之南、五岭以北奇材异石,输之洛阳;又求海内嘉木异草,珍禽奇兽,以实园苑。
辛亥,命尚书右丞皇甫议发河南、淮北诸郡民,前后百余万,开通济渠。
自西苑引谷、洛水达于河;复自板渚引河历荥泽入汴;又自大梁之东引汴水入泗,达于淮;又发淮南民十余万开邗沟,自山阳至杨子入江。
渠广四十步,渠旁皆筑御道,树以柳;自长安至江都,置离宫四十余所。
庚申,遣黄门侍郎王弘等往江南造龙舟及杂船数万艘。
东京官吏督役严急,役丁死者什四五,所司以车载死丁,东至城皋,北至河阳,相望于道。
又作天经宫于东京,四时祭高祖。
炀帝命令宇文恺和内史舍人封德彝等人营建显仁宫,显仁宫南边连接阜涧,北边跨越洛水,征调大江以南五岭以北的奇材异石,输送到洛阳;又搜求海内的嘉木异草,珍禽奇兽,用以充实皇家园苑。
辛亥(二十一日),命令尚书右丞皇甫议征发河南、淮北各郡的百姓前后一百余万人,开辟通济渠。
从西苑引谷水、洛水到黄河,又从板渚引黄河水经过荥泽进入汴水,从大梁以东引汴水进入泗水到淮河。
又征发淮南的百姓十余万人开凿邗沟从山阳到杨子进崐入长江。
通济渠宽四十步,渠两旁都筑有御道,栽种柳树。
从长安到江都设置离宫四十余所。
庚申(三十日),派遣黄门侍郎王弘等人到江南建造龙舟和各种船只几万艘。
东京的官吏监督工程严酷急迫,服役的壮丁死去十之四、五。
有关部门用车装着死去的役丁,东到城皋,北至河阳,载尸之车连绵不断。
炀帝又在东京建造天经宫,每年四季祭祀文帝。
林邑王梵志遣兵守险,刘方击走之。
师渡黎江,林邑兵乘巨象,四面而至。
方战不利,乃多掘小坑,草覆其上,以兵挑之,既战,伪北;林邑逐之,象多陷地颠踬,转相惊骇,军遂乱。
方以弩射象,象却走,蹂其陈,因以锐师继之,林邑大败,俘馘万计。
方引兵追之,屡战皆捷,过马援铜柱南,八日至其国都。
夏,四月,梵志弃城走入海。
方入城,获其庙主十八,皆铸金为之;刻石纪功而还。
士卒肿足,死者什四五,方亦得疾,卒于道。
林邑国王梵志,派兵把守险要之地,刘方率军进攻并赶走了他们。
隋军渡过黎江,林邑的士兵乘坐巨象,从四面八方攻来。
隋军与林邑军交战不利,就挖了许多小坑,用草盖上,刘方让士兵向林邑军队挑战,两军交战,隋军佯作战败;林邑士兵追击隋军,他们乘坐的大象很多陷入小坑被绊倒,于是林邑士兵非常惊恐,军队大乱,刘方命士兵用弩射击大象,大象即逃跑,将林邑军的阵势践踏扰乱。
刘方趁机用精兵继续进攻,林邑军大败,被俘杀者万余人。
刘方率军追击,屡战屡胜,追过了马援铜柱以南,用了八天就打到林邑的国都。
夏季,四月,梵志放弃城池逃到海上。
刘方率军入城,缴获庙主牌位十八枚,都是用金子铸成的。
刘方刻石立碑记录了这次征伐的功绩,尔后返回。
隋军士卒患脚肿病,死去十之四、五。
刘方也患病,死于途中。
初,尚书右丞李纲数以异议忤杨素及苏威,素荐纲于高祖,以为方行军司马。
方承素意,屈辱之,几死。
军还,久不得调,威复遣纲诣南海应接林邑,久而不召。
纲自归奏事,威劾奏纲擅离所职,下吏按问;会赦,免官,屏居于。
当初,尚书右丞李纲因为几次有不同意见违逆了杨素和苏威,杨素就向文帝推荐李纲,让他作刘方的行军司马。
刘方懂得杨素的用意,他侮辱兔屈李纲几乎致死。
刘方军队返回,李纲很久得不到调动。
苏威又派李纲到南海应酬处理林邑方面的事务,很久不召回他。
李纲自己返回汇报情况,苏威就弹劾李纲擅离职守,将他交给司法官员审问治罪。
正逢大赦天下,李纲被免去官职,隐居在县。
五月,筑西苑,周二百里;其内为海,周十余里;为蓬莱、方丈、瀛洲诸山,高出水百余尺,台观殿阁,罗络山上,向背如神。
北有龙鳞渠,萦纡注海内。
缘渠作十六院,门皆临渠,每院以四品夫人主之,堂殿楼观,穷极华丽。
宫树秋冬凋落,则翦彩为华叶,缀于枝条,色渝则易以新者,常如阳春。
沼内亦翦彩为荷芰菱芡,乘舆游幸,则去冰而布之。
十六院竟以羞精丽相高,求市恩宠。
上好以月夜从宫女数千骑游西苑,作《清夜游曲》,于马上奏之。
五月,营建西苑,方圆二百里,苑内有海,周长十余里。
海内建造蓬莱、方丈、瀛洲诸座神山,山高出水面百余尺,台观殿阁,星罗棋布地分布在山上,无论从那方面看都如若仙境。
苑北面有龙鳞渠,曲折蜿蜒地流入海内。
沿着龙鳞渠建造了十六院,院门临渠,每院以一名四品夫人主持,院内的堂殿楼观,极端华丽。
宫内树木秋冬季枝叶凋落后,就剪彩绸为花和叶缀在枝条上,颜色旧了就换上新的,使景色常如阳春。
池内也剪彩绸做成荷、芰、菱、芡。
炀帝来游玩,就去掉池冰布置上彩绸做成阳春美景。
十六院竞相用珍羞百精美食品一比高低,以求得到炀帝的恩宠。
炀帝喜欢在月夜带领几千名宫女骑马在西苑游玩,他作《清夜游曲》,在马上演奏。
帝待诸王恩薄,多所猜忌;滕王纶、卫王集内自忧惧,呼术者问吉凶及章醮求福。
或告其怨望咒诅,有司奏请诛之;秋,七月,丙午,诏除名为民,徙边郡。
纶,瓒之子;集,爽之子也。
炀帝对待诸王的恩宠很薄,却多有猜疑防范。
滕王杨纶、卫王杨集心中感到忧虑恐惧,就叫术士卜问吉凶并打醮求福。
有人告发他们怨恨诅咒皇帝,有关部门奏请炀帝杀掉他们。
秋季,七月,丙午(十八日),炀帝下诏将杨纶、杨集除名为民,流放边郡。
杨纶是杨瓒的儿子;杨集是杨爽的儿子。
八月,壬寅,上行幸江都,发显仁宫,王弘遣龙舟奉迎。
乙巳,上御小朱航,自漕渠出洛口,御龙舟。
龙舟四重,高四十五尺,长二百丈。
上重有崐正殿、内殿、东·西朝堂,中二重有百二十房,皆饰以金玉,下重内侍处之。
皇后乘翔螭舟,制度差小,而装饰无异。
别有浮景九艘,三重,皆水殿也。
又有漾彩、朱鸟、苍螭、白虎、玄武、飞羽、青凫、陵波、五楼、道场、玄坛、板、黄篾等数千艘,后宫、诸王、公主、百官、僧、尼、道士、蕃客乘之,及载内外百司供奉之物,共用挽船艚、八棹、艇舸等数千艘,并十二卫兵乘之,并载兵器帐幕,兵士自引,不给夫。
舳舻相接二百余里,照耀川陆,骑兵翊两岸而行,旌旗蔽野。
所过州县,五百里内皆令献食,多者一州至百,极水陆珍奇;后宫厌饫,将发之际,多弃埋之。
八月,壬寅(十五日),炀帝到江都游玩。
他从显仁宫出发,王弘派龙舟来迎接。
乙巳(十八日),炀帝乘坐小朱航,从漕渠出洛口,乘坐龙舟。
龙舟上有四重建筑,高四十五尺,长二百尺。
龙舟最上层是正殿、内殿、东西朝堂;中间两层有一百二十个房间,都用金玉装饰;下层是宫内侍臣住的地方。
皇后萧氏乘坐的翔螭舟规制比炀帝乘坐的龙舟要小一些,但装饰没什么不同。
另有浮景船九艘,船上建筑有三重,都是水上宫殿。
还有漾彩、朱鸟、苍螭、白虎、玄武、飞羽、青凫、陵波、五楼、道场、玄坛、板、黄蔑等几千艘船,供后宫、诸王、公主、百官、僧尼、道士、蕃客乘坐,并装载朝廷内外各机构部门进献的物品。
这些船共用挽船的民夫八万余人,其中挽漾彩级以上的有九千余人,称为殿脚,都身穿锦彩制作的袍服。
又有平乘、青龙、艨艟、艚、八棹、艇舸等几千艘船供十二卫士兵乘坐,并装载兵器帐幕,由士兵自挽,不给民夫。
舟船首尾相接二百余里,灯火照耀江河陆地,骑兵在两岸护卫行进,旌旗蔽野。
队伍所经过的州县,五百里内都命令进献食物。
多的一州要献食百车,极尽水陆珍奇;后宫都吃腻了,将出发时,就把食物扔掉埋起来。
契丹寇营州,诏通事谒者韦云起护突厥兵讨之,启民可汗发骑二万,受其处分。
云起分为二十营,四道俱引,营相去一里,不得交杂,闻鼓声而行,闻角声而止,自非公使,勿得走马,三令五申,击鼓而发。
有纥干犯约,斩之,持首以徇。
于是突厥将帅入谒,皆膝行股栗,莫敢仰视。
契丹本事突厥,情无猜忌。
云起既入其境,使突厥诈云向柳城与高丽交易,敢漏泄事实者斩。
契丹不为备,去其营五十里,驰进袭之,尽获其男女四万口,杀其男子,以女子及畜产之半赐突厥,余皆收之以归。
帝大喜,集百官曰:“云起用突厥平契丹,才兼文武,朕今自举之。”擢为治书侍御史。
契丹人侵犯营州。
炀帝下诏命令通事谒者韦云起监领突厥军队去讨伐契丹人。
启民可汗发骑兵两万人,受韦云起指挥。
韦云起将士兵分为二十营,分四路出发,每营相隔一里,不得混杂,听到鼓声行动,听到号角声就停止。
无公事派遣不得驰马,三令五申之后,军队擂鼓进发。
突厥军的一个纥干违犯了军令,被斩首示众。
于是突厥军的将帅进见韦云起,都跪着行走,战栗不己,不敢仰视。
契丹本来是依附突厥的,所以对突厥人并无猜忌防范之心。
韦云起率军进入契丹境内,他让突厥人诈称到柳城与高丽人做买卖,并严令有敢泄露实情的人就杀。
契丹人不加防备,韦云起率领突厥军队前进到距契丹人营地五十里的地方,突然驰进营帐袭击契丹人。
契丹男女四万人全被俘获,杀掉男子,把俘获的契丹女人和畜产的一半赏赐给突厥人,其余的都收起来带回去。
炀帝非常高兴,集合百官说:“韦云起用突厥人平定契丹,文武双全,我今天要亲自举荐他。”提升韦云起为治书侍御史。
初,西突厥阿波可汗为叶护可汗所虏,国人立鞅素特勒之子,是为泥利可汗。
泥利卒,子达漫立,号处罗可汗。
其母向氏,本中国人,更嫁泥利之弟婆实特勒。
开皇末,婆实与向氏入朝,遇达头之乱,遂留长安,舍于鸿胪寺。
处罗多居乌孙故地,抚御失道,国人多叛,复为铁勒所困。
铁勒者,匈奴之遗种,族类最多,有仆骨、同罗、契、薛延陀等部,其酋长皆号俟斤。
族姓虽殊,通谓之铁勒,大抵与突厥同俗,以寇抄为生,无大君长,分属东、西两突厥。
是岁,处罗引兵击铁勒诸部,厚税其物,又猜忌薛延陀,恐其为变,集其酋长数百人,尽杀之。
于是铁勒皆叛,立俟利发俟斤契歌楞为莫何可汗,又立薛延陀俟斤字也为小可汗,与处罗战,屡破之。
莫何勇毅绝伦,甚得众心,为邻国所惮,伊吾、高昌、焉耆皆附之。
当初,西突厥阿波可汗被叶护可汗俘获,突厥人立鞅素特勒的儿子为可汗即泥利可汗。
泥利去世,他儿子达漫继位,号称处罗可汗。
达漫的母亲向氏本是中国人,改嫁泥利的弟弟婆实特勒。
开皇末年,婆实和向氏入朝,正逢崐达头可汗叛乱,就留在长安,住在鸿胪寺。
处罗所部大多居住在乌孙国的旧地,处罗统治失当,很多部众都背叛了他,后来又被铁勒人困扰。
铁勒人是匈奴人的后裔,分为许多部族,有仆骨、同罗、契、薛延陀等部,这些部族的酋长都号称俟斤。
各部族的姓氏虽然不同,但都通称为铁勒,与突厥人的习俗大致相同,以侵略掠夺为生,没有大的君长,分属东、西突厥。
这一年,处罗可汗率兵攻击铁勒各部,对铁勒人的财物征以重税,又猜忌薛延陀部,怕它生变,将其部族酋长几百人集中到一起全部杀死。
于是,铁勒各部族都造反了,立俟利发俟斤契歌楞为莫何可汗,又立薛延陀部俟斤字也为小可汗。
与处罗部交战,屡次击败处罗。
莫何可汗为人勇毅绝伦,很得铁勒部众的民心,邻国都怕他,伊吾、高昌、焉耆等国都依附莫何可汗。
二年(丙寅、606)
二年(丙寅,公元606年)
春,正月,辛酉,东京成,进将作大匠宇文恺位开府仪同三司。
春季,正月,辛酉(初六),东京建成,炀帝提升将作大匠宇文恺为开府仪同三司。
丁卯,遣十使并省州县。
丁卯(十二日),炀帝派十名使者合并简省州县。
二月,丙戌,诏吏部尚书牛弘等议定舆服、仪卫制度。
以开府仪同三司何稠为太府少卿,使之营造,送江都。
稠智思精巧,博览图籍,参会古今,多所损益;衮冕画日、月、星辰,皮弁用漆纱为之。
又作黄麾三万六千人仗,及辂辇车舆,皇后卤簿,百官仪服,务为华盛,以称上意。
课州县送羽毛,民求捕之,网罗被水陆,禽兽有堪氅之用者,殆无遗类。
乌程有高树,逾百尺,旁无附枝,上有鹤巢,民欲取之,不可上,乃伐其根;鹤恐杀其子,自拔氅毛投于地,时人或称以为瑞,曰:“天子造羽仪,鸟兽自献羽毛。”所役工十万余人,用金银钱帛钜亿计。
帝每出游幸,羽仪填街溢路,亘二十余里。
三月,庚午,上发江都,夏,四月,庚戌,自伊阙陈法驾,备千乘万骑入东京。
辛亥,御端门,大赦,免天下今年租赋。
制五品已上文官乘车,在朝弁服,佩玉;武官马加珂,戴帻,服裤褶。
文物之盛,近世莫及也。
二月,丙戌(初一),炀帝下诏命吏部尚书牛弘等人议定皇帝的车驾服饰、仪仗制度。
任命开府仪同三司何稠为太府少卿,让他负责督办,送往江都。
何稠聪慧精巧,博览群书,参酌古今制度,作了不少增减。
他在天子礼服上画日、月、星、辰,用漆纱制成皮帽。
何稠又制做三万六千人的黄麾仪仗,以及辂辇、车舆和皇后的仪仗,文武百官的礼服,都务求华丽壮观以使炀帝满意。
又向各州县征收羽毛,百姓为了搜捕鸟兽,水上陆地都置满了捕鸟兽的罗网,可用作羽毛装饰的鸟兽几乎被捕尽杀绝。
乌程有棵很高的树超过百尺,树周没有可以攀附的枝条,树上有鹤巢,有人要捉鹤,但爬不上树,就砍伐树根。
鹤怕它的后代被杀,就自己把羽毛拔下来扔在地上。
当时有人称之为吉祥的征兆,说:“天子制羽仪,鸟兽自动献羽毛。”服役的工匠有十万余人,用的金银钱帛不计其数。
炀帝每次出行,羽仪仪仗队伍把街巷都填满了,连绵二十余里。
三月,庚午(疑误),炀帝从江都出发。
夏季,四月,庚戌(二十六日),从伊阙排列千乘万骑的车驾仪仗进入东京。
辛亥(二十七日),炀帝驾临端门,下诏大赦天下,免除今年的租赋。
制定五品以上文官的车、上朝时的礼服、佩玉等品级规制;武官的马要用珍贵的贝类来装饰,人须戴头巾,穿骑服。
礼乐典章的盛况,近世无法相比。
六月,壬子,以杨素为司徒;进封豫章王为齐王。
六月,壬子(二十九日),炀帝任命杨素为司徒;进封豫章王杨为齐王。
秋,七月,庚申,制百官不得计考增级,必有德行、功能灼然显著者进擢之。
帝颇惜名位,群臣当进职者,多令兼假而已;虽有阙员,留而不补。
时牛弘为吏部尚书,不得专行其职,别敕纳言苏威、左翊卫大将军宇文述、左骁卫大将军张瑾、内史侍郎虞世基、御史大夫裴蕴、黄门侍郎裴矩参掌选事,时人谓之“选曹七贵”。
虽七人同在坐,然与夺之笔,虞世基独专之,受纳贿赂,多者超越等伦,无者注色而已。
蕴,邃之从曾孙也。
秋季,七月,庚申(初八),规定百官不能按正常的考核制度升级,必须有德行,并有显著功劳、能力的人才得以提升。
炀帝很吝惜名位,群臣中崐有应当升官进爵的,多让其兼职暂代而已。
虽然有的职务有空缺,却空着不补上。
当时牛弘任吏部尚书,都不能专行其职,炀帝另外又命令纳言苏威、左翊卫大将军宇文述、左骁卫大将军张瑾、内史侍郎虞世基、御史大夫裴蕴、黄门侍郎裴矩参予掌握选择官吏之事,当时人们称之为“选曹七贵”。
虽然这七个人同时在坐,但是官吏升迁任免的实权,由虞世基独霸,他收受贿赂,行贿多的人就超越等级和不按一般常理去提拔,不行贿的人就仅只登记而已。
裴蕴是裴邃的堂房曾孙。
元德太子昭自长安来朝,数月,将还,欲乞少留;帝不许。
拜请无数,体素肥,因致劳疾,甲戌,薨。
帝哭之,数声而止,寻奏声伎,无异平日。
元德太子杨昭从长安来朝见炀帝,几个月后要返回长安。
他想乞求允许再留住一些时候,炀帝不许,杨昭跪拜请求了无数次,他身体本来就很胖,因此得病,甲戌(二十二日),太子杨昭去世。
炀帝哭了几声就罢了,寻欢作乐,声色歌妓,与平常没什么两样。
楚景武公杨素,虽有大功,特为帝所猜忌,外示殊礼,内情甚薄。
太史言隋分野有大丧,乃徙素为楚公,意言楚与隋同分,欲以厌之。
素寝疾,帝每令名医诊候,赐以上药,然密问医者,恒恐不死。
素亦自知名位已极,不肯铒药,亦不将慎,谓其弟约曰:“我岂须更活邪!”乙亥,素薨,赠太尉公、弘农等十郡太守,葬送甚盛。
楚景武公杨素,虽然有大功,却特别被炀帝所猜忌,表面上对杨素以特殊的礼遇,实际上对待杨素很苛薄。
太史说隋的分野应有大丧,于是炀帝改封杨素为楚公,意思是说楚与隋同在一分野内,想以此来镇压妖邪。
杨素卧病,炀帝常常命名医给杨素治病,赐给杨素上好的药,但暗地里问医生,总怕杨素不死。
杨素也知道自己的名分和地位已经达到了顶点,不肯吃药,也不再仔细调养,杨素对他弟弟杨约说:“我还再活着干吗?”乙亥(二十三日),杨素去世。
炀帝赠杨素为太尉公、弘农等十郡太守的官衔,对他的葬礼葬送极为隆重丰厚。
八月,辛卯,封皇孙为燕王,侗为越王,侑为代王,皆昭之子也。
八月,辛卯(初九),炀帝封皇孙杨为燕王,杨侗为越王,杨侑为代王,他们都是杨昭的儿子。
九月,乙丑,立秦孝王子浩为秦王。
九月,乙丑(十四日),炀帝立秦孝王的儿子杨浩为秦王。
帝以高祖末年,法令峻刻,冬,十月,诏改修律令。
炀帝认为文帝晚年法令严峻苛细,冬季,十月,下诏修改法律条文。
置洛口仓于巩东南原上,筑仓城,周回二十余里,穿三千窖,窖容八千石以还,置监官并镇兵千人。
十二月,置回洛仓于洛阳北七里,仓城周回十里,穿三百窖。
在巩县东南原上设置洛口仓,修筑仓城,周围二十余里,开凿三千个粮窖,每个窖可装粮食八千多石。
洛口仓设置监官和镇守的士兵一千人。
十二月,在洛阳北七里处设置回洛仓,仓城周围十里,开凿了三百个粮窖。
初,齐温公之世,有鱼龙、山车等戏,谓之散乐,周宣帝时,郑译奏征之。
高祖受禅,命牛弘定乐,非正声清商及九部四舞之色,悉放遣之。
帝以启民可汗将入朝,欲以富乐夸之。
太常少卿裴蕴希旨,奏括天下周、齐、梁、陈乐家子弟皆为乐户;其六品以下至庶人,有善音乐者,皆直太常。
帝从之。
于是四方散乐,大集东京,阅之于芳华苑积翠池侧。
有舍利兽先来跳跃,激水满衢,鼋鼍、龟鳖、水人、虫鱼,遍覆于地。
又有鲸鱼喷雾翳日,倏忽化成黄龙,长七八丈,又二人戴竿,上有舞者,然腾过,左右易处。
又有神鳌负山,幻人吐火,千变万化。
伎人皆衣锦绣缯彩,舞者鸣环佩,缀花;课京兆、河南制其衣,两京锦采为之空竭。
帝多制艳篇,令乐正白明达造新声播之,音极哀怨。
帝甚悦,谓明达曰:“齐氏偏隅,乐工曹妙达犹封王;我今天下大同,方且贵汝,宜自修谨!”
当初,在北齐后主高纬的时候,有鱼龙、山车等杂戏,称之为散乐。
北周宣帝时,郑译奏请征召这些杂戏乐人。
文帝受周禅让后,命令牛弘制定礼乐,凡不是正声清商和九部四舞的乐曲舞蹈,全部摒弃不用。
炀帝因为启民可汗将要入朝,想以隋朝富丽的声乐向启民可汗炫耀,太常少卿裴蕴迎合炀帝的旨意,奏请将天下原来的周、齐、梁、陈等国的乐家子弟都编为乐户;六品以崐下官员至庶民百姓,有擅长音乐的,都到太常寺当差。
炀帝采纳了这个建议。
于是散在各地的乐人都集中到东京,炀帝在芳华苑积翠池旁检阅散乐。
有舍利兽先来跳跃,忽然激水注满街道,遍地都是鼋鼍、龟鳖、水人、虫鱼;又有鲸鱼喷雾掩蔽日光,转眼间化作黄龙,长七八丈。
又有二人头顶条长竿,竿上有人舞蹈,忽然两竿上的人飞腾而过,跳到对方的竿上。
还有神鳌背负大山,魔术艺人吐火等技艺,千变万化。
艺人们都穿着锦绣缯彩的衣服,舞蹈者身上环佩叮,还点缀着花色的羽毛。
炀帝命令京兆、河南两地制做艺人所穿的彩服,以至于两京的锦缎彩绸为此空竭。
炀帝自制艳诗多篇,命令乐正白明达谱新曲教人演奏,乐曲极为哀婉愁怨。
炀帝非常高兴,对白明达说:“齐朝偏在一隅,乐工曹妙达还被齐后主封为王,如今我使天下大同,正要让你显贵,你要好好干呀!”
三年(丁卯、607)
三年(丁卯,公元607年)
春,正月,朔旦,大陈文物。
时突厥启民可汗入朝,见而慕之,请袭冠带,帝不许。
明日,又率其属上表固请,帝大悦,谓牛弘等曰:“今衣冠大备,至单于解辫,卿等功也!”各赐帛甚厚。
春季,正月,朔旦(初一),大规模地陈列、表演礼仪和技艺。
当时突厥启民可汗入朝,看到这一场面非常倾慕,请求袭用隋朝服饰,炀帝没有允许。
第二天,启民可汗又率领他的部属向炀帝上表恳切请求,炀帝非常高兴,对牛弘等人说:“如今公卿服饰制度完备,致使单于改易朝服,这是你们的功劳!”各自赏赐他们很丰厚的财物。
三月,辛亥,帝还长安。
三月,辛亥(初二),炀帝返回长安。
癸丑,帝使羽骑尉朱宽入海求访异俗,至流求国而还。
癸丑(初四),炀帝派遣羽骑尉朱宽出海求访异国风俗,朱宽到达流求国后返回。
初,云定兴、阎毗坐媚事太子勇,与妻子皆没官为奴婢。
上即位,多所营造,闻其有巧思,召之,使典其事,以毗为朝请郎。
时宇文述用事,定兴以明珠络帐赂述,并以奇服新声求媚于述;述大喜,兄事之。
上将有事四夷,大作兵器,述荐定兴可使监造,上从之。
述谓定兴曰:“兄所作器仗,并合上心,而不得官者,为长宁兄弟犹未死耳。”定兴曰:“此无用物,何不劝上杀之。”述因奏:“房陵诸子年并成立,今欲兴兵诛讨,若使之从驾,则守掌为难;若留于一处,又恐不可。
进退无用,请早处分。”帝然之,乃鸩杀长宁王俨,分徙其七弟于岭表,仍遣间使于路尽杀之。
襄城王恪之妃柳氏自杀以从恪。
当初,云定兴、阎毗因为取媚太子杨勇而获罪,他们及其妻子儿女都被官府没收为官奴婢。
炀帝即位,进行许多营建工作,听说他们构思奇巧,就召来让他们掌管营建之事,任命阎毗为朝请郎。
当时宇文述当权,云定兴用缀有明珠的帐幕贿赂宇文述,并用奇装异服和新颖别致的音乐向宇文述献媚。
宇文述非常高兴,对云定兴象兄长一样看待。
炀帝将要征讨四夷,大造兵器,宇文述推荐云定兴来监造,炀帝同意了。
宇文述对云定兴说:“你所造的器仗都合乎皇帝的心意,但得不到官做的原因是因为长宁王兄弟都还没有死啊!”云定兴说:“这些没用的东西,为什么不劝皇帝杀掉他们?”宇文述就奏报炀帝:“房陵王杨勇的几个儿子都已成年了,现在您正要出兵征讨四夷,倘若让他们跟着您出征,就很难掌管,倘若把他们留在一个地方,又恐怕不妥。
进、退都不好办,请您早些处理。”炀帝认为宇文述的话很对,就毒死了长宁王杨俨,将杨俨的七个弟弟分别流放到岭表,派人在路上把他们全部杀死。
襄城王杨恪的妃子柳氏自杀以殉杨恪。
夏,四月,庚辰,下诏欲安辑河北,巡省赵、魏。
夏季,四月,庚辰(初二),炀帝下诏要安抚管理河北,巡视检查赵、魏之地。
牛弘等造新律成,凡十八篇,谓之《大业律》;甲申,始颁行之。
民久厌严刻,喜于宽政。
其后征役繁兴,民不堪命,有司临时迫胁以求济事,不复用律令矣。
旅骑尉刘炫预修律令,弘尝从容问炫曰:“《周礼》士多而府史少,今令史百倍于前,减则不济,其故何也?”炫曰:“古人委任责成,岁终考其殿最,案不重校,文不繁悉,府史之任,掌要目而已。
今之文簿,恒虑覆治崐,若锻炼不密,则万里追证百年旧案。
故谚云:‘老吏抱案死。
’事繁政弊,职此之由也。”弘曰:“魏、齐之时,令史从容而已,今则不遑宁处,何故?”炫曰:“往者州唯置纲纪,郡置守、丞,县置令而已。
其余具僚则长官自辟,受诏赴任,每州不过数十。
今则不然,大小之官,悉由吏部,纤介之迹,皆属考功。
省官不如省事,官事不省而望从容,其可得乎!”弘善其言而不能用。
牛弘等人制定新法律,共十八篇,称之为《大业律》;甲申(初六),开始颁布施行。
百姓久已厌恶法律严酷苛繁,对宽政十分高兴。
但后来频繁的劳役征发,使百姓无法忍受,官吏们常常临时胁迫百姓服役以应付差使,也就不再按律令执行了。
旅骑尉刘炫参与修订律令,牛弘曾从容地问刘炫:“《周礼》记载是士多而吏员少,现在吏员比从前多出百倍,减少则无法应付事务,这是什么原因呢?”刘炫说:“古人委任吏员须要有责任有成绩,年终考核成绩,案卷不用重新审理,文牍不求繁多琐碎,吏员的责任,只是掌握工作的要点而已。
现在的吏员总是担心文簿要重新审理考核,假若文辞考虑不周密,就会不远万里去追查印证百年的旧案。
所以有谚语说:“老吏伏抱文案而死。”事物繁杂这是为政的弊端,这就是吏员多而效率低的原因。
牛弘说:“北魏、北齐之时,吏员们办事很从容,现在则忽忽忙忙不得安宁,这是什么缘故?”刘炫说:“过去州只设置长吏、司马,郡只设置郡守、郡丞,县仅设县令而已。
其余应配备的僚属,则由长官自己挑选任命,得到诏命后就赴任,每州吏员不过几十人。
如今则不然,大大小小的官吏,全部由吏部掌管,零零碎碎的事务都属于考绩范围。
减少官吏不如减少事务,官员们的事务不减,却希望他们办事从容,那可能吗?”牛弘很同意刘炫的话,但却不能采纳。
壬辰,改州为郡;改度量权衡,并依古式。
改上柱国以下官为大夫;置殿内省,与尚书、门下、内史、秘书为五省;增谒者、司隶台,与御史为三台;分大府寺置少府监,与长秋、国子、将作、都水为五监;又增改左、右翊卫等为十六府;废伯、子、男爵,唯留王、公、侯三等。
壬辰(十四日),炀帝改州为郡;改度、量、衡,全部依照古式。
改上柱国以下的官为大夫;设置殿内省与尚书、门下、内史、秘书省共为五省;增设谒者台、司隶台与御史台并为三台;分太府寺设置少府监,与长秋、国子、将作、都水为五监;又增改左、右翊卫等为十六府;废除伯、子、男的爵位,只留王、公、侯三等爵位。
丙寅,车驾北巡;己亥,顿赤岸泽。
五月,丁巳,突厥启民可汗遣其子拓特勒来朝。
戊午,发河北十余郡丁男凿太行山,达于并州,以通驰道。
丙寅,启民遣其兄子毗黎伽特勒来朝。
辛未,启民遣使请自入塞奉迎舆驾,上不许。
丙寅(疑误),炀帝到北方巡视。
己亥(二十一日),在赤岸泽停留。
五月,丁巳(初九),突厥启民可汗派他的儿子拓特勒来朝见炀帝。
戊午(初十),征发河北十几郡的男丁开凿太行山,到达并州,以开通驰道。
丙寅(十八日),启民可汁派侄子毗黎伽特勒来朝见。
辛未(二十三日),启民可汗派使者请求亲自入塞迎接炀帝,炀帝没有应允。
初,高祖受禅,唯立四亲庙,同殿异室而已,帝即位,命有司议七庙之制。
礼部侍郎摄太常少卿许善心等奏请为太祖、高祖各立一殿,准周文、武二祧,与始祖而三,余并分室而祭,从迭毁之法。
至是,有司请如前议,于东京建宗庙。
帝谓秘书监柳曰:“今始祖及二祧已具,后世子孙处朕何所?”六月,丁亥,诏为高祖建别庙,仍修月祭礼。
既而方事巡幸,竟不果立。
当初,文帝受周禅,只立了四亲庙,而且是同殿异室而已。
炀帝即位,命令有关部门讨论建七庙的定制,礼部侍郎代行太常少卿许善心等奏请为太祖、高祖各建一座殿,依据周文王、周武王宗庙的标准,与始祖共建立三座殿,其余的人都分室祭祀,按照亲尽庙毁之法祭祀。
于是,有关部门奏请炀帝按上述议定的那样,在东京建立宗庙。
炀帝对秘书监柳说:“如今始祖与文、武王的宗庙都已具备,后世子孙把我又放到什么位置上呢?”六月,丁亥(初十),炀帝下诏为文帝另建宗庙,太阴在丙之月祭祀。
不久之后炀帝就忙于巡游之事,竟终于没有建立。
帝过雁门,雁门太守丘和献食甚精;至马邑,马邑太守杨廓独无所献,帝不悦。
以和为博陵太守,仍使廓至博陵观和为式。
由是所至献食,竞为丰侈。
炀帝巡游经过雁门,雁门太守丘和进献的食物非常精美;他到了马邑崐,唯独马邑太守杨廓无所献,炀帝很不高兴。
他任命丘和为博陵太守,让杨廓到博陵去向丘和学习。
由此炀帝所到之处所进献的食物,竞相丰富奢侈。
戊子,车驾顿榆林郡。
帝欲出塞耀兵,径突厥中,指于涿郡,恐启民惊惧,先遣武卫将军长孙晟谕旨。
启民奉诏,因召所部诸国奚、室韦等酋长数十人咸集。
晟见牙帐中草秽,欲令启民亲除之,示诸部落,以明威重,乃指帐前草曰:“此根大香。”启民遽嗅之,曰:“殊不香也。”晟曰:“天子行幸所在,诸侯躬自洒扫,耕除御路,以表至敬之心;今牙内芜秽,谓是留香草耳!”启民乃悟曰:“奴之罪也!奴之骨肉皆天子所赐,得效筋力,岂敢有辞。
特以边人不知法耳,赖将军教之;将军之惠,奴之幸也。”遂拔所佩刀,自芟庭草。
其贵人及诸部争效之。
于是发榆林北境,至其牙,东达于蓟,长三千里,广百步,举国就役,开为御道。
帝闻晟策,益嘉之。
戊子(十一日),炀帝的车驾停留在榆林郡。
炀帝想要出塞去炫耀兵力,径直进入突厥境内,想去涿郡。
他怕启民可汗惊恐,先派遣武卫将军长孙晟传达他的旨意。
启民可汗接到炀帝的诏书,就把他所属的奚、、室韦等国的酋长几十人都召集起来。
长孙晟看见启民可汗牙帐中杂草肮脏,打算让启民可汗亲自除掉,示范给各部落,以表示对朝廷的敬重。
就指着帐前的草说:“这根草很香。”启民可汗就急忙闻道,说:“一点也不香。”长孙晟说:“天子巡幸所到之地,诸侯都要亲自洒扫,修整御道,以表示对天子的至诚崇敬之心。
现在牙帐内杂草丛生,我只说是留着香草罢了!”启民可汗才醒悟过来,说:“我的罪过!我的骨肉都是天子赐给的,得到为天子效力的机会,怎么敢推辞呢?只是因为边远地区的人不知道法度,全靠将军教诲我们了,将军的恩惠,是我的幸运。”于是拔出佩刀,亲自删除牙帐中的草。
启民部族的显贵和其他部族的人都争相仿效启民可汗。
于是从榆林北境,到启民可汗的牙帐,向东到蓟,全体突厥人出动,开辟了一条长三千里、宽一百步的御道。
炀帝知道了长孙晟的策略,更加赞许他。
丁酉,启民及义成公主来朝行宫。
己亥,吐谷浑、高昌并遣使入贡。
丁酉(二十日),启民可汗和义成公主到炀帝的行宫来朝见。
己亥(二十二日),吐谷浑、高昌都派遣使者朝见、进贡。
甲辰,上御北楼观渔于河,以宴百僚。
定襄太守周法尚朝于行宫,太府卿元寿言于帝曰:“汉武出关,旌旗千里。
今御营之外,请分为二十四军,日别遣一军发,相去三十里,旗帜相望,钲鼓相闻,首尾相属,千里不绝,此亦出师之盛者也。”法尚曰:“不然,兵亘千里,动间山川,猝有不虞,四分五裂;腹心有事,首尾未知,道路阻长,难以相救,虽有故事,乃取败之道也。”帝不怿,曰:“卿意如何?”法尚曰:“结为方陈,四面外拒,六宫及百官家属并在其内;若有变起,所当之面,即令抗拒,内引奇兵,出外奋击,车为壁垒,重设陈,此与据城,理亦何异!若战而捷,抽骑追奔,万一不捷,屯营自守,臣谓此万全之策也。”帝曰:“善!”因拜法尚左武卫将军。
甲辰(二十七日),炀帝上北楼观看渔人在黄河中捕鱼,宴请百官。
定襄太守周法尚到行宫觐见炀帝。
太府卿元寿对炀帝说:“汉武帝出关,旌旗连绵千里,现在在御营外面,请把军队分为二十四军,每天派遣一军出发,相距三十里,旗帜相望,钲鼓相闻,首尾相连,千里不绝。
这也是出师的盛况。”周法尚说:“这样不行。
军队连绵千里,常有山川的隔阻,突然遇到不测,队伍就会四分五裂。
若中央有事,则首尾不知道,况且道路险阻漫长,难以相救。
虽然有汉武帝出关兵连千里的故事,但这是招致失败的办法。”炀帝听了不高兴,说:“你的意思如何?”周法尚说:“将军队列成方阵,四面向外防御,六宫及百官家属都在方阵内,倘若发生变故,就命令受敌的方面抵抗,并从阵内派奇兵,仲出阵外奋力攻击,以车子作壁垒,再设曲形钩阵,这与据守城池的战术原理没有什么不同。
假若交战得胜,就调派骑兵追击,万一不胜,可以屯营自守,我认为这是万全之策。”炀帝说:“好!”于是就任命周法尚为左武卫将军。
启民可汗复上表,以为“先帝可汗怜臣,赐臣安义公主,种种无乏。
臣兄弟嫉妒,共欲杀臣。
臣当是时,走无所适,仰视唯天,俯视唯地,奉身委命,依归先帝。
先帝怜臣且死,养而生之,以臣为大可汗,还抚突厥之民。
至尊今御天下,还如先帝养生臣及突厥之民,种种无乏。
臣荷戴圣恩,言不能尽。
臣今非昔日突厥可汗,乃是至尊臣民,愿率部落变改衣服,一如华夏。”帝以为崐不可。
秋,七月,辛亥,赐启民玺书,谕以“碛北未静,犹须征战,但存心恭顺,何必变服?”
启民可汗又上表,以为“先帝可汗可怜我,将安义公主嫁给我,所应用的东西都不匮乏。
我的兄弟们嫉妒,都要杀我。
我当时是走投无路,抬头只有天,低头只有地,将身家性命都托附给先帝。
先帝怜惜我将死,养护我使我又活下来,让我作了大可汗,还安抚了突厥的百姓。
如今陛下治理天下,仍和先帝一样养护我和突厥的百姓,使我们什么也不缺乏。
我身受圣恩,感恩的话说不尽。
我现在已不是过去的突厥可汗,而是陛下的臣民,我愿意率领部落百姓改装易服,同华夏一样。”炀帝认为不可以。
秋季,七月,辛亥(初四),炀帝赐给启民可汗玺书,说由于“漠北并未平静,还须要征战,只要你们存心恭顺朝廷,何必变易服装呢?”
帝欲夸示突厥,令宇文恺为大帐,其下可坐数千人;甲寅,帝于城东御大帐,备仪卫,宴启民及其部落,作散乐。
诸胡骇悦,争献牛羊驼马数千万头。
帝赐启民帛二千万段,其下各有差。
又赐启民路车乘马,鼓吹幡旗,赞拜不名,位在诸侯王上。
炀帝想要向突厥人炫耀,他命令宇文恺制作大帐,帐内可坐几千人。
甲寅(初七),炀帝来到设于城东的大帐,备好仪仗侍卫,宴请启民可汗及其部属,宴间演出散乐。
各方部落的胡人都惊异欢悦,争着进献牛羊驼马几千万头。
炀帝赐给启民可汗帛二千万段,启民的部属按等级都有不同的赏赐。
炀帝又赐给启民可汗辂车与坐骑,鼓乐幡旗等仪仗,特许他朝拜时不必唱名,其地位在诸侯王以上。
又诏发丁男百余万筑长城,西拒榆林,东至紫河。
尚书左仆射苏威谏,上不听,筑之二旬而毕。
帝之征散乐也,太常卿高谏,不听。
退,谓太常丞李懿曰:“周天元以好乐而亡,殷鉴不远,安可复尔!”又以帝遇启民过厚,谓太府卿何稠曰:“此虏颇知中国虚实,山川险易,恐为后患。”又谓观王雄曰:“近来朝廷殊无纲纪。”礼部尚书宇文私谓曰:“天元之侈,以今方之,不亦甚乎?”又言:“长城之役,幸非急务。”光禄大夫贺若弼亦私议宴可汗太侈。
并为人所奏。
帝以为诽谤朝政,丙子,高、宇文、贺若弼皆坐诛,诸子徙边,弼妻子没官为奴婢。
事连苏威,亦坐免官。
有文武大略,明达世务,自蒙寄任,竭诚尽节,进引贞良,以天下为己任;苏威、杨素、驾若弼、韩擒虎皆所推荐,自余立功立事者不可胜数;当朝执政将二十年,朝野推服,物无异议,海内富庶,之力也。
及死,天下莫不伤之。
先是,萧琮以皇后故,甚见亲重,为内史令,改封梁公,宗族缌麻以上,皆随才擢用,诸萧昆弟,布列朝廷。
琮性澹雅,不以职务为意,身虽旅,见北间豪贵,无所降下。
与贺若弼善,弼既诛,又有童谣曰:“萧萧亦复起。”帝由是忌之,遂废于家,未几而卒。
炀帝又下诏征发男丁一百余万人修筑长城,西起榆林,东至紫河。
尚书左仆射苏威劝阻,炀帝不听,修筑了二十天完工。
炀帝征召全国的散乐艺人,太常卿高劝阻,炀帝不听。
高退下来对太常丞李懿说:“北周天元帝因为好乐而亡国,殷鉴并不远,怎么可以再重复呢?”高又认为炀帝对启民可汗的待遇过厚,对太府卿何稠说:“这个胡虏很清楚中国的虚实,山川的险易,恐怕会成为后患。”他又对观王杨雄说:“近来朝廷太无纲纪了。”礼部尚书宇文私下对高说:“周天元的奢侈,以今天的情况与之比较,也不算太过分吧?”又说:“修长城的工程,幸而不是急迫的任务。”光禄大夫贺若弼也私下议论宴请启民可汗的规模太奢侈。
这些话都被人报告了炀帝。
炀帝认为他们诽谤朝政。
丙子(二十九日),高、宇文、贺若弼都获罪被杀。
高的几个儿子流放到边地;贺若弼的妻子儿女被没收为官奴婢。
事情还牵连到苏威,也获罪而被免官。
高有文韬武略,对世务贤明,通达事理,自从蒙受重任以来,竭诚尽力,推荐引进忠诚贤良之士,以天下为已任。
苏威、杨素、贺若弼、韩擒虎都是高推荐的,其他建有功劳做成大事的人更不可胜数。
他当朝执政将近二十年,朝野上下都非常敬重他,对他无异议。
国家富庶,是高的努力。
他被杀,天下人没有不伤感的。
原先,萧琮因为皇后萧氏的缘故,很为炀帝亲近推重,任命为内史令,后改封为梁公。
萧琮宗族中的涉及服丧缌麻三月的人,都按才能提拔任用了,萧琮的几个兄弟,都在朝廷作官。
萧琮性情恬淡儒雅,不把职务放在心上,虽然客居他乡,但对北方的豪强贵族,都没有看得崐上的。
他与贺若弼有交情,贺若弼被杀,又有童谣说:“萧萧亦复起。”炀帝因此对他猜忌,就将他罢官回家,不久他就去世了。
八月,壬午,车驾发榆林,历云中,溯金河。
时天下承平,百物丰实,甲士五十余万,马十万匹,旌旗辎重,千里不绝。
令宇文恺等造观风行殿,上容侍卫者数百人,离合为之,下施轮轴,倏忽推移。
又作行城,周二千步,以板为干,衣之以布,饰以丹青,楼橹悉备。
胡人惊以为神,每望御营,十里之外,屈膝稽颡,无敢乘马。
启民奉庐帐以俟车驾;乙酉,帝幸其帐,启民奉觞上寿,跪伏恭甚,王侯以下袒割于帐前,莫敢仰视。
帝大悦,赋诗曰:“呼韩顿颡至,屠耆接踵来;何如汉天子,空上单于台!”皇后亦幸义成公主帐。
帝赐启民及公主金瓮各一,并衣服被褥锦彩,特勒以下,受赐各有差。
帝还,启民从入塞,己丑,遣归国。
八月,壬午(初六),炀帝的车驾从榆林出发,经过云中,溯金河而上。
当时天下承平,百物丰实,随驾的士兵有五十余万,马匹十万,旌旗辎重,千里不绝。
炀帝命令宇文恺等人制造观风行殿,殿上可容纳侍卫几百人,行殿可以离合,下设轮轴,可以很快地推移。
又命宇文恺制作行城,行城周长二千步,以木板为主体,用布蒙上,再画上彩画,行城上观台、望敌楼全都齐备。
胡人惊叹,以为神功,每望见御营,十里之外就跪伏叩头,没人敢骑马。
启民可汗奉献庐帐以等待炀帝的到来。
乙酉(初九),炀帝驾临启民可汗的营帐,启民捧着酒杯为炀帝祝寿,跪伏在地上极为恭顺。
突厥王侯以下的人都袒衣割肉立于帐前,不敢仰视。
炀帝非常高兴,赋诗道:“呼韩叩头至,屠耆接踵来,怎比汉天子,空上单于台!”皇后萧氏也临幸义成公主的牙帐。
炀帝赐启民可汗和义成公主金瓮各一只,以及衣服、被褥、锦彩。
特勒以下的人也受到不同等级的赏赐。
炀帝回返,启民可汗随从炀帝入塞。
乙丑(十三日),炀帝让启民可汗回国。
癸巳,入楼烦关;壬寅,至太原,诏营晋阳宫。
帝谓御史大夫张衡曰:“朕欲过公宅,可为朕作主人。”衡乃先驰至河内,具牛酒。
帝上太行,开直道九十里,九月,己未,至济源,幸衡宅。
帝悦其山泉,留宴三日,赐赉甚厚。
衡复献食,帝令颁赐公卿,下至卫士,无不沾洽。
己巳,至东都。
癸巳(十七日),炀帝进入楼烦关;壬寅(二十六日),到达太原,下诏营建晋阳宫。
炀帝对御史大夫张衡说:“我打算经过你的家,你可以为我作主人。”张衡就先驰马到河内,准备牛和酒等物品。
炀帝上太行山,命开辟直达张衡家的道路九十里。
九月,己未(十三日),炀帝到达济源,驾临张衡宅邸。
炀帝喜欢这里的山泉,留下来欢宴三天,赏赐的财物非常丰厚。
张衡又进献食物,炀帝让赏赐给公卿大臣以至于卫士,人人都得到了赏赐。
己巳(二十三日),炀帝到达东都。
壬申,以齐王为河南尹;癸酉,以民部尚书杨文思为纳言。
壬申(二十六日),炀帝任命齐王杨为河南尹;癸酉(二十七日),任命民部尚书杨文思为纳言。
冬,十月,敕河南诸郡送一艺户陪东都三千余家,置十二坊于洛水南以处之。
冬季,十月,敕命河南各郡送一艺户到东京来辅助原有的三千余家艺户,在洛水以南设置十二坊来安置他们。
西域诸胡多至张掖交市,帝使吏部侍郎裴矩掌之。
矩知帝好远略,商胡至者,矩诱访诸国山川风俗,王及庶人仪形服饰,撰《西域图记》三卷,合四十四国,入朝奏之。
仍别造地图,穷其要害,从西倾以去,纵横所亘,将二万里,发自敦煌,至于西海,凡为三道,北道从伊吾,中道从高昌,南道从鄯善,总凑敦煌。
且云:“以国家威德,将士骁雄,泛汜而越昆仑,易如反掌。
但突厥、吐浑分领羌、胡之国,为其壅遏,故朝贡不通。
今并因商人密送诚款,引领翘首,愿为臣妾。
若服而抚之,务存安辑,皇华遣使,弗动兵车,诸蕃既从,浑、厥可灭,混壹戎、夏,其在兹乎!”帝大悦,赐帛五百段,日引矩于御坐,亲问西域事。
矩盛言“胡中多诸珍宝,吐谷浑易可并吞。”帝于是慨然慕秦皇、汉武之功,甘心将通西域;四夷经略,咸以委之。
以矩为黄门侍郎,复使至张掖,引致诸胡,啖之以利,劝令入朝。
自是西域胡往来相继,所经郡县,疲于送迎,糜费以万万计,卒令中国疲弊以至于亡,皆矩之唱导也。
西域诸多胡人都到张掖做买卖。
炀帝派吏部侍郎裴矩掌管这件事。
裴崐矩知道炀帝喜好远征,做买卖的胡人来了,裴矩就探询各国的山川地理和风俗,国王以及百姓的风土人情,服饰仪表,撰写了《西域图记》三卷,共四十四国,入朝奏报给炀帝。
另外还制作了西域地图,上面包括了西域所有重要的地点,从西倾山开始,纵横连亘将近二万里。
从敦煌出发,到达西海,共分为三条路:北路从伊吾起,中路从高昌起,南路从鄯善起,总汇到敦煌。
裴矩还说:“凭借着国家的威德,将士的骁勇,渡过汜水,翻越昆仑山,易如反掌。
但是突厥、吐谷浑分别统辖着羌人、胡人的国家,因为他们的阻挡和抑制,所以西域之国不能来朝贡。
如今由商人秘密送来很多诚恳的书信,翘道盼望,愿成为大隋的臣属。
倘若降服并占有他们,务必要认真安抚管理。
只须由朝廷派出使者,不必动用干戈,诸蕃国从属于我们以后,吐谷浑、突厥就可以灭掉了。
使戎狄、华夏融合为一体,就在此一举了!”炀帝大为高兴,赐帛五百段,每日让裴矩到御坐旁,亲自询问西域的情况。
裴矩夸张地说:“西域有很多珍宝,吐谷浑容易被吞并。”炀帝于是感慨地仰慕秦皇、汉武的功绩,诚心要开通西域。
将筹划处理四夷的事务都委托给了裴矩。
任命裴矩为黄门侍郎,又派裴矩到张掖,招引西域各国的胡人,给他们利益,劝告他们入朝。
从此西域的胡人往来不断,他们所经过的郡县,疲于招待迎送,耗费以万万计,终于使隋王朝疲乏凋敝至于灭亡,这都是裴矩所倡导的。
铁勒寇边,帝遣将军冯孝慈出敦煌击之,不利。
铁勒寻遣使谢罪,请降;帝使裴矩慰抚之。
铁勒入侵边界,炀帝派将军冯孝慈率军出敦煌阻击铁勒,出师不利。
不久铁勒人派遣使者来谢罪,请求归降,炀帝派裴矩安抚慰籍他们。
隋纪五 炀皇帝上之下大业四年(戊辰、608)
隋纪五 隋炀帝大业四年(戊辰,公元608年)
春,正月,乙巳,诏发河北诸军五百余万穿永济渠,引沁水南达于河,北通涿郡。
丁男不供,始役妇人。
春季,正月,乙巳(初一),炀帝下诏征发黄河以北各军一百多万人开凿永济渠,引沁水向南到黄河,向北通涿郡。
男丁不足,开始役使妇女。
壬申,以太府卿元寿为内史令。
壬申(二十八日),任命太府卿元寿为内史令。
裴矩闻西突厥处罗可汗思其母,请遣使招怀之。
二月,己卯,帝遣司朝谒者崔君肃赍诏书慰谕之。
处罗见君肃甚倨,受诏不肯起,君肃谓之曰:“突厥本一国,中分为二,每岁交兵,积数十岁而莫能相灭者,明知其势敌耳。
然启民举其部落百万之众,卑躬折节,入臣天子者,其故何也?正以切恨可汗,不能独制,欲借兵于大国,共灭可汗耳。
群臣咸欲从启民之请,天子既许之,师出有日矣。
顾可汗母向夫人惧西国之灭,旦夕守阙,哭泣哀祈,匍匐 谢罪,请发使召可汗,令入内属。
天子怜之,故复遣使至此。
今可汗乃倨慢如此,则向夫人为诳天子,必伏尸都市,传首虏庭。
发大隋之兵,资东国之众,左提右挈以击可汗,亡无日矣!奈何爱两拜之礼,绝慈母之命,惜一语称臣,使社稷为墟乎!”处罗矍然而起,流涕再拜,跪受诏书,因遣使者随君肃贡汗血马。
裴矩听说西突厥的处罗可汗思念他的母亲,请求炀帝派遣使者去招抚处罗可汗。
二月,己卯(初六),炀帝派遣司朝谒者崔君肃携带着诏书慰问并谕示他。
处罗可汗见到崔君肃时态度很是傲慢,接受诏书时不肯起立。
崔君肃对他说:“突厥本来是一个国家,中间一分为二,每年双方交兵打仗,打了几十年的仗而不能互相消灭,其原因是明显的,双方势均力敌。
但是启民可汗率领其部落的百万之众,卑躬屈膝,对大隋天子称臣的原因是什么呢?正是因为对可汗您的切齿之恨,不能独自制服您,而想要凭借大国的兵力,共同灭掉可汗您呵。
朝中群臣都想接受启民可汗的请求,天子要是允许了,出兵就有日可待了。
只是可汗的母亲向夫人,惧怕西突厥国被灭亡,每日早晚守在宫门,哭泣着哀求着,匍匐在地谢罪,请求皇帝派使者召见可汗,让可汗入朝归附。
天子怜悯向夫人,因此派使者到这里来。
现在可汗既如此傲慢,那么向夫人就成了诓骗天子,一定会被在闹市杀掉,并将首级传示西域各国。
天子发动大隋的兵马,借助东突厥的人力,左提右挈以夹击可汗,您的国家灭亡的日子就不远了。
为什么要爱惜行两拜之礼,而丢掉慈母的性命呢?吝惜说一句称臣的话,而使国家社稷成为废墟呢?”处罗可汗听了此话,惊惶四顾,一跃而起,流泪再三拜谢,跪在地上接受诏书。
因此派遣使者随崔君肃朝贡上等好马。
三月,壬戌,倭王多利思比孤贡,遗帝书曰:“日出处天子致书日没处天子无恙。”帝览之,不悦,谓鸿胪卿曰:“蛮夷书无礼者,勿复以闻。”
三月,壬戌(十九日),倭王多利思比孤派人来朝贡,给炀帝的书信上说:“日出处的天子致书信给日没处的天子,您可好吗?”炀帝看后很不高兴,对鸿胪卿说:“蛮夷人的书信凡无礼的,就不要再给我看了。”
乙丑,车驾幸五原,因出塞巡长城。
行宫设六合板城,载以枪车。
每顿舍,则外其辕以为外围,内布铁菱;次施弩床,皆插钢锥,外向;上施旋机弩,以绳连机,人来触绳,则弩机旋转,向所触而发。
其外又以周围,施铃柱、槌磐以知所警。
乙丑(二十二日),炀帝到达五原,就此出塞巡视长城。
炀帝的行宫设置木制的六合城,城上载有枪车。
每次停下驻宿,则把车辕朝外作为外围,内布铁蒺藜;再安设弩床,都插上钢锥,锥向外;上面装置旋机弩,用绳子系在弩的板机上,只要有人触动绳子,弩机就旋转,向触动的方向发射。
在弩外周围又布置能弋射的短箭,并装设铃柱、木槌、石磐用来报警。
帝募能通绝域者,屯田主事常骏等请使赤土,帝大悦,丙寅,命骏赍物五千段,以赐其王。
赤土者,南海中远国也。
炀帝招募能够沟通极远地方关系的人,屯田主事常骏等人请求出使赤土,炀帝非常高兴。
丙寅(二十三日),命令常骏携带着财物五千段,用来赏赐赤土国王。
赤土国,是南海中一个很遥远的国家。
帝无日不治宫室,两京及江都,苑囿亭殿虽多,久而益厌,每游幸,左右顾瞩,无可意者,不知所适。
乃备责天下山川之图,躬自历览,以求胜地可置宫苑者。
夏,四月,诏于汾州之北汾水之源,营汾阳宫。
炀帝没有一天不在营建宫室,两京以及江都,苑囿亭殿虽然很多,时间久了炀帝仍非常感到厌倦,每次游玩,左顾右盼,觉得这些宫殿苑林都没有 中意的,不知道什么是好。
于是遍求天下山川图册,亲自察看,以寻求名胜之地营造宫苑。
夏季,四月,炀帝下诏在汾州之北,汾水的源头营建汾阳宫。
初,元德太子薨,河南柳尹齐王次当为嗣,元德吏兵二万余人,悉隶于,帝为之妙选僚属,以光禄少卿柳謇之为齐王长史。
且戒之曰:“齐王德业修备,富贵自钟卿门;若有不善,罪亦相及。”謇之,庆之从子也。
宠遇日隆,百官趋谒,阗咽道路。
以是骄恣,昵近小人,所为多不法。
遣左右乔令则、库狄仲、陈智伟求声色。
令则等因此放纵,访人家有美女,辄矫命呼之,载入第,淫而遣之。
仲、智伟诣陇西,挝炙诸胡,责其名马,得数匹以进;令还主,仲等诈言王赐,取归其家,不知也。
乐平公主尝奏帝,言柳氏女美,帝未有所答。
久之,主复以柳氏进,纳之。
其后,帝问主:“柳氏女安在?”主曰:“在齐王所。”帝不悦。
从帝幸汾阳宫,大猎,诏以千骑入围,大获麋鹿以献;而帝未有得也,乃怒从官,皆言为左右所遏,兽不得前。
帝于是发怒,求罪失。
时制:县令无故不得出境 ;有伊阙令皇甫诩,得幸于,违禁,携之至汾阳宫。
御史韦德裕希旨劾奏,帝令甲士千余人大索第,因穷治其事。
妃韦氏早卒,与妃姊元氏妇通,产一女。
召相工令遍视后庭,相工指妃姊曰:“此产子者当为皇后。”以元德太子有三子,恐不得立,阴挟左道为厌胜,至是皆发。
帝大怒,斩令则等数人,赐妃姊死,府僚皆斥之边远。
柳謇之坐不能匡正,除名。
时赵王杲尚幼,帝谓侍臣曰:“朕唯有一子,不然者,当肆诸市朝以明国宪。”自是恩宠日衰,虽为京尹,不复关预时政。
帝恒令虎贲郎将一人监其府事,有微失,虎贲辄奏之。
帝亦常虑生变,所给左右,皆以老弱,备员而已。
太史令庾质,季才之子也,其子为齐王属,帝谓质曰:“汝不能一心事我,乃使儿事齐王,何向背如此!”对曰:“臣事陛下,子事齐王,实是一心,不敢有二。”帝犹怒,出为合水令。
当初,元德太子杨昭去世,河南尹齐王杨按次序应当立为嗣子,元 德太子属下的两万余官吏兵卒,全都隶属于杨。
炀帝为他精心地挑选僚属,任命光禄少卿柳謇之为齐王的长吏,并且告诫柳謇之说:“齐王德行、业绩修习完美,那么富贵自然就会来到你身边,齐王若有什么不好的地方,罪过也会相及于你。”柳謇之是柳庆的侄子。
杨得到炀帝的宠信日益隆重,文武百官都赶着去拜谒他,以至于人都挤满道路。
杨因此而骄傲放纵,亲近小人,所做所为多是不法之事。
他派身边的乔令则、库狄仲、陈智伟去寻找歌舞女色。
乔令则等人因此就更加放纵,打听到人家有美女,立即就假借杨的命令招来,装上车子送入杨府第,奸淫后再放走。
库狄仲、陈智伟到陇西去,对各部落胡人进行拷打烧烙,责令他们交出各马,得到几匹好马便进献给杨,杨命令把马还给主人,库狄仲等人诈称是齐王所赐,将马牵回家里,杨不知道这些事。
乐平公主曾经奏报炀帝说柳家的女儿很美,炀帝没有答复。
后来,公主又把柳氏女给了杨,杨收纳了。
之后,炀帝问乐平公主:“柳氏女在哪里呢?”公主说:“在齐王杨府里。”炀帝不高兴。
杨跟随炀帝到汾阳宫,参加大规模的狩猎活动。
炀帝命令杨率领一千骑兵进入围猎圈,杨猎获了很多麋鹿进献给炀帝,而炀帝什么也没有猎到,就向跟从的官员发怒。
官员们都说因为杨身边人的阻挡,野兽不能到跟前来。
于是炀帝发怒,搜罗杨的罪过。
当时的制度:县令无故不得出县境,伊阙县令皇甫诩,受到杨的宠信,他违反了禁令,被杨带到了汾阳宫。
御史韦德裕秉承炀帝的旨意向炀帝奏报弹劾杨。
炀帝命令甲士一千余人大肆搜查杨的府第,彻底追查惩治此事。
杨的妃子韦氏早死,杨与妃姐元氏妇私通,生了一个女儿。
杨召来一个看相的人,让 他看遍府内的姬妾,看相者指着妃姐说:“这个生孩子的应当成为皇后。”杨认为元德太子有三个儿子,恐怕自已不能被立为太子,暗中倚靠左道妖术作咒诅以求胜,到后来这些都被揭发。
炀帝勃然大怒,将乔令则等几人斩首,妃姐被赐死,杨府中的僚属都被流放到边远地区。
柳謇之犯了崐不能纠正齐王错误的罪,而被除名。
当时赵王杨杲还年幼,炀帝对侍臣说:“我只有杨这一个儿子,不然的话,应当处死并陈尸于闹市以昭明国家的法度。”对杨的恩宠自此日渐衰落,虽然身为京尹,但不再参与时政。
炀帝始终令虎贲郎派一人监视齐王府的情况,杨稍微有点过失,虎贲郎便立即上报。
炀帝也常常担忧杨会发生变故,派到杨身边的人,都是老弱者,仅补齐人员而已。
太史令庾质,是庾季才的儿子,他的儿子是齐王府的属官。
炀帝对庾质说:“你不能一心一意地侍奉我,竟让你儿子侍奉齐王,为什么你的心意正反不一呢?”庾质回答说:“我侍奉陛下,儿子侍奉齐王,实在是一心一意,不敢有二心。”炀帝仍然发怒,把庾质调为合水县令。
乙卯,诏以突厥启民可汗遵奉朝化,思改戎俗,宜于万寿戍置城造屋,其帷帐床褥以上,务从优厚。
乙卯(十三日),炀帝下诏说,突厥启民可汗遵奉朝廷的感化,想改变戎狄的习俗,可以在万寿戌建立城池修造房屋,他们所用的帷帐、床褥等等物品,务必从优供应。
秋,七月,辛巳,发丁男二十余万筑长城,自榆谷而东。
秋季,七月,辛巳(初十),炀帝征发壮丁二十余万人修筑长城,从榆谷向东。
裴矩说铁勒,使击吐谷浑,大破之。
吐谷浑可汗伏允东走,入西平境内,遣使请降求救;帝遣安德王雄出浇河,许公宇文述出西平迎之。
述至临羌城,吐谷浑畏述兵盛,不敢降,帅众西遁;述引兵追之,拔曼头、赤水二城,斩三千余级,获其王公以下二百人,虏男女四千口而还。
伏允南奔雪山,其故地皆空,东西四千里,南北二千里,皆为隋有,置州、县、镇、戍,天下轻罪徙居之。
裴矩游说铁勒,让铁勒攻击吐谷浑,大败吐谷浑。
吐谷浑可汗伏允向东逃跑 ,进入西平境内,派遣使臣向隋朝请求投降要求救援。
炀帝派安德王杨雄率兵出浇河郡,许公宇文述出西平迎接伏允可汗。
宇文述到达临羌城,吐谷浑人畏惧宇文述兵势强盛,不敢投降,伏允可汗就率众向西逃跑。
宇文述引兵追杀,攻下曼头、赤水二城,斩获首级三千余,俘获吐谷浑王公以下贵族二百人,俘虏男女百姓四千人返回。
伏允可汗向南逃到雪山,他原来统辖的地域都丧失了,东西四千里,南北二千里,都为隋朝所有。
隋朝在此设置州、县、镇、戍,将所有犯轻罪的人迁到此居住。
八月,辛酉,上亲祠恒岳,赦天下。
河北道郡守毕集,裴矩所致西域十余国皆来助祭。
八月,辛酉(二十日),炀帝亲自到恒山去祭祀,下诏大赦天下。
河北道的郡守都集中到恒山,裴矩所罗致的西域十几个国家的使者都前来助祭。
九月,辛未,征天下鹰师悉集东京。
至者万余人。
九月,辛未(初一),炀帝征召天下训鹰师集中到东京,应征而至的有一万余人。
冬,十月,乙卯,颁新式。
冬季,十月,乙卯(十六日),颁布新的度、量、衡制度。
常骏等至赤土境,赤土王利富多塞遣使以三十舶迎之,进金以缆骏船,凡泛海百余日,入境月余,乃至其都。
其王居处器用,穷极珍丽,待使者礼亦厚,遣其子那邪迦随骏入贡。
常骏等人到达赤土国的国境,赤土国王利富多塞派遣使者乘三十只大船来迎接他们。
进献金锁以缆常骏的船。
常骏等人在海上渡了一百余天,入赤土境后又过了一个多月,才到达赤土国的国都。
赤土国王居住的宫殿 、器物用品,都极其珍贵华丽,接待使者的礼节也十分隆重。
国王还派儿子那邪迦跟随常骏入朝进贡。
帝以右翊卫将军河东薛世雄为玉门道行军大将,与突厥启民可汗连兵击伊吾,师出玉门,启民不至。
世雄孤军度碛,伊吾初谓隋军不能至,皆不设备;闻世雄军已度碛,大惧,请降。
世雄乃于汉故伊吾城东筑城,留银青光禄大夫王威以甲卒千余人戍之而还。
炀帝任命右翊卫将军河东人薛世雄为王门道行军大将,与突厥的启民可汗联合进攻伊吾国。
薛世雄率军出玉门,启民可汗没有到。
薛世雄孤军越过沙漠,伊吾人开始以为隋军不可能来,所以都没有做防备,当听说薛世雄军已崐越过沙漠,大为恐惧,于是请求投降。
薛世雄就在汉代旧伊吾城东筑新城,留下银青光禄大夫王威率领一千余名士兵戍守伊吾城,薛世雄率军返回。
五年(己巳、609)
五年(己巳,公元609年)
春,正月,丙子,改东京为东都。
春季,正月,丙子(初八),炀帝改东京为东都。
突厥启民可汗来朝,礼赐益厚。
突厥启民可汗来 朝见,接待之礼和赏赐更加丰厚。
癸未,诏天下均田。
癸未(十五日),炀帝下诏,天下实行均田制。
戊子,上自东都西还。
戊子(二十日),炀帝从东都回西京。
己丑,制民间铁叉、搭钩、刃之类皆禁之。
己丑(二十一日),规定民间铁叉、搭钩、刀之类都属于违禁之物。
二月,戊申,车驾至西京。
二月,戊申(十一日),炀帝的车驾到达西京。
三月,己巳,西巡河右;乙亥,幸扶风旧宅。
夏,四月,癸亥,出临津关,渡黄河,至西平,陈兵讲武,将击吐谷浑。
五月,乙亥,上大猎于拔延山,长围亘二十里。
庚辰,入长宁谷,度星岭;丙戌,至浩川。
以桥未成,斩都水使者黄亘及督役者九人,数日,桥成,乃行。
三月,己巳(初二),炀帝向西巡视河右;乙亥(初八),到达扶风郡杨家旧宅。
夏季,四月,癸亥(二十七日),炀帝出临津关,渡过黄河,到达西平郡。
布置军队,讲习武事,准备进攻吐谷浑。
五月,乙亥(初九),炀帝在拔延山举行大规模的围猎,长围竟达二十里(疑有误)。
庚辰(十四日),炀帝进入长宁谷,越过星岭;丙戌(二十日),到达浩川,因为桥未建成,炀帝斩都水使者黄亘以及监工九人,几天后 ,桥建成,才继续前进。
吐谷浑可汗伏允帅众保覆袁川,帝分命内史元寿南屯金山,兵部尚书段文振北屯雪山,太仆卿杨义臣东屯琵琶峡,将军张寿西屯泥岭,四面围之。
伏允以数十骑遁出,遣其名王诈称伏允,保车我真山。
壬辰,诏右屯卫大将军张定和往捕之。
定和轻其众少,不被甲,挺身登山,吐谷浑伏兵射杀之;其亚将柳武建击吐谷浑,破之。
甲午,吐谷浑仙头王穷蹙,帅男女十余万口来降。
六月,丁酉,遣左光禄大夫梁默等追讨伏允,兵败,为伏允所杀。
卫尉卿刘权出伊吾道,击吐谷浑,至青海,虏获千余口,乘胜追奔,至伏俟城。
吐谷浑可汗伏允率领部众据守覆袁川,炀帝分别命令内史元寿向南面金山驻军;兵部尚书段文振在北面雪山驻军;太仆卿杨义臣在东面琵琶峡驻军;将军张寿在西面泥岭驻军,四面包围吐谷浑人。
伏允率几十骑兵逃出,派他的一个王诈称是伏允,据守车我真山。
壬辰(二十六日),炀帝命令右 屯卫大将军张定和去抓捕他。
张定和轻视吐谷浑人少,不穿铠甲,挺身登山,吐谷浑的伏兵将张定和射死。
张定和的副将柳武建率兵进击吐谷浑,攻破他们。
甲午(二十八日),吐谷浑仙头王走投无路,率领部众男女十余万来投降。
六月,丁酉(初二),炀帝派左光禄大夫梁默等率兵追击讨伐伏允,结果大败,梁默为伏允杀死。
卫尉卿刘权率兵出伊吾道进攻吐谷浑,一直追到青海,俘获一千余人,乘胜追击,直到伏俟城。
辛丑,帝谓给事郎蔡徵曰:“自古天子有巡狩之礼;而江东诸帝多傅脂粉,坐深宫,不与百姓相见,此何理也?”对曰:“此其所以不能长世。”丙午,至张掖。
帝之将西巡也,命裴矩说高昌王伯雅及伊吾吐屯设等,啖以厚利,召使入朝。
壬子,帝至燕支山,伯雅、吐屯设等及西域二十七国谒于道左,皆令佩金玉,被锦,焚香奏乐,歌舞喧噪。
帝复令武威、张掖士女盛饰纵观,衣服车马不鲜者,郡县督课之。
骑乘嗔咽,周亘数十里,以示中国之盛。
吐屯设献西域数千里之地,上大悦。
癸丑,置西海、河源、鄯善、且末等郡,谪天下罪人为戍卒以守之。
命刘权镇河源郡积石镇,大开屯田 ,捍御吐谷浑,以通西域之路。
辛丑(初六),炀帝对给事郎蔡徵说:“自古天子有巡狩之礼;而江东南朝的各位皇帝多爱敷脂粉,坐于深宫,不同百姓相见,这是什么道理呢?”蔡崐徵回答:“这就是他们王朝不能长久的原因。”丙午(十一日),炀帝到达张掖。
在炀帝将要西巡的时候,命裴矩去游说高昌王曲伯雅以及伊吾的吐屯设等,以厚利引诱他们,召他们派遣使者入朝。
壬子(十七日),炀帝到达燕支山,曲伯雅、吐屯设以及西域二十七国的国王、使者都在道路东侧拜见炀帝。
他们均受命佩戴金玉,身着锦衣,焚香奏乐,歌舞欢腾。
炀帝又命令武威、张掖的士女盛装修饰纵情观看。
衣服、车马不新鲜整齐的,由郡县负责征收更换。
车驾马匹充塞道路,周围绵延几十里,以显示中国的强盛。
吐屯设进献西域几千里的土地,炀帝非常高兴。
癸丑(十八日),设置西海、河源、鄯善、且末等郡,将天下的罪人流放这里,作为戍卒守卫这些地方。
炀帝命刘权镇守河源郡积石镇,大规模开发屯田,以抵御吐谷浑,保持西域道路的畅通。
是时天下凡有郡一百九十,县一千二百五十五,户八百九十万有奇。
东西九千三百里,南北万四千八百一十五里。
隋氏之盛,极于此矣。
这时,全国共置郡一百九十个,县一千二百五十五个;有户八百九十多万;国土东西长九千三百里,南北宽一万四千八百一十五里。
隋朝的强盛,这时已达到了顶点 。
帝谓裴矩有绥怀之略,进位银青光禄大夫。
自西京诸县及西北诸郡,皆转输塞外,每岁钜亿万计;经途险远及遇寇钞,人畜死亡不达者,郡县皆征破其家。
由是百姓失业,西方先困矣。
炀帝说裴矩有安抚、怀柔的韬略,提升他为银青光禄大夫。
从西京各县 以及西北各郡,都辗转输送财物到塞外,每年耗费以钜万亿计,路途遥远险阻,或遇上强盗抢劫,凡人畜因死亡不能到达目的地的,郡县都要再行征调,以至使他们家业破产。
因此百姓失去生计,西部地区先贫困起来。
初,吐谷浑伏允使其子顺来朝,帝留顺不遣。
伏允败走,无以自资,帅数千骑客于党项。
帝立顺为可汗,送至玉门,令统其余众;以其大宝王尼洛周为 辅。
至西平,其部下杀洛周 ,顺不果入而还。
当初,吐谷浑可汗伏允派他的儿子顺来朝见炀帝,炀帝将顺留下不放他回去。
伏允败走后,无法解决生计,就率领几千骑兵客居在党项境内。
炀帝立顺为可汗,送他到玉门,让他统领吐谷浑剩下的部众,并任命吐谷浑的大宝王尼洛周为辅臣。
顺到西平时,他的部下杀死了尼洛周,顺没能到达目的地就又返回了。
丙辰,上御观风殿,大备文物,引高昌王伯雅及伊吾吐屯设升殿宴饮,其余蛮夷使者陪阶庭者二十余国,奏九部乐及鱼龙戏以娱之,赐赉有差。
戊午赦天下。
丙辰(二十一日),炀帝到观风行殿,大规模地陈列仪仗、礼仪,带着高昌王伯雅和伊吾的吐屯设上殿宴饮,其余的蛮夷使臣在殿下陪宴的共有二十多个国家。
炀帝命人奏九部乐,以及鱼龙戏来娱乐,对各国来使赏赐不等。
戊午(二十三日),下诏大赦天下。
吐谷浑有青海,俗传置牝马于其上,得龙种。
秋,七月,置马牧于青海,纵牝马二千匹于川谷以求龙种,无效而止。
吐谷浑有青海,民间传说把牝马放到青海内,可以得到龙种。
秋季,七月,将马在青海放牧,山谷间纵养牝马两千匹,以求得龙种,但没有效果,只 好停止了。
车驾东还,经大斗拔谷,山路隘险,鱼贯而出,风雪晦冥,文武饥馁沾湿,夜久不逮前营,士卒冻死者太半,马驴什八九,后宫妃、主或狼狈相失,与军士杂宿山间。
九月,乙未,车驾入西京。
冬,十一月,丙子,复幸东都。
炀帝的车驾向东返回,路经大斗拔谷,山路狭窄险要,队伍只能鱼贯通行。
风雪使天色昏暗,文武百官饥饿难忍,衣服又全为风雪所打湿。
都深夜了还未到达宿营地,士卒冻死大半,马驴冻死十之八九;后宫的妃嫔、公主有的都走散了,和军士们混杂在一起宿于山间。
九月,乙未(疑误),炀帝车驾进入西京。
冬季,十一月,丙子(十三日),炀帝又到东都。
民部侍郎裴蕴以民间版籍,脱漏户口及诈注老小尚多,奏令貌阅,若一人不实,则官司解职。
又许民纠得一丁者,令被纠之家代输赋役。
是岁,诸郡计帐进丁二十万三千,新附口六十四万一千五百。
帝 临朝览状,谓百官曰:“前代无贤才,致此罔冒;今户口皆实,全由裴蕴。”由是渐见亲委,未几,擢授御史大夫,与裴矩、虞世基参掌机密。
蕴善候伺人主微意,所欲罪者,则曲崐法锻成其罪;所欲宥者,则附从轻典,因而释之。
是后大小之狱,皆以付蕴,刑部、大理莫敢与争,必禀承进止,然后决断。
蕴有机辩,言若悬河,或重或轻,皆由其口,剖析明敏,时人不能致诘。
民部侍郎裴蕴认为民间的名册、户籍,有很多脱漏户口以及诈骗注册为老少的情况。
就奏请炀帝进行查阅面貌以验老小。
如果一个人的情况不属实,那么有关的官员就被解职。
又许诺如果百姓检举出一个壮丁,就命令被检举的人家替检举者缴纳赋役。
这一年,各郡总计增加了男丁二十万三千人,新归附的人口六十四万一 千五百人。
炀帝上朝览阅报告,对百官说:“前代没有贤才,以致户口罔骗冒充,现在户口都确实了,全是由于有了裴蕴。”因此逐渐对裴蕴亲近信任,不久,就提升裴蕴为御史大夫,让他和裴矩、虞世基参与掌管机密。
裴蕴善于观察以迎合皇帝细微的心思和意图。
炀帝要加罪的人,裴蕴就曲解法律以编造成罪状;炀帝想要赦免的人,裴蕴就附和炀帝意思,从轻解释典章法律,因此就将人释放了。
此后大大小小的刑狱之案,都交给裴蕴办理。
刑部、大理寺都不敢与裴蕴争论,必定要秉承裴蕴的意图来衡量法律,然后才决断案件。
裴蕴机智、善辩,说起话来口若悬河,犯人的罪过或轻或重,都凭裴蕴的一张嘴。
他剖析、解释问题明达敏捷,当时的人都不能把他问住。
突厥启民可汗卒,上为之废朝三日,立其子咄吉,是为始毕可汗;表请尚公主,诏从其俗。
突厥的启民可汗去世,炀帝为启民可汗之死,停止上朝三天。
立启民的儿子咄吉为始毕可汗。
始毕可汗上表请求娶义成公主,炀帝下诏,命遵从突 厥的习俗。
初,内史侍郎薛道衡以才学有盛名,久当枢要,高祖末,出为襄州总管;帝即位,自番州刺史召之,欲用为秘书监。
道衡既至,上《高祖文皇帝颂》,帝览之,不悦,顾谓苏威曰:“道衡致美先朝,此《鱼藻》之义也。”拜司隶大夫,将置之罪。
司隶刺史房彦谦劝道衡杜绝宾客,卑辞下气,道衡不能用。
会议新令,久不决,道衡谓朝士曰:“向使高不死,令决当久行。”有人奏之,帝怒曰:“汝忆高邪!”付执法者推之。
裴蕴奏:“道衡负才恃旧,有无君之心,推恶于国,妄造祸端。
论其罪名,似如隐昧;原其情意,深为悖逆。”帝曰:“然。
我少时与之行役,轻我童稚,与高、贺若弼等外擅威权;及我即位,怀不自安,赖天下无事,未得反耳。
公论其逆,妙体本心。”道衡自以所坐非大过,促宪司早断,冀奏日帝必赦之,敕家人具馔,以备宾客来候者。
及奏,帝令自尽,道衡殊不意,未能引决。
宪司重奏,缢而杀之,妻子徙且末。
天下冤之。
当初,内史侍郎薛道衡因其才学而有盛名,他在枢要部门任职很久了,文帝末年出任襄州总管。
炀帝即位后,将他从番州刺史的任上召回,打 算让他作秘书监。
薛道衡回来后,向炀帝奉上《高祖文皇帝颂》,炀帝看了,不高兴,看着苏威说:“薛道衡极力赞美前朝,这里有点《鱼藻》讽刺的意味。”炀帝任命薛道衡为司隶大夫,将要安置罪名。
司隶刺史房彦谦劝薛道衡杜绝宾客,卑辞下气,薛道衡没能听从房彦谦的劝告。
恰好正议定新的律令,议论很久仍不能决定下来,薛道衡对朝臣们说:“假使当初高颍不死,新律令早就会决定下来,而且颁布实行了。”有人报告了炀帝,炀帝发怒说:“你还想着高啊!”将薛道衡交付司法部门推究治罪。
裴蕴奏报说:“薛道衡自负自己的才能,靠着过去文帝对他的信任,有目无君上之心,将坏事加于国家,妄造祸端。
论他的罪名好象是比较隐晦暧昧,但追究他的真情实意,确实是重大的悖逆之罪。”炀帝说:“是这样的。
我年轻的时候和他一起伐陈,他轻视我年纪轻,与高、贺若弼等人在外专擅权威,到我即位,他心中不安分,亏了天下无事,他没来得及谋反。
你认为他悖逆,恰好体会了朕的意图。”薛道衡自以为犯的不是大错,就催促司法部门早些判决,他希望判决结果上奏时,炀帝一定会赦免他。
还让家里人备好饭菜,准备招待来问候的宾客。
待到上奏,炀帝命令薛道衡自尽。
薛道衡完全没有料到会这样,未能自尽。
司法部门又奏报给炀帝,炀帝命人将薛道衡勒死,他的妻子儿女被流放到且末。
天下人都为薛道衡感到冤枉。
帝大阅军实,称器甲之美,宇文述因进言:“此皆云定兴之功。”帝即擢定兴为太府丞。
炀帝大规模地检查了军用器械,他称赞器械、铠甲的精美,宇文述趁崐机说:“这都是云定兴的功劳。”炀帝就提升云定兴为太府丞。
六年(庚午、610)
六年(庚午,公元610年)
春,正月,癸亥朔,未明三刻,有盗数十人,素冠练衣,焚香持华,自称弥勒佛,入自建国门,监门者皆稽首。
既而夺卫士仗,将为乱;齐王遇而斩之。
于是都下大索,连坐者千余家。
春季,正月,癸亥朔(初一),早晨,差三刻天亮时,有盗贼几十名,头戴白帽,衣穿白衣,焚着香,手持花,自称是弥勒佛,从建国门进入,看门的人都跪下叩头,接着这些人就夺取卫士的兵器,即将作乱。
齐王杨遇见,率兵将这些人杀死。
于是京师大肆搜捕,受牵连而获罪的有一千余家。
帝以诸蕃酋长毕集洛阳,丁丑,于端门街盛陈百戏,戏场周围五千步,执丝竹者万八千人,声闻数十里,自昏至旦,灯火光烛天地,终月而罢,所费巨万。
自是岁以为常。
炀帝因为各蕃部落的酋长都汇集在洛阳,丁丑(十五日),在端门街举行盛大的百戏表演。
戏场周围长五千步,演奏乐器的人有一万八千人,乐声几十里以外都能听到,从黄昏至清晨,灯火照亮了天地,至月未才结束。
耗费巨万,从此每年都是这样。
诸蕃请入丰都市交易,帝许之。
先命整饰店肆,檐宇如一,盛设帷帐,珍货充积,人物华盛,卖菜者亦藉以龙须席。
胡客或过酒食店,悉令邀延就坐,醉饱而散,不取其直,绐之曰:“中国丰饶,酒食例不取直。”胡客皆惊叹。
其黠者颇觉之,见以缯帛缠树,曰:“中国亦有贫者,衣不盖形,何如以此物与之,缠树何为?”市人惭不能答。
各蕃部落酋长请求到丰都市场进行交易,炀帝允许了。
他先下令整修装饰店铺,屋檐式样要划一,店内挂设帷帐,珍稀货物摆满店堂,商人们服饰华丽,连卖菜人也要用龙须席铺地。
胡客凡有经过酒食店的,命令店主都要邀请入座,酒足饭饱之后,不取酬偿,并诓骗他们说:“中国富饶,酒食照例不要钱。”胡人都惊叹。
他们中聪明的人有些发觉,看到用丝绸缠树,就问:“中国也有穷人,衣不蔽体,为什么不把这些丝绸给他们做衣服,却用来缠树呢?”市上的人惭愧得无言以对。
帝称裴矩之能,谓群臣曰:“裴矩大识朕意,凡所陈奏,皆朕之成算,未发之顷,矩辄以闻;自非奉国尽心,孰能若是!”是时矩与右翊卫大将军宇文述、内史侍郎虞世基、御史大夫裴蕴、光禄大夫郭衍皆以谄谀有宠。
述善于供奉,容止便辟,侍卫者咸取则焉。
郭衍尝劝帝五日一视朝,曰:“无效高祖,空自勤苦。”帝益以为忠,曰:“唯有郭衍心与朕同。”
炀帝称赞裴矩能干,对群臣说:“裴矩非常能体会朕的意图,凡是他陈述奏报的,都是朕已经想好而还未说出来的说,裴矩就已经说给朕听了,要不是为国尽心,哪里能够这样!”这时裴矩与右翊卫大将军宇文述、内史侍郎虞世基、御史大夫裴蕴、光禄大夫郭衍都因为会阿谀逢承而得到炀帝宠信。
宇文述善于侍奉炀帝,一举一动都逢迎谄媚,侍卫炀帝的人都以他为榜样。
郭衍曾经劝炀帝五天上一次朝,说:“不要效仿文帝。
白白地让自己劳累、辛苦。”炀帝越发认为郭衍忠心,说:“只有郭衍和朕同心。”
帝临朝凝重,发言降诏,辞义可观;而内存声色,其在两都及巡游,常以僧、尼、道士、女官自随,谓之四道场。
梁公萧钜,琮之弟子;千牛左右宇文,庆之孙也;皆有宠于帝。
帝每日于苑中林亭间盛陈酒馔,敕燕王与钜、及高祖嫔御为一席,僧、尼、道士、女官为一席,帝与诸宠姬为一席,略相连接,罢朝即从之宴饮,更相劝侑,酒酣淆乱,靡所不至,以是为常。
杨氏妇女之美者,往往进御。
出入宫掖,不限门禁,至于妃嫔、公主皆有丑声,帝亦不之罪也。
炀帝上朝时神态庄重,说话、颁旨,言辞堂皇;但是他内心却喜欢声色,他在东、西两京和巡游各地时,常常让僧、尼、道士、女道士跟随,称之为四道场。
梁公萧矩是萧琮的侄子;千牛左右宇文是宇文庆的孙子,都被炀帝宠信。
炀帝每日在苑中林亭间大摆酒筵,命令燕王杨与萧矩、宇文以及文帝的妃嫔坐一席;僧、尼 、道士、女道士坐一席;炀帝和自己宠爱的姬妃为一席,各席相连。
炀帝退朝后即入席宴饮,互相劝酒,酒酣之际就混乱了,无所不干,这是常有的事。
杨氏妇女有漂亮的,往往被进献给炀帝。
宇文出入皇宫不限娒沤劣阱伞⒐鞫加胁缓玫拿镜垡膊还肿锼恰*
帝复遣朱宽招抚流求,流求不从,帝遣虎贲郎将庐江陈棱、朝请大夫 同安张镇周发东阳兵万余人,自义安泛海击之。
行月余,至其国,以镇周为先锋。
流求王渴剌兜遣兵逆战;屡破之,遂至其都。
渴剌兜自将出战,又败,退入栅;棱等乘胜攻拔之,斩渴剌兜,虏其民万余口而还。
二月,乙巳,棱等献流求俘,颁赐百官,进棱位右光禄大夫,镇周金紫光禄大夫。
炀帝又派朱宽去招抚流求国。
流求不顺从,炀帝派虎贲郎将庐江人陈棱、朝请大夫同安人张镇周征发东阳兵一万余人,从义安渡海去进攻流求。
他们在海上航行了一个多月,才到达流求,以张镇周为先锋。
流求国王渴刺兜派兵迎战,隋军屡次击败流求军,于是就攻到流求国都。
渴刺兜亲自率军出战,又被打败,退入营栅内,陈棱等人乘胜攻克了流求国都,杀死渴刺兜,俘莸流求人一万余名返回。
二月,乙巳(十三日),陈棱等人向炀帝献流求俘,炀帝赏赐百官,提升陈棱为右光禄大夫,张镇周为金紫光禄大夫。
乙卯,诏以“近世茅土妄假,名实相乖,自今唯有功勋乃得赐封,仍令子孙承袭。”于是旧赐五等爵,非有功者皆除之。
乙卯(二十三日),炀帝下诏,“近年来封侯进爵,名不符实,从今以后,只有建有功勋的人才能得到赐土封爵,仍让子孙承袭爵位。”于是过去赐的五等爵,没有功勋的都被削去爵位。
庚申,以所征周、齐、梁、陈散乐悉配太常,皆置博士弟子以相传授,乐工至三万余人。
庚申(二十八日),把所征召来的周、齐、梁、陈四朝的散乐艺人,都安排在太常,都设置博士弟子以便相互传授技艺,乐工达到三万余人。
三月,癸亥,帝幸江都宫。
三月,癸亥(初二),炀帝驾游江都营。
初,帝欲大营汾阳宫,令御史大夫张衡具图奏之。
衡乘间进谏曰:“比年劳役繁多,百姓疲弊,伏愿留神,稍加抑损。”帝意甚不平,后目衡谓侍臣曰:“张衡自谓由其计画,令我有天下也。”乃录齐王携皇甫诩从驾及前幸涿郡祠恒岳时父老谒见者衣冠多不整,谴衡以宪司不能举正,出为榆林太守。
久之,衡督役筑楼烦城,因帝巡幸,得谒帝。
帝恶衡不损瘦,以为不念咎,谓衡曰:“公甚肥泽,宜且还郡。”复遣之榆林。
未几,敕衡督役江都宫。
礼部尚书杨玄感使至江都,衡谓玄感曰:“薛道衡真为枉死。”玄感奏之;江都郡丞王世充又奏衡频减顿具。
帝于是发怒,锁诣江都市,将斩之,久乃得释,除名为民,放还田里。
以王世充领江都宫监。
当初,炀帝打算大规模地营建汾阳宫,他命令御史大夫张衡准备好图册奏报。
张衡乘机劝说:“连年劳役繁多,百姓疲惫,希望您注意,稍微地减少一点劳役。”炀帝心里很不高兴,听后眼睛看着张衡对侍臣说:“张衡自认为是由他策划,让我得到天下的。”于是举出了过去齐王杨带着皇甫诩跟随炀帝车驾之事和前次到涿郡祭祀恒岳时父老等拜见者的衣冠很多都不整齐的事,谴责张衡作为掌管司法的官员而不能举发纠正,因此调张衡出任为榆林太守。
后来,张衡监督营建楼烦城,因炀帝巡游楼烦城,张衡才得以谒见炀帝。
炀帝厌恶张衡没有疲乏变瘦,认为他对自己错误不能时时自咎,对张衡说:“你太肥胖光润了,还是回榆林郡合适。”于是又派他回榆林。
不久,炀帝命令张衡监督营建江都宫。
礼部尚书杨玄感出使到江都,张衡对他说:“薛道衡真是冤枉死的。”杨玄感报告了炀帝。
江都郡丞王世充又奏报说张衡频频减少宫中的设备物品。
于是炀帝发怒,命令把张衡用枷锁锁往江都闹市,准备杀掉他,很久后才释放了张衡,除名为民,放回家乡。
让王世充统领江都宫监。
世充本西域胡人,姓支氏,父收,幼从其母嫁王氏,因冒其姓。
世充性谲诈,有口辩,颇涉书传,好兵法,习律令。
帝数幸江都,世充能伺候颜色为阿谀,雕饰池台,奏献珍物,由是有宠。
王世充原本是西域的胡人,姓支氏,父亲叫支收。
他很小就跟随母亲嫁给了王氏,因此就冒用了王姓。
王世充性情狡诈,有口才,涉猎过不少书籍经传,喜好兵法,熟习律令。
炀帝几次到江都,王世充都能察颜观色阿谀谄媚,他雕缕装饰池台,进献珍奇物品,因此得到炀帝的宠信。
夏,六月,甲寅,制江都太守秩同京尹。
夏季,六月,甲寅(二十四日),规定江都太守的品级与京尹相同。
冬,十二月,己未,文安宪侯牛弘卒。
弘宽厚恭俭,学术精博,隋室旧臣,始终信任,悔吝不及者,唯弘一人而已。
弟弼,好酒而,尝因醉射杀弘驾车牛。
弘来还宅,其妻迎谓之曰:“叔射杀牛。”弘无所怪问,直答云:“作脯。”坐定,其妻又曰:“叔忽射杀牛,大是异事!”弘曰:“已知之矣。”颜色自若,读书不辍。
冬季,十二月,己未(初三),文安宪侯牛弘去世。
牛弘为人宽厚 谦恭,学术精博,隋王室的旧臣始终受到信任而没有受到耻辱和灾祸的,只有牛弘一人而已。
牛弘的弟弟牛弼嗜好饮酒,酒醉后易发怒,曾经因醉酒而射死了牛弘驾车的牛。
牛弘回家,他妻子迎上来告诉他:“叔叔射死了牛。”牛弘没有感到奇怪,只回答说:“做成肉脯。”他坐下后,妻子又说:“叔叔忽然射死牛,这是非常奇怪的事。”牛弘说:“我已经知道了。”神色自然若无其事,继续看书没有中断。
敕穿江南河,自京口至馀杭,八百余里,广十余丈,使可通龙舟,并置驿宫、草顿,欲东巡会稽。
炀帝命令开凿江南河,自京口至余杭,长八百余里,宽十余丈,使之可以通行龙舟,并在沿岸设置驿宫、临时停顿处,打算向东巡游会稽。
上以百官从驾皆服裤褶,于军旅间不便,是岁,始诏“从驾涉远者 ,文武官皆戎衣,五品以上,通著紫袍,六品以下,兼用绯绿,胥史以青,庶人以白,屠商以皂,士卒以黄。”
炀帝认为跟随车驾的百官都穿帛做的夹下衣在军旅中行动不方便,这一年第一次颁诏:“跟从车驾长途跋涉的人,文武官员都穿戎服,五品以上的官员,一律穿紫袍,六品以下的官员穿绯绿色的袍子,胥吏穿青衣,庶民百姓穿白衣,屠户商人穿黑衣,士卒穿黄衣。
帝之幸启民帐也,高丽使者在启民所,启民不敢隐,与之见帝。
黄门侍郎裴矩说帝曰:“高丽本箕子所封之地,汉、晋皆为郡县;今乃不臣,别为异域。
先帝欲征之久矣,但杨谅不肖,师出无功。
当陛下之时,安可不取,使冠带之境,遂为蛮貊之乡乎!今其使者亲见启民举国从化,可因其恐惧,胁使入朝。”帝从之。
敕牛弘宣旨曰:“朕以启民诚心奉国,故亲至其帐。
明年当往涿郡,尔还日语高丽王:勿自疑惧,存育之礼,当如启民。
苟或不朝,将帅启民往巡彼土。”高丽王元惧,藩礼颇阙,帝将讨之;课天下富人买武马,匹至十万钱;简阅器仗,务令精新,或有滥恶,则使者立斩。
炀帝到启民可汗营帐的时候,恰好高丽使者也在启民的帐里,启民不敢隐瞒,就让他觐见炀帝。
黄门侍郎裴矩劝炀帝说:“高丽本是西周时箕子的封地,汉、晋时代都是中国的郡县,如今却不称臣,成了一个国家。
先帝很长时间就想征伐高丽,但是由于杨谅不成器,以致师出无功。
陛下您君临天下之时,怎能不征伐它,而使文明礼仪之境,成为荒凉野蛮的地方呢?今天高丽的使者亲眼看到启民举国归化中国,可以趁他恐惧时,胁迫高丽派遣使者入朝。”炀帝采纳了这个意见。
让牛弘宣读诏旨说:“朕因为启民诚心地尊奉中国,所以亲自来到他的营帐。
明年朕将要去涿郡,你回去时告诉高丽王:不要心怀疑虑,只要报答朕养育之恩的礼仪,朕会象对待启民一样对待你们。
但是,假如不来朝见,朕将率领启民去巡视你的国土。”高丽王高元很害怕,但蕃国进觐的礼却很少,炀帝要讨伐高丽;命令天下的富人买军马,每匹价至十万钱;命人挑选、查验兵器和仪仗,要求务必精、新,若发现有粗制滥造的,检查官立即斩首。
七年(辛未、611)
七年(辛未,公元611年)
春,正月,壬寅,真定襄侯郭 衍卒。
春季,正月,壬寅(十六日),真定襄侯郭衍去世。
二月,己未,上升钓台,临杨子津,大宴百僚。
乙亥,帝自江都行幸涿郡,御龙舟,渡河入永济渠,仍敕选部、门下、内史、御史四司之官于船前选补,其受选者三千余人,或徒步随船三千余里,不得处分,冻馁疲顿,因而致死者什一二。
二月,己未(初三),炀帝登上钓台,在杨子津边,大宴百官。
乙亥(十九日),炀帝从江都巡游到涿郡,乘坐龙舟,渡过黄河进入永济渠。
仍下敕命,令选部、门下、内史、御史四个部门的官员在船前接受挑选,被挑选的崐有三千余人,有的人徒步随船行走了三千余里,没有得到安置,这些人冻饿疲顿,因而致死的有十之一二。
壬午,下诏讨高丽。
敕幽州总管元弘嗣往东莱海口造船三百艘,官吏督役,昼夜立水中,略不敢息,自腰以下皆生蛆,死者什三四。
夏,四月,庚 午,车驾至涿郡之临朔宫,文武从官九品以上,并令给宅安置。
先是,诏总征天下兵,无问远近,俱会于涿。
又发江淮以南水手一万人,弩手三万人,岭南排镩手三万人,于是四远奔赴如流。
五月,敕河南、淮南、江南造戎车五万乘送高 阳,供载衣甲幔幕,令兵士自挽之,发河南、北民夫以供军须。
秋,七月,发江、淮以南民夫及船运黎阳及洛口诸仓米至涿郡,舳舻相次千余里,载兵甲及攻取之具,往还在道常数十万人,填咽于道,昼夜不绝,死者相枕,臭秽盈路,天下骚动。
壬午(二十六日),炀帝下诏征讨高丽。
命令幽州总管元弘嗣到东莱海口造船三百艘,官吏们督促工程,工匠、役丁们昼夜站立在水中,不敢停下稍微休息一下,他们自腰以下都生了蛆,病累而死去的人有十之三、四。
夏季,四月,庚午(十五日),炀帝车驾到涿郡的临朔宫,随从车驾的文武官员九品以上的,都命令给宅邸安置。
原先,炀帝下诏征发天 下兵卒,无论远近,都在涿郡集中。
又征发江淮以南的水手一万人,弩 手三万人,岭南排镩手三万人,于是从全国各地奔赴涿郡的兵卒川流不息。
五月,命令河南、淮南、江南等地制造兵车五万辆送往高阳,以供装载衣甲幔幕,命令士兵们自己拉车;征发河南、河北民夫以供应军需。
秋季,七月,征发江、淮以南民夫以及船只运输黎阳和洛口各粮仓的米到涿郡,船只首尾相连绵延千余里。
运载兵器铠甲以及攻城器械的人来往于道路上的常达几十万人,拥挤于道,昼夜不停。
病累而死的人互相枕着,路上到处散发臭气,天下都为攻打高丽的事闹得骚扰不安。
山东、河南大水,漂没三十余郡。
冬,十月,乙卯,底柱崩,偃河逆流数十里。
山东、河南发大水,淹没三十余郡。
冬季,十月,乙卯(初三),黄河的砥柱崩塌,堵塞河道,使河水逆流几十里。
初,帝西巡,遣侍御史韦节召西突厥处罗可汗,令与车驾会 大斗拔谷,国人不从,处罗谢使者,辞以他故。
帝大怒,无如之何。
会 其酋长 射匮使来求婚,裴矩因奏曰:“处罗不朝,恃强大耳。
臣请以计弱之,分裂其国,即易制也。
射匮者,都六之子,达 头之孙,世为可汗,君临西面,今闻其失职,附属处罗,故遣使来以结援耳,愿厚礼其使,拜为大可汗,则突厥势分,两从我矣。”帝曰:“公言是也。”因遣矩朝夕于馆,微讽谕之。
帝于仁风殿召 其使者,言处罗不顺之状,称射匮向善,吾将立为大可汁,令发兵诛处罗,然后为婚。
帝取桃竹白羽箭一 枚以赐射匮,因谓之曰:“此事宜速,使疾 如箭也。”使者返,路径处罗,处罗爱箭,将留之,使者谲而得免。
射匮闻而大喜,兴兵袭处罗;处罗大败,弃妻子,将数千骑东走,缘道被劫,寓于高昌,东保时罗漫山。
高昌王伯雅上状。
帝遣裴矩与向氏亲要左右驰至玉门关晋昌城,晓谕处罗使入朝。
十二月,己未 ,处罗来朝于临朔宫,帝大悦,接以殊礼。
帝与处罗宴,处罗稽首,谢入见之晚。
帝以温言慰劳之,备设天下珍膳,盛陈女乐,罗绮丝竹,眩曜耳目,然处罗终有怏怏之色。
当初,炀帝西巡,派遣侍御史韦节召见西突厥处罗可汗,命令他与炀帝的车驾在大斗拔谷相会,西突厥人不愿意,处罗可汗以其他的原因为借口婉言谢绝了使者。
炀帝勃然大怒,但也无可奈何。
正逢西突厥酋长射匮派使者来求婚,裴矩因而奏道:“处罗可汗不来朝见,是依恃他势力强大。
我请求用计谋削弱他,使西突厥分裂,就容易制服他们了。
射匮是都六可汗的儿子,达头可汗的孙子。
他家世代都是可汗,统治着突厥西部,现在闻知射匮失去官职,已附于处罗可汗了。
因此他派遣使者来结交求援,愿陛下对他的使者厚 礼相待,任命射匮为大可汗,那么突厥就会分裂,他们两部分都会服从于我们了。”炀帝说:“你说的对。”于是就派裴矩朝夕都到 馆驿,委婉 地暗示劝告使者。
炀帝在仁风殿召见射匮的使者,述说处罗不顺从的情况,称赞射匮一向亲善,并说将要立他为大可汗,命令他发兵诛灭处罗,然后再办婚事。
炀帝取桃竹白羽箭一支,赐给射匮,并告诉他:“这件事应该快办,快得就如箭一 样。”使者返回,路经处罗驻地,处罗很喜欢这支箭,想把它留下,射匮的 使者崐施以诡计才得免。
射匮听使者汇报此事后,大为高兴,发兵袭击处罗,处罗大败,抛弃妻子,仅率几千骑兵向东逃走,在路上又被动持,只好寄居在高昌境内,向东据守时罗漫山。
高昌王曲伯雅把这一情况报告给朝廷。
炀帝派遣裴矩和向氏的亲近左右驰马到达 玉门关晋昌城,明白地告诉处罗让他入朝。
十二月,已未(初八),处罗可汗来到临朔宫朝见炀帝,炀帝大为高兴,以特殊的礼仪接待了处罗可汗。
炀帝和处罗可汗一起宴饮,处罗向炀帝跪拜稽首,为这么晚才觐见皇帝而谢罪。
炀帝以好言 安尉他,准备了天下的山珍海味,安 排了盛大的女子乐队,绚丽的罗绮,美妙的音乐,使人耳目一新,然而处罗可汗始终怏怏不乐。
帝自去岁谋讨高丽,诏山东置府,令养马以供军役。
又发民夫运米,积于泸河、怀远二镇,车牛往者皆不返,士卒死亡过半,耕稼失时,田畴多荒。
加之饥馑,谷价踊贵,东北边尤甚,斗米直数百钱。
所运米或粗恶,令民籴 而偿之。
又发鹿车夫六十余万,二人共推米三石,道途险远,不足充糇粮,至 镇,无可输,皆惧罪亡命。
重以官吏贪残,因缘侵渔,百姓困穷,财力俱竭,安居则不胜冻馁,死期交急,剽掠则犹得延生,于是始相聚为群盗。
炀帝自从去年就计划征伐高丽,下诏在山东置府,命令养马以供军队役使。
又征发民夫运米,储存在泸河、怀远二镇。
运粮车的牛都没有返回的,士卒死亡过半。
耕种失时,田地荒芜,再加上饥荒,谷价腾贵,东北边境地区尤其突出,一斗米要值几百钱。
运来的米有的很粗恶,却命令百姓买进这些米而用钱来补偿损失。
炀帝又征发小车夫六十余万,两个人推三石米,运粮的道路艰难险阻且又遥远,这三石米还不够车夫路上吃的,到达泸河、怀远二镇时,车夫们已没有可以缴纳的粮食,只好畏罪而逃亡了。
再加上官吏贪狠暴虐,借机渔肉百姓,百姓穷困,财力都枯竭了。
安分守己则无法忍受饥寒,死期也将迫近;抢劫掠夺则还可能活命,于是百姓开始聚众闹事作盗贼。
邹平民王薄拥众据长白山,剽掠齐、济之郊,自称知世郎,言事可知矣;又作《无向辽东浪死歌》以相感劝,避征役者多往归之。
邹平的百姓王薄,拥有部众占据长白山,在齐郡、济北郡附近抢劫掠夺,王薄自称知世郎,宣扬事势已可知。
王薄又作《无向辽东浪死歌》来劝说百姓,逃避征役的人很多都投奔了王薄。
平原东有豆子负海带河,地形深阻,自高齐以来,群盗多匿其中,有刘霸道者,家于其旁,累世仕宦,赀产富厚。
霸道喜游侠,食客常数百人,及群盗起,远近多往依之,有众十余万,号“阿舅贼”。
平原郡东有豆子,背靠海且环绕着河,地形深远险阻,自从北齐的高氏王朝以来,成群的盗贼多隐匿在其中。
有一个叫刘霸道的人,家住在豆子旁边,他家世代为官作宦,资产丰厚。
刘霸道喜好仗义助人,打抱不平,他家的食客常达几百人,待到群盗兴起,远近的盗贼很多都依附于刘霸道,他拥有部众十几万人,号称“阿舅贼”。
漳南人窦建德,少尚气侠,胆力过人,为乡党所归附。
会募人征高丽,建德以勇敢选为二百人长。
同县孙安祖亦以骁勇选为征士,安祖辞以家为水所漂,妻子馁死,县令怒笞之。
安祖刺杀令,亡抵建德,建德匿之。
官司逐捕,踪迹至建德家,建德谓安祖曰:“文皇帝时,天下殷盛,发百万之众以伐高丽,尚为所败。
今水潦为灾,百姓困穷,加之往岁西征,行者不归,疮痍未复;主上不恤,及更发兵亲击高丽,天下必大乱。
丈夫不死,当立大功,岂可但为亡虏邪!”乃集无赖少年,得数百人,使安祖将之,入高鸡泊中为群盗,安祖自号将军。
时人张金称聚众河曲,人高士达聚众于清河境内为盗。
郡县疑建德与贼通,悉收其家属,杀之。
建德帅麾下二百人亡归士达,士达自称东海公,以建德为司兵。
顷之,孙安祖为张金称所杀,其众尽归建德,兵至万余人。
建 德能倾身接物,与士卒均劳逸,由是人争附之,为之致死。
漳南人窦建德,年轻时就崇尚豪侠义气之举,他胆识力气超过常人,乡里人都爱归附于他。
正逢朝廷招募人去征伐高丽,窦建德因勇敢而被挑选为二百人长。
同县的孙安祖也因骁勇而被挑选为征士,孙安祖以家被水淹没,妻子饿死为由来推辞,县令发怒,鞭打孙安祖。
孙安祖刺杀了县令,逃到窦建德家,窦建德把他藏起来。
官军追捕孙安祖,循踪觅迹追到窦建德家。
窦建德对孙安祖说:“文帝时,国家富庶强盛,他征发百万之众去讨伐高丽,尚且被打败,如今水涝成灾,百姓穷困,加上过去西征吐谷浑,去的人没能回来,国家的疮痍未崐平复,皇上不知体恤百姓饥苦,仍然要发兵亲自征讨高丽,天下必定大乱。
大丈夫不死,应当建立大功,怎么能只作逃奴呢!”于是就招集了无依靠的少年几百人,让孙安祖率领进入高鸡泊中作盗贼,孙安祖自称将军。
当时县人张金称在河曲聚众;郡人高士达在清河境内聚众为盗。
郡县官吏怀疑窦建德与盗贼来往,把他的家属都 抓起来杀掉了。
窦建德率领部下二百人逃奔高士达,高士达自称东海公,任命窦建德为司兵。
不久,孙安祖被张金称杀死,孙安祖的部众都归附了窦建德,他的兵力达一万余人。
窦建德能够尽心竭力地待人接物,与士卒同甘共苦,因此人们都争相归附他,愿意为他效命。
自是所在群盗蜂起,不可胜数,徒众多者至万余人,攻陷城邑。
甲子,敕都尉、鹰扬与郡县相知追捕,随获斩决;然莫能禁止。
从此,群盗蜂拥而起,不可胜数,徒众多的可达万余人,攻陷城邑。
甲子(十三日),炀帝命令都尉、鹰扬郎将与郡县要互相配合追捕盗贼,随捕随杀,但是仍然无法制止百姓造反。
八年(壬申、612)
八年(壬申,公元612年)
春,正月,帝分西突厥处罗可汗之众为三,使其弟阙度设将赢弱万余 口,居于会宁,又使特勒大奈别将余众居于楼烦,命处罗将五百骑常从车驾巡幸,赐号曷婆那可汗,赏赐甚厚。
春季,正月,炀帝将西突厥处罗可汗的部众分为三部分,让处罗的弟弟阙度设率领羸弱的部众一万余人,居住在会宁;又派特勒大奈率领其余的部众居住在楼烦;命令处罗可汗率领五百名骑兵经常跟随炀帝的车驾巡游。
赐处罗可汗曷婆那可汗的称号,对处罗的赏赐极为丰厚。
初,嵩高道士潘诞自言三百岁,为帝合炼金丹。
帝为之作嵩阳观,华屋数百间,以童男童女各一百二十人充给使,位视三品;常役数千人,所费巨万。
云金丹应用石胆、石髓,发石工凿嵩高大石深百尺者数十处。
凡六年,丹不成。
帝诘之,诞对以“无石胆、石髓,若得童男女胆髓各三斛六斗,可以代之。”帝怒,锁诣涿郡,斩之。
且死,语人曰:“此乃天子无福,值我兵解时至,我应生梵摩天”云。
当初,嵩高山的道士潘诞,自称有三百岁,他为炀帝合炼金丹。
炀帝为他建造嵩阳观,观内有华丽的房屋几百间,配给童男童女各一百二十人供潘诞使用,潘诞的地位相当于三品官员。
他经常役使几千人,花费的钱财巨万。
潘诞说炼金丹得用石胆、石髓,于是就征发石工开凿嵩高山的大石头,凿石深达百尺,共开凿了几十处,前后用了六年时间,金丹没有炼成。
炀帝责问他,潘诞回答说:“没有石胆、石髓,要是得到童男童女的胆、髓各三斛六斗,也可以代替石胆、石髓。”炀帝大怒,将潘诞枷锁押往涿郡斩首。
潘诞临死时还对人说:“这是天子没有福气,待我为兵器所杀蜕骨登仙之时,我就升于梵摩天了”等等。
四方兵皆集涿郡,帝征合水令庾质,问曰:“高丽之众不能当我一郡,今朕以此众伐之,卿以为克不?”对曰:“伐之可克。
然臣窃有愚见,不愿陛下亲行。”帝作色曰:“朕今总兵至此,岂可未见贼而先自退邪?”对曰:“战而未克,惧损威灵。
若车驾留此,命猛将劲卒,指授方略,倍道兼行,出其不意,克之必矣。
事机在速,缓则无功。”帝不悦,曰:“汝既惮行,自可留此。”右尚方署监事耿询上书切谏,帝大怒,命左右斩之,何稠苦救,得免。
全国各地的军队都汇集在涿郡,炀帝召来合水令庾质,问道:“高丽的人数还不到我国的一个郡,今天我率领这么多的军队征讨高丽,你认为能打败高丽吗?”庾质回答:“征伐可以取胜,但依我的愚见,不愿意陛下亲自去征讨。”炀帝脸色一变,说:“今天我集结军队至此,怎么能还未看见敌军我就先退却呢?“庾质回答:“攻战而不能取胜,恐怕有损陛下的威名。
要是陛下留在此地,指导传授谋略,命令指挥猛将劲卒,火速进击,出其不意,必定可以攻克。
军机在于神速,迟缓就会无功。”炀帝不高兴地说:“你既然害怕,自可以留在此地。”右尚方署监事耿询上书炀帝恳切地劝说,炀帝勃然大怒,命令左右将耿询斩首,何稠竭力相救,耿询才得以免死。
壬午,诏左十二军出镂方、长岑、溟海、盖马、建安、南苏、辽东、玄菟、扶余、朝鲜、沃沮、乐浪等道,右十二军出黏蝉、含资、浑弥、临屯、候城、提奚、蹋顿、肃慎、碣石、东、带方、襄平等道,骆驿引途,总集平壤,崐凡一百一十三万三千八百人,号二百万,其馈运者倍之。
宜社于南桑乾水上,类上帝于临朔宫南,祭马祖于蓟城北。
帝亲授节度:每军大将、亚将各一人;骑兵四十胄队,队百人,十队为团,步卒八十队,分为四团,团各有偏将一人;其铠胄、缨拂、旗幡,每团异色;受降使者一人,承诏慰抚,不受大将节制;其辎重散兵等亦为四团,使步卒挟之而行;进止立营,皆有次叙仪法。
癸未,第一军发;日遣一军,相去四十里,连营渐进;终四十日,发乃尽,首尾相继,鼓角相闻,旌旗亘九百六十里。
御营内合十二卫、三台、五省、九寺,分隶内、外、前、后、左、右六军,次后发,又亘八十里。
近古出师之,未之有也。
壬午(初二),炀帝下诏命令左十二军出镂方、长岑、溟海、盖马、建安、南苏、辽东、玄菟、扶余、朝鲜、沃沮、乐浪等道;右十二军出粘蝉、含资、浑弥、临屯、候城、提奚、蹋顿、肃慎、碣石、东、带方、襄平等道。
人马相继不绝于道,在平壤城总汇集,总计一百一十三万三千八百人,号称二百万,运送军需的人加倍。
炀帝在桑干水的南面祭祀土地,在临朔宫南祭祀上天,在蓟城北祭祀马祖。
炀帝亲自指挥:每军设大将、亚将各一人;骑兵四十队,每队一百人,十队为一团;步兵八十队,分为四团,每团各有偏将一名;每团的铠甲、缨拂、旗幡颜色各异;设受降使者一名,负责奉授诏书,慰劳巡抚之职,不受大将节制;其它的辎重、散兵等也分为四团,由步兵挟路护送;军队的前进、停止或设营,都有一定的次序礼法。
癸未(初三),第一军出发,以后每日发一军,前后相距四十里,一营接一营前进,经过四十天才出发完毕。
各军首尾相接,鼓角相闻,旌旗相连九百六十里。
炀帝的御营共有十二卫、三台、九省、九寺,分别隶属内、外、前、后、左、右六军,依次最后出发,又连绵八十里。
这样的出师盛况,近古未有。
甲辰,内史令元寿薨。
甲辰(二十五日),内史令元寿去世。
二月,壬戌,观德王雄薨。
二月,壬戌(十二日),观德王杨雄去世。
北平襄侯段文振为兵部尚书,上表,以为帝“宠待突厥太厚,处之塞内,资 以兵食,戎狄之性,无亲而贪,异日必为国患,宜以时谕遣,令出塞外,然后明设烽候,缘边镇防,务令严重,此万岁之长策也。”兵曹郎斛斯政,椿之孙也,以器干明悟,为帝所宠任,使专掌兵事。
文振知政险薄,不可委以机要,屡言于帝,帝不从。
及征高丽,以文振为左候卫大将军,出南苏道。
文振于道中疾笃,上表曰:“窃见辽东小丑,未服严刑,远降六师,亲劳万乘。
但夷狄多诈,深须防拟,口陈降款,毋宜遽受。
水潦方降,不可淹迟。
唯愿严勒诸军,星驰速发,水陆俱前,出其不意,则平壤孤城,势可拔也。
若倾其本根,余城自克;如不时定,脱遇秋霖,深为艰阻,兵粮既竭,强敌在前,出后,迟疑不决,非上策也。”三月,辛卯,文振卒,帝甚惜之。
北平襄侯段文振是兵部尚书,他上表给炀帝,认为炀帝“对突厥的恩宠过于丰厚,将他们安置在塞内,供给他们武器、粮食。
然而戎狄的性格无亲情却贪婪,以后必定是国家的祸患。
应该适时发布谕旨,命令他们迁居塞外,然后公开设置烽火侦望台,沿边境设置镇防,务必命令边防谨严持重。
这是国家长治久安之策略。”兵曹郎斛斯政是斛斯椿的孙子,他以精明强干而为炀帝所宠信,让他专掌军事。
段文振知道斛斯政险诈薄情,不可委托以军国的机密 大事,他屡次向炀 帝进言,炀帝都没有听从。
到征伐高丽时,炀帝任命段文振为左侯卫大将军,率军出南苏道。
段文振在途中病得很重,向炀帝上表说:“我认为辽东这个小丑,不服从朝廷的严格法令,致使我们从远处调来军队,劳陛下亲率大军。
但夷狄性多狡诈,必须严加防备,他们口说投降的条件,不宜仓促接受。
积水刚刚降下,不可耽误迟缓。
只愿陛下严厉约束各军,星驰速发,水陆并进,出其不意,那么平壤这座孤城,势必被攻克。
假若倾覆了高丽国的根本,其余的城池自然就会不攻自破。
如果不能立即抓住时机,倘若遇到秋雨连绵,便会深陷艰难险阻的境地,兵粮枯竭,强敌在前,人在后,若是还迟疑不决,就决非上策了。”三月,辛卯(十二日),段文振去世,炀帝很是惋惜。
癸已,上始御师,进至辽水。
众军总会,临水为大陈,高丽兵阻水拒守,隋兵不得济。
左屯卫大将军麦铁杖谓人曰:“丈夫性命自有所在,岂能然艾灸,瓜蒂鼻,治黄不差,而卧死儿女手中乎!”乃自请为前锋,谓其三子崐曰:“吾荷国恩,今为死日!我得良杀,汝当富贵。”帝命工部尚书宇文恺造浮桥三道于辽水西岸,既成,引桥趣东岸,桥短不及岸丈余。
高丽兵大至,隋兵骁勇者争赴水接战,高丽兵乘高击之,隋兵不得登岸,死者甚众。
麦铁杖跃登岸,与虎贲郎将钱士雄、孟叉等皆战死。
乃敛兵,引桥复就西岸。
诏赠铁杖宿公,使其子孟才袭爵,次子仲才、季才并拜正议大夫。
更命少府监何稠接桥,二日而成,诸军相次继进,大战于东岸,高丽兵大败,死者万计。
诸军乘胜进围辽东城,即汉峙、季才并拜正议大夫。
更命少府监何稠接桥,二日而成,诸军相次继进,大战于东岸,高丽兵大败,死者万计。
诸军乘胜进围辽东城,即汉之襄平城也。
车驾渡辽,引曷萨那可汗及高昌王伯雅观战处以慑惮之,因下诏赦天下。
命刑部尚书卫文升、尚书右丞刘士龙抚辽左之民,给复十年,建置郡县,以相统摄。
癸已(十四日),炀帝开始指挥军队,隋军进至辽水。
各路军队集结汇总,临辽水排列阵势,高丽兵依仗辽水据守,隋兵无法渡过辽水。
左屯卫大将军麦铁杖对人说:“大丈夫的性命自有归宿,怎么能燃艾灸鼻梁,用瓜蒂喷鼻,治热病不愈,躺着死在儿女怀里呢?”于是自请担任前锋,对他的三个儿子说:“我身受国恩,今天是为国赴死的日子了,我死得其所,你们就会富贵了。”炀帝命令工部尚书宇文恺在辽水西岸建造三座浮桥,浮桥建成后,引着浮桥向东岸靠近,浮桥短,距东岸还有一丈多长的距离。
高丽兵大批赶到,隋军中骁勇的士兵争相跳入水中与高丽兵交战,高丽兵凭借地势高,回击隋军,隋军无法登岸,战死的人很多。
麦铁杖跳上岸,与虎贲郎将钱士雄、孟叉等都战死了。
于是隋军收兵,将桥又带回西岸。
炀帝下诏追赠麦铁杖为宿公,让他的儿子麦孟才承袭了爵位,铁杖的次子仲才、季才都授以正义大夫的官职。
炀帝又命令少府监何稠接长浮桥,两天接成,各军依次相继进发,与高丽军大战于东岸,高丽军大败,战死者以万计。
各军乘胜进击包围辽东城,即汉化的襄平城。
炀帝车驾渡过了辽水,他带着曷萨那可汗和高昌王曲伯雅参观战场以慑服他们。
炀帝下诏大赦天下。
命令刑部尚书卫文升、尚书右丞刘士龙安抚辽东百姓,免去辽东百姓徭役十年。
在这里设置郡县以进行统治。
夏,五月,壬午,纳言杨达薨。
夏季,五月,壬午(初四),纳言杨达去世。
诸将之东下也,帝亲戒之曰:“今者吊民伐罪,非为功名。
诸将或不识朕意,欲轻兵掩袭,孤军独斗,立一身之名以邀勋赏,非大军行法。
公等进军,当分为三道,有所攻击,必三道相知,毋得轻军独进,以致失亡。
又,凡军事进止,皆须奏闻待报,毋得专擅。”辽东数出战不利,乃婴城固守,帝命诸军攻之。
又敕诸将,高丽若降,即宜抚纳,不得纵兵。
辽东城将陷,城中人辄言请降;诸将奉旨不敢赴机,先令驰奏,比报至,城中守御亦备,随出拒战。
如此再三,帝终不寤。
既而城久不下,六月,己未,帝幸辽东城南,观其城池形势,因召诸将诘责之曰:“公等自以官高,又恃家世,欲以暗懦待我邪!在都之日,公等皆不愿我来,恐见病败耳。
我今来此,正欲观公等所为,斩公辈耳!公今畏死,莫肯尽力,谓我不能杀公邪!”诸将咸战惧失色。
帝因留城西数里,御六合城。
高丽诸城各坚守不下。
右翊卫大将军来护儿帅江、淮水军,舢舻数百里,浮海先进,入自水,去平壤六十里,与高丽相遇,进击,大破之。
护儿欲乘胜趣其城,副总管周法尚止之,请俟诸军至俱进。
护儿不听,简精甲四万,直造城下。
高丽伏兵于罗郭内空寺中,出兵与护儿战而伪败,护儿逐之入城,纵兵俘掠,无复部伍。
伏兵发,护儿大败,仅而护免,士卒还者不过数千人。
高丽追至船所,周法尚整阵待之,高丽乃退。
护儿引兵还屯海浦,不敢复留应接诸军。
诸位将领将向东进军时,炀帝亲自告诫说:“今天我们吊民伐罪,不是为了功名。
诸将若是有人不理解朕的意图,想以轻兵掩袭,孤军独斗,建立自身的功名以邀赏请封,这不符合大军征行之法。
你们进军应当分为三路,有攻战之事,一定要三路人马互相配合,不许轻军独进,以致失利败亡。
还有,凡是军事上的进止,都须奏报,等待命令,不许擅自行事。”辽东高丽军几次出战不利,于是就闭城固守。
炀帝命令各军攻城,同时又命令诸将,高丽人若请求投降,立即就宣布安抚接纳,不得纵兵进攻。
辽东城将要攻陷时,城中高丽人就声称要投降,将领们奉炀帝旨意,不敢抓住这一时机,先命人飞马奏报炀帝,等到答复回来,城中的防守已调整巩固好了,随即高丽军又坚守城池。
崐如此再三,炀帝仍是不醒悟。
因而城池久攻不下。
六月,己未(十一日),炀帝来到辽东城南,观看辽东城的形势,他把将领们召集起来斥责说:“你们自以为官居高位,又依恃着家世显赫,想要暗中怠慢欺骗朕吗?在京师的时候,你们都不愿意让我来,恐怕我看见你们的私弊和腐败。
今天我到这里来,正是要观察你们的所作所为,要杀你们这些人!今天你们怕死,不肯尽力,以为我不能杀你们吗?”诸将都惊惧、战栗而变了脸色。
炀帝因此就留在辽东城西几里外的地方,住在六合城。
高丽的城池都各自坚守,未能攻下。
右翊卫大将军来护儿率领江、淮水军,船只连绵几百里,渡海先行,从水进入高丽。
距平壤六十里时,与高丽军相遇,隋水军进攻,大破高丽军。
来护儿想乘胜进取平壤,副总管周法尚阻止他,请他等待各路军队到达后,一同进攻。
来护儿不听,他挑选精锐甲士四万人,直趋城下。
高丽人在罗郭内空寺中设下伏兵,先出兵与来护儿交战,然后佯装战败,来护儿率兵追入城内,他纵兵俘获抢掠,队伍乱不成伍,这时高丽的伏兵出击,来护儿大败,仅只身逃出,士卒生还的不过几千人。
高丽军追杀到隋军的船只停泊处,周法尚严阵以待,高丽军才退。
来护儿率军返回,屯兵于海边,不敢再留下接应各路军队。
左翊卫大将军宇文述出扶余道,右翊卫大将军于仲文出乐浪道,左骁卫大将军荆元恒出辽东道,右翊卫将军薛世雄出沃沮道,左屯卫将军辛世雄出玄菟道,右御卫将军张瑾出襄平道,右武候将军赵孝才出碣石道,涿郡太守检校左武卫将军崔弘升出遂城道,检校右御卫虎贲郎将卫文升出增地道,皆会于鸭绿水西。
述等兵自泸河、怀远二镇,人马皆给百日粮,又给排甲、枪并衣资、戎具、火幕,人别三石已上,重莫能胜致。
下令军中:“士卒有遗弃米粟者斩!”军士皆于幕下掘坑埋之,才行及中路,粮已将尽。
左翊卫大将军宇文述率军出扶余道,右翊卫大将军于仲文率军出乐浪道,左骁卫大将军荆元恒率军出辽东道,右翊卫将军薛世雄率军出沃沮道,左屯卫将军辛世雄率军出玄菟道,右御卫将军张瑾率军出襄平道,右武候将军赵孝才率军出碣石道,涿郡太守检校左武卫将军崔弘升率军出遂城道 ,检校右御卫虎贲郎将卫文升率军出增地道,各路大军全部到鸭绿水西岸汇集。
宇文述等率军从泸河、怀远二镇出发,人马供给一百天的粮,秣又装配排甲、枪以及衣资,戎具、火幕,每人负担三石以上重量,使人无法承受。
宇文述还下令:“士卒有丢弃粮食的斩首!”于是军士们都在幕帐内挖坑把粮草等物埋起来,队伍才走到半路,粮食已将吃尽了。
高丽遣大臣乙支文德诣其营诈降,实欲观虚实。
于仲文先奉密旨:“若遇高元及文德来者,必擒之。”仲文将执之,尚书右丞刘士龙为慰抚使,固止之。
仲文遂听文德还,既而悔之,遣人绐文德曰:“更欲有言,可复来。”文德不顾,济鸭绿水而去。
仲文与述等既失文德,内不自安,述以粮尽,欲还。
仲文议以精锐追文德,可以有功,述固止,仲文怒曰:“将军仗十万之众,不能破小贼,何颜以见帝!且仲文此行,固知无功,何则?古之良将能成功者,军中之事,决在一人,今人各有心,何以胜敌!”时帝以仲文有计划,令诸军谘禀节度,故有此言。
由是述等不得已而从之,与诸将渡水追文德。
文德见述军士饥色,故欲疲之,每战辄走。
述一日之中,七战皆捷,既恃骤胜,又逼群议,于是遂进,东济萨水,去平壤城三十里,因山为营。
文德复遣使诈降,请于述曰:“若旋师者,当奉高元朝行在所。”述见士卒疲弊,不可复战,又平壤城险固,度难猝拔,遂因其诈而还。
述等为方陈而行,高丽四面钞击,述等且战且行。
秋,七月,壬寅,至萨水,军半济,高丽自后击其后军,右屯卫将军辛世雄战死。
于是诸军俱溃,不可禁止,将士奔还,一日一夜至鸭绿水,行四百五十里。
将军天水王仁恭为殿,击高丽,却之。
来护儿闻述等败,亦引还。
唯卫文升一军独全。
高丽派遣大臣乙支文德到隋军军营诈降,其实是要观察隋军的虚实。
于仲文事先奉炀帝密旨:“要是遇到高元和乙支文德来,一定要抓住他们。”于仲文就要把乙支文德抓起来,尚书右丞刘士龙作为慰抚使,他坚决反对抓乙支文德,于仲文只好放乙支文德返回了。
但很快他就后悔了,派人哄骗乙支文德说:“再要说什么话,可以再来。”乙支文德头也不回,渡过鸭绿水而去。
于仲文与宇文述等人因为让乙支文德跑掉了,内心不安。
宇文述因为粮食已尽,想要返回。
于仲文建议派精兵追 捕乙支文德,可以立功,宇文述坚决反对。
于仲文发怒说道 :“将军依仗着十万之众,却不能打败小贼,有什么脸面去见崐圣上呢?况且,我这次出行,本来就知道不会有功,为什么呢?古时的良将能够成功的人,凡军中的事都由一人作主,现在各有各的心思,怎么能战胜敌人呢?”当时,炀帝认为于仲文有计谋,命令各军要向他咨询、汇报并听从他的调动指挥,因此才有他这一番话。
由于这一原因,宇文述等人不得已而听从了于仲文的话,与诸将渡鸭绿水追乙支文德。
乙支文德见宇文述的士卒面有饥色,因此故意让隋军疲乏。
每次与隋军交战立即就退走,宇文述在一天之中,七战七捷。
宇文述既依仗着突然而来的胜利,又迫于各种议论的压力,于是率军进攻,东渡萨水,在距平壤城三十里处,凭借山势扎营。
乙支文德又派使者来诈降,向宇文述请求说:“假若隋军能退兵,就一定让高元去朝见皇帝所在之地。”宇文述见士卒疲惫,不能再战 ,而且平壤城险峻坚固,估计很难一下子攻破城池。
于是因高丽人狡诈而还师。
宇文述将队伍列成方阵行进,高丽军队从四面八方包抄攻击,宇文述率军且战且走。
秋季,七月,壬寅(二十四日),隋军到达萨水,隋军刚渡过一半,高丽军从后面袭击隋军的后部,右屯卫将军辛世雄战死,于是各军都溃乱,无法制止。
将士们奔逃,一日一夜就跑到鸭绿水边,行程四百五十里。
将军天水人王仁恭为后卫,截击高丽军,将他们挡住。
来护儿闻知宇文述等人大败,也率军退回,只有卫文升军独以保全。
初,九军度辽,凡三十万五千,及还至辽东城,唯二千七百人,资储器械巨万计,失亡荡尽。
帝大怒,锁系述等。
癸卯,引还。
当初,九路军渡辽河,共三十万五千人,待回到辽东城时,只有二千七百人了。
数以巨万的军资储备器械丧失殆尽。
炀帝大怒,将宇文述等人枷锁拘押。
癸卯(二十五日),炀帝率军返回。
初,百济王璋遣使请讨高丽,帝使之觇高丽动静,璋内与高丽潜通。
隋军将出,璋使其臣国智牟来请师期,帝大悦,厚加赏赐,遣尚书起部郎席律诣百济,告以期会。
及隋军渡辽,百济亦严兵境上,声言助隋,实持两端。
当初,百济国王璋派遣使者请隋朝廷出师讨伐高丽,炀帝让他们窥视高丽的动静,璋暗中又与高丽往来。
隋军将要出动时,璋派遣他的大臣国智牟来请求了解出师的日期,炀帝大为高兴,厚加赏赐,派遣尚书起部郎席律前往百济,告之隋军出师以及各路军会师的日期。
待到隋军渡过辽水,百济也在边境上严阵以待,声称是帮助隋军,实际上持两可的态度。
是行也,唯于辽水西拔高丽武厉逻,置辽东郡及通定镇而已。
八月,敕运黎阳、洛阳、洛口、太原等仓谷向望海顿,使民部尚书樊子盖留守涿郡。
九月,庚寅,车驾至东都。
这次征讨高丽的行动,隋军仅在辽水西攻克了高丽的武厉逻,在此设置辽东郡以及通定镇而已。
八月,炀帝敕命运黎阳、洛阳、洛口、太原等仓的谷子到望海顿,派民部尚书樊子盖留守涿郡。
九月,庚寅(十三日),炀帝车驾到达东都。
冬,十月,甲寅,工部尚书宇文恺卒。
冬季,十月,甲寅(初八),工部尚书宇文恺去世。
十一月,己卯,以宗女为华容公主,嫁高昌。
十一月,己卯(初三),炀帝以宗室女为华容公主,嫁给高昌。
宇文述素有宠于帝,且其子士及尚帝女南阳公主,故帝不忍诛。
甲申,与于仲文等皆除名为民,斩刘士龙以谢天下。
萨水之败,高丽追围薛世雄于白石山,世雄奋击,破之,由是独得免官。
以卫文为金紫光禄大夫。
诸将皆委罪于于仲文,帝既释诸将,独系仲文。
仲文忧恚,发病困笃,乃出之,卒于家。
宇文述向来就受到炀帝的宠信,而且他的儿子宇文士及娶了炀帝的女儿南阳公主,因此炀帝不忍处死宇文述。
甲申(初八),宇文述与于仲文等都被除名为民,刘士龙被斩首以谢罪天下。
萨水之败,高丽军在白石山追击围困薛世雄军,薛世雄奋勇攻击,将高丽军打败,因此薛世雄单独受到免官的处分。
任命卫文为金紫光禄大夫。
诸将都把罪过推到于仲文身上,炀帝也就释放了诸将,只把于仲文关押起来。
于仲文忧愤成病,发病急重,于是放他出狱,在家中去世。
是岁,大旱,疫,山东尤甚。
这一年,国内大旱,疫病流行,崤山以东尤其严重。
张衡既放废,帝每令亲人觇衡所为。
帝还自辽东,衡妾告衡怨望,谤崐讪朝政,诏赐尽于家。
衡临死大言:“我为人作何等事,而望久活!”监刑者塞耳,促令杀之。
张衡已经被除名为民放还乡里,炀帝经常让张衡的亲属窥视张衡的行动。
炀帝从辽东回来,张衡的妾告发张衡对炀帝的怨恨,诽谤讥讽朝政,炀 帝下诏命张衡在家自尽。
张衡临死前大喊:“我为人做了什么样的事,却指望活得长久?”监刑的人堵住耳朵,催促将张衡杀死。
隋纪六 炀皇帝中大业九年(癸酉、613)
隋纪六 隋炀帝大业九年(癸酉,公元613年)
春,正月,丁丑,诏征天下兵集涿郡。
始募民为骁果,修辽东古城以贮军粮。
春季,正月,丁丑(初二),炀帝下诏征召天下之兵在涿郡集结,开始招募平民为骁果。
修辽东古城以贮备军粮。
灵武贼帅白瑜娑劫掠牧马,北连突厥,陇右多被其患,谓之“奴贼”。
灵武的贼帅白瑜娑劫掠牧马,北联突厥,陇右地区多受到白瑜娑的侵扰,人们称之为“奴贼”。
戊戌,赦天下。
戊戌(二十三日),大赦天下。
己亥,命刑部尚书卫文升等辅代王侑留守西京。
己亥(二十四日),炀帝命令刑部尚书卫文升等人辅佐代王杨侑留守西京。
二月,壬午,诏:“宇文述以兵粮不继,遂陷王师;乃军吏失于支料,非述之罪,宜复其官爵。”寻又加开府仪同三司。
二月,壬午(疑误),炀帝下诏说:“宇文述因为兵粮没有接济上,因此我军被打败,这是军吏犯了军资供应不足的过失,不是宇文述的罪过。
应该恢复他的官职爵位。”不久,炀帝又加升他为开府仪同三司。
帝谓侍臣曰:“高丽小虏,侮慢上国;今拔海移山,犹望克果,况此虏乎!”乃复议伐高丽。
左光禄大夫郭荣谏曰:“戎狄失礼,臣下之事;千钧之弩,不为鼷鼠发机,奈何亲辱万乘以敌小寇乎!”帝不听。
炀帝对侍臣说:“高丽这个小虏,竟敢侮慢我隋朝上国,如今就是拔海移山,也是可以办到的,何况这个小虏呢!”于是又商议出兵征伐高丽。
左光禄大夫郭荣劝道:“戎狄之国无礼,是臣子应该处理的事情,千钧之弩,不会为小老鼠而发射,陛下何必亲自征讨这样的小小敌寇呢?”炀帝不听。
三月,丙子,济阴孟海公起为盗,保据周桥,众至数万,见人称引书史,辄杀之。
三月,丙子(初二),济阴人孟海公起事为盗,据守周桥,孟海公拥有部众几万人,他见到有引用书、史的人就杀掉。
丁丑,发丁男十万城大兴。
丁丑(初三),炀帝下诏征发男丁十万人筑大兴城。
戊寅,帝幸辽东,命民部尚书樊子盖等辅越王侗留守东都。
戊寅(初四),炀帝驾临辽东,他命令民部尚书樊子盖等人辅佐越王杨侗留守东都。
时所在盗起:齐郡王薄、孟让、北海郭方预、清河张金称、平原郝孝德、河间格谦、勃海孙宣雅各聚众攻剽,多者十余万,少者数万人,山东苦之。
天下承平日久,人不习战,郡县吏每与贼战,望风沮败。
唯齐郡丞乡张须陀得士众心,勇决善战。
将郡兵击王薄于泰山下,薄恃其骤胜,不设备;须陀掩击,大破之。
薄收余兵北渡河,须陀追击于临邑,又破之。
薄北连孙宣雅、郝孝德等十余万攻章丘,须陀帅步骑二万击之,贼众大败。
贼帅裴长才等众二万掩至城下,大掠,须陀未暇集兵,帅五骑与战,贼竞赴之,围百余重,身中数创,勇气弥厉。
会城中兵至,贼稍退却,须陀督众击之,长才等败走。
庚子,郭方预等合军攻陷北海,大掠而去。
须陀谓官属曰:“贼恃其强,谓我不能救,吾今速行,破之必矣。”乃简精兵倍道进击,大破之,斩数万级,前后获贼辎重不可胜计。
当时盗贼到处蜂起:齐郡人王薄、孟让,北海人郭方预,清河人张金称,平原人郝孝德,河间人格谦,勃海人孙宣雅分别聚众攻城抢劫,他们多的达十余万人,少的有几万人。
崤山以东的地方深受其害。
天下太平的时间一长,人们都不习惯打仗了,郡县的官吏每次与盗贼交战,都望风溃败。
只有齐郡郡丞乡人张须陀很得士众之心,他为人勇敢果断善战,率领郡兵在泰山下进攻王薄。
王薄依仗自己突然取得的胜利,就不作防备。
张须陀率兵掩杀攻击,大破王薄之众。
王薄收集残部向北渡河,张须陀在临邑追击王薄,又击败了崐他。
王薄联合北边的孙宣雅、郝孝德等部十余万人进攻章丘,张须陀率领步、骑兵两万人进击,王薄等部被打得大败。
贼帅裴长才等人率众二万人掩杀到城下,大肆掠夺。
张须陀来不及集结军队,只带领五名骑兵与贼众交战。
贼人竞相前来交战。
张须陀被包围百余重,受伤几处,但他仍勇气百倍迎战,正好城里官军赶到,贼人才稍稍退却,张须陀督促士卒攻击,裴长才等人败走。
庚子(二十五日),郭方预等各部联合攻陷北海,大肆掠夺后离去。
张须陀对官吏僚属们说:“贼人依仗势力强盛,以为我不能救援北海,我现在迅速进兵,一定会击败贼军。”于是他挑选精兵兼程进击,大破贼军,斩获首级数万,前后缴获贼人的辎重不可胜数。
历城罗士信,年十四,从须陀击贼于潍水上。
贼始布阵,士信驰至阵前,刺杀数人,斩一人首,掷空中,以盛之,揭以略阵;贼徒愕眙,莫敢近。
须陀因引兵奋击,贼众大溃。
士信逐北,每杀一人,劓其鼻怀之,还,以验杀贼之数;须陀叹赏,引置左右。
每战,须陀先登,士信为副。
帝遣使慰谕,并画须陀、士信战阵之状而观之。
历城人罗士信,十四岁,他跟随张须陀在潍水进攻贼人。
贼人刚开始布阵,罗士信驰马到阵前,刺杀数人 ,斩下一人的首级抛到空中,用长矛接住,他挑着首级在阵前巡走,贼众惊得目瞪口呆,不敢靠近罗士信。
张须陀趁机率兵奋力进攻,贼众大败溃逃,罗士信追击败军,他每杀一人,就割下鼻子揣在怀里,返回后,来检验杀贼的数目。
张须陀感叹赞赏,他让罗士信随侍身旁。
每次打仗,张须陀身先士卒,罗士信紧随其后。
炀帝派遣使者来慰问,并画下张须陀、罗士信战斗的场面来观看。
夏,四月,庚午,车驾渡辽。
壬申,遣宇文述与上大将军杨义臣趣平壤。
夏季,四月,庚午(二十七日),炀帝的车驾渡过辽水。
壬申(二十九日),炀帝派遣宇文述和上大将军杨义臣率军进军平壤。
左光禄大夫王仁恭出扶余道。
仁恭进军至新城,高丽兵数万拒战,仁恭帅劲骑一千击破之,高丽婴城固守。
帝命诸将攻辽东,听以便宜从事。
飞楼、、云梯、地道四面俱进,昼夜不息,而高丽应变拒之,二十余日不拔,主客死者甚众。
冲梯竿长十五丈,骁果吴兴沈光升其端,临城与高丽战,短兵接,杀十数人,高丽竞击之而坠;未及地,适遇竿有垂,光接而复上。
帝望见,壮之,即拜朝散大夫,恒置左右。
左光禄大夫王仁恭率军出扶余道,王仁恭进军到达新城,高丽军队几万人阻击隋军,王仁恭率领劲骑一千名击败高丽军,高丽军队闭城固守。
炀帝命令诸将进攻辽东,允许诸将可相机从事。
隋军用飞楼、、云梯、地道,从城池四面昼夜不停地进攻,但高丽守军随机应变抗击隋军,隋军攻城二十余天还未攻克,双方都有大批人员阵亡。
隋军所用的冲梯竿长十五丈,骁果吴兴人沈光爬到冲梯顶端,面对城墙与高丽士兵交战。
双方短兵相接,,沈光杀死高丽士兵十余人,高丽士兵竞相攻击沈光,沈光从冲梯上掉下来,还没掉到地上,正好冲梯的竿上有垂下的绳索,沈光抓住绳子又向上爬,炀帝望见这种场面,感到沈光的行为极为英勇,就任命他为朝散大夫,常让他随侍左右。
礼部尚书杨玄感,骁勇,便骑射,好读书,喜宾客,海内知名之士多与之游。
与蒲山公李密善,密,弼之曾孙也,少有才略,志气雄远,轻财好士为左亲侍。
帝见之,谓宇文述曰:“向者左仗下黑色小儿,瞻视异常,勿令宿卫!”述乃讽密使称病自免,密遂屏人事,专务读书。
尝乘黄牛读《汉书》,杨素遇而异之,因召至家,与语,大悦,谓其子玄感等曰:“李密识度如此,汝等不及也!”由是玄感与为深交。
时或侮之,密曰:“人言当指实,宁可面谀!若决机两阵之间,喑呜咄嗟,使敌人震慑;密不如公;驱策天下贤俊,各申其用,公不如密:岂可以阶级稍崇而轻天下士大夫邪!”玄感笑而服之。
礼部尚书杨玄感,骁勇善战,骑射娴熟,爱读书,喜欢结交宾客,海内很多知名之士都与他来往。
他与蒲山公李密交情很好,李密是李弼的曾孙。
他年轻时就胸有才略,志气抱负远大,轻财好结交名士,官职为左亲侍。
炀帝见到李密,对宇文述说:“过去在左翊卫的那个黑皮肤的小孩,相貌非常,不要让他宿卫!”宇文述就暗示李密称病自请免除宿卫。
于是李密就屏绝了应酬来往,专心读书。
他曾在乘坐牛车时读《汉书》,恰好杨素遇到,认为他非同崐一般,就把李密召到自己家中和他交谈,杨素非常高兴,对他儿子杨玄感说:“李密有如此的见识气度,你们都不如他!”因此,杨玄感和李密结为深交。
有时杨玄感侮弄李密,李密对杨玄感说:“人应该说实话,怎么能当面阿庾奉承?要是在两军阵前交战,大怒喝喊,使敌人震惊慑服,我不如您;要是指挥天下贤士俊杰各自施展才能,您不如我。
怎么可以因为您地位较高就轻慢天下的士大夫呢!”杨玄感笑了,很是佩服李密。
素恃功骄倨,朝宴之际,或失臣礼,帝心衔而不言,素亦觉之。
及素薨,帝谓近臣曰:“使素不死,终当夷族。”玄感颇知之,且自以累世贵显,在朝文武多父之故吏,见朝政日紊,而帝多猜忌,内不自安,乃与诸弟潜谋作乱。
帝方事征伐,玄感自言:“世荷国恩,愿为将领。”帝喜曰:“将门必有将,相门必有相,固不虚也。”由是宠遇日隆,颇预朝政。
杨素依恃自己有功,骄横倨傲,在朝宴上有时就有失作臣子的礼节,炀帝心中怀恨但不说。
杨素也觉察出来了。
等杨素去世,炀帝对身旁的侍臣说:“假使杨素不死,最终也得被诛灭九族。”杨玄感很清楚这一点,而且他自认为自己是累世显贵,朝廷中的文武大臣很多人都是他父亲过去的部下,他看到朝政日益混乱,炀帝对他又很猜忌,心里感到非常不安,就和他的几个弟弟暗地策划谋反。
炀帝正在准备征伐高丽,杨玄感请求说:“我家世世代代蒙受国恩,愿作征伐高丽的将领。”炀帝高兴地说:“将门必出将,相门必出相,果然不假。”因此对杨玄感的宠信日重。
他越来越多地参预朝政。
帝伐高丽,命玄感于黎阳督运,遂与虎贲郎将王仲伯、汲郡赞治赵怀义等谋,故逗遛漕运,不时进发,欲令渡辽诸军乏食;帝遣使者促之,玄感扬言水路多盗,不可前后而发。
玄感弟虎贲郎将玄纵,鹰扬郎将万石,并从幸辽东,玄感潜遣人召之,二人皆亡还。
万石至高阳,为监事许华所执,斩于涿郡。
炀帝征伐高丽,他命令杨玄感在黎阳督运军资。
杨玄感就和虎贲郎将王仲伯、汲郡赞治赵怀义等人策划商议,故意迟滞漕运,不按时发运军资,想让渡过辽河的各路隋军缺乏军粮,炀帝派遣使者催促杨玄感,杨玄感声称水路有很多盗贼,不能先后按时发运。
杨玄感的弟弟虎贲郎将杨玄纵、鹰扬郎将杨万石,都跟随炀帝到了辽东,杨玄感暗地派人召他们回来。
二人都暗地逃回。
杨万石跑到高阳,被监事许华抓住在涿郡处死。
时右骁卫大将军来护儿以舟师自东莱将入海趣平壤,玄感遣家奴伪为使者从东方来,诈称护儿反。
六月,乙巳,玄感入黎阳,闭城,大索男夫,取帆布为牟、甲,署官属,皆准开皇之旧。
移书傍郡,以讨护儿为名,各令发兵会于仓所。
郡县官有干用者,玄感皆以运粮追集之,以赵怀义为卫州刺史,东光尉元务本为黎州刺史,河内郡主簿唐为怀州刺史。
当时,右骁卫大将军来护儿率领水军从东莱将要入海进兵平壤,杨玄感派家奴伪装成东方来的使者,诈称来护儿谋反,六月,乙巳(初三),杨玄感进入黎阳,关闭城门,大肆索要男夫,用帆布制成头盔铠甲,任命官员僚佐,都按隋文帝开皇年间的旧制,他向附近各郡发送文书,以讨伐来护儿为名,命令各郡发兵在黎阳仓集结。
杨玄感以运粮的名义将郡县官吏中有才干的人召集在一起。
他任命赵怀义为卫州刺史,东光县尉元务本为黎州刺史,河内郡主簿唐为怀州刺史。
治书待御史游元,督运在黎阳,玄感谓曰:“独夫肆虐,陷身绝域,此天亡之时也。
我今亲帅义兵以诛无道,卿意如何?”无正色曰:“尊公荷国宠灵,近古无比,公之弟兄,青紫交映,当谓竭诚尽节,上答鸿恩。
岂意坟土未乾,亲图反噬!仆有死而已,不敢闻命!”玄感怒而囚之,屡胁以兵,不能屈,乃杀之。
元,明根之孙也。
治书侍御史游元在黎阳督运军粮,杨玄感对他说:“独夫逞肆暴虐,使自己陷于绝远之地,这是上天要灭亡他的时候呵。
如今我亲率义兵诛来无道之君,您意下如何?”游元正色道:“您父亲受国家的宠信恩遇 ,近世无比,您弟兄几个都位居高官显爵,正应该对国家竭诚尽节,上报鸿恩,怎想到您父亲坟土未干,您就亲自策划谋反!我只有一死而已,不能从命!”杨玄感发怒将游元关押起来,屡次以兵器威胁他,但不能使游元屈服,就将他杀害。
游元是游明根的孙子。
玄感选运夫少壮者得五千余人,丹阳、宣城篙梢三千余人,刑三牲誓众,且谕之曰:“主上无道,不以百姓为念,天下骚扰,死辽东者以万计。
今与崐君等起兵以救兆民之弊,何如?”众皆踊跃称万岁。
乃勒兵部分。
唐自玄感所逃归河内。
杨玄感挑选输送军粮的民夫中身强力壮者五千余人,丹阳、宣城的船夫三千余人,杀三牲誓师。
他还对这些人说:“皇帝无道,不体恤百姓,使天下受到骚扰,死在辽东的人数以万计,现在我与你们起兵以拯救百姓于水火,怎么样?”大家都踊跃高呼万岁。
于是杨玄感统率部署军队。
唐从杨玄感的军中逃回河内。
先是玄感阴遣家僮至长安,召李密及弟玄挺赴黎阳。
及举兵,密适至,玄感大喜,以为谋主,谓密曰:“子常以济物为己任,今其时矣!计将安出?”密曰:“天子出征,远在辽外,去幽州犹隔千里。
南有巨海,北有强胡,中间一道,理极艰危。
公拥兵出其不意,长驱入蓟,据临渝之险,扼其咽喉。
归路既绝,高丽闻之,必蹑其后,不过旬月,资粮皆尽,其众不降则溃,可不战而擒,此上计也。”玄感曰:“更言其次。”密曰:“关中四塞,天府之国,虽有卫文升,不足为意。
今帅众鼓行而西,经城勿攻,直取长安,收其豪杰,抚其士民,据险而守之。
天子虽还,失其根本,可徐图也。”玄感曰:“更言其次。”密曰:“简精锐,昼夜倍道,袭取东都,以号令四方。
但恐唐告之,先已固守。
若引兵攻之,百日不克,天下之兵四面而至,非仆所知也。”玄感曰:“不然,今百官家口并在东都,若先取之,足以动其心。
且经城不拔,何以示威!公之下计,乃上策也。”遂引兵向洛阳,遣杨玄挺将骁勇千人为前锋,先取河内。
唐据城拒守,玄挺无所获。
当初,杨玄感暗地派家奴到长安,召李密和他弟弟杨玄挺到黎阳来。
及杨玄感起兵时李密正好赶到,杨玄感大为高兴。
他让李密作自己的谋主,对李密讲:“你常常以拯救百姓为己任,现在是时候了!我们的策略将如何呢?”李密说:“天子出征,远在辽外,就是距幽州也还有千里之遥,南面有大海,北面有强大的胡人,中间夹着一条道,按理来说是极其险恶的。
您率兵出其不意,长驱入蓟,据守临渝关的险要,扼住这条路的咽喉,征伐高丽的隋军归路便被切断,高丽人知道了,必然追踪于隋军之后。
不出一个月,隋军的军资粮秣都消耗殆尽,隋军不是投降就是溃散,皇帝就可以不战而擒了。
这是上计。”杨玄感说:“再说说其次的策略。”李密说:“关中之地四面都有要塞屏障,是天府之国,虽然有卫文升,但他不足为虑,如今您统帅部众向西击鼓进军,经过城池不要攻取,直取长安,招收长安的豪杰之士,抚慰长安的士民,凭借险要据守长安,天子虽然从高丽返回,但失掉了根本之地,我们就可以慢慢进取了。
杨玄感说:”再说说再次的策略。”李密说:“挑选精锐士卒,昼夜兼程,袭取东都,借以号令四方。
但恐怕唐告诉了东都守备,东都事先进行了固守的准备,要是率兵进攻东都,百日内攻城不下,全国各地的军队四面八方地到来,其结果就不是我所能预料的了。”杨玄感说:“不对。
如今文武百官的家属都在东都,要是先攻取东都,就足以扰乱百官们的心。
而且,如果经过城池却不攻取,怎能显示我军的威风?你的下策,正是我的上策。”于是杨玄感率兵向洛阳进发,他派杨玄挺率领骁勇之士一千人为前锋,先攻取河内。
唐凭借城池拒守,杨玄挺攻城不克。
又使人告东都越王侗与樊子盖等勒兵为备,修武民相帅守临清关。
玄感不得度,乃于涿郡南渡河,从之者如市。
使弟积善将兵三千自偃师南缘洛水西入,玄挺自白司马坂逾邙山南入,玄感将三千余人随其后,相去十里许,自称大军。
其兵皆执单刀柳,无弓矢甲胄。
东都遣河南令达奚善意将精兵五千人拒积善,将作监、河南赞治裴弘策将八千人拒玄挺。
善意渡洛南,营于汉王寺;明日,积善兵至,不战自溃,铠仗皆为积善所取。
弘策出至白司马坂,一战,败走,弃铠仗者太半,玄挺亦不追。
弘策退三四里,收散兵,复结陈以待之;玄挺徐至,坐息良久,忽起击之,弘策又败,如是五战。
丙辰,玄挺直抵太阳门,弘策将十余骑驰入宫城,自余无一人返者,皆归于玄感。
唐又派人通知留守东都的越王杨侗和樊子盖率军防备。
修武县的百姓纷纷据守临请关。
杨玄感无法过关,就从汲郡向南渡河,投奔杨玄感的人多得就象市场上一样。
杨玄感派他弟弟杨积善率兵三千从偃师以南沿着洛水从西面进军;杨玄挺从白司马坂越过邙山从南面进军;杨玄感率领三千余人跟随其后,相隔约十余里,自称大军。
杨玄感的士兵都手执单刀柳,没有弓箭甲胄。
东都方面派遣河南令达奚善意率领精兵五千人抵抗杨积善崐。
将作临及河南赞治裴弘策率领八千人抵抗杨玄挺。
达奚善意渡地洛水,在洛水南汉王寺扎营。
第二天,杨积善兵到,达奚善意的军队不战自溃,铠甲武器都被杨积善的军队缴获。
裴弘策率军到达白司马坂,与杨玄挺的军队一交战就败走,抛弃了大部分铠甲武器。
杨玄挺也不追击,裴弘策退兵三四里,收集散兵,重新列阵等待杨军。
杨玄挺率军慢慢到来,士兵们坐下来休息了很久,突然起来进攻隋军,裴弘策又败退,就这样双方交战五次。
丙辰(十四日),杨玄挺直抵太阳门,裴弘策只带着十余名骑兵驰马逃入宫城,此外再没有一人返回,全部归降了杨玄感。
玄感屯上春门,每誓众曰:“我身为上柱国,家累钜万金,至于富贵,无所求也。
今不顾灭族者,但为天下解倒悬之急耳!”众皆悦。
父老争献牛酒,子弟诣军门请自效者,日以千数。
杨玄感在上春门屯兵,他每次誓师时都说:“我身为上柱国,累积的家资巨万,我对于富贵无所求,现在冒着来族的风险,只是要拯救天下的百姓于水火之中啊!”大家都高兴。
父老们争相献上牛、酒,子弟们到杨玄感军营门口请求效力的每天有上千人。
内史舍人韦福嗣,之兄子也,从军出拒玄感,为玄感所获;玄感厚礼之,使与其当胡师耽共掌文翰。
玄感令福嗣为书遗樊子盖,数帝罪恶,云:“今欲废昏立明,愿勿拘小礼,自贻伊戚。”樊子盖新自外藩入为京官,东都旧官多慢之,至于部分军事,未甚承禀。
裴弘策与子盖同班,前出讨贼失利,子盖更使出战,不肯行,子盖命引出斩之以徇。
国子祭酒河东杨汪,小有不恭,子盖又将斩之;汪顿首流血,乃得免。
于是将吏震肃,无敢仰视,令行禁止。
玄感尽锐攻城,子盖随方拒守,玄感不能克。
然达官子弟应募从军者,闻弘策死,皆不敢入城。
韩擒虎子世、观王雄子恭道、虞世基子柔、来护儿子渊、裴蕴子爽、大理卿郑善果子俨、周罗子仲等四十余人皆降于玄感,玄感悉以亲重要任委之。
善果,译之兄子也。
内史舍人韦福嗣是韦的侄子。
他从军抵抗杨玄感,被杨玄感俘获。
杨玄感对他优礼相待,让他和自己的亲信胡师耽共同掌管公文信札。
杨玄感让韦福嗣给樊子盖写信,历数炀帝的罪恶。
信中说:“如今我打算废黜昏君拥立明君,希望您不要拘泥于小的礼法,自找烦恼。”樊子盖是刚从外地调入东都作京官的。
东都旧有的很多官吏对他都很轻慢,在军事部署方面,也很少向樊子盖汇报请示。
裴弘策和樊子盖是同一班次的官员,前番出战讨伐杨玄感失利,樊子盖又派裴弘策出战,裴弘策不肯出行,樊子盖就命令将裴弘策押出去斩首示众。
国子监祭酒河东人杨汪,对樊子盖稍有不恭敬,樊子盖又要杀掉杨汪,杨汪叩头流血,才得以免死。
于是东都的将领官吏都震惊肃敬,不敢仰视樊子盖,樊子盖在东都是令行禁止。
杨玄感使用全部精兵攻城,樊子盖根据军情率兵坚守杨玄感无法攻克城池。
但是达官子弟应募从军的人,听到裴弘策被处死,都不敢进城。
韩擒虎的儿子韩世、观王杨雄的儿子杨恭道、虞世基的儿子虞柔、来护儿的儿子来渊、裴蕴的儿子裴爽、大理卿郑善果的儿子郑俨、周罗的儿子周仲等四十余人都归降了杨玄感,杨玄感将亲信要任的职位都授予了他们。
郑善果是郑译的侄子。
玄感收兵得五万余人,发五千守慈道,发五千守慈道,五千守伊阙道,遣韩世将三千人围荥阳,顾觉将五千人取虎牢。
虎牢降,以觉为郑州刺史,镇虎牢。
杨玄感招集得到五万余名士兵。
他分兵五千把守慈道,五千人把守伊阙道,派韩世率三千人包围荥阳。
派顾觉率五千人攻取虎牢,虎牢隋军投降,杨玄感任命顾觉为郑州刺史,镇守虎牢。
代王侑使刑部尚书卫文升帅兵四万救东都,文升至华阴,掘杨素冢,焚其骸骨,示士卒以必死,遂鼓行出崤、渑,直趋东都城北。
玄感逆拒之;文升且战且行,屯于金谷。
代王杨侑派刑部尚书卫文升统兵四万救援东都。
卫文升到了华阴,挖掘杨素的坟墓,焚烧了杨素的骸骨,向士卒们表明自己必死的决心。
于是卫文升率军击鼓进军,出崤谷、渑池,直奔东都城北。
杨玄感迎击卫文升,卫文升率军且战且走,在金谷驻扎军队。
辽东城久不拔,帝遣造布囊百余万口,满贮土,欲积为鱼梁大道,阔三十步,高与城齐,使战士登而攻之,又作八轮楼车,高出于城,夹鱼梁道,欲俯崐射城内,指期将攻,城内危蹙。
会杨玄感反书至,帝大惧,引纳言苏威入帐中,谓曰:“此儿聪明,得无为患?”威曰:“夫识是非,审成败,乃谓之聪明,玄感粗疏,必无所虑。
但恐因此成乱阶耳。”帝又闻达官子弟皆在玄感所,益忧之。
兵部侍郎斛斯政素与玄感善,玄感之反,政与之通谋,玄纵兄弟亡归,政潜遣之。
帝将穷治玄纵等党与,政内不自安,戊辰,亡奔高丽。
庚午,夜二更,帝密召诸将,使引军还,军资、器械、攻具,积如丘山,营垒、帐幕,按堵不动,皆弃之而去。
众心惧,无复部分,诸道分散。
高丽即时觉之,然不敢出,但于城内鼓噪。
至来日午时,方渐出外,四远觇侦,犹疑隋军诈之。
经二日,乃出数千兵追蹑,畏隋兵之众,不敢逼,常相去八九十里;将至辽水,知御营毕渡,乃敢逼后军。
时后军犹数万人,高丽随而抄击,最后赢弱数千人为所杀略。
辽东城许久攻取不下,炀帝派人制做一百余万个布袋,每个布袋装满土,打算用布袋堆积成一条宽三十步、与城墙同样高的象鱼脊梁一样的坡道,让士兵们登道攻城。
他又命人制做八轮楼车,楼车高于城墙,设置在鱼梁道两旁,打算向下射杀城内的人。
隋军很快就要攻城了,城内已危在旦夕,恰好报告杨玄感谋反的公文到了,炀帝大为惊恐,他让纳言苏威进入帐中,说:“这个孩子很聪明,恐怕要成为祸患了。”苏威说:“能辨别是非、判断成败的人才可以说是聪明。
杨玄感为人粗疏,不必为他谋反而忧患,但是,只怕因此而逐渐成为动乱的来由。”炀帝又听说达官的子弟都在杨玄感那里,越加忧虑。
兵部侍郎斛斯政平时就和杨玄感交情很好,杨玄感谋反,斛斯政曾与他一起谋划,杨玄纵兄弟逃回内地是斛斯政暗地送他们回去的。
炀帝要追究查办杨玄纵等党羽,斛斯政内心极为恐惧不安,戊辰(二十六日),他逃跑投奔了高丽。
庚午(二十八日),夜里二更时分,炀帝秘密召集诸将,让他们率军撤退。
所有的军资器械、攻城之具堆积如山,营垒、帐幕,都原地不动,遗弃而去。
隋军人人惊惶恐惧,军队部署已乱,各路兵马分离涣散。
高丽方面对这种情况很快就觉察到了,但是不敢出去,只是在城内击鼓呐喊。
到第二天中午时高丽方面才渐渐地派兵出城,四处远近地侦察,仍然怀疑隋军撤退是假的。
过了两天,才出动几千名士兵在隋军后面追踪,但仍然畏惧隋军人多,不敢逼近,两军常常相隔八、九十里。
快到辽水时,高丽人得知炀帝车驾已经渡过了辽水,才敢逼近隋军后部,当时隋军后部还有几万人,高丽军队就包抄袭击隋军,最后有几千名隋军老弱士兵被杀死。
初,帝再征高丽,复问太史令庾质曰:“今段何如?”对曰:“臣实愚迷,犹执前见,陛下若亲动万乘,劳费实多。”帝怒曰:“我自行犹不克,直遣人去,安得有功!”及还,谓质曰:“卿前不欲我行,当为此耳。
玄感其有成乎?”质曰:“玄感地势虽隆,素非人望,因百姓之劳,冀幸成功。
今天下一家,未易可动。”
当初,炀帝准备再次征伐高丽时,曾再次问太史令庾质:“这次情况会怎样?”庾质回答:“我实在是愚钝迷惘,但还是坚持以前的看法,陛下要是亲自率军征伐,劳费实在太多。”炀帝发怒道:“我亲自征伐尚且没能取胜,只派别人去,难道会成功?”等炀帝从高丽回来,他对庾质说 :“你以前不想让我去,就是为了动乱的缘故吧。
杨玄感能够成功吗?”庾质回答:“杨玄感的地位势力虽然很高很强大,但他平时没有声望,他想凭借百姓的劳苦,希望侥幸成功,如今天下一统,不是容易动摇的。”
帝遣虎贲郎将陈棱攻元务本于黎阳,又遣左翊卫大将军宇文述、右候卫将军屈突通乘传发兵以讨玄感。
来护儿至东菜,闻玄感围东都,召诸将议旋军救之。
诸将咸以无敕,不宜擅还,固执不从,护儿厉声曰:“洛阳被围,心腹之疾;高丽逆命,犹疥癣耳。
公家之事,知无不为,专擅在吾,不关诸人,有沮议者,军法从事!”即日回军。
令子弘、整驰驿奏闻。
帝时还至涿郡,已敕护儿救东都,见弘、整,甚悦,赐护儿玺书曰:“公旋师之时,是朕敕公之日,君臣意合,远同符契。”
炀帝派遣虎贲郎将陈棱去黎阳进攻元务本,又派遣左翊卫大将军宇文述、右候卫将军屈突通乘驿站的传车发兵讨伐杨玄感。
来护儿率军到达东莱,闻知杨玄感围困东都,他召集诸将商议回师救援东都。
诸将都认为没有皇帝的敕命,不宜擅自回师,都固执地不服从来护儿的命令。
来护儿厉声说道:“洛阳被包围,是心腹之患,高丽抗拒王命不过是疥癣之疾。
国家的事知道了就不能不崐去做。
我来承担专擅权力的罪名,不关别人的事。
有阻拦商议回师之事的人要军法从事!”来护儿即日回师。
他命令儿子来弘、来整驰马传报上奏炀帝,炀帝当时回到涿郡,已经下令让来护儿救援东都。
他见到来弘、来整,非常高兴,赏赐给来护儿的玺书中说:“您回师之时,就是我下令让您回师之日,君臣意见相吻合,非常默契。”
先是,右武候大将军李子雄坐事除名,令从军自效,从来护儿在东莱,帝疑之,诏锁子雄送行在所。
子雄杀使者,逃奔玄感。
卫文升以步骑二万渡水,与玄感战,玄感屡破之。
玄感每战,身先士卒,所向摧陷,又善抚悦其下,皆乐为致死,由是每战多捷,众益盛,至十万人。
文升众寡不敌,死伤太半且尽,乃更进屯邙山之阳,与玄感决战,一日十余合。
会杨玄挺中流矢死,玄感军乃稍却。
先前,右武候大将军李子雄因获罪被除名,现受命在军队中效力,他跟随来护儿在东莱,炀帝怀疑他,下诏命令将他上枷锁送到皇帝行营,李子雄杀死使者,逃走,去投奔杨玄感。
卫文升率领步、骑兵两万人渡过水,与杨玄感军交战。
杨玄感屡次击败卫文升,每次作战杨玄感都身先士卒,所向披靡。
他还善于安抚部下,因此大家都愿意为他效命,所以每次作战大都能取胜。
杨玄感部众愈来愈多,达十万人。
卫文升寡不敌众,部下死伤大半,军力将近耗竭,于是他率军进驻邙山的南面,与杨玄感决战。
一天之内双方交锋十余次,恰巧杨玄挺被流箭射死,杨玄感的军队才稍稍退却。
秋,七月,癸未,余杭民刘元进起兵以应玄感。
元进手长尺余,臂垂过膝,自以相表非常,阴有异志。
会帝再发三吴兵征高丽,三吴兵皆相谓曰:“往岁天下全盛,吾辈父兄征高丽者犹太半不返;今已罢弊,复为此行,吾属无遗类矣!”由是多亡命。
郡县捕之急,闻元进举兵,亡命者云集,旬月间,众至数万。
秋季,十月,癸未(十一日),余杭人刘元进起兵响应杨玄感。
刘元进手长一尺有余,手臂垂下来超过膝盖,他自认为自己相貌非同寻常,暗中另有图谋。
正逢炀帝再次征发三吴之兵去征伐高丽,三吴之兵都互相说:“往年国家处于全盛时期,我们父兄中出征高丽的人还大半没有回来,如今国家已经疲惫,又要被征召去打仗,我们的这辈人就要灭绝了!”因此很多人都逃亡。
郡县官吏捕捉逃亡的人非常急迫,逃亡的人闻知刘元进起兵,都聚集到他的麾下,一个月内,刘元进部众达几万人。
始,杨玄感至东都,自谓天下响应。
得韦福嗣,委以心膂,不复专任李密。
福嗣每画策,皆持两端;密揣知其意,谓玄感曰:“福嗣元非同盟,实怀观望;明公初起大事而奸人在侧,听其是非,必为所误,请斩之!”玄感曰:“何至于此!”密退,谓所亲曰:“楚公好反而不欲胜,吾属今为虏矣!”
当初,杨玄感到达东都,自以为天下会响应,他得到韦福嗣后,就视之为心腹,不再完全信任李密了。
韦福嗣每次筹划计谋,都模棱两可,李密揣测到韦福嗣的心意,就对杨玄感说:“韦福嗣原本不是我们的同盟,实际上他还心存观望,您刚开始做大事就有奸人在身旁,听从他的是非评断,必然被他耽误,请将韦福嗣杀掉!”杨玄感说:“哪至于如此!”李密退下来,对他的亲信说:“楚公为人喜欢谋反却不打算取胜,我们如今都将是人家的俘虏了!”
李子雄劝玄感速称尊号,玄感以问密,密曰:“昔陈胜自欲称王,张耳谏而被外;魏武将求九锡,荀止而见诛。
今者密欲正言,还恐追踪二子;阿谀顺意,又非密之本图。
何者?兵起以来,虽复频捷,至于郡县,未有从者;东都守御尚强,天下救兵益至,公当挺身力战,早定关中,乃亟欲自尊,何示人不广也!”玄感笑而止。
李子雄劝杨玄感赶快称帝,杨玄感征求李密的意见,李密说:“从前陈胜打算自己称王,张耳规劝却被排斥在外,魏武帝曹操打算谋求加赐九锡,荀劝他却被诛杀。
如今我打算直言规劝,却恐怕落得张耳、荀二人的下场。
但是阿谀奉承迎逢上意,又不是我的本意。
为什么呢?自从我们起兵以来,虽然屡次取胜,但郡县一级的官员却无人响应。
东都的防卫力量还很强大,全国各地的援军到的越来越多,您应当挺身奋力作战,早早平定关中,可您却急于称帝,为什么让人看到您那么狭隘呢?”杨玄感听后笑了,称帝之事就作罢。
屈突通引兵屯河阳,宇文述继之,玄感问计于李子雄,子雄曰:“通晓习兵事,若一得渡河,则胜负难决,不如分兵拒之。
通不能济,则樊、卫失援。”崐玄感然之,将拒通;樊子盖知其谋,数击其营,玄感不得往。
通济河,军于破陵。
玄感分为两军,西抗文升,东拒通。
子盖复出兵大战,玄感军屡败,与其党谋之,李子雄曰:“东都援军益至,我军数败,不可久留,不如直入关中,开永丰仓以振贫乏,三辅可指麾而定,据有府库,东面而争天下,亦霸王之业也。”李密曰:“弘化留守元弘嗣握强兵在陇右,可声言其反,遣使迎公,因此入关,可以绐众。”
屈突通率军驻扎在河阳,宇文述率军跟随其后。
杨玄感向李子雄问计,李子雄说:“屈突通精通军事,一旦他们渡过河来,那就胜负难分了,我们不如分兵抗击。
屈突通不能渡河,那么樊子盖、卫文升就会失去援助。”杨玄感认为这个意见很对,就准备抗击屈突通。
樊子盖知道了杨玄感的意图,几次进攻杨玄感的营垒使杨玄感无法去阻击屈突通,屈突通率军渡河,在破陵驻军。
杨玄感把军队分为两部分,西面抵抗卫文升,东面阻击屈突通。
樊子盖又出兵大战,杨玄感军队屡次被击败。
杨玄感与党羽们谋划此事,李子雄说:“救援东都的军队到的越来越多,我军几次被打败,不可久留此地,不如直入关中,打开永丰仓赈济贫苦百姓,三辅之地就可以挥手而定了,我们据有府库,向东争夺天下,这也可以成就霸王之业。”李密说:“弘化留守元弘嗣在陇右掌握着强兵,我们可以扬言他谋反,派遣使者迎接您,咱们借此机会入关,就可以欺骗众人了。”
会华阴诸杨请为向导,壬辰,玄感解东都围,引兵西趣潼关,宣言:“我已破东都、取关西矣!”宇文述等诸军蹑之。
至弘农宫,父老遮说玄感曰:“宫城空虚,又多积粟,攻之易下。”玄感以为然。
弘农太守蔡王智积谓官属曰:“玄感大军将至,欲西图关中,若成其计,则难克也;当以计縻之,使不得进,不出一旬,可以成擒。”及玄感军至城下,智积登陴詈之;玄感怒,留攻之。
李密谏曰:“公今诈众西入,军事贵速,况乃追兵将至,安可稽留!若前不得据关,退无 所守,大众一散,何以自全!”玄感不从,遂攻之,烧其城门,智积于内益火,玄感兵不得入。
三日不拔,乃引而西。
至乡,宇文述、卫文升、来护儿、屈突通等军追及于皇天原。
玄感上豆,布陈亘五十里,且战且行,玄感一日三败。
八月,壬寅,玄感陈于董杜原,诸军击之,玄感大败,独与十余骑奔上洛。
追骑至,玄感叱之,皆反走,至葭芦戍。
独与弟积善徒步走,自度不免,谓积善曰:“我不能受人戮辱,汝可杀我!”积善抽刀斫杀之,因自刺,不死,为追兵所执,与玄感首俱送行在所。
磔玄感尸于东都市,三日,复脔而焚之。
玄感弟玄奖为义阳太守,将赴玄感,为郡丞周旋玉所杀;仁行为朝请大夫,伏诛于长安。
正巧华阴杨家的族人请求作向导,壬辰(二十日),杨玄感解除了对东都的包围,率军向西逼进潼关,他声称:“我已经攻破了东都,现在去攻取关西了!”宇文述等各路军队跟随其后。
杨玄感到达弘农宫,父老们挡住道路劝杨玄感说:“弘农宫城空虚,又有很多积存的粮食,很容易攻下。”杨玄感认 为这话很对。
弘农太守蔡王杨智积对官员僚属们说:“杨玄感听说朝廷大军将到,他打算向西谋取关中,要是他这个计划成功了,就很难把他打败了,我们应当用计牵制住他,让他无法进军,不出十天,就可以将他抓住。”当杨玄感兵临城下,杨智积便登上城上的女垣大骂杨玄感。
杨玄感勃然大怒,就停止前进,率军攻城。
李密劝说:“您如今蒙骗众人向西进军,兵贵神速,何况追兵将到,怎能在此地停留耽误。
要是向前不能占据潼关,退后无地可守,大众一散,凭什么保全自己?”杨玄感不听李密的劝告,就率军攻城,他放火烧弘农城的城门,杨智积从城内向外放更大的火,杨玄感的士兵无法进城,三天仍未攻下城池,杨玄感就率军向西而去。
当他到达乡,宇文述、卫文升、来护儿、屈突通等各路军队在皇天原追上了他。
杨玄感率军登上豆,摆开战阵,连绵五十里,且战且走,杨玄感一天之内三次被击败。
八月,壬寅(初一),杨玄感在董杜原列阵,各路官军一起进攻杨玄感,杨玄感大败,仅率十余骑逃往上洛。
追击的骑兵追上了杨玄感,杨玄感喝斥追兵,这些人都转身退去。
杨玄感到了葭芦戍,仅和他弟弟杨积善徙步行走,他自知不能幸免,就对杨积善说:“我不能忍受别人的侮辱,你杀了我吧!”杨积善抽刀将杨玄感杀死,又用刀自杀,但未死,被追兵抓住,将他和杨玄感的首级一并送炀帝的行营。
炀帝将杨玄感的尸首处以车裂之刑,在东都闹市陈尸三天,又将尸首剁碎焚烧。
杨玄感的弟弟杨玄奖是义阳太守,他要去投奔杨玄感,被郡丞周旋玉杀死;杨仁行崐是朝请大夫,在长安被处死。
玄感之围东都也,梁郡民韩相国举兵应之,玄感以为河南道元帅,旬月间众十余万,攻剽郡县;至襄城,闻玄感败,众稍散,为吏所获,传首东都。
杨玄感围困东都时,梁郡人韩相国举兵响应。
杨玄感任命他为河南道元帅,一月之内韩相国就招集部众十余万人,他率兵攻掠郡县,兵到襄城时,闻知杨玄感兵败,部众开始涣散,韩相国被官府抓获处死,首级被送到东都。
帝以元弘嗣,斛斯政之亲也,留守弘化郡,遣卫尉少卿李渊驰往执之,因代为留守,关右十三郡兵皆受征发。
渊御众宽简,人多附之。
帝以渊相表奇异,又名应图谶,忌之。
未几,征诣行在所,渊遇疾未谒,其甥王氏在后宫,帝问曰:“汝舅来何迟?”王氏以疾对,帝曰:“可得死否?”渊闻之,惧,因纵酒纳赂以自晦。
炀帝因为元弘嗣是斛斯政的亲戚,留守在弘化郡,他就派卫尉少卿李渊驰马到弘化将元弘嗣关押起来,李渊因此代替元弘嗣为留守,关西十三郡的军队都受李渊的调遣。
李渊对待部下宽厚容忍,大家多去归附他。
炀帝认为李渊相貌奇异,名字又与图谶相映合,就对他很猜忌。
不久,炀帝征召李渊到他的行在,李渊患病未去应召谒见,李渊的外甥女王氏是炀帝的妃嫔,炀帝问王氏 :“你舅舅为什么迟到?”王氏回答说李渊病了,炀帝问:“能死吗?”李渊知道了这件事很害怕,于是就酗酒受贿来伪装自己。
癸卯,吴郡朱燮、晋陵管崇聚众寇掠江左。
燮本还俗道人,涉猎经史,颇知兵法,形容眇小,为昆山县博士,与数十学生起兵,民苦役者赴之如归。
崇长大,美姿容,志气倜傥,隐居常熟,自言有王者相,故群盗相与奉之。
,时帝在涿郡,命虎牙郎将赵六儿将兵万人屯扬子,分为五营以备南贼。
崇遣其将陆渡江,夜,袭六儿,破其两营,收其器械军资而去,众益盛,至十万。
癸卯(初二),吴郡人朱燮、晋陵人管崇聚众在江左一带抢掠。
朱燮本来是还俗的和尚,他涉猎经史,很懂得兵法。
他个子很小,是昆山县的博士。
他和几十名学生起兵后,那些苦于官府赋役的百姓都去投奔他。
管崇身材高大,相貌英俊,抱负不凡,他在常熟隐居,自称有王者之相,因此群盗都尊奉他。
当时炀帝在涿郡,他命令虎牙郎将赵六儿率兵一万人在扬子驻军,分为五营以防备南面的刘元进和管崇、朱燮等人。
管崇派遣部将陆渡江,袭击赵六儿,攻破他的两个营垒,缴获官军的军资器械而去。
管崇的势力越发强盛,部众达十万人。
辛酉,司农卿云阳赵元淑坐杨玄感党伏诛。
帝使大理卿郑善果、御史大夫裴蕴、刑部侍郎骨仪、与留守樊子盖推玄感党与。
仪,本天竺胡人也。
帝谓蕴曰:“玄感一呼而从者十万,益知天下人不欲多,多即相聚为盗耳。
不尽加诛,无以惩后。”子盖性既残酷,蕴复受此旨,由是峻法治之,所杀三万余人,皆籍没其家,枉死者太半,流徙者六千余人。
玄感之围东都也,开仓赈给百姓。
凡受米者,皆坑之于都城之南。
玄感所善文士会稽虞绰、琅邪王胄俱坐徙边,绰、胄亡命,捕得,诛之。
辛酉(二十日),司农卿云阳人赵元淑因是杨玄感的党羽而获罪被杀。
炀帝派大理卿郑善果、御史大夫裴蕴、刑部侍郎骨仪与东都留守樊子盖追究杨玄感的党羽。
骨仪本是天竺地区的胡人。
炀帝对裴蕴说:“杨玄感振臂一呼就有十万人响应,我越发知道天下的人不必多,人一多就相聚为盗。
若不把这些人完全杀干净,就不能惩戒后人。”樊子盖性情本来就残忍,裴蕴又秉承了炀帝的这个旨意,因此,用严刑惩治杨玄感的党羽,处死了三万余人,他们的家产全部被官府没收。
其中冤死的人占大半,流放发配边地的有六千余人。
杨玄感围困东都时曾开仓赈济百姓,凡是接受过赈济粮米的百姓都被坑杀在东都城南。
与杨玄感有交情的文士会稽人虞绰、琅邪人王胄都获罪发配边地。
虞绰、王胄逃亡,后被官府抓住处死。
帝善属文,不欲人出其右。
薛道衡死,帝曰:“更能作‘空梁落燕泥’否!”王胄死,帝诵其佳句曰:“‘庭草无人随意绿’复能作此语邪!”帝自负才学,每骄天下之士,尝谓侍臣曰:“天下皆谓朕承藉绪余而有四海,设令朕与士大夫高选,亦当为天子矣。”
炀帝擅长于文辞,不喜欢别人超过他。
薛道衡被赐死,炀帝说:“还能写‘空梁落燕泥’吗?”王胄被处死,炀帝吟诵王胄的佳句:“‘庭草无人随意绿’,还能写出这样的句子吗?”炀帝对自己的才学非常自负,他往往看不起天崐下的文士,他曾对侍臣说:“天下人都认为我继承先帝的遗业才君临天下,其实就是让我和士大夫比才学,我也该作天子。”
帝从容谓秘书郎虞世南曰:“我性不喜人谏,若位望通显而谏以求名,弥所不耐。
至于卑贱之士,虽少宽假,然卒不置之地上。
汝其知之!”世南,世基之弟也。
炀帝曾从容地对秘书郎虞世南说:“我生性不喜欢别人进谏,如果是达官显贵想进谏以求名,我更不能容忍他。
如果是卑贱士人,我还可以宽容些,但决不让他有出头之日,你记住吧!”虞世南是虞世基的弟弟。
帝使裴矩安集陇右,因之会宁,存问曷萨那可汗部落,遣阙度设寇掠吐谷浑以自富,还而奏状,帝大赏之。
炀帝派裴矩安抚陇右一带。
裴矩到了会宁,慰问曷萨那可汗部落,派遣阙度设劫掠吐谷浑而使自己富有,裴矩回来向炀帝奏报情况,炀帝重重赏赐了裴矩。
九月,己卯,东海民彭孝才起为盗,有众数万。
九月,己卯(初八),东海人彭孝才聚众为盗,拥有部众数万人。
甲午,车驾至上谷,以供费不给,免太守虞荷等官。
闰月,己巳,幸博陵。
甲午(二十三日),炀帝车驾到达上谷,因为供给接济不上,炀帝就免去了太守虞荷等人的官职。
闰月,己己(二十八日),炀帝到达博陵。
冬,十月,丁丑,贼帅吕明星围东郡,虎贲郎将费青奴击破之。
冬季,十月,丁丑(初七),贼帅吕明星包围了东郡,虎贲郎将费青奴将吕明星击败。
刘元进帅其众将渡江,会杨玄感败,朱燮、管崇共迎元进,推以为主,据吴郡,称天子,燮、崇俱为尚书仆射,署置百官,毗陵、东阳、会稽、建安豪杰多执长吏以应之。
帝遣左屯卫大将军代人吐万绪、光禄大夫下鱼俱罗将兵讨之。
刘元进率部众正准备渡江时,恰逢杨玄感兵败,朱燮、管崇共同迎接刘元进,推举他为盟主。
刘元进占据吴郡,自称天子,朱燮、管崇都被任命为尚书仆射。
刘元进并任命百官,毗陵、东阳、会稽、建安的很多豪杰之士都把地方官吏抓起来响应刘元进。
炀帝派遣左屯卫大将军代郡人吐万绪、光禄大夫下人鱼俱罗率兵前往讨伐刘元进。
十一月,己酉,右候卫将军冯孝慈讨张金称于清河,孝慈败死。
十一月,己酉(初九),右候卫将军冯孝慈在清河讨伐张金称,冯孝慈兵败身亡。
杨玄感之西也,韦福嗣亡诣东都归首,是时如其比者皆不问。
樊子盖收玄感文簿,得其书草,封以呈帝;帝命执送行在。
李密亡命,为人所获,亦送东都。
樊子盖锁送福嗣、密及杨积善、王仲伯等十余人诣高阳,密与王仲伯等窃谋亡去,悉使出其所赍金以示使者曰:“吾等死日,此金并留付公,幸用相瘗,其余即皆报德。”使者利其金,许诺,防禁渐弛。
密请通市酒食,每宴饮,喧哗竟夕,使者不以为意,行至魏郡石梁驿,饮防守者皆醉,穿墙而逸。
密呼韦福嗣同去,福嗣曰:“我无罪,天子不过一面责我耳。”至高阳,帝以书草示福嗣,收付大理。
宇文述奏:“凶逆之徒,臣下所当同疾,若不为重法,无以肃将来。”帝曰:“听公所为。”十二月甲申,述就野外,缚诸应刑者于格上,以车轮括其颈,使文武九品以上皆持兵斫射,乱发矢如猬毛,支体糜碎,犹在车轮中。
积善、福嗣仍加车裂,皆焚而扬之。
积善自言手杀玄感,冀得免死。
帝曰:“然则枭类耳!”因更其姓曰枭氏。
杨玄感向西进军时,韦福嗣就逃到东都投案自首,当时自首的人都不追究。
樊子盖收缴了杨玄感的文件档案,得到韦福嗣起草的给樊子盖的信件,就封好呈送给炀帝。
炀帝命令将韦福嗣押起来送到自己的行宫。
李密逃亡,被人抓住,也送到东都。
樊子盖将韦福嗣、李密及杨积善、王仲伯等十余人上了枷锁,押送到高阳。
李密与王仲伯等人暗中策划逃跑,他们拿出所有的金子给使者看,说:“我们死的时候,这些金子都留给您,请您用来埋葬我们,其余的都给您以报答恩德。”使者贪图金子,就答应了。
对李密等人的看守渐渐松懈,李密请人买来洒食,每次宴饮,都要喧哗吵闹一夜,使者不以为意。
走到魏郡石梁驿,李密等人把看守的人都灌醉,凿穿墙壁逃跑,李密叫韦福嗣一同逃走崐,韦福嗣说:“我没罪,天子不过是当面责骂我罢了。”到了高阳,炀帝将韦福嗣起草的杨玄感致樊子盖的信给韦福嗣看,并将他交付大理寺。
宇文述奏道:“凶恶叛逆之徒,作臣子的都应该痛恨,若不将这种人处以重刑,就不能警戒后人。”炀帝说:“任你处置。”十二月,甲申(十五日),在野外,宇文述把那些受刑的人绑在木格上,用车轮括住受刑者的脖子,让九品以上的文武官员都手持兵器砍杀射击。
射在受刑者身上的乱箭如同刺猬毛一样,受刑者肢体破碎,仍然括在车轮里。
杨积善和韦福嗣仍要处以车裂之刑,处死后将尸体焚化扬灰。
杨积善说亲手杀死了杨玄感,期望自己能免死。
炀帝说:“他不过是枭一类的动物罢了!”就将杨积善的姓改为枭氏。
唐县人宋子贤,善幻术,能变佛形,自称弥勒出世,远近信惑,遂谋因无遮大会举兵袭乘舆;事泄,伏诛,并诛党与千余家。
唐县人宋子贤,擅长幻术,他能变幻出佛形,自称是弥勒出世。
远近的人都相信他并为之迷惑。
于是宋子贤就策划趁着举行无遮大会时举兵袭击炀帝的车驾,事情泄露了,宋子贤被处死。
他的党羽一千余家一并被处死。
扶风桑门向海明亦自称弥勒出世,人有归心者,辄获吉梦,由是三辅人翕然奉之,因举兵反,众至数万。
丁亥,海明自称皇帝,改元白乌。
诏太仆卿杨义臣击破之。
扶风的僧人向海明也自称是弥勒出世,凡是有归附之心的人就可做吉梦。
因此三辅一带的人都一致信奉他。
于是,向海明举兵造反,部众达数万人。
丁亥(十八日),向海明自称皇帝,改年号为白乌。
炀帝下诏命太仆卿杨义臣讨伐并将向海明平灭。
帝召卫文升、樊子盖诣行在;慰劳之,赏赐极厚,遣还所任。
炀帝召卫文升、樊子盖到他的行在,对他们加以慰劳,赏赐极为丰厚,然后让他们返回自己的任所。
刘元进攻丹阳,吐万绪济江击破之,元进解围去,绪进屯曲阿。
元进结栅拒绪,相持百余日;绪击之,贼众大溃,死者以万数。
元进挺身夜遁,保其垒。
朱燮、管崇等屯毗陵,连营百余里,绪乘胜进击,复破之。
贼退保黄山,绪围之,元进、燮仅以身免,于陈斩崇及其将卒五千余人,收其子女三万余口,进解会稽围。
鱼俱罗与绪偕行,战无不捷,然百姓从乱者如归市,贼败而复聚,其势益盛。
刘元进率兵进攻丹阳,吐万绪率兵渡江将刘元进击败,于是刘元进解围而去,吐万绪进军驻在曲阿。
刘元进把木栅栏连接在一起来抗拒吐万绪,双方相持百余日;吐万绪发起进攻,刘元进的部众大乱溃散,死者数以万计。
刘元进奋勇突围,在夜间逃走,据守在营垒中。
朱燮、管崇等人率部众驻在毗陵,军营连接起来有百余里。
吐万绪乘胜进击,又将朱燮、刘元进等人击败。
朱、刘等人率部众退保黄山,吐万绪将黄山包围,刘元进、朱燮只身逃脱,官军在阵前杀死管崇及其将卒五千余人 ,俘获其子女三万余人,进而解除了对会稽的围困。
鱼俱罗与吐万绪一起行动,战无不胜,但是百姓响应造反的人越来越多,多得就象散了市一样。
贼人溃散后又聚集在一起,声势越发浩大。
元进退据建安,帝令绪进讨,绪以士卒疲弊,请息甲待来春;帝不悦。
俱罗亦以贼非岁月可平,诸子在洛京,潜遣家仆迎之;帝怒。
有司希旨,奏绪怯懦,俱罗败衄,俱罗坐斩,征绪诣行在,绪忧愤,道卒。
刘元进退守建安,炀帝命令吐万绪进军讨伐,吐万绪认为士卒已经疲惫不堪,请求停止用兵,到来年春天再战,炀帝不高兴,鱼俱罗也认为盗贼不是一年半载就可以平定的,他的儿子都在东都洛阳,他们暗地派家奴来接鱼俱罗,炀帝知道了发怒。
有关部门的官员迎逢炀帝的旨意,上奏说吐万绪怯懦,鱼俱罗吃了败仗。
鱼俱罗因此获罪被杀,炀帝征召吐万绪到他的行在来,吐万绪忧惧郁愤,在路上就去世了。
帝更遣江都丞王世充发淮南兵数万人讨元进。
世充渡江,频战皆捷,元进、燮败死于吴,其余众或降或散。
世充召先降者于通玄寺瑞像前焚香为誓,约降者不杀。
散者始欲入海为盗,闻之,旬月之间,归首略尽,世充悉坑之于黄亭涧,死者三万余人。
由是余党复相聚为盗,官军不能讨,以至隋亡。
帝以世充有将帅才,益加宠任。
炀帝改派江都郡丞王世充征发淮南兵几万人讨伐刘元进。
王世充率军渡江,多次与刘元进交战都取得了胜利。
刘元进、朱燮在吴县兵败身亡,其余的部崐众或是投降或是溃散。
王世充召来先投降的人在通玄寺的佛象前焚香为誓,约定降者不杀。
刘元进溃散部众开始想入海为盗,听到这个消息,一个月内,基本都投降了王世充。
王世充把这些人全都坑杀在黄亭涧,死者达三万余人。
因此,其余的人又相聚为盗,官军无法讨伐,直至隋帝国灭亡。
炀帝认为王世充有将帅之才,对他越发宠信。
是岁,诏为盗者籍没其家。
时群盗所在皆满,郡县官因之各专威福,生杀任情矣。
这一年炀帝下诏凡作盗贼的人其家属财产都要被官府没收。
当时到处都是盗贼,郡县官吏因此各自作威作福,任意地对百姓生杀予夺。
章丘杜伏威与临济辅公为刎颈交,俱亡命为群盗。
伏威年十六,每出则居前,入则殿后,由是其徒推以为帅。
下邳苗海潮亦聚众为盗,伏威使公谓之曰:“今我与君同苦隋政,各举大义,力分势弱,常恐被擒,若合为一,则足以敌隋矣。
君能为主,吾当敬从,自揆不堪,宜来听命;不则一战以决雌雄。”海潮惧,即帅其众降之。
伏威转掠淮南,自称将军,江都留守遣校尉宋颢讨之,伏威与战,阳为不胜,引颢众入葭苇中,因从上风纵火,颢众皆烧死。
海陵贼帅赵破陈以伏威兵少,轻之,召与并力;伏威使公严兵居外,自与左右十人赍牛酒入谒,于座杀破陈,并其众。
章兵人杜伏威与临济人辅公是生死之交,他们都亡命为盗。
杜伏威十六岁,每次行动都走在前面,撤退则走在最后,因此被徒众推举为统帅。
下邳人苗海潮也聚众为盗,杜伏威派辅公对苗海潮说:“如今我和您都是不堪忍受隋朝的苛政,各举义旗,但力量分散,势单刀薄,常常恐惧被擒获,若是我们合二为一,那么就足以与隋朝为敌了。
要是您能作主帅,我理当恭敬从命,要是您估计自己不能作主帅,最好前来听命,否则我们就打一仗以决雌雄。”苗海潮恐惧,就率领部众归降了杜伏威。
杜威率众在淮南一带转战掠夺,自称将军。
江都留守派校尉宋颢率兵讨伐杜伏威。
杜伏威与宋颢交战,佯装战败,将宋颢率领的官军引入芦苇丛中,于是顺风势放火,官军都被烧死。
海陵贼帅赵破陈认为杜伏威兵少而看不起他。
赵破陈召杜伏威来,想兼并他。
杜伏威让辅公率兵在外严阵以待,自己和亲信十余人带着牛、酒进入营帐谒见赵破陈,在座位上将赵破陈杀死,兼并了他的部众。
十年(甲戌、614)
十年(甲戌,公元614年)
春,二月,辛未,诏百僚议伐高丽,数日,无敢言者。
戊子,诏复征天下兵,百道俱进。
春季,二月,辛未(初三),炀帝下诏命文武百官商议出兵征伐高丽之事。
一连几天,没有敢说话的人。
戊子(二十日),炀帝下诏再次征发全国军队,分百路并进。
丁酉,扶风贼帅唐弼立李弘芝为天子,有众十万,自称唐王。
丁酉(二十九日),扶风的贼帅唐弼拥立李弘芝为天子,拥有部众十万人,他自称唐王。
三月,壬子,帝行幸涿郡,士卒在道,亡者相继。
癸亥,至临渝宫,祭黄帝,斩叛军者以衅鼓,亡者亦不止。
三月,壬子(十四日),炀帝出行到涿郡,路途中士兵不断逃亡。
癸亥(二十五日),炀帝到达临渝宫,在野外祭祀黄帝,斩杀叛逃的士兵并将死者的血涂在鼓上,但逃亡仍然不止。
夏,四月,榆林太守成纪董纯与彭城贼帅张大虎战于昌虑,大破之,斩首万余级。
夏季,四月,榆林太守成纪人董纯与彭城贼帅张大虎在昌虑交战,董纯大败张大虎,斩首万余级。
甲午,车驾至北平。
甲午(二十七日),炀帝车驾到达北平。
五月,庚申,延安贼帅刘迦论自称皇王,建元大世,有众十万,与稽胡相表里为寇。
诏以左骁卫大将军屈突通为关内讨捕大使,发兵击之,战于上郡,斩迦论并将卒万余级,虏男女数万口而还。
五月,庚申(二十六日),延安贼帅刘迦论自称皇王,建年号为大世,拥有部众十万人。
他与稽胡部落里应外合侵掠地方。
炀帝下诏任命左骁卫大崐将军屈突通为关内讨捕大使,发兵进击刘迦论。
两军在上群交战,屈突通斩获刘迦论及其部众的首级万余,俘获男女几万人返回。
秋,七月,癸丑,车驾次怀远镇。
时天下已乱,所征兵多失期不至,高丽亦困弊。
来护儿至毕奢城,高丽举兵逆战,护儿击破之,将趣平壤,高丽王元惧,甲子,遣使乞降,囚送斛斯政。
帝大悦,遣使持节召护儿还。
护儿集众曰:“大军三出,未能平贼,此还不可复来,劳而无功,吾窃耻之。
今高丽实困,以此众击之,不日可克,吾欲进兵径围平壤,取高元,献捷而归,不亦善乎!”答表请行,不肯奉诏。
长史崔君肃固争,护儿不可,曰:“贼势破矣,独以相任,自足办之。
吾在阃外,事当专决,宁得高元还而获谴,舍此成功,所不能矣!”君肃告众曰:“若从元帅违拒诏书,必当闻奏,皆应获罪。”诸将惧,俱请还,乃始奉诏。
秋季,七月,癸丑(十七日),炀帝车驾临时停留于怀远镇。
当时天下已乱,所征发的士兵很多过了期限还未来,高丽国也困顿疲惫,来护儿率军到达毕奢城,高丽发兵迎战。
来护儿将高丽军队打败,将要逼近平壤。
高丽王高元恐惧,甲子(二十八日),派遣使者来乞求投降,并把斛斯政关在囚车里押送而来。
炀帝大为高兴,他派遣使者持节召来护儿返回。
来护儿召集部下说:“大军三次出征,未能平定高丽,这次回去就再也不能来了,劳而无功,我感到耻辱。
如今高丽确实已经疲惫不堪,以我们这么多的军队去讨伐高丽,不日可胜。
我打算进兵直接包围平壤,俘获高元,凯旋而归不是很好吗?”于是来护儿上表炀帝请求出征,不肯奉诏返回。
长史崔君肃力争奉旨班师,来护儿不答应,说:“高丽已经支持不住了,皇帝完全相信任用我,我完全可以自行决定此事。
我在朝廷之外,有事应该自己决断,我宁可俘获高元返回而受到责罚,但放弃这次成功的机会,我办不到!”崔君肃告诉大家:“要是跟从元帅违抗皇帝的诏命,必定被人上奏皇帝,我们都得获罪。”诸将恐惧,都要求返回。
来护儿才接受诏命班师。
八月,己巳,帝自怀远镇班师。
邯郸贼帅杨公卿帅其党八千人抄驾后第八队,得飞黄上厩马四十二匹而去。
冬,十月,丁卯,上至东都;己丑,还西京。
以高丽使者及斛斯政告太庙;仍征高丽王元入朝,元竟不至。
敕将帅严装,更图后举,竟不果行。
八月,己巳(初四),炀帝从怀远镇班师回朝。
邯郸贼帅杨公卿率领部众八千人抢劫车驾后面的第八队,抢走飞黄上厩的马四十二匹而去。
冬季,十月,丁卯(初三),炀帝到达东都;己丑(二十五日),炀帝返回西京。
他以高丽的使者及斛斯政祭告太庙,仍然征召高丽王高元入朝觐见,高元意然不来。
于是炀帝下令将帅们准备行装,打算再次大举进攻,但最后未能成行。
初,开皇之末,国家殷盛,朝野皆以高丽为意,刘炫独以为不可,作《抚夷论》以刺之,至是,其言始验。
当初,开皇末年,国家殷实强盛,朝野上下都认为可以征伐高丽,唯独刘炫认为不可。
他写了《抚夷论》来批评征高丽的论调,到这时,他的话应验了。
十一月,丙申,杀斛斯政于金光门外,如杨积善之法,仍烹其肉,使百官啖之,佞者或啖之至饱,收其余骨,焚而扬之。
十一月,丙申(初二),炀帝将斛斯政在金光门外处死,按照处死杨积善的办法来处死斛斯政,并且把他的肉煮了,让百官们吃,有的奸佞之人还吃了个饱。
之后,将斛斯政的骨骸收在一起,焚化后扬掉。
乙巳,有事于南郊,上不斋于次。
诘朝,备法驾,至即行礼。
是日,大风。
上独献上帝,三公分献五帝。
礼毕,御马疾驱而归。
乙巳(十一日),在西京南郊举行祭祀活动。
炀帝没在斋宫斋戒。
早晨,炀帝摆设法驾,到南郊行祭礼。
这一天刮起大风,炀帝单独向上帝献祭,三公分别向五帝献祭。
祭礼完毕,炀帝车驾迅速驰返皇宫。
乙卯,离石胡刘苗王反,自称天子,众至数万;将军潘长文讨之,不克。
乙卯(二十一日),离石郡的胡人刘苗王率众造反,他自称天子,拥有部众几万人,将军潘长文率兵讨伐刘苗王,但未能获胜。
汲郡贼帅王德仁拥众数万,保林虑山为盗。
汲郡贼帅王德仁拥有部众几万人,在林虑山据守为盗。
帝将如东都,太史令庾质谏曰:“比岁伐辽,民实劳弊,陛下宜镇抚关内,使百姓尽力农桑,三五年间,四海稍丰实,然后巡省,于事为宜。”帝崐不悦。
质辞疾不从,帝怒,下质狱,竟死狱中。
十二月,壬申,帝如东都,赦天下;戊子,入东都。
炀帝要去东都,太史令庾质劝道:“连年征伐辽东,百姓实在是困苦疲惫之极。
陛下应该安定安抚关内,让百姓尽力于农桑,三、五年内,国家逐渐充实富裕了,然后再到各地巡视,这样做才合适。”炀帝听后不高兴,于是庾质托病不跟随炀帝出行。
炀帝发怒,将庾质关进监狱,庾质竟死在监狱里。
十二月,壬申(初九),炀帝到达东都,大赦天下;戊子(二十五日),他进入东都。
东海贼帅彭孝才转掠沂水,彭城留守董纯讨擒之。
纯战虽屡捷,而盗贼日滋,或谮纯怯懦;帝怒,锁纯诣东都,诛之。
东海的贼帅彭孝才辗转抢掠沂水。
彭城留守董纯率兵讨伐并抓住了彭孝才。
董纯虽然屡战屡胜,但是盗贼却日益增多。
有人诬陷董纯怯懦,炀帝发怒,命人将董纯上了枷锁押到东都处死。
孟让自长白山寇掠诸郡,至盱眙,众十余万,据都梁宫,阻淮为固。
江都丞王世充将兵拒之,为五栅以塞险要,启羸形示弱。
让笑曰:“世充文法小吏,安能将兵!吾今生缚取,鼓行入江都耳!”时民皆结堡自固,野无所掠,贼众渐馁,乃少留兵,围五栅,分人于南方抄掠;世充伺其懈,纵兵出击,大破之,让以数十骑遁去,斩首万余级。
孟让从长白山抢掠各郡,他到了盱眙,拥有部众十余万人,占据了都梁宫,以淮水为坚固的屏障。
江都郡丞王世充率兵抗击孟让,他用五道栅栏阻塞险要之处,装出羸弱的样子。
孟让笑道:“王世充是个文法小吏,怎么能带兵呢?今天我要生擒王世充,大张旗鼓地进入江都城!”当时百姓都筑堡垒以自卫,野外没有什么可供抢掠的东西了,孟让的部众渐渐挨饿,于是孟让就留下少量兵力,围住五道栅栏,分兵到南面进行抢掠。
王世充趁对方松懈,挥军出击,大破孟让,孟让仅带着几个骑逃走,王世充斩获首级一万余。
齐郡贼帅左孝友众十万屯蹲狗山,郡丞张须陀列营逼之,孝友窘迫出降。
须陀威振东夏,以功迁齐郡通守,领河南道十二郡黜陟讨捕大使。
涿郡贼帅卢明月众十余万军祝阿,须陀将万人邀之。
相持十余日,粮尽,将退,谓将士曰:“贼见吾退,必悉众来追,若以千人袭据其营,可有大利。
此诚危事,谁能往者?”众莫对,唯罗士信及历城秦叔宝请行。
于是须陀委栅而遁,使二人分将千兵伏葭苇中,明月悉众追之。
士信、叔宝驰至其栅,栅门闭,二人超升其楼,各杀数人,营中大乱;二人斩关以纳外兵,因纵火焚其三十余栅,烟焰涨天。
明月奔还,须陀回军奋击,大破之,明月以数百骑遁去,所俘斩无算。
叔宝名琼,以字行。
齐郡贼帅左孝友率部众十万人屯守在蹲狗山。
齐郡郡丞张须陀扎下军营进逼蹲狗山,左孝友走投无路,只得投降。
张须陀威振东夏,因为有功升迁为齐郡通守,兼任河南道十二郡黜陟讨捕大使。
涿郡贼帅卢明月率部众十余万人在祝阿县驻军,张须陀率领一万名士兵截击卢明月,双方相持十余日,官军粮食要吃完了,将要撤退时张须陀对将士们说:“贼人看见我们后退,一定率全部人马来追击,要是以一千人袭击并占据贼人的营地,就可以取得大胜,这确实是危险的事,谁能前往?”众人不敢答话。
只有罗士信和历城人秦叔宝请求前往。
于是张须陀遗弃营栅退走,派罗士信和秦叔宝每人率兵一千人埋伏在芦苇丛中。
卢明月集中全部人马追击张须陀,罗士信、秦叔宝率兵驰马到卢明月的营寨外,营门紧闭,二人爬过栅栏上到寨楼,各自杀死了几个人,卢明月营中大乱。
二人斩杀把守营门的士兵让外面的官军士兵进来,并趁势纵火烧毁了卢明月的三十多个营栅,火焰冲天。
卢明月迅速驰返营地,张须陀回军奋力进攻,大破卢明月。
卢明月率领几百名骑兵逃走,卢明月的部众被军俘获杀死无数。
秦叔宝名琼,一般都称呼他的字。
十一年(乙亥、615)
十一年(乙亥、公元615年)
春,正月,增秘书省官百二十员,并以学士补之。
帝好读书著述,自为扬州总管,置王府学士至百人,常令修撰,以至为帝,前后近二十载,修撰未尝暂停;自经术、文章、兵、农、地理、医、卜、释、道乃至博、鹰狗,皆为新书,无不精洽,共成三十一部,万七千余卷。
初,西京嘉则殿有书三十七万卷,帝命秘书监柳顾言等诠次,除其复重猥杂,得正御本三万七千余卷,纳于崐东都修文殿。
又写五十副本,简为三品,分置西京、东都宫·省·官府,其正书皆装翦华净,宝轴锦。
于观文殿前为书室十四间,窗户床褥厨幔,咸极珍丽,每三间开方户,垂锦幔,上有二飞仙,户外地中施机发。
帝幸书室,有宫人执香炉,前行践机,则飞仙下,收幔而上,户扉及厨扉皆自启,帝出,则垂闭复故。
春季,正月,炀帝增加秘书省的官员一百二十名,并以学士补充秘书省的官员。
炀帝喜好读书写作,他任扬州总管时设置的王府学士达百人。
他经常命令这些人进行修撰工作,直到他登上帝位,前后近二十年,修撰工作从未停止过。
从经术、文章、兵、农、地理、医、卜、释、道以至赌博、鹰狗等都编撰有新书,无不精深广博,共编成书三十一部,一万七千余卷。
当初,西京嘉则殿有书三十七万卷,炀帝命令秘书监柳顾言等人对这些书进行选择和编次,剔除其中重复和猥杂的书籍,整理出正御本三万七千余卷,收藏在东都的修文殿。
又抄写了五十部副本,选为三等,分别存放在西京、东都的宫内,省署、和官府中。
正本书都装帧精美豪华,玉石为轴,锦缎为端。
炀帝在观文殿前设十四间书室,书室的窗户、床褥、厨幔,都极为珍贵华丽。
每三间书室开一个双扇门,垂下锦质的幔帐,上面有两个飞翔的仙人,户外的地面上设置机关。
炀帝驾临书室时,有宫人手捧香炉,走在前面踏踩机关,飞仙就会下来将幔帐卷上去,窗扉和厨扉都自动打开;炀帝离开书室,则窗扉厨扉及幔帐又垂下关闭如故。
帝以户口逃亡,盗贼繁多,二月,庚午,诏民悉城居,田随近给。
郡县驿亭村坞皆筑城。
炀帝因为户口逃亡,盗贼繁多,二月,庚午(初七),下诏命令百姓都迁入城内居住,田地就近分给。
郡县、驿亭、村坞都修筑城堡。
上谷贼帅王须拔自称漫天王,国号燕;贼帅魏刀儿自称历山飞:众各十余万,北连突厥,南寇燕、赵。
上谷的贼帅王须拔自称漫天王,定国号为燕。
贼帅魏刀儿自称历山飞,他们各自拥有部众十余万人,在北方勾结突阙,在南方抢掠侵犯燕赵之地。
初,高祖梦洪水没都城,意恶之,故迁都大兴。
申明公李穆薨,孙筠袭爵。
叔父浑忿其吝啬,使兄子善衡贼杀之,而证其从父弟瞿昙,使之偿死 。
浑谓其妻兄左率卫宇文述曰:“若得绍封,当岁奉国贼之半。”述为之言于太子,奏高祖,以浑为穆嗣。
二岁之后,不复以国赋与述,述大恨之。
帝即位,浑累官至右骁卫大将军,改封公,帝以其门族强盛,忌之。
会有方士安伽言“李氏当为天子”,劝帝尽诛海内凡李姓者。
浑从子将作监敏,小名洪儿,帝疑其名应谶,常面告之,冀其引决。
敏大惧,数与浑及善衡屏人私语;述谮之于帝,仍遣虎贲郎将河东裴仁基表告浑反。
帝收浑等家,遣尚书左丞元文都、御史大夫裴蕴杂治之,按问数日,不得反状,以实奏闻。
帝更遣述穷治之,述诱教敏妻宇文氏为表,诬告浑谋因度辽,与其家子弟为将领者共袭取御营,立敏为天子。
述持入,奏之,帝泣曰:“吾宗社几倾,赖公获全耳。”三月,丁酉,杀浑、敏 、善衡及宗族三十二人,自三从以上皆徙边徼。
后数月,敏妻亦鸩死。
当初,文帝梦见洪水湮没了都城,心里厌恶旧都城,所以迁都大兴。
申明公李穆去世,他的孙子李筠承袭了申明公的爵位。
他的叔父李浑对李筠的吝啬很是气忿,就派其兄子李善衡杀害了李筠,却说他的堂侄李瞿昙干的,让他抵命。
李浑对他的妻兄左卫率宇文述说:“如果我能承袭申明公的爵位,我就每年奉送您一半的国赋。”宇文述就替李浑在太子面前说情,并上奏文帝,文帝就让李浑继承了李穆的爵位。
两年以后,李浑就不再给宇文述国赋了。
宇文述非常恨李浑。
炀帝即位,李浑屡次升迁作到右骁卫大将军,改封为公。
炀帝因为李浑家族门第强盛,对他很猜忌。
正好有方士安伽说:“李氏当为天子”,他劝说炀帝杀尽天下姓李的人。
李浑的侄子将作监李敏,小名洪儿。
炀帝怀疑这个名字正好应验了谶语,曾当面告诉李敏这件事,希望李敏能自杀。
李敏大为恐惧,他几次与李浑及李善衡避开他人私下交谈。
宇文述在炀帝面前说李浑的坏话,还让虎贲郎将河东人裴仁基上表告发李浑要谋反。
炀帝将李浑等各家关进监狱,派尚书左丞元文都、御史大夫裴蕴一起治李浑的罪。
他们审问了几天,搞不出李浑要谋反的罪状,就据实上报炀帝。
炀帝改派宇文述尽力追究李浑的罪状,宇文述诱教李敏的妻子宇文氏上表诬告李浑策划趁着隋军渡辽河时崐,与家里子弟中作将领的一起袭取御营,然后拥立李敏为天子。
宇文述拿着这个诬告状入见并奏报给炀帝,炀帝流泪说:“我的宗庙社稷几乎被倾覆,全靠您才得以保全呵。”三月,丁酉(初五),炀帝把李浑、李敏、李善衡及其宗族三十二人处死,三族之内的亲属,都流放到边远地区。
几个月后,李敏的妻子也被毒死。
有二孔雀自西苑飞集宝城朝堂前,亲卫校尉高德儒等十余人见之,奏以为鸾,时孔雀已飞去,无可得验,于是百僚称贺。
诏以德儒诚心冥会,肇见嘉祥,擢拜朝散大夫,赐物百段,余人皆赐束帛;仍于其地造仪鸾殿。
有两只孔雀从西苑一起飞到宝城朝堂前面,亲卫校尉高德儒等十余人看见了孔雀,就奏报炀帝说看见了鸾鸟,这时孔雀已经飞走了,无法验证,于是百官们都向炀帝祝贺。
炀帝下诏说,因为高德儒心地虔诚与祥瑞自然吻合,所以才能看见祥瑞征兆,因此,提升他为朝散大夫,赏赐他物品百段,其余的人都赐帛一束,还在孔雀停留的地方营建仪鸾殿。
己酉,帝行幸太原;夏,四月,幸汾阳宫避暑。
宫城迫隘,百官士卒布散山谷间,结草为营而居之。
己酉(十七日),炀帝巡幸太原;夏季,四月,炀帝到汾阳宫避暑,由于宫城地方窄小,百官、士卒们都分散在山谷间用草搭成营帐居住。
以卫尉少卿李渊为山西、河东抚慰大使,承制黜陟选补郡县文武官,仍发河东兵讨捕群盗。
渊行至龙门,击贼帅毋端儿,破之。
炀帝任命卫尉少卿李渊为山西、河东抚慰大使,奉命承担郡县选补的文武官员的升迁贬退的职责,还负责征发河东之兵讨伐群盗。
李渊率军行进到龙门,进攻贼帅毋端儿并将他打败。
秋,八月,乙丑,帝巡北塞。
秋季,八月,乙丑(初五),炀帝巡游北塞。
初,裴矩以突厥始毕可汗部众渐盛,献策分其势,欲以宗女嫁其弟叱吉设,拜为南面可汗;叱吉不敢受,始毕闻而渐怨。
突厥之臣史蜀胡悉多谋略,为始毕所宠任,矩诈与为互市,诱至马邑下,杀之。
遣使诏始毕曰:“史蜀胡悉叛可汗来降,我已相为斩之。”始毕知其状,由是不朝。
当初,裴矩认为突厥始毕可汗部众逐渐强盛,就向炀帝献策分散突厥始毕可汗的势力。
炀帝打算以宗室女嫁给始毕的弟弟叱吉设,并封他为南面可汗,叱吉设不敢接受册封。
始毕知道了此事就对隋朝逐渐产生了怨恨。
突厥的大臣史蜀胡悉善于谋略,受到始毕可汗的宠信。
裴矩诈称与史蜀胡悉做买卖,将史蜀胡悉诱骗到马邑,将他杀害。
然后派使者向始毕宣布诏命说:“史蜀胡悉背叛可汗来投降,我已经帮您将他处死。”始毕知道了这个情况,从此就不再入朝。
戊辰,始毕帅骑数十万谋袭乘舆,义成公主先遣使者告变。
壬申,车驾驰入雁门,齐王以后军保崞县。
癸酉,突厥围雁门,上下惶怖,撤民屋为守御之具,城中兵民十五万口,食仅可支二旬,雁门四十一城,突厥克其三十九,唯雁门、崞不下。
突厥急攻雁门,矢及御前;上大惧,抱赵王杲而泣,目尽肿。
戊辰(初八),始毕可汗率领几十万名骑兵策划袭击炀帝的车驾。
义成公主先派遣使者向炀帝报告发生了变故。
壬申(十二日),炀帝的车驾迅速驰入雁门城,齐王杨率领后军进驻了崞县。
癸酉(十三日),突厥军队包围了雁门郡,隋军上下惊惧恐怖,拆毁民房用作守卫城池的材料,城中有军、民十五万人,粮食仅够供应二十天。
雁门郡的四十一座城池,突厥军队已经攻破了其中的三十九座,只有雁门、崞县没被攻下,突厥军队急攻雁门,箭都射到了炀帝面前,炀帝大为恐惧,抱着赵王杨杲哭泣,眼睛都哭肿了。
左卫大将军宇文述劝帝简精锐数千骑溃围而出,纳言苏威曰:“城守则我有余力,轻骑乃彼之所长,陛下万乘之主,岂宜轻动!”民部尚书樊子盖曰:“陛下乘危徼幸,一朝狼狈,悔之何及!不若据坚城以挫其锐,坐征四方兵使入援。
陛下亲抚循士卒,谕以不复征辽,厚为勋格,必人人自奋,何忧不济!”内史侍郎萧以为:“突厥之俗,可贺敦预知军谋;且义成公主以帝女嫁外夷,必恃大国之援。
若使一介告之,借使无益,庸有何损。
又将士之意,恐陛下既免突厥之患,还事高丽,若发明诏,谕以赦高丽、专讨突厥,则众心皆安,人自为战矣。”,皇后之弟也。
虞世基亦劝帝重民赏格,下诏停辽东之役。
帝从之。
左卫大将军宇文述劝说炀帝选挑选几千名精锐骑兵突围出去,纳言苏威说:“据守城池我方还有余力,而轻骑则是对方的长处,陛下是万乘之主,怎么可以轻易行动?”民部尚书樊了盖说:“陛下在危境中侥幸保全,一旦处于狼狈的境地,则追悔莫及!不如坚守城池挫败敌军的锐气,据守在城中,征召全国各地兵马前来救援。
陛下亲自抚慰士卒,宣布不再征伐辽东,重赏爵位,必定会人人奋勇争先,何愁不能成功!”内史侍郎萧认为“按突厥的习俗,可汗的妻子可以参与军机,况且义成公主是以皇帝女儿的身份嫁给处夷的,她肯定要依恃大国为后援。
如果派一个使者通知公主,即便没有什么效果,又有什么损害呢?另外,将士们的心里,是怕陛下在免除了突厥的祸患后又去征伐高丽,陛下如果明确下诏,宣布赦免高丽的罪过,专事征伐突厥,那么大家心中安定,就会人自为战了。”萧是萧皇后的弟弟。
虞世基也劝炀帝重重悬赏,下诏停止征伐辽东的兵役,炀帝只好采纳了这些意见。
帝亲巡将士,谓之曰:“努力击贼,苟能保全,凡在行陈,勿忧富贵,必不使有司弄刀笔破汝勋劳。”乃下令:“守城有功者,无官直除六品,赐物百段;有官以次增益。”使者慰劳,相望于道,于是众皆踊跃,昼夜拒战,死伤其众。
炀帝亲自巡视军队,他对将士们说:“你们要努力打击敌军,如果这次能够保全的话,凡是参加战斗的人都不愁没有富贵,一定不允许有关部门的官吏耍弄刀笔吞没你们的功劳。”于是他下令:“守城有功的人,没有官职的直接授予六品官职,赏赐物品百段;已有官职的人级别和赏赐依次增长。”他派出慰问将士的使者络绎不绝。
于是大家都踊跃杀敌,昼夜抗击突厥人,伤亡很重。
甲申,诏天下募兵。
守令竞来赴难,李渊之子世民,年十六,应募隶屯卫将军云定兴,说定兴多赍旗鼓为疑兵,曰:“始毕敢举兵围天子,必谓我仓猝不能赴援故也。
宜昼则引旌旗数十里不绝,夜则钲鼓相应,虏必谓救兵大至,望风遁去。
不然,彼众我寡,若悉军来战,必不能支。”定兴从之。
甲申(二十四日),炀帝下诏招募天下之士,郡守县令都竞相应召赴难。
李渊的儿子李世民十六岁应募从军,隶属于屯卫将军云定兴的部下。
他劝云定兴多携带旗帜军鼓作为疑兵,说:“始毕可汗敢于举兵围困天子,必定以为我方仓促无法救援,我们最好在白天展开旌旗几十里连绵不断,夜里则金鼓相闻。
敌人一定以为我方大批援军到来,就会望风而逃。
否则,敌众我寡,如果对方全军来战,我军必定无法支持。”云定兴采纳了李世民的建议。
帝遣间使求救于义成公主,公主遣使告始毕云:“北边有急。”东都及诸郡援兵亦至忻口;九月,甲辰,始毕解围去。
帝使人出侦,山谷皆空,无胡马,乃遣二千骑追蹑,至马邑,得突厥老弱二千余人而还。
炀帝暗中派使者向义成公主求救,公主派人告诉始毕说:“北部边境告急。”这时东都和各郡的援兵也都到达忻口。
九月,甲辰(十五日),始毕可汗解围退走,炀帝派人出去侦察,山谷空无一人,没有空厥军队,才派出两千名 骑兵在后面追踪突厥军队,隋兵追到马邑,俘获突厥老弱两千人返回。
丁未,车驾还至太原。
苏威言于帝曰:“今盗贼不息,士马疲弊,愿陛下亟还西京,深根固本,为社稷计。”帝初然之。
宇文述曰:“从官妻子多在东都,宜便道向洛阳,自潼关而入。”帝从之。
丁未,(十八日),炀帝返回太原,苏威对炀帝说:“如今盗贼不息,士卒疲惫,希望陛下速返西京,巩固根本是国家的长久之计。”炀帝开始认为这个意见很好,宇文述说:“跟从车驾的官员家属大都在东都,最好就便道到洛阳去,从潼关进入。”炀帝采纳了这个建议。
冬,十月,壬戌,帝至东都,顾眄街衢,谓侍臣曰:“犹大有人在。”意谓向日平杨玄感,杀人尚少故也。
苏威追论勋格太重,宜加斟酌,樊子盖固请,以为不宜失信,帝曰:“公欲收物情邪!”子盖惧,不敢对。
帝性吝官赏。
初平杨玄感,应授勋者多,乃更置戎秩:建节尉为正六品,次奋武、宣惠、绥德、怀仁、秉义、奉诚、立信等尉,递降一阶。
将士守雁门者万七千人,得勋者才千五百人,皆准平玄感勋,一战得第一勋者进一阶,其先无戎秩者止得立信尉,三战得第一勋者至秉义尉,其在行陈而无勋者四战进一阶,亦无赐。
会仍议伐高丽,由是将士无不愤怨。
冬季,十月,壬戍(初三),炀帝到达东都。
他斜着眼看看街道上的人,崐对侍臣说:“还是大有人在。”他的意思是说过去平定杨玄感的叛乱时杀人还少。
苏威提到悬赏规格太重,应该再斟酌考虑。
樊子盖恳切请求遵守先前的许诺,认为不应失信于将士。
炀帝说:“你打算收买人心吗?”樊了盖害怕了,不敢再答话。
炀帝生性吝惜官爵赏赐,当初平定杨玄感时,应该论功授勋的人很多,他就改变军队的职位级别:规定建节尉为正六品,以下依次是奋武、宣惠、绥德、怀仁、秉义、奉诚、立信等尉,依次降低一级。
参加保卫雁门的将士有一万七千人,可是得到勋位的才有一千五百人,都是比照平定杨玄感时行赏的标准,打一仗得第一功的人晋升一级,此前没有军职的人仅授予立信尉的职位;打三次仗得第一功的人只作到秉义尉;那些虽在战场但未立功的人打四次仗晋升一级,也不赏赐物品。
正好炀帝又商议攻伐高丽,因此将士们无不愤怒怨恨。
初,萧以外戚有才行,尝事帝于东宫,累迁至内史侍郎,委以机务。
性刚鲠,数言事忤旨,帝渐疏之。
及雁门围解,帝谓群臣曰:“突厥狂悖,势何能为!少时未散,萧遽相恐动,情不可恕!”出为河池郡守,即日遣之。
候卫将军杨子崇从帝在汾阳宫,知突厥必为寇,屡请早还京师,帝怒曰:“子崇怯懦,惊动众心,不可居爪牙之官。”出为离石郡守。
子崇,高祖之族弟也。
当初,萧因为是外戚,又有才干德行,曾经在炀帝为太子时作他的僚臣,他屡次升迁作到内史侍郎,被委以机要重任。
萧性格刚强耿直,几次谈论事情违背了炀帝的旨意,炀帝就逐渐疏远了他。
雁门之围已解,炀帝对群臣说:“突厥狂妄逆悖,他们能怎么样!突厥人一会儿不散,萧就恐慌动摇,实不能宽恕!”于是调萧出京,任为河池郡守,当天出发。
候卫将军杨子崇跟随炀帝在汾阳宫,他知道突厥人必定要来侵犯,几次请求炀帝早日返回京师,炀帝发怒说:“杨子崇怯懦,惊扰动摇众心,不能让他身为武臣。”于是炀帝将杨子崇调出任命为离石郡守。
杨子崇是文帝的族弟。
杨玄感之乱,龙舟水殿皆为所焚,诏江都更造,凡数千艘,制度仍大于旧者。
杨玄感叛乱时,龙舟水殿都被他烧毁,于是炀帝下诏江都再造龙舟水殿,共几千艘,规制比原来的还大。
壬申,卢明月帅众十万寇陈、汝。
壬申(十三日),卢明月率部众十万人进犯陈州、汝州。
东海李子通,有勇力,先依长白山贼帅左才相,群盗皆残忍,而子通独宽仁,由是人多归之,未半岁,有众万人。
才相忌之,子通引去,渡淮,与杜伏威合。
伏威选军中壮士养为假子,凡三十余人,济阴王雄诞、临济阚棱为之冠。
既而李子通谋杀伏威,遣兵袭之。
伏威被重创坠马,雄诞负之逃葭苇中,收散兵复振。
将军来整击伏威,破之;其将西门君仪之妻王氏,勇而多力,负伏威以逃,雄诞帅壮士十余人卫之,与隋兵力战,由是得免。
来整又击李子通,破之,子通帅其余众奔海陵,复收兵得二万人,自称将军。
东海人李子通,有勇有力,他先依附长白山贼帅左才相,群盗都很残忍,只有李子通宽厚仁慈,于是很多人都去归附他。
不到半年,李子通就拥有部众一万人。
左才相猜忌李子通,李子通就离开他,率众渡过淮河,与杜伏威汇合。
杜伏威挑选军中的壮士收为养子,共有三十余人,济阴人王雄诞、临济人阚棱是养子中最突出的。
不久李子通策划刺杀杜伏威,他派兵袭击杜伏威,杜伏威受重伤落马,王雄诞背着杜伏威逃到芦苇丛中,收集溃散的部众重振军威。
将军来整率官军袭击杜伏威,将杜伏威击败,杜伏威的部将西门君仪的妻子王氏勇敢有力,她背着杜伏威逃走,王雄诞率领壮士十余人保护着杜伏威,与隋军奋力作战,因此才得以逃脱。
来整又进攻李子通并将他击败。
李子通率领剩余的部众奔往海陵,又招得士卒二万人,自称将军。
城父朱粲始为县佐史,从军,遂亡命聚众为盗,谓之“可达寒贼”,自称迦楼罗王,众至十余万,引兵转掠荆、沔及山南郡县,所过噍类无遗。
城父人朱粲,开始是个县佐史,后来他参加了军队,就逃亡聚众为盗,人们称之为“可达寒贼”,朱粲自称迦楼罗王,拥有部众达十万人。
他率兵在荆州、沔阳转战抢掠,一直到终南山南一带的郡县。
朱粲所部经过之处即无人烟。
十二月,庚寅,诏民部尚书樊子盖发关中兵数万击绛贼敬盘陀等。
子盖不分臧否,自汾水之北,村坞尽焚之,贼有降者皆坑之;百姓怨愤,益相聚为盗崐。
诏以李渊代之。
有降者,渊引置左右,由是贼众多降,前后数万人,余党散入他郡。
十二月,庚寅(疑误),炀帝下诏命令民部尚书樊子盖征发关中士兵几万名进击绛郡贼人敬盘陀等人。
樊子盖不问清红皂白,自汾水以北,村坞都被烧毁,前来投降的贼人全被坑杀。
百姓怨恨愤怒,越来越多的人相聚为盗。
炀帝下诏用李渊替换樊了盖,再有投降的贼人,李渊就将投降者安置在自己身旁,因此有很多贼人投降,投降的人前后共有几万,其余的贼盗流散到别的郡去了。
隋纪七 炀皇帝下大业十二年(丙子、616)
隋纪七 隋炀帝大业十二年(丙子,公元616年)
春,正月,朝集使不至者二十余郡,始议分遣使者十二道发兵讨捕盗贼。
春季,正月,元旦大朝会,各地朝集使未到的有二十余郡。
朝廷中开始商议分别派遣使者到十二道发兵讨捕盗贼。
诏毗陵通守路道德集十郡兵数万人,于郡东南起营苑,周围十二里,内为十六离宫,大抵仿东都西苑之制,而奇丽过之。
又欲筑营于会稽,会乱,不果成。
炀帝下诏命毗陵通守路道德汇集十郡之兵几万人,在毗陵郡城东南营建宫苑,方圆十二里;苑内有十六所离宫,大都模仿东都西苑的规制,但在新颖华丽方面还要超过西苑。
炀帝还打算在会稽建造宫苑,正逢各地造反,未能建成。
三月,上巳,帝与群臣饮于西苑水上,命学士杜宝撰《水饰图经》,采古水事二,使朝散大夫黄衮以木为之,间以妓航、酒船,人物自动如生,钟磬筝瑟,能成音曲。
三月,上巳节,炀帝与群臣在西苑水上宴饮。
他命令学士杜宝撰写《水饰图经》,收集古代七十二个关于水的故事;让朝散大夫黄衮依故事用木头制成,间杂着乐妓的船只、酒船, 木制的人物能动,栩栩如生,钟磬筝瑟,都能发出音乐曲调。
己丑,张金称陷平恩,一朝杀男女万余口;又陷武安、钜鹿、清河诸县。
金称比诸贼尤残暴,所过民无孑遗。
己丑(初三),张金称攻陷平恩县,一个早晨就杀死男女万余人。
他又攻陷武安、钜鹿、清河各县。
张金称比其他的盗贼更为残暴,他率部所过之处,人迹全无。
夏,四月,丁巳,大业殿西院火,帝以为盗起,惊走,入西苑,匿草间,火定乃还。
帝自八年以后,每夜眠恒惊悸,云有贼,令数妇人摇抚,乃得眠。
夏季,四月,丁巳(初一),大业殿西院起火,炀帝以为盗贼来了,逃入西苑,藏在草丛里,火熄灭后才出来。
炀帝从大业八年以来每天夜里都睡不安稳,常常惊悸而醒,说有贼,必得命几个妇人摇抚才能入睡。
癸亥,历山飞别将甄翟儿众十万寇太原,将军潘长文败死。
癸亥(初七),历山飞的部将甄翟儿率众十万人攻打太原,将军潘长文兵败身亡。
五月,丙戌朔,日有食之,既。
五月,丙戌朔(初一),出现日食,是日全食。
壬午,帝于景华宫征求萤火,得数斛,夜出游山,放之,光遍岩谷。
壬午(疑误),炀帝在景华宫征求萤火虫,征得了几斛萤火虫,在夜里游山,把萤火虫放出来,其光亮遍及山谷。
帝问侍臣盗贼,左翊卫大将军宇文述曰:“渐少。”帝曰:“比从来少几何?”对曰:“不能什一。”纳言苏威引身隐柱,帝呼前问之,对曰:“臣非所司,不委多少,但患渐近。”帝曰:“何谓也?”威曰:“他日贼据长白山,今近在汜水。
且往日租贼丁役,今皆何在!岂非其人皆化为盗乎!比见奏贼皆不以实,遂使失于支计,不时翦除。
又昔在雁门,许罢征辽,今复征发,贼何由息!”帝不悦而罢。
寻属五月五日,百僚多馈珍玩,威独献尚书。
或谮之曰:“《尚书》有《五子之歌》,威意甚不逊。”帝益怒。
顷之,帝问威以伐高丽事,威欲帝知天下多盗,对曰:“今兹之役,愿不发兵,但赦群盗,自可得数十万,遣之东征。
彼喜于免罪,争务立功,高丽可灭。”帝不怿。
威出,御史大夫裴蕴奏曰:“此大不逊!天下何处有许多贼!”帝曰:“老革多奸,以贼胁我!欲批其口,且复隐忍。”蕴知帝意,遣河南白衣张行本奏:“威昔在高阳典选,滥授人官;畏怯突厥,请还京师。”帝令按验,狱成,下诏数威罪状,除名为民。
后月余,复有奏威与突厥阴图不轨者,事下裴蕴推之,蕴处威死。
威无以自明,但摧谢而已。
帝悯而释之,曰:“未忍即杀。”并其子孙三世皆除名。
炀帝向侍臣询问盗贼的情况,左翊卫大将军宇文述说:“逐渐减少。
崐”炀帝说:“比过去少多少?”宇文述回答:“不及过去的十分之一。”纳言苏威躲在柱子后面,炀帝把苏威叫到座前问他,苏威回答:“我不是管这方面的官员,不清楚有多少盗贼,但贼患距京越来越近。”炀帝问:“为什么这么说呢?”苏威说:“过去盗贼只占据长白山,如今已近在汜水。
况且往日的租贼丁役现在又在什么地方呢?这难道不是人们都变成盗贼了吗?近来看到上奏的贼情都不是实情,于是措施失当,对盗贼不能及时地加以剿灭。
还有,以前在雁门时,已经许诺停止征伐辽东,现在又征发士兵,盗贼怎么能够平息?”炀帝听了不高兴,就作罢了。
不久到了五月五日,百官中很多人都上贡珍玩之物,唯独苏威献上《尚书》,有人诋毁苏威说:“《尚书》中有《五子之歌》,苏威的含意很不恭敬。”炀帝更加生气。
过不久,炀帝向苏威询问征伐高丽的事情,苏威想让炀帝了解天下有很多盗贼的情况,就回答说:“现在征辽之事,但愿不要发兵,只要赦免群盗,自然可以得到几十万人,派他们去东征,这些人对被赦免罪过感到高兴,会竞相立功,高丽就可以被平灭。”炀帝不高兴,苏威就退了出来。
御史大夫裴蕴奏道:“这太不恭敬了!天下哪里有许多盗贼?”炀帝说:“这老家伙极为奸佞,拿盗贼来吓唬我,我想打他嘴巴,暂且再忍耐一下。”裴蕴知道炀帝的心意,就让河南平民张行本上奏说:“苏威从前在高阳掌管挑选官员之事时,他滥授官职,畏惧突厥,要求返回京师。”炀帝命人进行审查验证,构成罪状,于是炀帝下诏历数苏威的罪状,将他除名为民。
一个多月后,又有人奏报苏威与突厥暗中勾结图谋不轨,此事交由裴蕴追究法办,裴蕴判苏威死刑。
苏威无法为自己申辩,只是非常伤感地谢罪而已。
炀帝怜悯苏威就将他释放,说:“不忍心就杀他。”把苏威的子孙三代都除名为民。
秋,七月,壬戌,济景公樊子盖卒。
秋季,七月,壬戌(初八),济景公樊子盖去世。
江都新作龙舟成,送东都;宇文述劝幸江都,右候卫大将军酒泉赵才谏曰:“今百姓疲劳,府藏空竭,盗贼蜂起,禁令不行,愿陛下还京师,安兆庶。”帝大怒,以才属吏,旬日,意解,乃出之。
朝臣皆不欲行,帝意甚坚。
无敢谏者。
建节尉任宗上书极谏,即日于朝堂杖杀之。
甲子,帝幸江都,命越王侗与光禄大夫段达、太府卿元文都、检校民部尚书韦津、右武卫将军皇甫无逸、右司郎卢楚等总留后事。
津,孝宽之子也。
帝以诗留别宫人曰:“我梦江都好,征辽亦偶然。”奉信郎崔民象以盗贼充斥,于建国门上表谏;帝大怒,先解其颐,然后斩之。
江都新制造的龙舟完工,送到东都。
宇文述劝炀帝巡游江都,右候卫大将军酒泉人赵才劝阻说:“如今百姓疲惫劳苦,国库空竭,盗贼蜂起,禁令不行,希望陛下返回京师,安抚天下百姓。”炀帝勃然大怒,把赵才交司吏处治,过了十天,炀帝才平息了怒气,将赵才放出。
朝中的大臣都不想让炀帝出行,但炀帝去江都之意非常坚决,没有敢于进谏的人。
建节尉任宗上书极力劝谏,当天就在朝堂上被用杖打死。
甲子(初十),炀帝驾临江都,他命令越王杨侗与光禄大夫段达、太府卿元文都、检校民部尚书韦津、右武卫将军皇甫无逸、右司郎卢楚等人共同负责留守东都之事。
韦津是韦孝宽的儿子。
炀帝以诗向宫人留别:“我梦江都好,征辽亦偶然。”奉信郎崔民象以盗贼充斥全国为由,在建国门上表劝阻江都之行,炀帝勃然大怒,先摘掉崔民象的下巴,然后将他处死。
戊辰,冯翊孙华举兵为盗。
虞世基以盗贼充斥,请发兵屯洛口仓,帝曰:“卿是书生,定犹怯。”戊辰,车驾至巩。
敕有司移箕山、公路二府于仓内,仍令筑城以备不虞。
至汜水,奉信郎王爱仁复上表请还西京,帝斩之而行。
至梁郡,郡人邀车驾上书曰:“陛下若遂幸江都,天下非陛下之有!”又斩之。
是时李子通据海陵,左才相掠淮北,杜伏威屯六合,众各数万;帝遣光禄大夫陈棱将宿卫精兵八千讨之,往往克捷。
戊辰(十四日),冯翊郡人孙华举兵为盗。
虞世基以盗贼充斥请求炀帝派兵屯驻在洛口仓,炀帝说:“你是书生,必定还是恐惧畏缩。”戊辰(十四日),炀帝到达巩县,命令有关部门将箕山、公路二府移到洛口仓内,并命令修筑城池以备不测。
炀帝到达汜水,奉信郎王爱仁后又上表请求炀帝反回西京,炀帝杀死王爱仁又继续南行。
他到达梁郡,梁郡有人半路拦阻车驾上书说:“陛下若是一定要巡游江都,天下就将不是陛下的了!”炀帝又将上书人杀崐死。
这时,李子通占据海陵,左才相劫掠淮北,杜伏威屯兵于六合,他们各自拥有部众几万人。
炀帝派光禄大夫陈棱率领宿卫精兵八千人去讨伐各路盗贼,连连取胜。
八月,乙巳,贼帅赵万海众数十万,自恒山寇高阳。
八月,乙巳(二十一日),贼帅赵万海率领部众几十万人,从恒山进犯高阳。
冬,十月,己丑,许恭公宇文述卒。
初,述子化及、智及皆无赖。
化及事帝于东宫,帝宠昵之,及即位,以为太仆少卿。
帝幸榆林,化及、智及冒禁与突厥交市,帝怒,将斩之,已解衣辨发,既而释之,赐述为奴。
智及弟士及,以尚主之故,常轻智及,惟化及与之亲昵。
述卒,帝复以化及为右屯卫将军,智及为将作少监。
冬季,十月,己丑(初六),许恭公宇文述去世。
当初,宇文述的儿子宇文化及、宇文智及都是无赖之徒,宇文化及曾在东宫侍奉炀帝,炀帝对他宠信亲昵。
炀帝即位,任命宇文化及为太仆少卿。
炀帝巡视榆林时,宇文化及和宇文智及违犯禁令与突厥人做买卖,炀帝发怒,要杀掉他们,已经把他们的衣服剥下来头发披散开,随即,炀帝又释放了他们,将他们赐给宇文述为奴仆。
宇文智及的弟弟宇文士及,因为娶了公主的缘故,常常看不起宇文智及,只有宇文化及和他亲近。
宇文述去世,炀帝又任命宇文化及为右屯卫将军,宇文智及为将作少监。
李密之亡也,往依郝孝德,孝德不礼之;又入王薄,薄亦不之奇也。
密困乏,至削树皮而食之,匿于淮阳村舍,变姓名,聚徒教授。
郡县疑而捕之,密亡去,抵其妹夫雍丘令丘君明。
君明不敢舍,转寄密于游侠王秀才家,秀才以女妻之。
君明从侄怀义告其事,帝令怀义自赍敕书与梁郡通守杨汪相知收捕。
汪遣兵围秀才宅,适值密出外,由是获免,君明、秀才皆死。
李密逃亡,去投奔郝孝德。
郝孝德对李密不以礼相待,李密又去投奔王薄,王薄也不把他作为特殊人物看待。
李密困顿匮乏,到了剥树皮吃的地步。
他隐藏在淮阳郡的村舍里,改换姓名,聚徒教书。
郡县的官员怀疑他并去抓捕他,李密逃走,到他妹夫雍丘县令丘君明家。
丘君明不敢留李密住下,就把李密转送到游侠王秀才家藏匿。
王秀才把自己的女儿嫁给李密。
丘君明的堂侄丘怀义向官府告发了这件事,炀帝命令丘怀义亲自把敕书送交梁郡通守杨汪,让他去收捕李密等人。
杨汪派兵包围了王秀才家,正好李密外出,因而幸免,丘君明、王秀才都被官府处死。
韦城翟让为东都法曹,坐事当斩。
狱吏黄君汉奇其骁勇,夜中潜谓让曰:“翟法司,天时人事,抑亦可知,岂能守死狱中乎!”让惊喜曰:“让,圈牢之豕,死生唯黄曹主所命。”君汉即破械出之。
让再拜曰:“让蒙再生之恩则幸矣,奈黄曹主何!”因泣下。
君汉怒曰:“本以公为大丈夫,可救生民之命,故不顾其死以奉脱,奈何反效儿女子涕泣相谢乎!君但努力自免,勿忧吾也!”让遂亡命于瓦岗为群盗,同郡单雄信,骁健,善用马槊,聚少年往从之。
离狐徐世家于卫南,年十七,有勇略,说让曰:“东郡于公与皆为乡里,人多相识,不宜侵掠。
荥阳、梁郡,汴水所经,剽行舟,掠商旅,足以自资。”让然之,引众入二郡界,掠公私船,资用丰给,附者益众,聚徒至万余人。
韦城人翟让是东都的法曹,因为犯罪该当被处死。
狱吏黄君汉认为翟让骁勇不寻常,于是在夜里悄悄对翟让说:“翟法司,天时人事,也许是可以预料的,哪能在监狱里等死呢?”翟让又惊又喜,说:“我翟让,是关在圈里的猪,生死只能听从黄曹主的吩咐了。”黄君汉当即给翟让打开枷锁,翟让再三拜谢说:“我蒙受您的再生之恩得以幸免,但黄曹主您怎么办呢?”于是流下泪来。
黄君汉发怒道:“我本以为你是个大丈夫,可以拯救黎民百姓,所以才冒死来解救你,你怎么却象儿女子弟一样以涕泪来表示感谢呢?你就努力设法逃脱吧,不要管我了!”于是翟让逃亡到瓦岗为盗。
与他同郡的单雄信,骁勇矫健,擅长骑马使矛,他招集年轻人去投奔翟让。
离狐人徐世家在卫南,十七岁,有勇有谋,他劝说翟让:“东郡对于您和我都是乡里,那里的人大都认识,不宜去侵犯抢掠他们。
荥阳、梁郡,是汴水流经的地方,我们抢劫行船,掠夺商人旅客,就足以自给。”翟让同意他的建议,于是就率众进入荥阳、梁郡的境界,抢掠公私船只,因此供给充裕,来归附的人越来越多,徒众达一万余人。
时又有外黄王当仁、济阳王伯当、韦城周文举、雍丘李公逸等皆拥众为盗。
李密自雍州亡命,往来诸帅间,说以取天下之策,始皆不信。
久之,稍以为然,相谓曰:“斯人公卿子弟,志气若是。
今人人皆云杨氏将灭,李氏将兴。
吾闻王者不死,斯人再三获济,岂非其人乎!”由是渐敬密。
当时还有外黄人王当仁,济阳人王伯当,韦城人周文举,雍丘人李公逸等都聚众为盗。
李密从雍州逃亡后,就往来于各部首领之间,向他们游说夺取天下的谋略。
开始大家都不信,时间长了,他们渐渐相信了,五相说道:“此人是公卿子弟,有这样的志气、抱负,现在人们都说杨氏将灭,李氏将兴,我听说能成王业的人不会死,此人多次能渡过难关,难道他就是将成帝业的李姓人吗?”于是他们渐渐敬重李密。
密察诸帅唯翟让最强,乃因王伯当以见让,为让画策,往说诸小盗,皆下之。
让悦,稍亲近密,与之计事,密因说让曰:“刘、项皆起布衣为帝王。
今主昏于上,民怨于下,锐兵尽于辽东,和亲绝于突厥,方乃巡游扬、越,委弃东都,此亦刘、项奋起之会也。
以足下雄才大略,士马精锐,席卷二京,诛灭暴虐,隋氏不足亡也!”让谢曰:“吾侪群盗,旦夕偷生草间,君之言者,非吾所及也。”
李密观察各部统帅,只有翟让势力最强,于是由王伯当引见见到了翟让,他为翟让出谋划策,去游说劝导诸小股盗贼,他们都归附了翟让。
翟让很高兴,渐渐信任李密,与他商议事情。
李密趁机劝翟让说:“刘邦、项羽都出身平民而作了帝王,如今上面是皇帝昏庸,下面是百姓怨愤,精锐兵力都在辽东丧失了,突厥也断绝了和亲的关系,炀帝还在巡游扬、越一带,丢弃了东都,现在也是刘邦、项羽之辈奋起的机会。
以您的雄才大略,兵马的精良,可以席卷东西二京,诛灭暴君,隋氏完全可以灭掉!”翟让向李密推辞说:“我辈身为群盗,旦夕都在草丛之间偷生,你所说的,不是我辈所能想到的。”
会有李玄英者,自东都逃来,经历诸贼,求访李密,云“斯人当代隋家。”人问其故,玄英言:“比来民间谣歌有《桃李章》曰:‘桃李子,皇后绕扬州,宛转花园里。
勿浪语,准道许!’‘桃李子’,谓逃亡者李氏之子也;皇与后,皆君也;‘宛转花园里’,谓天子在扬州无还日,将转于沟壑也;‘莫浪语,谁道许’者,密也。”既与密遇,遂委身事之。
前宋城尉齐郡房玄藻,自负其才,恨不为时用,预于杨玄感之谋,变姓名亡命,遇密于梁、宋之间,遂与之俱游汉、沔,遍入诸贼,说其豪杰;还日,从者数百人,仍为游客,处于让营。
让见密为豪杰所归,欲从其计,犹豫未决。
正好有个叫李玄英的人从东都逃来,经过了各部盗贼,以求访李密,并说:“此人当替代隋家坐天下。”别人问他缘故,李玄英说:“近来民间有一叫《桃李章》的歌谣,歌谣唱道:‘桃李子,皇后绕扬州,宛转花园里。
勿浪语,谁道许!’‘桃李子’,是说逃亡的人是李氏之子;皇与后都是君主;‘宛转花园里’指的是天子在扬州不会有回来的日子了,将会死无葬身之地;‘莫浪语,谁道许’是密的意思。”不久他遇到李密,于是就投靠李密。
原宋城县尉齐郡人房玄藻,自恃自己的才学,恨自己不能为当政的人所赏识任用,他曾参与过杨玄感的谋乱,后来改名换姓逃亡,在梁郡、宋城之间遇见了李密,于是就和李密遍游汉、沔之地,遍访各部贼帅,游说其中的豪杰之士。
从汉、沔之地返回来的时候,跟从他们的有几百人,他们仍作为游客,留在翟让的营寨内。
翟让看见豪杰们都归附李密,想采纳李密的建议,但仍犹豫不决。
有贾雄者,晓阴阳占候,为让军师,言无不用。
密深结于雄,使之托术数以说让;雄许诺,怀之未发。
会让召雄,告以密所言,问其可否,对曰:“吉不可言。”又曰:“公自立恐未必成,若立斯人,事无不济。”让曰:“如卿言,蒲山公当自立,何来从我?”对曰:“事有相因。
所以来者,将军姓翟,翟者,泽也,蒲非泽不生,故须将军也。”让然之,与密情好日笃。
有个叫贾雄的人,通晓阴阳占卜,他是翟让的军师,翟让对他是言听计从。
李密与贾雄结为深交。
他让贾雄假借占卜之术去劝说翟让,贾雄答应了,想好了主意但还没说出来,正好翟让召见贾雄,把李密的建议告诉贾雄,问他是否可以采纳,贾雄回答:“吉不可言。”又说:“您自立为王恐怕未必能成功,要是拥立此人,事情就没有办不成的。”翟让说:“象你说的那样,蒲山公应当自立,为什么他又来投奔我呢?”贾雄回答:“有些事是有相互联系的,李密所以来投奔你,是因为将军您姓翟,翟是泽的意思。
蒲草非泽则不生,所以崐他需要将军您。”翟让认为贾雄的话很对,他与李密的交情日益密切。
密因说让曰:“今四海糜沸,不得耕耘,公士众虽多,食无仓廪,唯资野掠,常苦不给。
若旷日持久,加以大敌临之,必涣然离散。
未若先取荥阳,伏兵馆谷,待士马肥充,然后与人争利。”让从之,于是破金堤关,攻荥阳诸县,多下之。
李密就劝翟让说:“如今国内沸腾,百姓不得耕耘,您兵马虽多,但吃粮没有仓储,只靠外出抢掠,常常苦于供给不足,若是旷日持久,加之大敌临头,部众必然会离散,不如先攻取荥阳,休兵取食仓储之粮,待兵强马壮,然后再与他人争夺利益。”翟让听从了他的意见,率军攻破了金堤关,进而攻打荥阳郡各县,大多数县城都被攻破。
荥阳太守郇王庆,弘之子也,不能讨,帝徙张须为荥阳通守以讨之。
庚戌,须引兵击让,让向数为须所败,闻其来,大惧,将避之。
密曰:“须勇而无谋,兵又骤胜,既骄且狠,可一战擒也。
公但列陈以待,密保为公破之。”让不得已,勒兵将战,密分兵千余人伏于大海寺北林间。
须素轻让,方陈而前,让与战,不利,须乘之,逐北十余里;密发伏掩之,须兵败。
密与让及徐世、王伯当合军围之,须溃围出;左右不能尽出,须跃马复入救之,来往数四,遂战死。
所部兵昼夜号哭,数日不止,河南郡县为之丧气。
鹰扬郎将河东贾务本为须之副,亦被伤,帅余众五千余人奔梁郡,务本寻卒。
诏以光禄大夫裴仁基为河南讨捕大使,代领其众,徙镇虎牢。
荥阳太守郇王杨庆是杨弘的儿子,不能率军讨伐翟让,炀帝调张须陀为荥阳通守去讨伐翟让。
庚戌(二十七日),张须陀率兵进击翟让,翟让从前几次都被张须陀所击败,他听到张须陀来,大为恐惧,打算避开张须陀。
李密说:“张须陀有勇无谋,他的军队又屡次取胜,既骄傲又凶狠,可以一仗就把张须陀擒住。
您只要摆好阵势等待官军,我保证为您打败官军。”翟让不得已,率兵准备交战,李密分出一千余士兵埋伏在大海寺北面的树林里。
张须陀素来轻视翟让,他将军队列成方阵前进。
翟让与张须陀交战,战败,张须陀追击败兵十余里,李密发动伏兵掩杀官军,张须陀兵败。
李密与翟让以及徐世、王伯当等合兵一处将张须陀包围。
张须陀突破重围,但他的部将没能全冲出包围,张须陀又跃马冲入包围圈去救援,这样来回几次,张须陀战死。
他所部士兵昼夜号哭,几天不止,黄河以南的郡县都为之沮丧。
鹰扬郎将河东人贾务本是张须陀的副将,也受了伤,他率领剩下的五千多人逃到梁郡,贾务本不久也去世了。
炀帝诏命光禄大夫裴仁基为河南讨捕大使,替代张须陀统领他的部下,迁到虎牢镇守。
让乃令密建牙,别统所部,号蒲山公营。
密部分严整,凡号令士卒,虽盛夏,皆如背负霜雪。
躬服俭素,所得金宝,悉颁赐麾下,由是人为之用。
麾下士卒多为让士卒所陵辱,以威约有素,不敢报也。
让谓密曰:“今资粮粗足,意欲还向瓦岗,公若不往,唯公所适,让从此别矣。”让帅辎重东引,密亦西行至康城,说下数城,大获资储。
让寻悔,复引兵从密。
翟让于是命李密建立自己的营署,单独统帅自己的部众,号称蒲山公营。
李密管理部众纪律严明,凡是号令士卒,虽然是在盛夏,士卒们似背上负有霜雪般的寒意。
李密衣着节俭朴素,获得的金宝,全都颁赐给了部下,因此人们都愿为他效力。
他部下的士卒很多人被翟让的部众欺辱,但因为李密管束严格,无人敢进行报复。
翟让对李密说:“如今军资粮食大致够用,我打算返回瓦岗,您若是不去,那就随你所便了,我从此就与你分手了。”翟让带着辎重向东而去,李密也向西来到康城,劝降了几座城池,获得了大量的军资粮食。
不久,翟让就后悔了,他又率兵来跟随李密。
鄱阳贼帅操师乞自称元兴王,建元始兴,攻陷豫章郡,以其乡人林士弘为大将军。
诏治书侍御史刘子翊将兵讨之。
师乞中流矢死,士弘代统其众,与子翊战于彭蠡湖,子翊败死。
士弘兵大振,至十余万人。
十二月,壬辰,士弘自称皇帝,国号楚,建元太平;遂取九江、临川、南康、宜春等郡,豪杰争杀隋守令,以郡县应之。
其地北自九江,南及番禺,皆为所有。
鄱阳的贼帅操师乞自称元兴王,建年号始兴。
他率兵攻陷了豫章郡,任命同乡林士弘为大将军。
炀帝下诏命治书侍御史刘子翊率兵前去讨伐操师乞。
操师乞中流矢而死,林士弘替代他统帅部众。
林士弘与刘子翊在彭蠡湖交战,刘子翊战败身亡。
林士弘军威大振,兵力达到十余万人。
十二月,壬辰(初崐十),林士弘自称皇帝,国号楚,建年号太平。
于是林士弘又攻取九江、临川、南康、宜春等郡,各地豪杰竞相杀死隋朝的郡守县令,以整个郡县来响应林士弘。
北自九江、南到番禺的广大地域都为林士弘所据有。
诏以右骁卫将军唐公李渊为太原留守,以虎贲郎将王威、虎牙郎将高君雅为之副,将兵讨甄翟儿,与翟儿遇于雀鼠谷。
渊众才数千,贼围渊数匝;李世民将精兵救之,拔渊于万众之中,会步兵至,合击,大破之。
炀帝下诏任命右骁卫将军唐公李渊为太原留守,任命虎贲郎将王威,虎牙郎将高君雅为李渊的副将,率兵讨伐甄翟儿。
在雀鼠谷与甄翟儿遭遇,李渊才有几千人,而贼军包围李渊有好几重。
李世民率领精兵救援李渊,将李渊从万众之中救出来,正好李渊步兵赶到,两军合击,大破甄翟儿。
帝疏薄骨肉,蔡王智积每不自安,及病,不呼医,临终,谓所亲曰:“吾今日始知得保首领没于地矣!”
炀帝对骨肉亲人都疏远、刻薄,蔡王杨智积常常感到不安,他患了病,不请医生治病,临终时对他的亲人说:“我今天才知道能够保全脑袋而死于地下!”
张金称、郝孝德、孙宣雅、高士达、杨公卿等寇掠河北,屠陷郡县;隋将帅败亡者相继,唯虎贲中郎将蒲城王辩、清河郡丞华阴杨善会数有功,善会前后与贼七百余战,未尝负败。
帝遣太仆卿杨义臣讨张金称。
金称营于平恩东北,义臣引兵直抵临清之西,据永济渠为营,去金称营四十里,深沟高垒,不与战。
金称日引兵至义臣营西,义臣勒兵擐甲,约与之战,既而不出。
日暮,金称还营,明旦,复来;如是月余,义臣竟不出。
金称以为怯,屡逼其营詈辱之。
义臣乃谓金称曰:“汝明旦来,我当必战。”金称易之,不复设备。
义臣简精骑二千,夜自馆陶济河,伺金称离营,即入击其累重。
金称闻之,引兵还,义臣从后击之,金称大败,与左右逃于清河之东。
月余,杨善会讨擒之。
吏立木于市,悬其头,张其手足,令仇家割食之;未死间,歌讴不辍。
诏以善会为清河通守。
张金称、郝孝德、孙宣雅、高士达、杨公卿等抢掠河北,攻陷郡县,隋朝的将帅相继败亡,只有虎贲中郎将蒲城人王辩、清河郡丞华阴人杨善会几次立功。
杨善会前后与贼人交战七百余次,没有战败过。
炀帝派遣太仆卿杨义臣讨伐张金称,张金称在平恩县东北方向扎营,杨义臣率兵直抵临清县的西面,依据永济渠扎营,距张金称的营地有四十里,深沟高垒,不与张金称交战。
张金称每天率兵到杨义臣营地的西面讨战,杨义臣穿戴铠甲率领着士兵,与张金称约定交战,但又不出战。
直至天色将晚,张金称只好率军返回营地,第二天一早再来,这样过了一个来月,杨义臣竟然没有出战。
张金称以为杨义臣怯战,几次逼近他的营地辱骂他,杨义臣对张金称说:“你明天早晨来,我一定与你交战。”张金称因此轻敌,不再提防。
杨义臣挑选精锐骑兵两千人,乘夜从馆陶渡河,趁张金称率兵离开营地,即进入张的营地袭击他的家属和辎重。
张金称听到这个消息,率兵返回,杨义臣从后面袭击,张金称大败,仅与身边的人逃到清河郡东。
一个多月后,杨善会讨伐并抓住了张金称,官吏在闹市中立一根木柱,将张金称的头悬吊起来,展开他的手足,让与他有仇的人割食其肉。
张金称没死时,还不停地唱。
炀帝下诏任命杨善会为清河通守。
涿郡通守郭绚将兵万余人讨高士达。
士达自以才略不及窦建德,乃进建德为军司马,悉以兵授之。
建德请士达守辎重,自简精兵七千人拒绚,诈为与士达有隙而叛,遣人请降于绚,愿为前驱,击士达以自效。
绚信之,引兵随建德至长河,不复设备。
建德袭之,杀虏数千人,斩绚首,献士达,张金称余众皆归建德。
杨义臣乘胜至平原,欲入高鸡泊讨之。
建德谓士达曰:“历观隋将,善用兵者无如义臣,今灭张金称而来,其锋不可当。
请引兵避之,使其欲战不得,坐费岁月,将士疲倦,然后乘间击之,乃可破也。
不然,恐非公之敌。”士达不从,留建德守营,自帅精兵逆击义臣,战小胜,因纵酒高宴。
建德闻之曰:“东海公未能破敌,遽自矜大,祸至不久矣。”后五日,义臣大破士达,于陈斩之,乘胜逐北,趣其营,营中守兵皆溃。
建德与百余骑亡去,至饶阳,乘其无备,攻陷之,收兵,得三千余人。
义臣既杀士达,以为建德不足忧,引去。
建德还平原,收士达散兵,收葬死者,为士达发丧,军复大振,自称将军。
先是,群盗得隋官及士族子弟,皆杀之,独建德善遇之;由是隋官稍以城降之,声势日盛,胜兵至十余万人。
涿郡通守郭绚率领一万余人讨伐高士达。
高士达自认为才能谋略不如窦建德,于是就提拔窦建德为军司马,并把兵权交给了他。
窦建德请高士达看守辎重,自己挑选精兵七千人抗击郭绚。
他假称与高士达有矛盾而背叛了他,派人向郭绚请求投降,表示愿作郭绚的前锋,进攻高士达来立功赎罪。
郭绚相信了窦建德,率兵跟随窦建德到长河县,也不再防备他。
窦建德突然袭击郭绚,杀获几千人,斩郭绚的首级献给高士达。
张金称的余部也都归附了窦建德。
杨义臣乘胜进军到平原,打算进入高鸡泊讨伐窦建德。
窦建德对高士达说:“我观察了不少隋将,善于用兵的莫过于杨义臣了,如今他灭掉了张金称乘胜而来,锐不可挡,请您率兵避开他,让他欲战不得,耗费时间,将士疲劳厌倦,然后我们再乘机袭击他,杨义臣才能被攻破,否则,恐怕您不是他的对手。”高士达不听,他留下窦建德守营,自己率领精兵迎击杨义臣,取得小胜后,就纵酒畅饮。
窦建德听到后说:“东海公未能将敌打败就骄傲自大,灾祸不久就要到了。”五天后,杨义臣大破高士达,在阵前将高士达杀死,乘胜追击,直逼他的营地。
营中的守军都溃散奔逃,窦建德仅和百余骑兵逃走,到了饶阳县,乘饶阳县没有防备,攻陷饶阳,收集兵卒三千人。
杨义臣杀死了高士达,认为窦建德已不足为患,就率兵离去。
窦建德返回平原,收集高士达所部的散兵,收集安葬死者,为高士达发丧,军威又重新大振。
窦建德自称将军。
原先,群盗抓住隋官及士族子弟都杀掉,唯独窦建德很好地对待他们,因此隋官中有些人就举城投降他,窦建德声势日渐浩大,拥有精兵十余万。
内史侍郎虞世基以帝恶闻贼盗,诸将及郡县有告败求救者,世基皆抑损表状,不以实闻,但云:“鼠窃狗盗,郡县捕逐,行当殄尽,愿陛下勿以介怀!”帝良以为然;或杖其使者,以为妄言,由是盗贼遍海内,陷没郡县,帝皆弗之知也。
杨义臣破降河北贼数十万,列状上闻,帝叹曰:“我初不闻,贼顿如此,义臣降贼何多也!”世基对曰:“小窃虽多,未足为虑,义臣克之,拥兵不少,久在阃外,此最非宜。”帝曰:“卿言是也。”遽追义臣,放散其兵,贼由是复盛。
内史侍郎虞世基因为炀帝厌恶听到贼盗的情况,所以诸将及各地郡县告败求救的表奏,虞世基都把它们加以删改处理,不据实上报,只说:“鼠窃狗盗之徒,郡县官吏搜捕追逐,快要被彻底消灭了。
希望陛下不要放在心上!”炀帝很以为然,有时还用杖责打据实报告的使者,以为说的都是谎话。
因此盗贼遍布海内,攻陷郡县,炀帝都不知道。
杨义臣击败并收降河北的贼人几十万,他把情况写表上奏炀帝,炀帝看后感叹道:“我原来没听说盗贼到如此地步,杨义臣降服的贼怎么这样多?”虞世基回答:“小贼虽然多,但不足为虑,杨义臣击败小贼,却拥兵不少,将帅久在朝廷之外,这样是最不适宜的。”炀帝说:“你说的是。”于是派人追回杨义臣,遣散他的士兵,盗贼因此又重新强盛起来。
治书侍御史韦云起劾奏:“世甚及御史大夫裴蕴职典枢要,维持内外,四方告变,不为奏闻。
贼数实多,裁减言少,陛下既闻贼少,发兵不多,众寡悬殊,往皆不克,故使官军失利,贼党日滋。
请付有司结正其罪。”大理卿郑善果奏:“云起诋訾名臣,所言不实,非毁朝政,妄作威权。”由是左迁云起为大理司直。
治书侍御史韦云起参劾道:“虞世基和御史大夫裴蕴职掌机密枢要,掌管国家内外大事,现在四方告急,却不上报,盗贼的数量实际上已经很多了,他们将奏表修改删减报说贼少,陛下既然听说贼少,发兵也就不多,因此双方力量众寡悬殊,去征讨往往不能取胜,因此使官军失利,而贼党却日益增多。
请将他们二人交付有关部门追究处理他们的罪过。”大理卿郑善果奏道:“韦云起诋毁诬蔑国家重臣,他所说的都不是实话,他诽谤诋毁朝政,妄自作威专权。”因此炀帝将韦云起降为大理司直。
帝至江都,江、淮郡官谒见者,专问礼饷丰薄,丰则超迁丞、守,薄则率从停解。
江都郡丞王世充献铜镜屏风,迁通守;历阳郡丞赵元楷献异味,迁江都郡丞。
由是郡县竞务刻剥,以充贡献。
民外为盗贼所掠,内为郡县所贼,生计无遗;加之饥馑无食,民始采树皮叶,或捣藁为末,或煮土而食之,诸物皆尽,乃自相食;而官食犹充,吏皆畏法,莫敢振救。
王世充密为帝简阅江淮民间美女献之,由是益有宠。
炀帝到了江都,凡江、淮各郡官员谒见的,炀帝专问进献礼品的多少崐。
礼多则越级升迁郡丞、县守,礼少的则恣肆地黜免官职。
江都郡丞王世充进献铜镜屏风,升为通守;历阳郡丞赵元楷进献珍奇美味,升为江都郡丞。
因此郡县官吏竞相对百姓肆意盘剥,以充实进献之物。
百姓外受盗贼的抢掠,内受郡县官吏课贼的逼迫,生计无着,加上饥馑无食,百姓开始采剥树皮、树叶充饥,有的人将稻草杆捣成碎末为食,有的煮土吃,各种能吃的东西都吃光了,就互相吃人。
而官府仓库中的粮食还是充裕如初,官吏们畏惧刑法,不敢取粮救济饥民。
王世充还秘密为炀帝挑选江淮民间的美女来进献,因此更加得到炀帝的宠信。
河间贼帅格谦拥众十余万,据豆子,自称燕王,帝命王世充将兵讨斩之。
谦将勃海高开道收其余众,寇掠燕地,军势复振。
河间郡贼帅格谦拥有部众十余万人,占据豆子殷,自称燕王。
炀帝命王世充率兵讨伐格谦并将他杀死。
格谦的部将勃海人高开道收集余部,侵掠燕地,军势又振兴起来。
初,帝谋伐高丽,器械资储,皆积于涿郡;涿郡人物阜,屯兵数万。
又,临朔宫多珍宝,诸贼竟来侵掠;留守官虎贲郎将赵什住等不能拒,唯虎贲郎将云阳罗艺独出战,前后破贼甚众,威名日重,什住等阴忌之。
艺将作乱,先宣言以激其众曰:“吾辈讨贼数有功,城中仓库山积,制在留守之官,而莫肯散施以济贫乏,将何以劝将士!”众皆愤怨。
军还,郡丞出城候艺,艺因执之,陈兵而入。
什住等惧,皆来听命,乃发库物以赐战士,开仓廪以赈贫乏,境内咸服;杀不同己者勃海太守唐等数人,威振燕地,柳城、怀远并归之。
艺黜柳城太守杨林甫,改郡为营州,以襄平太守邓为总管,艺自称幽州总管。
当初,炀帝策划征伐高丽,隋军的器械和军资贮备都积存在涿郡。
涿郡人口、物产殷实丰富,屯驻有几万隋军。
另外,临朔宫里有很多珍宝,各地的贼寇竟相来侵掠。
留守官虎贲郎将赵什住等人无法抵御,只有虎贲郎将云阳人罗艺独自出战,前后击败的贼人很多,罗艺的威望日重,赵什住等人暗中嫉妒罗艺。
罗艺将要造反,他先广泛宣传以激怒他的部众,他说:“我们讨贼几次立功,城中的仓库里粮食堆积如山,都掌握在留守官员手中,但是不肯散施一点以救济贫苦困乏的百姓,将来靠什么勉励将士!”大家都极为愤怒怨恨。
罗艺率军回城,郡丞出城迎侯罗艺,罗艺将郡丞抓起来,排着队列入城。
赵什住等人恐惧了,都前来听命。
于是罗艺分发仓库里的物资以赏赐战士,打开粮仓以赈济贫苦困顿的百姓。
涿郡境内都服从罗艺,罗艺杀掉不同自己一起造反的勃海太守唐等数人,威振燕地,柳城、怀远都归附了罗艺。
罗艺废黜柳城太守杨林甫,改郡为营州,任命襄平太守邓为总管,罗艺自称幽州总管。
突厥数寇北边。
诏晋阳留守李渊帅太原道与马邑太守王仁恭击之。
时突厥方强,两军众不满五千,仁恭患之。
渊选善射者二千人,使之饮食舍止一如突厥,或与突厥遇,则伺便击之,前后屡捷,突厥颇惮之。
突厥人几次侵犯隋帝国的北部边境。
炀帝下诏命晋阳留守李渊率领太原道军队与马邑太守王仁恭抗击突厥。
这时突厥正处于强盛时期,太原道及马邑 郡两处隋军不满五千人,王仁恭忧虑兵少。
李渊挑选善于骑射的士卒二千人,让这些隋军士兵饮食起居完全同突厥人一样,隋军骑兵与突厥人相遇时,就伺机袭击突厥人,这样前后屡次获胜,突厥人颇怕李渊。
恭皇帝上义宁元年(丁丑、617)
隋恭帝义宁元年(丁丑,公元617年)
春,正月,右御卫将军陈棱讨杜伏威,伏威帅众拒之。
棱闭壁不战,伏威遗以妇人之服,谓之“陈姥”。
棱怒,出战,伏威奋击,大破之,棱仅以身免。
伏威乘胜破高邮,引兵据历阳,自称总管,以辅公为长史,公遣诸将徇属县,所至辄下,江淮间小盗争附之。
伏威常选敢死之士五千人,谓之“上募”,宠遇甚厚,有攻战,辄令上募先击之,战罢阅视,有伤在背者即杀之,以其退而被击故也。
所获资财,皆以赏军。
士有战死者,以妻、妾徇葬。
故人自为战,所向无敌。
春季,正月,右御卫将军陈棱讨伐杜伏威,杜伏威率部众抗击官军。
陈棱紧壁营垒,不出来交战,杜伏威送给他妇人的衣服,称他为“陈姥”。
陈棱发怒,率军出战,杜伏威率军奋力攻击,大破官军,陈棱仅只身逃脱。
杜伏威乘胜攻破了高邮,率兵占据了历阳,自称总管,任命辅公为长史,分派各崐位将领攻取江都郡所属各县,大军所到之处,城池都被攻破,江淮地区的小盗争相归附杜伏威。
杜伏威常常挑选敢死之士五千人,称之为“上募”,对这支队伍极为宠信,待遇优厚。
凡有战斗,就命令“上募 ”先进行攻击,战罢审查将士,凡背上有伤的就处死,认为他背部被击伤是后退的缘故。
凡所缴获的军资财物,都用来赏赐军队,将士有战死的,杜伏威就用死者的妾殉葬。
因此杜伏威的军队人自为战,所向无敌。
丙辰,窦建德为坛于乐寿,自称长乐王,置百官,改元丁丑。
丙辰(初五),窦建德在乐寿县设坛,自称长乐王,设置百官,改年号丁丑。
辛巳,鲁郡贼徐圆朗攻陷东平,分兵略地,自琅邪以西,北至东平,尽有之,胜兵二万余人。
辛巳(三十日),鲁郡贼人徐圆朗攻陷东平,他分兵攻占土地,从琅邪以西,北到东平的地域都为徐圆朗所有,拥有精兵两万余人。
卢明月转掠河南,至于淮北,众号四十万,自称无上王;帝命江都通守王世充讨之。
世充与战于南阳,大破之,斩明月,余众皆散。
卢明月转掠河南,到达淮北,拥有的部众号称四十万,自称无上王。
炀帝命令江都通守王世充率兵讨伐卢明月,王世充在南阳与卢明月交战,大破卢明月,斩了卢明月,其余的部众都溃散了。
二月,壬午,朔方鹰扬郎将梁师都杀郡丞唐世宗,据郡,自称大丞相,北连突厥。
二月,壬午(初一),朔方鹰扬郎将梁师都杀死郡丞唐世宗,占据朔方郡,自称大丞相,向北勾结突厥。
马邑太守王仁恭,多受货赂,不能振施。
郡人刘武周,骁勇喜任侠,为鹰扬府校尉,仁恭以其土豪,甚亲厚之,令帅亲兵屯下。
武周与仁恭侍儿私通,恐事泄,谋作乱,先宣言曰:“今百姓饥馑,僵尸满道,王府君闭仓不赈恤,岂为民父母之意乎!”众皆愤怒。
武周称疾卧家,豪杰来候问,武周椎牛纵酒,因大言曰:“壮士岂能坐待沟壑!今仓粟烂积,谁能与我共取之?”豪杰皆许诺。
己丑,仁恭坐听事,武周上谒,其党张万岁等随入,升阶,斩仁恭,持其首出徇,郡中无敢动者。
于是开仓以赈饥民,驰檄境内属城,皆下之,收兵得万余人。
武周自称太守,遣使附于突厥。
马邑太守王仁恭,收受了许多财物贿赂,但他却不对百姓赈济施舍。
马邑郡人刘武周骁勇,喜好侠义之举,他是鹰扬府校尉。
王仁恭因为刘武周是当地的土豪,对他非常亲近信任,令他率领亲兵驻防在太守官署。
刘武周与王仁恭的侍女私通,他恐怕事情泄露,就图谋作乱,先扬言说:“如今百姓饥馑,僵尸满道,而王府君关闭粮仓不肯赈济抚恤百姓,这难道是为民父母应作的吗?”大家都极为愤怒。
刘武周称病躺在家里,当地豪杰都来问候,刘武周杀牛置酒大摆宴席,并夸口说:“壮士怎么能坐以待毙,如今仓里的粮食腐烂堆积,谁能和我一起去取粮?”在场的豪杰都许诺共往。
己丑(初八),王仁恭正坐在厅堂处理政事,刘武周上堂谒见,刘的党羽张万岁等人随刘武周入厅堂,登上台阶杀死王仁恭,持王仁恭的首级出来示众。
郡内无人敢动。
于是刘武周开粮仓赈济饥民,在马邑郡所属各城驰马发布檄文,各城都降附了刘武周,共收得兵马一万余人。
刘武周自称太守,派遣使者向突厥表示归附。
李密说翟让曰:“今东都空虚,兵不素练;越王冲幼,留守诸官政令不壹,士民离心。
段达、元文都,暗而无谋,以仆料之,彼非将军之敌。
若将军能用仆计,天下可指麾而定。”乃遣其党裴叔方觇东都虚实,留守官司觉之,始为守御之备,且驰表告江都。
密谓让曰:“事势如此,不可不发。
兵法曰:‘先则制于己,后则制于人。
’今百姓饥馑,洛口仓多积粟,去都百里有余,将军若亲帅大众,轻行掩袭,彼远未能救,又先无豫备,取之如拾遗耳。
比其闻知,吾己获之,发粟以赈穷乏,远近孰不归附!百万之众,一朝可集,枕威养锐,以逸待劳,纵彼能来,召有备矣。
然后檄召四方,引贤豪而资计策,选骁悍而授兵柄,除亡隋之社稷,布将军之政令,岂不盛哉!”让曰:“此英雄之略,非仆所堪;惟君之命,尽力从事,请君先发,仆为后殿。”庚寅,密、让将精兵七千人出阳城北,逾方山,自罗口袭兴洛仓,破之;开仓恣民所取,老弱襁负,道路相属。
李密劝说翟让:“现在东都空虚,军队平时又都没有训练,越王杨侗崐年幼,留守的诸位官员政令不一,士民离心。
段达、元文都愚昧而无谋略,以我来看,他们不是将军的对手。
要是将军能用我的计策,天下可以挥手而定。”于是派遣他的党羽裴叔方去侦探东都的虚实,留守东都的官员觉察到了这一情况,开始作防卫的准备,并且驰马送奏表去江都报告炀帝。
李密对翟让说:“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我军不能不行动了。
兵法云:‘先动手则争取主动,后动手则受人挟制。
’如今百姓饥馑,洛口仓有很多积存的粮食,离东都有百余里,将军要是亲率大军,轻装前进,掩杀袭击,他们因路远无法救援,事先又无防备,取洛口仓就象拾丢在地上的一件东西一样容易,等对方知道消息,我们已经得手了。
发放粮食以赈济贫苦的百姓,远近之人谁不归附我们呢?百万之众,一个早晨就可以召集到。
我们依恃所得的威风,养精畜锐,以逸待劳,纵然东都派军队来,我们也有防备了。
然后我们就传布檄文号召四方响应,引用豪杰贤士,听取他们的谋略,挑选骁勇强悍之将才,授以兵权,推翻隋朝,颁布将军的政令,难道这不是一件盛举吗?”翟让说:“这是英雄的韬略,不是我所能承担的,我只是听命于您,尽力办事,请您先行进发,我作殿后。”庚寅(初九),李密、翟让率领精兵七千人出阳城北,越过方山,从罗口袭击并攻破了兴洛仓,打开粮仓听任百姓取粮,取粮的老弱妇孺,在路上接连不断。
朝散大夫时德睿以尉氏应密,前宿城令祖君彦自昌平往归之。
君彦,之子也,博学强记,文辞赡敏,著名海内,吏部侍郎薛道衡尝荐之于高祖,高祖曰:“是歌杀斛律明月人儿邪?朕不须此辈!”炀帝即位,尤疾其名,依常调选东平书佐,检校宿城令。
君彦自负其才,常郁郁思乱,密素闻其名,得之大喜,引为上客,军中书檄,一以委之。
朝散大夫时德睿以尉氏县响应李密,前宿城令祖君彦从昌平去归附李密。
祖君彦是祖的儿子,他学问渊博记忆力强,文辞丰富,且思路敏捷,在国内很有名气。
吏部侍郎薛道衡曾经把他推荐给文帝,文帝说:“是用歌谣杀了斛律明月那个人的儿子吗?我不要这样的人!”炀帝即位,尤为厌恶祖君彦的名声,按常规将祖君彦调选为东平郡的书佐,检校宿城令。
祖君彦很自负能才,常常郁闷不快想着作乱。
李密很早就知道他的名声,得到后大喜,将他视为上宾,军中的案卷文书、檄文等,全都委托他办理。
越王侗遣虎贲郎将刘长恭、光禄少卿房帅步骑二万五千讨密。
时东都人皆以密为饥贼盗米,乌合易破,争来应募,国子三馆学士及贵胜亲戚皆来从军,器械修整,衣服鲜华,旌旗钲鼓甚盛。
长恭等当其前,使河南讨捕大使裴仁基等将所部兵自汜水而入以掩其后,约十一日会于仓城南,密、让具知其计。
东都兵先至,士卒未朝食,长恭等驱之渡洛水,陈于石子河西,南北十余里。
密、让选骁雄,分为十队,令四队伏横岭下以待仁基,以六队陈于石子河东。
长恭等见密兵少,轻之。
让先接战,不利,密帅麾下横冲之。
隋兵饥疲,遂大败,长恭等解衣潜窜得免,奔还东都,士卒死者什五六。
越王侗释长恭等罪,慰抚之。
密、让尽收其辎重器甲,威声大振。
越王杨侗派遣虎贲郎将刘长恭,光禄少卿房率领步兵骑兵两万五千人去讨伐李密。
当时东都人都以为李密是饥饿的抢米盗贼,只是一伙乌合之众,容易击破,都争相来应募,国子、太学、四门三馆的学士以及贵胄勋戚都来从军。
官军器械完备整齐,衣服鲜明华美,旌旗钲鼓极为壮观。
刘长恭等人率兵在前,让河南讨捕大使裴仁基军率所部自汜水进入兴洛仑以掩杀李密军后部,约好十一日在兴洛仓城南面会合。
李密、翟让完全了解他们的意图。
东都的官军先到,士兵们还没吃早饭,刘长恭等人就驱赶他们渡过洛水,在石子河西列阵,阵南北长十余里。
李密、翟让挑选骁勇强壮之士分作十队,令其中的四队埋伏在横岭下等待裴仁基,其余的六队在石子河以东列阵。
刘长恭等人见李密的军队人少,就很轻视他们。
翟让先率兵与隋军交战,交战不利,李密即率所部横冲隋军,隋兵饥饿疲惫,于是被打得大败。
刘长恭等人脱掉衣服潜逃才得以幸免逃回东都,隋军士卒死伤十之五六。
越王杨侗赦免了刘长恭等人的罪过,慰问安抚了他们。
李密、翟让将隋军的辎重、器械、铠甲全部缴获,因而威名大振。
让于是推密为主,上密号为魏公;庚子,设坛场,即位,称元年,大赦。
其文书行下,称行军元帅府;其魏公府置三司、六卫,无帅府置长史以下官属。
拜翟让为上柱国、司徒、东郡公,亦置长史以下官,减元帅府之半;以单雄崐信为左武候大将军,徐世为右武候大将军,各领所部;房彦藻为元帅左长史,东郡邴元真为右长史,杨德方为左司马,郑德韬为右司马,祖君彦为记室,其余封拜各有差。
于是赵、魏以南,江、淮以北,群盗莫不响应,孟让、郝孝德、王德仁及济阴房献伯、上谷王君廓、长平李士才、淮阳魏六儿、李德谦、谯郡张迁、魏郡李文相、谯郡黑社、白社、济北张青特、上洛周比洮、胡驴贼等皆归密。
密悉拜官爵,使各领其众,置百营簿以领之。
道路降者不绝如流,众至数十万。
乃命其护军田茂广筑洛口城,方四十里而居之,密遣房彦藻将兵东略地,取安陆、汝南、淮安、济阳、河南郡县多陷于密。
于是翟让推举李密为主,给李密上尊号为魏公。
庚子(十九日),设坛场,李密即位,称元年,大赦天下。
李密向下颁发的公文书信等,署名为行军元帅府。
魏公府设置三司、六卫,元帅府设置长史以下的官属。
李密授翟让为上柱国、司徒、东郡公,东郡公府也设置长史以下的官属,数目比元帅府减少一半。
任命单雄信为左武候大将军,徐世为右武候大将军,各自统领自己的部队。
房彦藻被任命为元帅左长史,东郡人邴元真为右长史,杨德方为左司马,郑德韬为右司马,祖君彦为记室,其余的人封爵拜官各有等次。
于是赵、魏以南,江、淮以北地区的群盗莫不响应。
孟让、郝孝德、王德仁以及济阴人房献伯,上谷人王君廓,长平人李士才,淮阳人魏六儿、李德谦,谯郡人张迁,魏郡人李文相,谯郡的黑社、白社,济北人张青特,上洛人周比洮、胡驴贼等都归附李密。
李密对他们全部封官授爵,让他们各自统领本部人马,设置百营簿来总管他们。
前来归降的人络绎不绝如流水一般,李密的部众达几十万人。
于是李密命令护军田茂广修筑洛口城,方圆四十里,李密住在城内。
他派房彦藻率兵向东攻占城池,取下安陆、汝南、淮安、济阳,河南的郡县大多为李密所攻取。
雁门郡丞河东陈孝意与虎贲郎将王智辩共讨刘武周,围其桑乾镇。
壬寅,武周与突厥合兵击智辩,杀之;孝意奔还雁门。
三月,丁卯,武周袭破楼烦郡,进取汾阳宫,获隋宫人,以赂突厥始毕可汗;始毕以马报之,兵势益振,又攻陷定襄。
突厥立武周为定杨可汗,遗以狠头纛。
武周即皇帝位,立妻沮氏为皇后,改元天兴。
以卫士杨伏念为尚书左仆射,妹婿同县苑君璋为内史令。
武周引兵围雁门,陈孝意悉力拒守,乘间出击武周,屡破之;既而外无救援,遣间使诣江都,皆不报。
孝意誓以必死,旦夕向诏敕库俯伏流涕,悲动左右。
围城百余日,食尽,校尉张伦杀孝意以降。
雁门郡丞河东人陈孝意与虎贲郎将王智辩共同讨伐刘武周,包围他的桑干镇。
壬寅(二十一日),刘武周与突厥人合兵攻击并杀死了王智辩,陈孝意逃回雁门。
三月,丁卯(十七日),刘武周袭击攻取了楼烦郡,并夺取了汾阳宫,俘获宫中的宫人,用她们去贿赂突厥的始毕可汗。
始毕可汗以马回报刘武周,刘武周兵势越发强盛,又攻陷定襄,突厥封刘武周为定杨可汗,赠给他狼头旗。
刘武周即皇帝位,立妻子沮氏为皇后,改年号为天兴。
任命卫士杨伏念为尚书左仆射,妹婿与武周同县的苑君璋为内史令。
刘武周率兵包围雁门,陈孝意全力拒守,同时还乘机出击刘武周,几次击败刘军。
不久因为外无救援之兵,陈孝意派密使去江都告急,但都没有回音。
陈孝意誓以必死的决心守卫雁门,每日早晚向存放皇帝诏敕的府库跪拜流泪,他的悲痛感动了身边的人。
刘武周围城百余日,城中粮尽,校尉张伦杀陈孝意向刘武周投降。
梁师都略定雕阴、弘化、延安等郡,遂即皇帝位,国号梁,改元永隆。
始毕遗以狼头纛,号为大度毗伽可汁。
师都乃引突厥居河南之地,攻破盐川郡。
梁师都攻占了雕阴、弘化、延安等郡,就即皇帝位,国号梁,改年号为永隆。
始毕可汗赠以狼头大旗,并赠以大度毗伽可汗的称号。
梁师都勾结突厥人占据河南之地,攻破盐川郡。
左翊卫蒲城郭子和坐事徙榆林。
会郡中大饥,子和潜结敢死士十八人攻郡门,执郡丞王才,数以不恤百姓,斩之,开仓赈施。
自称永乐王,改元丑平。
尊其父为太公,以其弟子政为尚书令,子端、子升为左右仆射。
有二千余骑,南连梁师都,北附突厥,各遣子为质以自固。
始毕以刘武周为定杨天子,梁师都为解事天子,子和为平杨天子;子和固辞不敢当,乃更以为屋利设。
左翊卫蒲城人郭子和,犯罪被流放到榆林。
正逢榆林郡遇大饥荒,郭子和暗地结交了敢死之士十八人进攻郡门,抓住郡丞王才,历数他不体恤百姓疾苦的罪状,将王才处死,开仓赈济百姓。
郭子和自称永乐王,改年号丑平。
崐尊他父亲为太公,任命他弟弟郭子政为尚书令,郭子端、郭子升为左右仆射。
他拥有两千余名骑兵,南面勾结梁师都,北面依附突厥,两边各送一个儿子作为人质以巩固自己的势力。
始毕可汗封刘武周为定杨天子,梁师都为解事天子,郭子和为平杨天子,郭子和再三辞谢,不敢接受,于是始毕改封他为屋利设。
汾阴薛举,侨居金城,骁勇绝伦,家赀钜万,交结豪杰,雄于西边,为金城府校尉。
时陇右盗起,金城令郝瑗募兵得数千人,使举将而讨之。
夏,四月,癸未,方授甲,置酒飨士,举与其子仁果及同党十三人,于座劫瑗发兵,囚郡县官,开仓赈施。
自称西秦霸王,改元秦兴。
以仁果为齐公,少子仁越为晋公,招集群盗,掠官牧马。
贼帅宗罗帅众归之,以为义兴公。
将军皇甫绾将兵一万屯罕,举选精锐二千人袭之。
岷山羌酋利俗拥众二万归之,举兵大振。
更以仁果为齐王,领东道行军元帅,仁越为晋王,兼河州刺史,罗为兴王,以副仁果;分兵略地,取西平、浇河二郡。
未几,尽有陇西之地,众至十三万。
汾阴人薛举,侨居于金城,他骁勇无比,有万贯家财,好交结豪杰之士,称雄于西部边地,是金城府校尉。
当时陇右盗贼风起,金城令郝瑗招募兵丁约有几千人,派薛举率领去讨伐盗贼。
夏季,四月,癸未(初三),募兵刚授以兵器,金城府摆设酒宴犒劳将士,薛举和他的儿子薜仁果及同党十三人,在座位上胁迫郝瑗发兵,把郡县官员监禁起来,并开仓赈济百姓。
薜举自称西秦霸王,改年号秦兴。
他封薛仁果为齐公,封恭仁果为齐公,幼子薛仁越为晋公,招集群盗,抢掠官府的牧马。
贼帅宗罗率部众归附了他,被封为义兴公。
将军皇甫绾率兵一万人驻扎在罕,薛举挑选精兵二千人袭击皇甫绾。
岷山羌人酋长钟利俗率领部众二万人归附薛举,薛举兵势大振。
他改封薛仁果为齐王,领东道行军元帅之衔;薛仁越为晋王,兼任河州刺史;宗罗为兴王,作薛仁果的副将。
薛举分兵攻掠土地,攻取了西平、浇河二郡。
不久,陇西都为薛举占有,他拥有部众达十三万。
李密以孟让为总管、齐郡公,己丑夜,让帅步骑二千入东都外郭,烧掠丰都市,比晓而去。
于是东京居民悉迁入宫城,台省府寺皆满。
巩县长柴孝和、监察御史郑以城降密,密以孝和为护军,为右长史。
李密任命孟让为总管,封他为齐郡公。
己丑(初九),夜里,孟让率领步骑兵二千人进入东都外城,焚烧抢掠丰都市,到拂晓时才离去。
于是东京居民都迁入宫城,台、省、府各衙署都住满了人。
巩县长柴孝和、监察御史郑举城投降李密,李密任命柴孝和为护军,郑为右长史。
裴仁基每破贼得军资,悉以赏士卒,监军御史萧怀静不许,士卒怨之;怀静又屡求仁基长短劾奏之。
仓城之战,仁基失期不至,闻刘长恭等败,惧不敢进,屯百花谷,固垒自守,又恐获罪于朝。
李密知其狼狈使人说之,啖以厚利。
贾务本之子闰甫在军中,劝仁基降密,仁基曰:“如萧御史何?”闰甫曰:“萧君如栖上鸡,若不知机变,在明公一刀耳。”仁基从之,遗闰甫诣密请降。
密大喜,以闰甫为元帅府司兵参军,兼直记室事,使之复命,遣仁基书,慰纳之,仁基还屯虎牢。
萧怀静密表 其事,仁基知之,遂杀怀静,帅其众以虎牢降密。
密以仁基为上柱国、河东公;仁基子行俨,骁勇善战,密亦以为上柱国、绛郡公。
裴仁基每次击败贼军所缴获的军资全部赏赐给士卒。
监军御史萧怀静反对这样做,士卒们都怨恨萧怀静。
萧怀静又屡次搜罗裴仁基的过失上奏弹劾他。
洛口仓城之战,裴仁基误期未到,他听说刘长恭等人被打败,惧怕李密而不敢前进,就屯兵于百花谷,加固营垒自守,但又害怕被朝廷治罪。
李密知道裴仁基进退两难的狼狈处境,就派人劝说他投降,并以厚利来诱惑他。
贾务本的儿子贾闰甫在裴军中,他劝裴仁基投降李密,裴仁基说:“萧御史怎么办?”贾闰甫说:“萧君就象栖身在树枝上的鸡,如果他不知道随机应变,就在于您的一刀了。”裴仁基采纳了贾闰甫的建议,派他去向李密请降。
李密大喜,任命贾闰甫为元帅府司兵参军,兼直记室事,派他回去向裴仁基复命,并带给裴仁基书信,对他表示抚慰,接受他的归附。
裴仁基退回仍驻军虎牢。
萧怀静秘密上表奏报此事,裴仁基知道了,就杀死萧怀静,率领他的部众以虎牢城向李密投降。
李密封裴仁基为上柱国、河东公;裴仁基的儿子裴行俨骁勇善战,李密也封他为上柱国、绛郡公。
密得秦叔宝及东阿程咬金,皆用为骠骑。
选军中尤骁勇者八千人,分隶四骠骑以自卫,号曰内军,常曰:“此八千人足当百万。”咬金后更名知节。
罗士信、赵仁基皆帅众归密,密署为总管,使各统所部。
李密得到了秦叔宝和东阿人程咬金,都任命为骠骑。
李密挑选军中特别骁勇的士兵八千人,分别隶属于四骠骑作为自已的侍卫队,号称“内军”。
他常说:“这八千人足以抵挡百万人。”程咬金后来改名为程知节。
罗士信、赵仁基都率领各自的部众来归附李密,李密任命他们为总管,让他们各自统帅本部人马。
癸巳,密遣裴仁基、孟让帅二万余人袭回洛东仓,破之;遂烧天津桥,纵兵大掠。
在都出兵击之,仁基等败走,密自帅众屯回洛仓。
东都兵尚二十余万人,乘城击柝,昼夜不解甲。
密攻偃师、金墉,皆不克;乙未,还洛口。
癸巳(十三日),李密派遣裴仁基、孟让率领二万余人袭击并攻取了回洛的东仓,烧毁了天津桥,纵兵大肆抢劫。
东都派兵出击,裴仁基等人被击败逃走 ,李密亲自率领部众屯驻于回洛仓。
当时东都还有兵力二十余万,士兵们昼夜不解铠甲,在城上敲击梆子巡逻。
李密进攻偃师、金墉都未能攻克。
乙未(十五日),李密返回洛口。
东都城内乏粮,而布帛山积,至以绢为汲绠,然布以。
越王侗使人运回洛仓米入城,遣兵五千屯丰都市,五千屯上春门,五千屯北邙山,为九营,首尾相应,以备密。
东都城内缺粮,但是布帛堆积如山,以至于用绢作汲水的绳子,用布烧火煮饭。
越王杨侗派人把回洛仓的粮米运入城内,派五千士兵驻扎在丰都市,五千兵驻扎在上春门,五千兵驻扎在北邙山,分为九营,首尾相应,以防备李密的袭击。
丁酉,房献伯陷汝阴,淮阳太守赵举郡降密。
丁酉(十七日),房献伯攻陷汝阴,淮阳太守赵举郡向李密投降。
己亥,密帅众三万复据回洛仓,大修营堑以逼东都;段达等出兵七万拒之。
辛丑,战于仓北,隋兵败走。
丁未,密使其幕府移檄郡县,数炀帝十罪,且曰:“罄南山之竹,书罪无穷;决东海之波,流恶难尽。”祖君彦之辞也。
己亥(十九日),李密率领部众三万人又占据回洛仓,大规模修筑营壕以逼近东都。
段达等率七万隋军抗击李密。
辛丑(二十一日),两军在回洛仓的北面交战,隋军大败退走。
丁未(二十七日),李密让他的幕府向各郡县发布檄 文,历数炀帝的十大罪状,并说:“即使把南山的竹子都做成竹简,也写不完他的罪恶;放开东海的波涛,也洗刷不尽他的罪恶。”这是祖君彦的手笔。
越王侗遣太常丞元善达间行贼中,诣江都奏称:“李密有众百万,围逼东都,据洛口仓,城内无食。
若陛下速还,乌合必散;不然者,东都决没。”因欷呜咽,帝为之改容。
虞世基进曰:“越王年少,此辈诳之。
若如所言,善达何缘来至!”帝乃勃然怒曰:“善达小人,敢廷辱我!”因使经贼中向东阳催运,善达遂为群盗所杀。
是后人人杜口,莫敢以贼闻。
越王杨侗派太常丞元善达穿越贼军辖地到江都向炀帝奏报:“李密拥众百万,包围进逼东都,占据了洛口仓,东都城内已经没有粮食了,要是陛下迅速返回东都,李密的乌合之众必然会溃散,否则东都一定会陷落。”说着就欷呜咽哭泣起来。
炀帝也为之改容。
虞世基进言道:“越王年轻,这些人诳骗他,要是象他所说的那样,元善达怎么能来到这里呢?”于是炀帝勃然大怒,骂道:“元善达这个小人敢在朝廷上侮辱我!”于是派元善达经过贼人境地到东阳去催运粮食,元善达就被群盗杀死。
此后人人都不再开口,不敢向炀帝报告贼情。
世基容貌沈审,言多合意,特为帝所亲爱,朝臣无与为比;亲党凭之,鬻官卖狱,贿赂公行,其门如市。
由是朝野共疾怨之。
内史舍人封德彝托附世基,以世基不闲吏务,密为指画,宣行诏命,谄顺帝意,群臣表疏忤旨者,皆屏而不奏。
鞫狱用法,多峻文深诋,论功行赏,则抑削就薄。
故世基之宠日隆而隋政益坏,皆德彝所为也。
虞世基长得相貌深沉稳重,说话大都迎合炀帝的心意,特别受到炀帝的亲近喜爱,朝中大臣无人能与他相比。
他的亲朋党羽凭借他的势力,卖官买狱,贿赂公行,其家门庭若市,因此朝野上下对虞世基都极为痛恨怨愤。
内史舍崐人封德彝阿附虞世基,因为虞世基不熟悉为官的要务,就秘密地替他筹划,如何传布实施皇帝的诏命,如何迎逢顺从炀帝的心意,群臣的表奏有偏离违背皇帝旨意的,都屏弃不上报;审理案件、实施刑法,大多引用严峻苛细的条文,刻意诋毁;凡是论功行赏,则极力抑制贬低。
因此虞世基日益得到炀帝的宠信,而隋帝国的政治日益弛废腐败,这都是由于封德彝所做所为。
初,唐公李渊娶于神武肃公窦毅,生四男,建成、世民、玄霸、元吉;一女,适太子千牛备身临汾柴绍。
当初,唐公李渊娶了神武肃公窦毅的女儿为妻,窦氏生了四个儿子:李建成、李世民、李玄霸、李元吉;一个女儿,嫁给太子千牛备身临汾人柴绍。
世民聪明勇决,识量过人,见隋室方乱,阴有安天下之志,倾身下士,散财结客,咸得其欢心。
世民娶右骁卫将军长孙晟之女;右勋卫长孙顺德,晟之族弟也,与右勋侍池阳刘弘基皆避辽东之役,亡命在晋阳依渊,与世民善。
左亲卫窦琮,炽之孙也,亦亡命在太原,素与世民有隙,每以自疑;世民加意待之,出入卧内,琮意乃安。
李世民为人聪明、勇猛、果断、有见识,胆量过人。
他看到隋王室正处于混乱之中,就暗中怀有要安定天下的抱负。
他礼贤下士,散发资财以结交宾客,赢得了大家的爱戴拥护。
李世民娶了右骁卫将军长孙晟的女儿为妻。
右勋卫长孙顺德是长孙晟的族弟,他和右勋侍池阳人刘弘基都逃避辽东的征役,逃亡在晋阳投靠了李渊,他们二人与世民要好。
左亲卫窦琮是窦炽的孙子,他也逃亡在太原,因平时与李世民不和,常常自己生疑。
李世民特别加意对待他,他可以随意在府上出入走动,窦琮的疑心才消除。
晋阳宫监猗氏裴寂,晋阳令武功刘文静,相与同宿,见城上烽火,寂叹曰:“贫贱如此,复逢乱离,将何以自存!”文静笑曰:“时事可知,吾二人相得,何忧贫贱!”文静见李世民而异之,深自结纳,谓寂曰:“此非常人,豁达类汉高,神武同魏祖,年虽少,命世才也。”寂初未然之。
晋阳宫监猗氏县人裴寂,晋阳令武功人刘文静,二人住在一起,看着城上的烽火,裴寂叹息道:“贫贱到如此地步,又赶上世事离乱,靠什么得以保全呢?”刘文静笑道:“形势是可以预知的,我们二人很投合,何必忧虑贫贼?”刘文静看到李世民,很惊异他的才能,就和李世民结为深交。
他对裴寂说:“李世民不是一般人,性格豁达如汉高祖刘邦一类,神态威武魏武帝曹操,年纪虽轻,将是通世之大才。”裴寂开始并未对刘文静的话在意。
文静坐与李密连昏,系太原狱,世民就省之。
文静曰:“天下大乱,非高、光之才,不能定也。”世民曰:“安知其无,但人不识耳。
我来相省,非儿女子之情,欲与君议大事也。
计将安出?”文静曰:“今主上南巡江、淮,李密围逼东都,群盗殆以万数。
当此之际,有真主驱驾而用之,取天下如反掌耳。
太原百姓皆避盗入城,文静为令数年,知其豪杰,一旦收拾,可得十万人,尊公所将之兵复且数万,一言出口,谁敢不从!以此乘虚入关,号令天下,不过半年,帝业成矣。”世民笑曰:“君言正合吾意。”乃阴部署宾客,渊不之知也。
世民恐渊不从,犹豫久之,不敢言。
刘文静因犯有与李密通婚的罪,被关在太原的监狱里。
李世民去探望他,刘文静说:“天下大乱,没有汉高祖、汉光武帝那样的才能是不能安定天下的。”李世民说:“怎么知道没有这样的人?只是人们看不出来罢了。
我来探望您,不是出于儿女情长,而是打算和您商议大事。
您有什么谋划吗?”刘文静说:“如今皇帝上南方巡游江、淮,李密包围逼近东都,群盗大概得以万来计算。
在这个时候,若有真天子驱使驾御这些人,夺取下天易如反掌。
太原百姓为躲避盗贼都搬入城内,我作了几年县令,了解其中的豪杰之士,一旦把他们收拢来,可得到十万人。
您父亲所率领的军队又有几万人,一言出口,谁敢不服从!以此兵力乘虚入关,号令天下,不过半年,帝王之业就可以成功。”李世民笑道:“的话正合我的心意。”于是他就暗中布署宾客,李渊不知道这些事。
李世民怕李渊不答应,犹豫了很久,不敢向李渊说。
渊与裴寂有旧,每相与宴语,或连日夜。
文静欲因寂关说,乃引寂与世民交。
世民出私钱数百万,使龙山令高斌廉与寂博,稍以输之,寂大喜,由是日从世民游,情款益押。
世民乃以其谋告之,寂许诺。
李渊和裴寂有旧谊,二人常常在一起宴饮交谈,有时昼夜相连。
刘文静想崐让裴寂为他们向李渊说通关节,于是就引见裴寂和李世民结交。
李世民拿出自己的私房钱几百万,让龙山令高斌廉与裴寂玩赌,渐渐输给裴寂,裴寂非常高兴,由此每天与世民在一起交游往来,情谊日深。
李世民把自己的意图告诉裴寂,裴寂许诺劝说李渊。
会突厥寇马邑,渊遣高君雅将兵与马邑太守王仁恭并力拒之。
仁恭、君雅战不利,渊恐并获罪,甚忧之。
世民乘间屏人说渊曰:“今主上无道,百姓困穷,晋阳城外皆为战场;大人苦守小节,下有寇盗,上有严刑,危亡无日。
不若顺民心,兴义兵,转祸为福,此天授之时也。”渊大惊曰:“汝安得为此言,吾今执汝以告县官!”因取纸笔,欲为表。
世民徐曰:“世民观天时人事如此,故敢发言;必欲执告,不敢辞死!”渊曰:“吾岂忍告汝,汝慎勿出口!”明日,世民复说渊曰:“今盗贼日繁,遍于天下,大人受诏讨贼,贼可尽呼!要之,终不免罪。
且世人皆佳李氏当应图谶,故李金才无罪,一朝族灭。
大人设能尽贼,则功高不赏,身益危矣!唯昨日之言,可以救祸,此万全之策也,愿大人勿疑。”渊乃叹曰:“吾一夕思汝言,亦大有理。
今日破家亡躯亦由汝,化家为国亦由汝矣!”
正逢突厥人侵犯马邑,李渊派高君雅率兵与马邑太守王仁恭同力抗击突厥人。
王仁恭、高君雅与突厥交战不利,李渊怕一起被治罪,非常忧虑。
李世民乘机屏去左右的人劝说李渊:“如今主上昏庸无道,百姓困顿贫穷,晋阳城外都成了战场,大人要是恪守小节,但下有流寇盗贼,上有严刑峻法,您的危亡就要来到了,不如顺应民心,兴起义兵,转祸为福,这是上天授予的时机。”李渊大吃一惊说:“你怎么说这种话,我现在就将你抓起来向国家告发!”说着就取来纸笔,要写状表。
世民慢慢地说:“我观察天时人事到了如此地步,才敢说这样的话如果一定要告发我,我不敢辞死!”李渊说:“我哪里忍心告发你,你要谨慎,不要随便说!”第二天,李世民又劝李渊:“如今盗贼日益增多,遍布天下,大人受诏讨贼,可贼讨得尽吗?总而言之,最后还是不免获罪。
而且世人都传说李氏当应验图谶,所以李金才无罪却在一个早晨被灭族了。
大人要是能将贼剿灭尽,那么功高也不会受奖,而您自己会更危险了啊!只有昨天的话可以使您避祸,这是万全之策,希望大人不要疑虑。”李渊叹息说:“我一夜都在考虑你的话,你说的很是有理,今天就是家破人亡也由你,变家为国也由你啦!”
先是,裴寂私以晋阳宫人侍渊,渊从寂饮,酒酣,寂从容言曰:“二郎阴养士马,欲举大事,正为寂以宫人侍公,恐事觉并诛,为此急计耳。
众情已协,公意如何?”渊曰:“吾儿诚有此谋,事已如此,当复柰何,正须从之耳。”
原先,裴寂私下用晋阳的宫人侍奉李渊,李渊和裴寂一起饮酒,饮至酒意正浓,裴寂从容地说:“二郎暗地招兵买马,发举义旗办大事。
正是因为这样我私自让宫女侍奉您,恐怕事情败露出来,一起获罪被诛杀,为此才定下这应急之计。
大家的意向已以经协同,现在您意下如何?”李渊说:“我儿子确有这个图谋,事情已经如此,又能怎样呢?正是应当听从他的意见。”
帝以渊与王仁恭不能御寇,遣使者执诣江都。
渊大惧,世民与寂等复说渊曰:“今主昏国乱,尽忠无益。
偏裨失律,而罪及明公。
事已迫矣,宜早定计。
且晋阳士马精强,宫监蓄积巨万,以兹举事,何患无成!代王幼冲,关中豪杰并起,未知所附,公若鼓行而西,抚而有之,如探囊中之物耳。
柰何受单使之囚,坐取夷灭乎!”渊然之,密部勒,将发;会帝继遣使者驰驿赦渊及仁恭,使复旧任,渊谋亦缓。
炀帝认为李渊与王仁恭不能抵御突厥的进犯,派使者来要将他们押往江都。
李渊大为恐惧,李世民与裴寂等又劝说李渊:“如今主上昏聩,国家动乱,为隋朝尽忠没有好处,本来是将佐们出战失利,却牵连到您,事情已经迫在眉睫,应该早些定大计。
况且晋阳军队兵强马壮,宫监积蓄的军资财物巨万,以此起兵,还怕不成功吗?代王年幼,关中豪杰风起造反,但不知归附于谁,您要是大张旗鼓地向西进军,招抚他们并且使他们归附,这就如探囊取物一样容易。
为什么要受一个使者的监禁,坐等被杀戮呢?”李渊认为这话很对,就秘密布署准备。
将举事时,恰好炀帝又派来使者驰马驿站传命赦免李渊和王仁恭,让他们官复原职。
李渊他们起兵的计划也就缓行。
渊之为河东讨捕使也,请大理司直夏候端为副。
端,详之孙也,善占候及相人,谓渊曰:“今玉床摇动,帝座不安,参墟得岁,必有真人起于其分,非公崐而谁乎!主上猜忍,尤忌诸李,金才既死,公不思变通,必为之次矣。”渊心然之。
及留守晋阳,鹰扬府司马太原许世绪说渊曰:“公姓在图,名应歌谣;握五郡之兵,当四战之地,举事则帝业可成,端居则亡不旋踵;唯公图之。”行军司铠文水武士、前太子左勋卫唐宪、宪弟俭皆劝渊举兵。
俭说渊曰:“明公北招戎狄,南收豪杰,以取天下,此汤、武之举也。”渊曰:“汤、武非所敢拟,在私则图存,在公则拯乱,卿姑自重,吾将思之。”宪,邕之孙也。
时建成、元吉尚在河东,故渊迁延未发。
李渊任河东讨捕使时,他请求大理司直夏候端作他的副手。
夏候端是夏候详的孙子,他善于占卜天象以及给人相面。
他对李渊说:“如今玉床星座摇动,帝座星不安定,岁星居参宿的位置,必有真人起于晋地。
不是您还能是谁呢?主上猜忌残忍,尤其猜忌诸李姓,李金才已经死了,您不想着变通,必然是李金才第二呵。”李渊心里很同意这一说法。
到他留守晋阳时,鹰扬府司马太原人许世绪劝说李渊:“您的姓氏应在图谶上,名字应验歌谣,您手握五郡之兵,身处四面应战之地,起兵举事则可成帝业,端坐不动则指日可亡,您好好想一想吧!”行军司铠文水人武士,前太子左勋卫唐宪,唐宪的弟弟唐俭都劝说李渊起兵。
唐俭说:“您北面招抚戎狄,南面收招豪杰,以此来取天下,这是商汤和周武王的壮举。”李渊说:“商汤、周武不是我敢比的,我从私处讲是要图存,从公处讲是要拯救动乱之世,你暂且先注意一下言行,我要考虑考虑。”唐宪是唐邕的孙子。
当时李建成、李元吉还在河东,所以李渊延迟而不能决定。
刘文静谓裴寂曰:“先发制人,后发制于人。
何不早劝唐公举兵,而推迁不已!且公为宫监,而以宫人侍客,公死可尔,何误唐公也!”寂甚惧,屡趣渊起兵。
渊乃使文静诈为敕书,发太原、西河、雁门、马邑民年二十已上五十已下悉为兵,期岁暮集涿郡,击主丽,由是人情汹汹,思乱者益众。
刘文静对裴寂说:“先发制人,后发制于人,您为何不早劝唐公起兵,却推迟拖延不已?况且您身为宫监,却用宫人侍奉宾客,您死也就罢了,为什么要误了唐公呢?”裴寂极为恐惧,屡次催促李渊起兵。
李渊就让刘文静诈作敕书,征发太原、西河、雁门、马邑等地年在二十岁以上、五十岁以下的人全部当兵,规定年底在涿郡集结,去攻打高丽。
因此人心慌慌,策划造反的人越来越多。
及刘武周据汾阳宫,世民言于渊曰:“大人为留守,而盗贼窃据离宫,不早建大计,祸今至矣!”渊乃集将佐谓之曰:“武周据汾阳宫,吾辈不能制,罪当族灭,若之何?”王威等皆惧,再拜请计。
渊曰:“朝廷用兵,动止皆禀节度。
今贼在数百里内,江都在三千里外,加以道路险要,复有他贼据之;以婴城胶柱之兵,当巨猾豕突之势,必不全矣。
进退维谷,何为而可?” 威等皆曰:“公地兼亲贤,同国休戚,若俟奏报,岂及事机;要在平贼,专之可也”渊阳若不得已而从之者,曰:“然则先当集兵。”乃命世民与刘文静、长孙顺德、刘弘基等各募兵,远近赴集,旬日间近万人,仍密遣使召建成、元吉于河东,柴绍于长安。
到刘武周占据了汾阳宫,李世民对李渊说:“大人身为留守,而盗贼窃据离宫,如果不早定大计,灾祸今天就要到来了。”于是李渊召集将领僚佐,对他们说:“刘武周占据汾阳宫,我们却不能制止,论罪该当灭族,怎么办?”王威 等人都很害怕,再三拜谢请求定计。
李渊说:“朝廷用兵,行止进退都要向上级禀报,受上级控制。
如今贼人在数百里之内,江都在三千里之外,加以道路险要,还有别的盗贼盘踞,靠着据城以守和拘泥不知变通之兵,以抵抗狡诈与狂奔乱窜之盗贼,必然无法保全。
我们现在是进退维谷,怎么办才好?”王威等人都说:“您的地位又是宗亲又是贤士,同国家命运休戚相关,要是等着奏报,哪里赶得上时机;要是平灭盗贼,专权也是可以的。”李渊佯装不得已而听从的样子,说:“既然这样就应当先征集军队。”于是他命令李世民与刘文静、长孙顺德、刘弘基等人各自募兵。
远远的百姓投奔汇集,十天之内有近万人应募。
李渊秘密派人去河东召李建成、李元吉,去长安召柴绍。
王威、高君雅见兵大集,凝渊有异志,谓武士曰:“顺德、弘基皆背征三侍,所犯当死,安得将兵!”欲收按之。
士曰:“二人皆唐公客,若尔,必大致纷纭。”威等乃止。
留守司兵田德平欲劝威等按募人之状,士曰:“讨捕之兵,悉隶唐公,威、君雅但寄坐耳,彼何能为!”德平亦止。
王威、高君雅看到李渊大肆招兵,怀疑李渊有不轨之图,就对武士说:崐“长孙顺德、刘弘基二人都是逃避征役亡命的三侍之官,罪该处死,怎么能统兵?”他们打算把长孙顺德、刘弘基收审。
武士说:“这两个人都是唐公的宾客,若是那样做,必然会引起大的纠纷。”王威等人于是就作罢。
留守司兵田德平想劝王威等人调查招募兵丁的情况,武士说:“讨捕之兵,全都隶属于唐公,王威、高君雅只是寄身在唐公这里罢了,他们能管什么呢?”田德平也作罢。
晋阳乡长刘世龙密告渊云:“威、君雅欲因晋祠祈雨,为不利。”五月,癸亥夜,渊使世民伏兵于晋阳宫城之外。
甲子旦,渊与威、君雅共坐视事,使刘文静引开阳府司马胙城刘政会入立庭中,称有密状。
渊目威等取状视之,政会不与,曰:“所告乃副留守事,唯唐公得视之。”渊阳惊曰:“岂有是邪!”视其状,乃云:“威、君雅潜引突厥入寇。”君雅攘袂大诟曰:“此乃反者欲杀我耳。”时世民已布兵塞衢路,文静因与刘弘基、长孙顺德等共执威、君雅系狱。
丙寅,突厥数万众寇晋阳,轻骑入外郭北门,出其东门。
渊命裴寂等勒兵为备,而悉开诸城门,突厥不能测,莫敢进。
众以为威、君雅实召之也,渊于是斩威、君雅以徇。
渊部将王康达将千余人出战,皆死,留城中惧。
渊夜遣军潜出城,旦则张旗鸣鼓自他道来,如援军者;突厥终疑之,城外二日,大掠而去。
晋阳乡长刘世龙密告李渊说:“王威、高君雅想去晋祠祈雨,这样做是不利的。”五月,癸亥(十四日)夜里,李渊派李世民率兵埋伏在晋阳宫城的外面。
甲子(十五日)早晨,李渊与王威、高君雅坐在一起处理政务,刘文静引着开阳府司马胙城人刘政会进来立在厅堂上,声称有密事报告。
李渊用眼睛示意王威等人取状纸看,刘政会不给,说:“告发的是副留守的事,只有唐公才能看。”李渊佯作吃惊地说:“难道有这样的事?”他看了状子才说:“王威、高君雅暗中勾引突厥人入侵。”高君雅捋起衣袖大骂道:“这是造反的人要杀我。”这时李世民已经在大路上布满了军队,刘文静就和刘弘基、长孙顺德等人一起将王威、高君雅抓起来投进监狱。
丙寅(十七日),突厥几万兵马侵犯晋阳,其轻骑从外城北门进入,从东门出去。
李渊命令裴寂等人率兵防备,而把各城门都打开,突厥人不知虚实,不敢进入。
大家都以为确实是王威、高君雅把突厥人招来的,于是李渊将二人处死,悬首示众。
李渊的部将王康达率领一千余人出战,全部战死,城中人心惊惶。
李渊在夜里派军队悄悄出城,早晨则张旗呜鼓从别的道路上开来,好象是援军来到了一样。
突厥人始终疑惑,在城外逗留了两天,大肆抢掠而去。
炀帝命监门将军泾阳庞玉、虎贲郎将霍世举将关内兵援东都。
柴孝和说李密曰:“秦地山川之固,秦、汉所凭以成王业者也。
今不若使翟司徒守洛口,裴柱国守回洛,明公自简精锐西袭长安。
既克京邑,业固兵强,然后东向以平河、洛,传檄而天下定矣!”密曰:“此诚上策吾亦思之以矣。
方今隋失其鹿,豪杰竞逐,不早为之,必有先我者,悔无及矣。
但昏主尚存,从兵犹众,我所部皆山东人,见洛阳未下,谁肯从我西入!诸将出于群盗,留之各竞雌雄,如此,则大业隳矣。”孝和曰:“然则大军既未可西上,仆请间行观衅。”密许之。
孝和与数十骑至陕县,山贼归之者万余人。
时密兵锋甚锐,每入苑,与隋兵连战。
会密为流矢所中,尚卧营中,丁丑,越王侗使段达与庞玉等夜出兵,陈于回洛仓西北。
密与裴仁基出战,达等人破之,杀伤太半,密乃弃回洛,奔洛口。
庞玉、霍世举军于偃师,柴 孝和之众闻密退,各散去。
孝和轻骑归密,杨德方、郑德韬皆死。
密以郑为左司马,荥阳郑乾象为右司马。
炀帝命令监门将军泾阳人庞玉、虎贲郎将霍世举率领关内兵救援东都。
柴孝和劝说李密:“秦地山川险固,秦、汉正是凭借着它建立帝王之业的。
现在不如派翟司徒守卫洛口,裴柱国守卫回洛,您亲自挑选精锐向西袭击长安,京师既攻下,基业则巩固,兵势则更强盛。
然后再挥师向东平定河、洛地区,传布檄文,天下就平定了。
如今隋王室已失去了它的基业,天下豪杰竞相逐鹿,您不早些举事,必定有先于我们动手的人,到那时,后悔就来不及了!”李密说:“这的确是上策,我也考虑好久了。
但是隋朝的昏君还在,追随他的兵马还很多,我的部下都是潼关以东人士,看到洛阳没有攻下,谁肯跟我向西进军?各位将领都出身草莽盗贼,留在这里就会互相争一雌雄。
这样,大业就会失败。”柴孝和说:“既然大军不能西进,我请求潜行去窥伺官军的间隙,以便乘机进攻。”李密应允了。
柴孝和与几十名骑兵到了陕县,山中的盗贼归附的有一万余人。
当时李密军队的兵势甚猛,常常攻入东都西苑与隋兵交战。
恰好这时崐李密被流箭射中,躺在营中养伤。
丁丑(二十八日),越王杨侗派段达和庞玉等人乘夜出兵,在回洛仓西北列阵,李密与裴仁基率兵出战,段达等人大破李密军,杀伤大半人马。
李密只好放弃回洛,奔往洛口。
庞玉、霍世举在偃师驻兵,柴孝和的部众听到李密败退,就各自溃散。
柴孝和轻骑回到李密军中,杨德方、郑德韬都死了。
李密任命郑为左司马,荥阳人郑乾象为右司马。
李建成、李元吉弃其弟智云于河东而去,吏执智云送长安,杀之。
建成、元吉遇柴绍于道,与之偕行。
李建成、李元吉将他们的弟弟李智云丢弃在河东而离去,当地的官吏抓住李智云送到长安处死。
李建成、李元吉在路上遇到柴绍,与他同行。
隋纪八 恭皇帝下义宁元年(丁丑、617)
隋纪八 隋恭帝义宁元年(丁丑,公元617年)
六月,己卯,李建成等至晋阳。
六月,己卯(疑误),李建成等人到达晋阳。
刘文静劝李渊与突厥相结,资其士马以益兵势。
渊从之,自为手启,卑辞厚礼,遗始毕可汗云:“欲大举义兵,远迎主上,复与突厥和亲,如开皇之时。
若能与我俱南,愿勿侵暴百姓;若但和亲,坐受宝货,亦唯可汗所择。”始毕得启,谓其大臣曰:“隋主为人,我所知也,若迎以来,必害唐公而击我无疑矣。
苟唐公自为天子,我当不避盛署,以兵马助之。”即命此次意为复书。
使者七日而返,将佐皆喜,请从突厥之言,渊不可。
裴寂、刘文静皆曰:“今义兵虽集戎马殊乏,胡兵非所须,而马不可失;若复稽回,恐其有悔。”渊曰:“诸君宜更思其次。”寂等乃请尊天子为太上皇,立代王为帝,以安隋室;移檄郡县;改易旗帜,杂用绛白,以示突厥。
渊曰:“此可谓‘掩耳盗钟,’然逼于时事,不得不尔。”乃许之,遣使以此议告突厥。
刘文静劝李渊与突厥人相结交,请突厥人资助兵马以壮大兵势,李渊听从了这个意见。
他亲笔写信,言辞卑屈,送给始毕可汗的礼物十分丰厚,信中说:“我想大举义兵,远迎隋主,重新与突厥和亲,就象开皇年间那样。
您要是能和我一起南下,希望不要侵扰强暴百姓。
假若您只想和亲,您就坐受财物吧。
这些方案请您自己选择。”始毕可汗得到李渊的信,对他的大臣说:“隋朝皇帝的为人我是了解的,若是把他迎接回来,必定会加害唐公而且向我进攻,这是毫无疑问的。
如果唐公自称天子,我应当不避盛署,以兵马去帮助他。”始毕立即命令将这个意思写成回信。
使者七天后返回,见信,李渊的将领僚佐们都很高兴,请李渊听从突厥人的话,李渊认为不可。
裴寂、刘文静都说:“如今义兵虽然召集来了,但是军马还极为缺乏,胡兵并不是所需的,但胡人的马匹不可失去,如果再拖延而不回信,恐怕对方反悔。”李渊说:“大家最好再想想别的办法。”裴寂等人就请李渊尊炀帝为太上皇,立代王杨侑为皇帝,以安定隋王室;传布檄文到各郡县;改换旗帜,用红、白掺杂的颜色,以此向突厥示意不完全与隋室相同。
李渊说:“这可以说是‘掩耳盗钟’,但这是形势所迫,不得不如此啊。”于是就同意这样做,派使者将这个决定通知突厥。
西河郡不从渊命,甲申,渊使建成、世民将兵击西河;命大原令太原温大有与之偕行,曰:“吾儿年少,以卿参谋军事;事之成败,当以此行卜之。”时军士新集,咸未阅习,建成、世民与之同甘苦,遇敌则以身先之。
近道菜果,非买不食,军士有窃之者,辄求其主偿之,亦不诘窃者,军士及民皆感悦。
至西河城下,民有欲入城者,皆听其入。
郡丞高德儒闭城拒守,己丑,攻拔之。
执德儒至军门,世民数之曰:“汝指野鸟为鸾,以欺人主,取高官,吾兴义兵正为诛佞人耳!”遂斩之。
自余不戮一人,秋毫无犯,各尉抚使复业,远近闻之大悦。
建成等引兵还晋阳,往返凡九日。
渊喜曰:“以此行兵,虽横行天下可也。”遂定入关之计。
西河郡不服从李渊的命令,甲申(初五),李渊派李建成、李世民率兵进攻西河郡。
命太原令太原人温大有与李建成等人同行。
李渊对温大有说:“我儿子年轻,请您参与谋划军事,事情的成败,在此行就可预测出来了。”当时军队的士兵都是新近招募的,没有经过训练检阅。
李建成、李世民与士卒同甘苦,遇到敌人身先士卒,附近道旁的蔬菜瓜果,不是买的不准吃,兵士有偷吃的,立刻找物主进行赔偿,也不责备偷窃者,士兵及百姓们都心悦诚服。
李建成等率军到达西河城下,百姓有想进城的人,都听任其进入。
西河郡丞高德儒闭城拒守,己丑(初十),李建成攻克西河城,将高德儒押到军营门口,李世民历数他的罪过说:“你指野鸟为鸾鸟来欺骗君主,骗取高官,我们兴义兵,正是要诛灭奸佞之人!”于是将高德儒处死。
其余官员一个不杀,秋毫无犯,分别抚慰吏民百姓,让他们各复其业,远近的百姓听到后非常高兴。
李建成等人率兵返回晋阳,往返共九日。
李渊高兴地说:“象这样用兵,就是横行天下也可以了!”于是就定下了入关计划。
渊开仓以赈贫民,应募者日益多。
渊命为三军,分左右,通谓之义士。
裴寂等上渊号为大将军,癸巳,建大将军府;以寂为长史,刘文静为司马,唐俭及前长安尉温大雅为记室,大雅仍与弟大有共掌机密,武士为铠曹,刘政会及武城崔善为、太原张道源为户曹,晋阳长上姜为司功参军,太谷长殷开山为府掾,长孙顺德、刘弘基、窦琮及鹰扬郎将高平王长谐、天水姜宝谊、阳屯为左·右统军;自余文武,随才授任。
又以世子建成为陇西公,左领军大都督,左三统军隶焉;世民为敦煌公,右领军大都督,右三统军隶焉;各置官属。
以柴绍为右领军府长史;谘议谯人刘赡领西河通守。
道源名河,开山名峤,皆以字行。
开山,不害之孙也。
李渊开仓赈济贫民,应募当兵的人日益增多。
李渊命令将招募来的人分为三军,分左、右军,通称为义士。
裴寂等人给李渊上尊号为大将军。
癸巳(十四日),设置大将军府,任命裴寂为长史,刘文静为司马,唐俭和前长安尉温大雅为记室,温大雅仍和他弟弟温大有共同掌管机密,任命武士为铠曹,刘政会和武城人崔善为、太原人张道源为户曹,晋阳长上人姜为司功参军,太谷长殷开山为府掾,长孙顺德、刘弘基、窦琮和鹰扬郎将高平人王长谐、天水人姜宝谊、阳屯为左、右统军,其余的文武僚佐都按照才能授予官职。
李渊又封世子李建成为陇西公、左领军大都督,左三统军由他统辖;封李世民为敦煌公,右领军大都督,右三统军归他统辖,二人各设置官府僚属。
任命柴绍为右领军府长史,谘议谯县人刘赡任西河通守。
张道源名河,殷开山名峤,都是用字来称呼他们。
殷开山是殷不害的孙子。
李密复帅众向东都,丙申,大战于平乐园。
密左骑、右步,中列强弩,鸣千鼓以冲之,东都兵大败,密复取回洛仓。
李密又统帅部众向东都进军,丙申(十七日),与隋军在平乐园大战。
李密左边部署骑兵,右边部署步兵,中间摆列强弩,敲响千面战鼓壮大声势以冲击隋军,东都兵大败,李密再次夺取了回洛仓。
突厥遣其柱国康鞘利等送马千匹诣李渊为互市,许发兵送渊入关,多少随所欲。
丁酉,渊引见康鞘利等,受可汗书,礼容尽恭,赠遣康鞘利等甚厚。
择其马之善者,止市其半;义士请以私钱市其余,渊曰:“虏饶马而食利,其来将不已,恐汝不能市也。
吾所以少取者,示贫,且不以为急故也,当为汝贳之,不足为汝费。”
突厥派他们的柱国康鞘利等人押送一千匹马到李渊处进行交易,并答应发兵送李渊入关,人数的多少随李渊定。
丁酉(十八日),李渊会见了康鞘利等人,接受了可汗的书信,礼仪容止都极为恭敬,赠送给康鞘利等人的礼物也很丰厚。
李渊挑选马匹中的良马,只买了其中的一半。
义士们请求用自己的私钱买下其余的马匹。
李渊说:“胡人马匹多,但是贪利,他们会不断地来,恐怕你们就买不起了。
我所以少买的原因就是向他们表示贫穷,而且也不是那么急用。
我应当替你们付钱,不至于让你们破费。”
乙巳,灵寿贼帅郗士陵帅众数千降于渊,渊以为镇东将军、燕郡公,仍置镇东府,补僚属,以招抚山东郡县。
乙巳(二十六日),灵寿县的贼帅郗士陵统帅部众几千人归降李渊。
李渊封郗士陵为镇东将军、燕郡公,仍设置镇东府,补充镇东府的僚属,以此招抚潼关以东各郡县。
己巳,康鞘利北还。
渊命刘文静使于突厥以请兵,私谓文静曰:“胡骑入中国,生民之大蠹也。
吾所以欲得之者,恐刘武周引之共为边患;又,胡马行牧,不费刍粟,聊欲藉之以为声势耳。
数百人之外,无所用之。”
己巳(疑误),康鞘利返回北方。
李渊命令刘文静出使突厥请求发兵,他私下对刘文静说:“胡骑进入中国,是黎民百姓的大害。
我所以要突厥人发兵,是怕刘武周勾结突厥一起成为边境上的祸患。
另外,胡马是放牧饲养的,不用耗费草料,我只是要借突厥人的兵马以壮声势,几百人也就够了,没有别的用途。”
秋,七月,炀帝遣江都通守王世充将江、淮劲卒,将军王隆帅邛黄蛮,河北大使太常少卿韦霁、河南大使虎牙郎将王辩等各帅所领同赴东都,相知讨李密。
霁,世康之子也。
秋季,七月,炀帝派江都通守王世充率领江、淮的精兵,将军王隆率领邛都夷部的黄蛮,河北讨捕大使太常少卿韦霁,河南讨捕大使虎牙郎将王辩等崐人各自率领辖下的军队一同赶赴东都,协同讨伐李密。
韦霁是韦世康的儿子。
壬子,李渊以子元吉为太原太守,留守晋阳宫,后事悉以委之。
癸丑,渊帅甲士三万发晋阳,立军门誓众,并移檄郡县,谕以尊立代王之意;西突厥阿史那大柰亦帅其众以从。
甲寅,遣通议大夫张纶将兵徇稽胡。
丙辰,渊至西河,慰劳吏民,赈赡穷乏;民年七十以上,皆除散官,其余豪俊,随才授任,口询功能,手注官秩,一日除千余人;受官皆不取告身,各分渊所书官名而去。
渊入雀鼠谷;壬戍,军贾胡堡,去霍邑五十余里。
代王侑遣虎牙郎将宋老生帅精兵二万屯霍邑,左武侯大将军屈突通屯河东以拒渊。
会积雨,渊不得进,遣府佐沈叔安等将羸兵还太原,更运一月粮。
乙丑,张纶克离石,杀太守杨子崇。
壬子(初四),李渊任命儿子李元吉为太原太守,留守晋阳宫,一切后方事务都委托他处理。
癸丑(初五),李渊统帅甲士三万人从晋阳出发,在军营门前誓师,并向各郡县发布檄文,宣布尊立代王为帝的意义。
西突厥的阿史那大柰也率其部众跟随李渊出征。
甲寅(初六),李渊派通议大夫张纶率兵攻略稽胡部落。
丙辰(初八),李渊到达西河,慰劳西河的官吏百姓,赈济贫民。
凡年纪在七十岁以上的人,都授予散官的职务,其余的豪强俊杰,都根据才能授予职务。
李渊一边询问来人的功劳、才能,一边注册授予的官职等级。
一天就任命官员一千余人。
接受官职的人都不拿任命状,他们各自拿着李渊所写的官名状离去。
李渊率军进入雀鼠谷。
壬戍(十四日),在贾胡堡驻军,贾胡堡距霍邑五十余里。
代王杨侑派遣虎牙郎将宋老生率领精兵两万人在霍邑驻防。
左武侯大将军屈突通驻军河东以抵御李渊。
正逢连续大雨,李渊无法进军,他派遣府佐沈叔安等人率领老弱病兵返回太原,每运一个月的粮食来。
乙丑(十七日),张纶攻克了离石郡,杀太守杨子崇。
刘文静至突厥,见始毕可汗,请兵,且与之约曰:“若入长安,民众土地入唐公,金玉缯帛归突厥。”始毕大喜,丙寅,遣其大臣级失特勒先至渊军,告以兵已上道。
刘文静到突厥,拜见了始毕可汗,请求派兵,并且与始毕约定,“要是进入长安,百姓、土地归唐公,金玉绫罗归突厥。”始毕可汗大喜。
丙寅(十八日),始毕派大臣级失特勒先往李渊的军营,通知他突厥军已经上路。
渊以书招李密。
密自恃兵强,欲为盟主,使祖君彦复书曰:“与兄派流虽异,根系本同。
自唯虚薄,为四海英雄共推盟主。
所望左提右挈,戮力同心,执子婴咸阳,殪商辛于牧野,岂不盛哉!”且欲使渊以步骑数千自至河内,面结盟约。
渊得书,笑曰:“密妄自矜大,非折筒可致。
吾方有事关中,若遽绝之,乃是更生一敌;不如卑辞推奖以骄其志,使为我塞成皋之道,缀东都之兵,我得专意西征。
俟关中平定,据险养威,徐观鹬蚌之势以收渔人之功,未为晚也。”乃使温大雅复书曰:“吾虽庸劣,幸承余绪,出为八使,入典六屯,颠而不扶,通贤所责。
所以大会义兵,和亲北狄,共匡天下,志在尊隋。
天生民,必有司牧,当今为牧,非子而谁!老夫年逾知命,愿不及此。
欣戴大弟,攀鳞附翼,唯弟早膺图,以宁兆民!宗盟之长,属籍见容,复封于唐,斯荣足矣。
殪商辛于牧野,所不忍言;执子婴于咸阳,未敢闻命。
汾晋左右,尚须安辑;盟津之会,未暇卜期。”密得书甚喜,以示将佐曰:“唐公见推,天下不足定矣!”自是信使往来不绝。
李渊写书信招附李密。
李密自恃兵强势盛想自作盟主。
他让祖君彦回信说:“我和兄长虽然家支派系不同,但同是李姓,根系是相同的。
我自认为势单力薄,但却为天下的英雄共推为盟主。
希望互相扶持,同心协力,完成在咸阳抓住秦子婴、在牧野灭掉商辛这样的大业,岂不很宏伟吗?”他还想让李渊亲自率领步骑兵几千人到河内郡,二人当面缔结盟约。
李渊接到信后,笑着说:“李密妄自尊大,不是书信就能招来的,我在关中正有战事,若马上断绝了与他的来往,就是又树了一个敌人,不如用阿谀逢承之语吹捧他,使他心志骄横,让他替我挡住成皋之道,牵制东都之兵,我就可以专心一意地进行西征。
待到关中平定以后,我们依据险要之地,养精蓄锐,慢慢地观看鹬蚌之争以坐收渔人之利,也并不晚啊。”于是他让温大雅回信说:“我虽然平庸愚味,幸而承继了祖宗的功业,使我出任为八使之要职,回朝任将军。
国家有难而不出来扶助,是所有的贤人君子都要责备的,所以我才大规模地招集义兵,与北狄和亲,共同救助天下,志向在于尊崇隋王室。
天生众生,必要有管理他们的人,而今为治民之官的人,不是您又能是谁呢?老夫我已过了知命之年,没有这个崐心愿了。
我很高兴拥戴您,这已经是攀鳞附翼了,希望您早些应验图谶,以安定万民!您是宗盟之长,我的宗属之籍都还须得到您的容纳。
您将我还封在唐地,这样的殊荣已经够了。
将商辛诛灭于牧野这样的大业,我是不敢说的,至于在咸阳抓住秦子婴之事,我也是不敢听命于您的。
汾晋一带,还需要我安抚管理,盟津之会盟,我还顾不上卜定日期。”李密收到李渊的信后很是高兴,他将信给僚佐们看,说:“唐公推举我,天下很容易就平定了!”从此,双方的信使往来不绝。
雨久不止,渊军中粮乏;刘文静未返,或传突厥与刘武周乘虚袭晋阳;渊召将佐谋北还。
裴寂等皆曰:“宋老生、屈突通连兵据险,未易猝下。
李密虽云连和,奸谋难测。
突厥贪而无信,唯利是视。
武周,事胡者也。
太原一方都会,且义兵家属在焉,不如还救根本,更图后举。”李世民曰:“今禾菽被野,何忧乏粮!老生轻躁,一战可擒。
李密顾恋仓粟,未遑远略。
武周与突厥外虽相附,内实相猜。
武周虽远利太原,岂可近妄马邑!本兴大义,奋不顾身以救苍生,当先入咸阳,号令天下。
今遇小敌,遽已班师,恐从义之徒一朝解体,还守太原一城之地为贼耳,何以自全!”李建成亦以为然。
渊不听,促令引发。
世民将复入谏,会日暮,渊已寝;世民不得入,号哭于外,声闻帐中。
渊召问之,世民曰:“今兵以义动,进战则克,退还则散;众散于前,敌乘于后,死亡无日,何得不悲!”渊乃悟曰:“军已发,柰何?”世民曰:“右军严而未发;左军虽去,计亦未远,请自追之。”渊笑曰:“吾之成败皆在尔,知复何言,唯尔所为。”世民乃与建成夜追左军复还。
丙子,太原运粮亦至。
雨下了很长时间还不止,李渊的军队缺粮,刘文静也还没有回来,有人传言突厥人与刘武周乘虚袭击晋阳。
李渊召集将领僚佐们商议向北返回。
裴寂等人都说:“宋老生、屈突通联合居守险要,不容易很快攻下;李密虽说要联合,但是他的奸诈图谋难以揣测;突厥人贪利而无信义,唯利是图;刘武周又是向胡人称臣的人。
太原为一方的都会,而且义兵的家属都在太原,不如返回救援根本之地,再筹划今后的义举。”李世民说:“现在稻谷遍野都是,还愁无粮吗?宋老生为人轻狂浮躁,一战就可以擒住他。
李密舍不得粮仓粟米,顾不上向远处图谋。
刘武周和突厥人表面上虽然相互依赖,但实际上却互相猜忌。
刘武周虽然追逐远利而攻取太原,但岂肯忘记就近的马邑呢?我们本来是兴大义,奋不顾身地拯救百姓,应当先行进入咸阳,号令天下。
现在只遇到了小敌,立刻就要班师,恐怕跟随起义的人一旦解体,返回去守卫太原一城之地,我们就成贼了,怎么能保全自己呢?”李建成也认为李世民的话对,但李渊不听,催促军队出发。
李世民再要进入李渊的营帐劝阻,可是天黑了,李渊已经躺下休息。
李世民进不去,就在帐外号哭,哭声传到了帐中,李渊召见世民问话,世民说:“如今我们举兵是为大义,进军攻战就能取胜,后退就会溃散,到那时,部众溃散在前,敌军追击在后,我们被灭亡的日子就到了。
怎么能不悲伤呢?”李渊醒悟过来,说:“军队已经出发,怎么办呢?”李世民说:“右军整装而未发,左军虽然出发,估计还没走远,请让我去追赶他们。”李渊笑道:“我的成败都在于你,知道了还说什么呢?随你去做吧。”李世民和李建成连夜把左军追了回来。
丙子(二十八日),太原的粮食也运到了。
武威鹰扬府司马李轨,家富,好任侠;薛举作乱于金城,轨与同郡曹珍、关谨、粱硕、李、安仁等谋曰:“薛举必来侵暴,郡官庸怯,势不能御,吾辈岂可束手并妻孥为人所虏邪!不若相与并力拒之,保据河右以待天下之变。”众皆以为然,欲推一人为主,各相让,莫肯当。
曹珍曰:“久闻图谶李氏当王;今轨在谋中,乃天命也。”遂相与拜轨,奉以为主。
丙辰,轨令修仁集诸胡,轨结民间豪杰,共起兵,执虎贲郎将谢统师、郡丞韦士政。
轨自称河西大凉王,置官属并拟开皇故事。
关谨等欲尽杀隋官,分其家赀,轨曰:“诸人既逼以为主,当禀其号令。
今兴义兵以救生民,乃杀人取货,此群盗耳,将何以济!”于是以统帅为太仆卿,士政为太府卿。
西突厥阙度设据会宁川,自称阙可汗,请降于轨。
武威鹰扬府司马李轨,家中富有,喜好侠义之举。
薛举在金城作乱,李轨和同郡的曹珍、关谨、梁硕、李、安仁等人商议说:“薛举必定前来侵犯暴虐,郡官昏庸、怯懦,看情势不能抵御,但我们怎么能毫不抵抗就让自己和妻子儿女作人家的俘虏呢?不如大家同心协力共同抵抗薛举,据保河右以等待形势发生变化。”大家都认为这个意见很对。
想推举一个人为首领,大家崐各自推让,不肯出来为首。
曹珍说:“我久闻图谶上说李氏应当为王,今天李轨也参加了这一谋划,这是天命。”于是大家一同向李轨跪拜,奉他为主。
丙辰(初八),李轨命令安修仁召集各部落的胡人,李轨结交民间的豪杰之士,共同起兵,抓住虎贲郎将谢统师,郡丞韦士政。
李轨自称河西大凉王,设置官府僚属全都模仿隋文帝开皇年间的成例。
关谨等人要将隋官杀尽,分掉他们的家产,李轨说:“各位既然推举我为主,就应当听我的号令。
如今兴义兵是为了拯救百姓,杀人越货,这就成了群盗了!我们将靠什么取得成功呢?”于是他任命谢统师为太仆卿,韦士政为太府卿。
西突厥的阙度设占据会宁川,自称阙可汗,他向李轨请求投降。
薛举自称秦帝,立其妻鞠氏为皇后,子仁果为皇太子。
遣仁果将兵围天水,克之,举自金城徙都之。
仁果多力,善骑射,军中号万人敌;然性贪而好杀。
尝获庾信子立,怒其不降,于火上,稍割以啖军士。
及克天水,悉召富人,倒悬之,以醋灌鼻,责其金宝。
举每戒之曰:“汝之才略足以办事,然苛虐无恩,终当覆我国家。”
薛举自称秦帝,立妻子鞠氏为皇后,儿子薛仁果为皇太子。
派遣薛仁果率兵包围并攻克了天水,薛举从金城迁都于天水。
薛仁果很有力气,善于骑射,军中号称万人敌。
但是他生性贪婪、残忍、嗜杀成性,曾经抓住庾信的儿子庾立,他为庾立不肯投降而发怒,将庾立在火上分尸,然后一点点地割下肉来让军士们吃。
待他攻下了天水,把天水的富人都召来,倒吊起来,用醋灌鼻子,向他们索取金宝。
薛举常常训诫他说:“你的才能谋略足以办事,但是生性严苛酷虐,对人不能施恩,终归要倾覆我的家和国呵!”
举遣晋王仁越将兵趋剑口,至河池郡;太守萧拒却之。
又遣其将常仲兴济河击李轨,与轨将李战于昌松,仲兴举军败没。
轨欲纵遣之,斌曰:“力战获俘,复纵以资敌,将焉用之!不如尽坑之。”轨曰:“天若祚我,当擒其主,此属终为我有;若其无成,留之何益!”乃纵之。
未几,攻张掖、敦煌、西平、罕,皆克之,尽有河西五郡之地。
薛举派晋王薛仁越率兵奔赴剑口,走到河池郡时,河池太守萧抵御薛仁越。
薛举又派部将常仲兴渡黄河去进击李轨,与李轨的部将李在昌松交战,常仲兴全军覆没。
李轨要将俘虏全都放走,李说:“奋力作战才俘获的,却将他们放走去帮助敌军,为什么这样做呢?不如全部坑杀了。”李轨说:“上天要是赐福于我,就应当抓住他们的首领,这些人终归还是为我所有。
要是我事业无成,留下他们又有什么好处呢?”于是将俘虏放走。
不久,李轨进攻张掖、敦煌、西平、罕,全部攻克,河西五郡全部为李轨据有。
炀帝诏左御卫大将军涿郡留守薛世雄将燕地精兵三万讨李密,命王世充等诸将皆受世雄节度,所过盗贼,随便诛翦。
世雄行至河间,军于七里井,窦建德士众惶惧,悉拔诸城南遁,声言还入豆子。
世雄以为畏己,不复设备,建德谋还袭之。
其处去世雄营百四十里,建德帅敢死士二百八十人先行,令余众续发,建德与其士众约曰:“夜至,则击其营;已明,则降之。”未至一里所,天欲明,建德惶惑议降;会天大雾,人咫尺不相辨,建德喜曰:“天赞我也!”遂突入其营击之,世雄士卒大乱,皆腾栅走。
世雄不能禁,与左右数十骑遁归涿郡,惭恚发病卒。
建德遂围河间。
炀帝下诏命左御卫大将军涿郡留守薛世雄率领燕地的精兵三万讨伐李密。
他命令王世充等将领都受薛世雄指挥,所遇见的盗贼,可以随便诛杀。
薛世雄走到河间,在七里井驻军。
窦建德的部众惊惶恐惧,从占领的各城池中撤出向南逃走,声称返回豆子。
薛世雄认为他们是惧怕自己,不再提防。
窦建德策划回击隋军。
窦建德驻地距薛世雄的军营有一百四十里,建德率领敢死队二百八十人先行,命令其余的人随即陆续出发,并与士兵约好,“夜里到达薛营就进攻他们,若到达时天已经放明,就投降。”他率军走到距薛营不到一里的地方,天就要亮了,窦建德惶惑,和大家商议投降之事。
恰好天降大雾,人相隔咫都无法辨认,窦建德高兴地说:“天助我也!”于是率军突入薛营袭击他们。
薛世雄兵营大乱,兵卒们都翻越栅栏逃走,薛世雄无法制止,他只和左右几十名骑兵逃回涿郡。
薛世雄惭愧忧愤,发病去世。
窦建德就包围了河间。
八月,己卯,雨霁。
庚辰,李渊命军中曝铠仗行装。
辛巳旦,东南由山足细道趣霍邑。
渊恐宋老生不出,李建成、李世民曰:“老生勇而无谋,以轻骑挑之,理无不出;脱其固守,则诬以贰于我。
彼恐为左右所奏,安敢不出崐!”渊曰:“汝测之善,老生不能逆战贾胡,吾知其无能为也!”渊与数百骑先至霍邑城东数里以待步兵,使建成、世民将数十骑至城下,举鞭指麾,若将围城之状,且诟之。
老生怒,引兵三万自东门、南门分道而出,渊使殷开山趣召后军。
后军至,渊欲使军士先食而战,世民曰:“时不可失。”渊乃与建成陈于城东,世民陈于城南。
渊、建成战小却,世民与军头临淄段志玄自南原引兵驰下,冲老生陈,出其背,世民手杀数十人,两刀皆缺,流血满袖,洒之复战。
渊兵复振,因传呼曰:“已获老生矣,”老生兵大败,渊兵先趣其门,门闭,老生下马投堑,刘弘基就斩之,僵尸数里。
日已暮,渊即命登城,时无攻具,将士肉薄而登,遂克之。
八月,己卯(初一),雨停了。
庚辰(初二),李渊命令部队晾晒铠甲、器械、行装。
辛巳(初三),早晨,李渊率军从山脚下的小路向东南直抵霍邑。
李渊怕宋老生不出战,李建成、李世民说:“宋老生有勇无谋,我们用轻骑向他挑战,按理他不会不出战,假使他坚守不出,我们就诬陷他对我们有贰心,他害怕被左右的人奏报,怎敢不出战呢?”李渊说:“你们估计得对,在贾胡堡时宋老生未能迎战我军,我知道他是没有作为的。”李渊和几百名骑兵先到霍邑城东面几里的地方等待步兵,派李建成、李世民率领几十骑到城下,举鞭挥旗就象要包围城池的样子,并且辱骂宋老生。
宋老生大怒,率三万人从东门、南门分道出战。
李渊派殷开山立刻去召集后军,后军来到后,李渊想让军士门先吃饭再战斗,李世民说:“时机不可失!”李渊就和李建成在城东列阵,李世民在城南列阵。
李渊、李建成与宋老生交战,稍有退却,李世民与军头临淄人段志玄从南原率兵驰马而下,冲击宋老生的军阵,出击宋老生军的背后。
李世民亲手杀死几十人,两把刀子都砍缺了口,飞溅的鲜血沾满衣袖,世民将血甩掉再战。
李渊的兵势又振奋起来,就传话呼喊:“已经抓住宋老生了!”宋老生军因此大败。
李渊兵迅速直抵城门,城门关闭了,宋老生下马跳入壕沟,刘弘基就将他杀死,隋军的死尸遍布几里。
天已黑了,李渊立即命令登城,当时没有攻城的器械,将士们赤膊登城,攻下霍邑。
渊赏霍邑之功,军吏疑奴应募者不得与良人同,渊曰:“矢石之间,不辨贵贱,论勋之际,何有等差,宜并从本勋授。”壬午,渊引见霍邑吏民,劳赏如西河,选其丁壮使从军;关中军士欲归者,并授五品散官,遣归。
或谏以官太滥,渊曰:“隋氏吝惜勋赏,此所以失人心也,柰何效之!且收众以官,不胜于兵乎!”
李渊奖赏攻取霍邑的有功将士,军吏们怀疑以奴隶身份应募的人不能和良人同样论功。
李渊说:“在箭与石之间战斗,不分贵贱,论功行赏时,有什么等级差别?应该同样按功颁赏授官。”壬午(初四),李渊接见了霍邑的吏民,慰劳赏赐,如同西河郡一样,并挑选霍邑强壮的男丁从军。
关中的军士要回乡的,都授予五品散官,让他们回去。
有人劝李渊说授官太多,李渊说:“隋氏吝惜勋位赏赐,因而失去人心。
我怎么能效仿他们呢?况且用官职来收拢众人,不比用兵要好吗?”
丙戌,渊入临汾郡,慰抚如霍邑。
庚寅,宿鼓山。
绛郡通守陈叔达拒守;辛卯,进攻、克之。
叔达,陈高宗之子,有才学,渊礼而用之。
丙戌(初八),李渊进入临汾郡,对临汾吏民的慰劳安抚如同霍邑。
庚寅(十二日),李渊军队在鼓山过夜。
绛郡通守陈叔达率兵拒守。
辛卯(十三日),李渊军进攻并攻克了绛郡。
陈叔达是陈高宗陈顼的儿子,有才学。
李渊待之以礼并任用他。
癸巳,渊至龙门,刘文静、康鞘利以突厥兵五百人、马二千匹来至。
渊喜其来援,谓文静曰:“吾西行及河,突厥始至,兵少马多,皆君将命之功也。”
癸巳(十五日),李渊到达龙门。
刘文静、康鞘利率突厥兵五百,马两千匹来到。
李渊很高兴他们来得晚,他对刘文静说:“我向西走到黄河,突厥人才到达,并且是兵少马多,都是您的功劳啊!”
汾阳薛大鼎说渊:“请勿攻河东,自龙门直济河,据永丰仓,传檄远近,关中可坐取也。”渊将从之。
诸将请先攻河东,乃以大鼎为大将军府察非掾。
汾阳人薛大鼎劝说李渊:“请不要进攻河东,从龙门直接渡黄河,占据永丰仓,向各地传布檄文,关中地区便坐等可取了。”李渊打算听从他的意见。
诸将请求先攻取河东,于是李渊任命薛大鼎为大将军府察非掾。
河东县户曹任说渊曰:“关中豪杰皆企踵以待义兵。
在冯翊积年,知崐其豪杰,请往谕之,必从风而靡。
义师自粱山济河,指韩城,逼阳。
萧造文吏,必当望尘请服。
孙华之徒,皆当远迎,然后鼓行而进,直据永丰,虽未得长安,关中固已定矣。”渊悦,以为银青光禄大夫。
河东县户曹任对李渊说:“关中的豪杰都踮着脚盼望义军,我在冯翊郡多年,了解冯翊豪杰的情况,请让我去宣召他们,他们必定会望风而动。
义师从粱山渡黄河,直指韩城,逼近阳。
萧造这样的文官,必定望尘而请求归降;孙华之流也会远迎义师。
然后您大张旗鼓地进军,直接占据永丰仓,虽然您还没有得到长安,但关中却根本上稳定了。”李渊听后很高兴,任命任为银青光禄大夫。
时关中群盗,孙华最强;丙申,渊至汾阴,以书招之。
己亥,渊进军壶口,河滨之民献舟者日以百数,仍置水军。
壬寅,孙华自阳轻骑渡河见渊。
渊握手与坐,慰奖之,以华为左光禄大夫、武乡县公,领冯翊太守,其徒有功者,委华以次授官,赏赐甚厚。
使之先济;继遣左右统军王长谐、刘弘基及左领军长史陈演寿、金紫光禄大夫史大柰将步骑千兵自粱山济,营于河西以待大军。
以任为招慰大使,说韩城,下之。
渊谓长谐曰:“屈突通精兵不少,相去五十余里,不敢来战,足明其众不为之用。
然通畏罪,不敢不出。
若自济河击卿等,则我进攻河东,必不能守;若全军守城,则卿等绝其河粱:前扼其喉,后拊其背,彼不走必为擒矣。”
当时,关中的群盗以孙华的势力最强,丙申(十八日),李渊到达汾阴,用书信前去招抚孙华。
己亥(二十日),李渊进军到壶口,河边的百姓向李渊献船的每天有一百多人。
李渊又建立水军。
壬寅(二十四日),孙华从阳轻骑渡黄河来谒见李渊。
李渊拉着他的手和他坐在一起,慰劳奖赏他,封他为左光禄大夫、武乡县公,任冯翊太守之职。
孙华部众有功的人,让孙华依次授予官职,赏赐的物品非常丰厚。
李渊让孙华先行渡河,随即派遣左、右统军王长谐、刘弘基以及左领军长史陈演寿、金紫光禄大夫史大柰率领步骑兵六千人从粱山渡河,在河西扎营以等待大军的到来。
任命任为招慰大使,任去劝降韩城,韩城归降。
李渊对王长谐说:“屈突通精兵不少,与我军相隔仅五十余里,但不敢来战,足以证明他的部下已经不为屈突通效命了。
但是屈突通害怕上边怪罪,又不敢不出战。
若他亲自率军过河进攻你们,那我就进攻河东,河东肯定守不住。
若是屈突通全军守城,那你们就拆毁河上的桥梁。
这样前面扼住他的咽喉,后面攻击他的后背,他不逃走必定被我们擒获。”
骁果从炀帝在江都者多逃去,帝患之,以问裴矩,对曰:“人情非有匹偶,难以久处,请听军士于此纳室。”帝从之。
九月,悉召江都境内寡妇、处女集宫下,恣将士所取;或先与奸者听自首,即以配之。
跟从炀帝在江都的骁果有很多逃跑了,炀帝很忧虑这件事,问裴矩如何办,裴矩回答说:“从人情上讲,没有配偶,就难以久待,请听任军士们在此成家吧。”炀帝听从了裴矩的建议。
九月,将江都境内的寡妇、处女都召集到宫下,任凭将士们娶走,有些原来就有奸情的人,任凭他们自首,然后即将此女配给他为妻。
武阳郡丞元宝藏以郡降李密,甲寅,密以宝藏为上柱国、武阳公。
宝藏使其客钜鹿魏徵为启谢密,且请改武阳为魏州;又请帅所部西取魏郡,南会诸将取黎阳仓。
密喜,即以宝藏为魏州总管,召魏徵为元帅府文学参军,掌记室。
徵少孤贫,好读书,有大志,落拓不事生业。
始为道士,宝藏召典书记。
密爱其文辞,故召之。
武阳郡丞元宝藏举郡投降李密,甲寅(初六),李密封元宝藏为上柱国、武阳公。
元宝藏派他的门客钜鹿人魏徵写信向李密致谢,并且请求将武阳郡改为魏州,又请求率领所部向西攻取魏郡,向南与诸将会合攻取黎阳仓。
李密听后很高兴,就任命元宝藏为魏州总管,召魏徵为元帅府文学参军,掌管记室。
魏徵年轻时孤苦贫穷。
他喜好读书,抱有大志,为人性情放浪不经营谋生之业。
开始作过道士,元宝藏召他掌管书籍。
李密喜欢魏徵的文辞,因此就将他召来。
初,贵乡长弘农魏德深,为政清静,不严而治。
辽东之役,征税百端,使者旁午,责成郡县,民不堪命,唯贵乡闾里不扰,有无相通,不竭其力,所求皆给。
元宝藏受诏捕贼,数调器械,动以军法从事。
其邻城营造,皆聚于厅事,官吏递相督责,昼夜喧嚣,犹不能济。
德深听随便修营,官府寂然,恒若崐无事,唯戒吏以不须过胜余县,使百姓劳苦;然民各自竭心,常为诸县之最,民爱之如父母。
宝藏深害其能,遣将千兵赴东都。
所领兵闻宝藏降密,思其亲戚,辄出都门,东向恸哭而返;或劝之降密,皆泣曰:“我与魏明府同来,何忍弃去!”
当初,贵乡长弘农人魏德深,为政清廉,用法并不严苛,但治理得很好。
炀帝征伐辽东的时候,苛捐杂税有上百种,征税的使者纷繁交错地来责成郡县官吏办理,百姓不堪忍受这样的催逼。
唯独贵乡县的乡里没有受到骚扰,邻里之间互通有无,并没耗竭百姓的财力,所要求的都能供给。
元宝藏受诏命讨捕盗贼,他几次征调器械,动不动就以军法论处。
贵乡县的邻城营造器械,官吏们都聚集在厅堂,互相监督责备,昼夜喧嚣,还完不成任务。
魏德深却任凭属下随意修造,官府里安安静静,总象是没干什么事的样子。
他仅是告诫官吏们,完成征调任务即可,不必超过其它的县,而使百姓劳苦。
然而百姓却都尽心竭力,供赋常常为各县之冠。
百姓们爱戴魏德深如同父母。
元宝藏很妒忌他的才能,派他率领一千名士兵赶赴东都。
当魏德深所统之兵听到元宝藏投降李密时,士兵们思念自己的亲戚,就出了都城门,向东痛哭后返回。
有人劝他们投降李密,他们都流着泪说:“我们与魏明府一同来的,怎么忍心弃他离去呢?”
河南、山东大水,饿殍满野,炀帝诏开黎阳仓赈之,吏不时给,死者日数万人。
徐世言于李密曰:“天下大乱,本为饥馑。
今更得黎阳仓,大事济矣。”密遣世帅麾下五千人自原武济河,会元宝藏、郝孝德、李文相及洹水贼帅张升、清河贼帅赵君德共袭破黎阳仓,据之,开仓恣民就食,浃旬今,得胜兵二十余万。
武安、永安、义阳、弋阳、齐郡相继降密。
窦建德、朱粲之徒亦遣使附密,密以粲为扬州总管、邓公。
泰山道士徐洪客献书于密,以为:“大众久聚,恐米尽人散,师老厌战,难可成功。”劝密“乘进取之机,因土马之锐,沿流东指,直向江都,执取独夫,号令天下。”密壮其言,以书招之,洪客竟不出,莫知所之。
河南、山东发大水,饿殍遍野。
炀帝下诏开黎阳仓赈济饥民,但官吏们不按时赈济,每天有几万人死去。
徐世对李密说:“天下大乱,本来就是因为饥馑的缘故,现在若是再得黎阳仓,大事就告成功。”李密派徐世率部下五千人从原武渡黄河,会同元宝藏、郝孝德、李文相及洹水贼帅张升、清河贼帅赵君德共同袭取了黎阳仓并在那里据守,开仓听任百姓来吃粮,十天之内得到精兵二十余万人。
武安、永安、义阳、弋阳、齐群相继投降李密。
窦建德、朱粲之类的人也派遣使者依附李密。
李密封朱粲为扬州总管、邓公。
泰山道士徐洪客向李密献书,他认为:“大批的人马长久地聚在一起,恐怕粮尽人散,出师时间长了,就会厌战,那样就难以取胜获得成功。”他劝李密“乘着有进取的时机,凭借着军队的锐气,沿远河向东,直取江都擒拿独夫民贼,号令天下。”李密认为他的建议很有运见,写信召他来,但徐洪客竟没有来,不知道到什么地方了。
乙卯,张纶徇龙泉、文成等郡,皆下之,获文成太守郑元。
元,译之子也。
乙卯(初七),张纶攻打龙泉、文成等郡,攻克,俘获文成太守郑元。
郑元是郑译的儿子。
屈突通遣虎牙郎将桑显和将骁果数千人夜袭王长谐等营,长谐等战不利,孙华、史大柰以游骑自后击显和,大破之。
显和脱走入城,仍自绝河粱。
丙辰,冯翊太守萧造降于李渊。
造,之子也。
屈突通派遣虎牙郎将桑显和率领几千名骁果乘夜袭击王长谐等人的营地。
王长谐等交战不利。
孙华、史大柰用游骑从后面袭击桑显和,大败桑显和。
桑显和脱身逃回城里,并毁掉黄河桥梁。
丙辰(初八),冯翊太守萧造向李渊投降。
萧造是萧的儿子。
戊午,渊帅诸军围河东,屈突通婴城自守。
戊午(初十),李渊统帅各军包围河东郡,屈突通闭城拒守。
将佐复推渊领太尉,增置官属,渊从之。
时河东未下,三辅豪杰至者日以千数。
渊欲引兵西趣长安,犹豫未决。
裴寂曰:“屈突通拥大众,凭坚城,吾舍之而去,若进攻长安不克,退为河东所踵,腹背受敌,此危道也。
不若先克河东,然后西上。
长安恃通为援,通败,长安必破矣。”李世民曰:“不然崐。
兵贵神速,吾席累胜之威,抚归顺之众,鼓行而西,长安之人望风震骇,智不及谋,勇不及断,取之若振槁叶耳。
若淹留自弊于坚城之下,彼得成谋修备以待我,坐费日月,众心离沮,则大事去矣。
且关中蜂起之将,未有所属,不可不早招怀也。
屈突通自守虏耳,不足为虑。”渊两从之,留诸将围河东,自引军而西。
将佐们又推戴李渊为太尉,增设官属,李渊接受了这个建议。
当时河东郡还未攻下,三辅之地的豪杰来投奔李渊的每天数以千计。
李渊想率兵向西直达西安,但仍犹豫不决。
裴寂说:“屈突通拥有大批军队,凭借着坚固的城池,我们若舍弃他而去,要是进攻长安而不能攻克,后退就会遇到河东方面的追击,腹背受敌,这是危险的策略。
不如先攻下河东,然后挥师西上。
长安是依恃屈突通为后援的,屈突通被打败,长安也必定被攻破。”李世民说:“不对!兵贵神速,我们乘着屡战屡胜的军威,安抚归顺的众军,大张旗鼓地西进,长安的人就会望风而震惊骇惧,智慧还来不及谋划,勇敢还来不及决断,取长安就如同震动树上的枯叶一样容易。
我们要是滞留,自己将自己耽误在坚城之下,他们则有时间加强防备以对待我们。
而我们白白浪费了时间,大家的心就会沮丧溃散,那么大事就全完了。
况且关中蜂拥而起的将领还没有归属,不能不早些将他们招抚来。
屈突通是仅能自守之敌,不足为虑。”两方面的意见李渊都采纳了,他留下诸将包围河东,自己率军西进。
朝邑法曹武功靳孝谟,以蒲津、中二城降,华阴令李孝常以永丰仓降,仍应接河西诸军。
孝常,圆通之子也。
京兆诸县亦多遣使请降。
朝邑县法曹武功人靳孝谟献蒲津、中两座城池归降李渊。
华阴县令李孝常献永丰仓归降,并去接应河西的李渊诸军。
李孝常是李圆通的儿子。
京兆各县也大多派遣使者请求归降。
王世充、韦霁、王辩及河内通守孟善谊、河阳郡尉独孤武都各帅所领会东都,唯王隆后期不至。
己未,越王侗使虎贲郎将刘长恭等帅留守兵,庞玉等帅偃师兵,与世充等合十余万众,击李密于洛口,与密夹洛水相守。
炀帝诏诸军皆受世充节度。
王世充、韦霁、王辩以及河内通守孟善谊、河阳都尉独孤武都各自率领所部军队汇集东都,只有王隆过了期限还没到。
己未(十一日),越王杨侗派虎贲郎将刘长恭等将领统领留守的军队,庞玉等统领偃师的军队,与王世充等人合在一起有十余万人,在洛口攻击李密。
隋军与李密军队隔着洛水相互防卫。
炀帝下诏命令各军都受王世充的指挥。
帝遣摄江都郡丞冯慈明向东都,为密所获,密素闻其名,延坐劳问,礼意甚厚,因谓曰:“隋祚已尽,公能与孤立大功乎?”慈明白:“公家历事先朝,荣禄兼备。
不能善守门阀,乃与玄感举兵,偶脱罔罗,得有今日,唯图反噬,未谕高旨。
莽、卓、敦、玄非不强盛,一朝夷灭,罪及祖宗。
仆死而后已,不敢闻命!”密怒,囚之。
慈明说防人席务本,使亡走。
奉表江都,及致书东都论贼形势,至雍丘,为密将李公逸所获,密又义而释之;出至营门,翟让杀之。
慈明,子琮之子也。
炀帝派遣代理江都郡丞冯慈明到东都,被李密抓获。
李密素来就听说冯慈明的名声,让冯慈明坐下并安慰他,向他深表敬意。
李密对冯慈明说:“隋朝的气数已尽,您能和我共建大功吗?”冯慈明说:“您的家族历来侍奉先朝,荣华富贵兼备,却不能好好地恪守自己的世家门第,和杨玄感起兵造反,侥幸逃脱法网,才有今天,仍想着造反,我不理解您的高见。
王莽、董卓、王敦、桓玄的势力不是不强盛,一旦诛灭,罪及祖宗。
我己对隋皇室唯有死而后已,不敢从命!”李密发怒,将冯慈明关起来。
冯慈明说通看守他的席务本,放他逃走。
冯慈明向江都奉上奏表,给东都写信谈论盗贼的形势。
他走到了雍丘,被李密的将领李公逸抓获。
李密又出于义气将他释放。
冯慈明走到营门,被翟让杀死。
冯慈明是冯子琮的儿子。
密之克洛口也,箕山府郎将张季固守不下,密以其寡弱,遣人呼之。
季骂密极口,密怒,遣兵攻之,不能克。
时密众数十万在其城下,季四面阻绝,所领不过数百人,而执志弥固,誓以必死。
久之,粮尽水竭,士卒嬴病,季抚循之,一无离叛,自三月至于是月,城遂陷。
季见密不肯拜,曰:“天子爪牙,何容拜贼!”密犹欲降之,诱谕终不屈,乃杀之。
季,祥之子也。
李密攻取洛口,箕山府郎将张季固守不降,李密认为张季兵少且弱,崐派人叫他,张季对李密破口大骂,李密发怒,派兵攻城,未能攻克。
当时李密在城下聚众几十万。
张季四面被围,一切都被隔绝,他率领的人马不过几百人,但他守城的决心很坚,发誓以必死的决心战斗。
时间长了,水断粮绝,士兵体衰病倒,张季亲自抚慰,没有一个人叛离他。
从三月到九月,城池才被攻陷。
张季见到李密不肯跪下,说:“天子的武臣怎么可以给贼人跪拜呢!”李密还想让他投降,劝说引诱,张季始终不屈服,李密只好杀了张季。
张季是张祥的儿子。
庚申,李渊帅诸军济河;甲子,至朝邑,舍于长春宫,关中士民归之者如市。
丙寅,渊遣世子建成、司马刘文静帅王长谐等诸军数万人屯永丰仓,守潼关以备东方兵,慰抚使窦轨等受其节度;敦煌公世民帅刘弘基等诸军数万人徇渭北,慰抚使殷开山等受其节度。
轨,琮之兄也。
庚申(十二日),李渊统帅各军渡河。
甲子(十六日),到达朝邑,住在长春宫。
关中的士人、百姓前来归附的人很多。
丙寅(十八日),李渊派遣世子李建成、司马刘文静率领王长谐等诸军几万人屯驻在永丰仓,据守潼关以防备东都之兵,慰抚使窦轨等人受李建成的指挥。
敦煌公李世民率领刘弘基等诸军几万人进攻渭北,慰抚使殷开山等人受李世民的指挥。
窦轨是窦琮的哥哥。
冠氏长于志宁、安养尉颜师古及世民妇兄长孙无忌谒见渊于长春宫。
师古名籀,以字行;志宁,宣敏之兄子;师古,之推之孙也;皆以文学知名,无忌仍有才略。
渊皆礼而用之,以志宁为记室,师古为朝散大夫,无忌为渭北行军典签。
冠氏县长于志宁、安养县尉颜师古和李世民的妻兄长孙无忌在长春宫谒见李渊。
颜师古名籀,通常人们称呼他的字。
于志宁是于宣敏的侄子,颜师古是颜之推的孙子,他们都因文才知名。
长孙无忌还很有才干谋略。
李渊对他们都以礼相待并任用他们。
他任命于志宁为记室,颜师古为朝散大夫,长孙无忌为渭北行军典签。
屈突通闻渊西入,署鹰扬郎将汤阴尧君素领河东通守,使守蒲坂,自引兵数万趣长安,为刘文静所遏。
将军刘纲戍潼关,屯都尉南城,通欲往依之,王长谐先引兵袭斩纲,据城以拒通,通退保北城。
渊遣其将吕绍宗等攻河东,不能克。
屈突通闻知李渊西行入关,就任命鹰扬郎将汤阴人尧君素代理河东通守,派他守卫蒲坂。
屈突通亲自率兵几万人赶赴长安,被刘文静所阻挡。
将军刘纲守卫潼跟,在都尉南城屯军。
屈突通想去潼关向刘纲靠拢,王长谐先率兵袭击并斩杀了刘纲,占据都尉南城以阻击屈突通,屈突通退守都尉北城,李渊派部将吕绍宗等人进攻河东,未能攻克。
柴绍之自长安赴太原也,谓其妻李氏曰:“尊公举兵,今偕行则不可,留此则及祸,柰何?”李氏曰:“君第速行,我一妇人,易以潜匿,当自为计。”绍遂行。
李氏归县别墅,散家赀,聚徒众。
渊从弟神通在长安,亡入县山中,与长安大侠史万宝等起兵以应渊。
西域商胡何潘仁入司竹园为盗,有众数万,劫前尚书右丞李纲为长史,李氏使其奴马三宝说潘仁与之就神通,合势攻县,下之。
神通众逾一万,自称关中道行军总管,以前乐城长令狐德为记室。
德,熙之子也。
李氏又使马三宝说群盗李仲文、向善志、丘师利等,皆帅众从之。
仲文,密之从父;师利,和之子也。
西京留守屡遣兵讨潘仁等,皆为所败。
李氏徇、武功、始平,皆下之,众至七万。
左亲卫段纶,文振之子也,娶渊女,亦聚徒于蓝田,得万余人。
及渊济河,神通、李氏、纶各遣使迎渊。
渊以神通为光禄大夫,子道彦为朝请大夫,纶为金紫光禄大夫;使柴绍将数百骑并南山迎李氏。
何潘仁、李仲文、向善志及关中群盗,皆请降于渊,渊一一以书慰劳授官,使各居其所,受敦煌公世民节度。
柴绍从长安赶赴太原时,对他的妻子李氏说:“你父亲起兵,现在我们不能一起走,你留在此地就会遭到灾祸,怎么办?”李氏说:“你只管赶快动身,我一个女人容易躲藏,可以自己想办法。”柴绍就走了。
李氏回到县的别墅,她散掉家财,聚集部众。
李渊的堂弟李神通住在长安,逃入县的山里。
他与长安大侠史万宝等人起兵响应李渊。
西域的胡族商人何潘仁进入司竹园为盗贼,有部众几万人。
他劫持前尚书右丞李纲任用为长史,李氏派家奴马三宝去劝说何潘仁,和她一起去依附李神通,合兵一处进攻县,攻下了县。
李神崐通部众超过一万人。
他自称关中道行军总管,任命前东城长令狐德为记室,令狐德是令狐熙的儿子。
李氏又派马三宝去劝说群盗李仲文、向善志、丘师利等人,他们都率众归附了李氏。
李仲文是李密的堂伯父,丘师利是丘和的儿子。
西京留守屡次派兵讨伐何潘仁等,都被打败。
李氏率军进攻、武功、始平,都攻克了。
其部众达七万人。
左亲卫段纶是段文振的儿子,他娶了李渊的女儿,也在蓝田聚众,得到一万余人。
待李渊渡河,李神通、李氏、段纶各自派遣使者迎接李渊。
李渊任命李神通为光禄大夫,李神通的儿子李道彦为朝请大夫,段纶为金紫光禄大夫,派柴绍率领几百名骑兵到南山迎接李氏。
何潘仁、李仲文、向善志和关中的群盗都向李渊请求归降。
李渊一一写信慰劳授官,让他们各自在自己的辖地受敦煌公李世民的指挥。
刑部尚书领京兆内史卫文升年老,闻渊兵向长安,忧惧成疾,不复预事,独左翊卫将军阴世师、京兆郡丞骨仪奉代王侑乘城拒守。
己巳,渊如蒲津;庚午,自临晋济渭,至永丰劳军,开仓赈饥民。
辛未,还长春宫;壬申,进屯冯翊。
世民所至,吏民及群盗归之如流,世民收其豪俊以备僚属,营于泾阳,胜兵九万。
李氏将精兵万余会世民于渭北,与柴绍各置幕府,号“娘子军。”
刑部尚书兼京兆内史卫文升已年老,他闻知李渊军队向长安进军,忧惧成疾,不再参预政事。
只有左翊卫将军阴世师、京兆郡丞骨仪尊奉代王杨侑据城坚守。
己巳(二十一日),李渊到蒲津,庚午(二十二日),李渊从临晋渡过渭水,到永丰慰劳军队,并开仓赈济饥民。
辛未(二十三日),李渊返回长春宫;壬申(二十四日),李渊进驻冯翊。
李世民所到之处,官吏、百姓及群盗归附如流,李世民收集其中的豪杰之士作为自己的僚属。
他在泾阳驻军,有能作战的兵力几万。
李氏率一万余名精兵在渭北与李世民会合。
李氏和柴绍各自设置幕府,李氏的军队号称“娘子军”。
先是,平凉奴贼数万围扶风太守窦,数月不下,贼中食尽。
丘师利遣其弟行恭帅五百人负米麦持牛酒诣奴贼营,奴帅长揖,行恭手斩之,谓其众曰:“汝辈皆良人,何故事奴为主,使天下谓之奴贼!”众皆俯伏曰:“愿改事公。”行恭即帅其众与师利共谒世民于渭北,世民以为光禄大夫。
,琼之从子也。
隰城尉房玄龄谒世民于军门,世民一见如旧识,署记室参军,引为谋主。
玄龄亦自以为遇知己,罄竭心力,知无不为。
原先,平凉的奴贼几万人包围扶风太守窦,几个月攻城不下,贼军粮食吃完。
丘师利派他弟弟丘行恭率领五百人背着粮食、牵着牛、拿着酒到奴贼的军营,奴贼的首领深深施礼,丘行恭挥刀把奴帅杀死,对贼众说:“你们都是良人,为什么奉奴为主,让天子都说你们是奴贼?”大家都跪拜在地说“愿意侍奉您!”丘行恭就率领这些人和丘师利在渭北一同谒见李世民。
李世民任命丘行恭为光禄大夫。
窦是窦琼的侄子。
隰城尉房玄龄在军门谒见李世民。
李世民与房玄龄一见如故,他任命房玄龄为记室参军,让他作为自己的高参。
房玄龄也自认为遇到了知已,他对李世民是尽心竭力,知无不为。
渊命刘弘基、殷开山分兵西略扶风,有众六万,南渡渭水,屯长安故城。
城中出战,弘基逆击,破之。
世民引兵趣司竹,李仲文、何潘仁、向善志皆帅众从之,顿于阿城,胜兵十三万,军令严整,秋毫不犯。
乙亥,世民自遣使白渊,请期日赴长安。
渊曰:“屈突东行不能复西,不足虞矣!”乃命建成选仓上精兵自新丰趣长乐宫,世民帅新附诸军北屯长安故城,至并听教。
延安、上郡、雕阴皆请降于渊。
丙子,渊引军西行,所过离宫园苑皆罢之,出宫女还其亲属。
冬,十月,辛巳,渊至长安,营于春明门之西北,诸军皆集,合二十余万。
渊命各依壁垒,毋得入村落侵暴。
屡遣使至城下谕卫文升等以欲尊隋之意,不报。
辛卯,命诸军进围城。
甲午,渊迁馆于安兴坊。
李渊命令刘弘基、殷开山分兵向西攻取扶风,他们拥有部众六万人,向南渡过渭水,屯驻在长安故城。
长安城中的隋军出战,刘弘基迎战,击败隋军。
李世民率兵赴司竹,李仲文、何潘仁、向善志都率众跟随李世民,在阿城屯驻下,李世民有能作战的兵力十三万,军令严整,秋毫无犯。
乙亥(二十八日),李世民从派使者禀报李渊,请求约定进攻长安的日期。
李渊说:“屈突通向东进军,不能再向西行了,他已不足为虑了!”于是他命李建成挑选在永丰仓的精兵,从新丰直抵长乐宫;李世民率领新归附的各军向北进军,屯驻在长安故城;准时到达规定的地点,听从调遣。
延安、上郡、雕阴等地都请求归降李渊。
丙子(二十九日),李渊率军西行,所经过的炀帝的离宫园苑全部关闭崐,放出宫女归还其亲属。
冬季,十月,辛巳(初四),李渊到达长安,在春明门西北扎营,各路军队全部汇集,共二十余万人。
李渊命令各部队驻扎在营垒内不得侵扰村落中的百姓。
他屡次派使者到城下对卫文升等人宣称自己尊奉隋皇室的意思,卫文升等人不作答复。
辛卯(十四日),李渊命令诸军进发围城。
甲午(十七日),李渊将营署迁到安兴坊。
巴陵校鄱阳董景珍、雷世猛、旅帅郑文秀、许玄彻、万瓒、徐德基、郭华、沔阳张绣等谋据郡叛隋,推景珍为主。
景珍曰:“吾素寒贱,不为众所服。
罗川令萧铣,梁室之后,宽仁大度,请奉之以从众望。”乃遣使报铣。
铣喜从之,声言讨贼,召募得数千人。
铣,岩之孙也。
巴陵校尉鄱阳人董景珍、雷世猛,旅帅郑文秀、许玄、万瓒、徐德基、郭华,沔阳人张等人策划占据巴陵郡,背叛隋朝廷。
大家推举董景珍为主。
董景珍说:“我向来贫寒微贱,不被众人所信服。
罗川令萧铣是粱王室之后,他宽仁大度,请推举他为主以顺从众望。”于是就派使者告知萧铣。
萧铣高兴地同意了。
他声称讨贼,召募得几千人。
萧铣是萧岩的孙子。
会颍川贼帅沈柳生寇罗川,铣与战不利,因谓其众曰:“今天下皆叛,隋政不行,巴陵豪杰起兵,欲奉吾为主。
若从其请以号令江南,可以中兴梁祚,以此召柳生,亦当从我矣。”众皆悦,听命,乃自称梁公,改隋服色旗帜皆如梁旧。
柳生即帅众归之,以柳生为车骑大将军。
起兵五日,远近归附者至数万人,遂帅众向巴陵。
景珍遣徐德基帅郡中豪杰数百人出迎,末及见铣,柳生与其党谋曰:“我先奉梁公,勋居第一。
今巴陵诸将,皆位高兵多,我若入城,返出其下。
不如杀德基,质其首领,独挟梁公进取郡城,则无出我右者矣。”遂杀德基。
入白铣,铣大惊曰:“今欲拨乱反正,忽自相杀 !吾不能为若主矣。”因步出军门。
柳生大惧,伏地请罪,铣责而赦之,陈兵入城。
景珍言于铣曰:“徐德基建义功臣,而柳生无故擅杀之,此而不诛,何以为政!且柳生为盗日久,今虽从义,凶悖不移,共处一城,势必为变。
失今不取,后悔无及!”铣又从之。
景珍收柳生,斩之,其徒皆溃去。
丙申,铣筑坛燔燎,自称梁王,改元鸣凤。
正好颍川的贼帅沈柳生侵犯罗川,萧铣率军与之交战不利,他就对柳生的部众说:“现在天下都造反了,隋朝的政令已经无法施行,巴陵的豪杰起兵,想推举我为主。
只要听从他们的请求,以此号令江南,就可以中兴梁氏的国统,以此召纳沈柳生,他也会跟从我的。”大家听了都高兴,听命于萧铣。
于是萧铣自称梁公,将隋朝的服色旗帜都恢复为梁朝的旧制。
沈柳生就率众归附了萧铣。
萧铣任命沈柳生为车骑大将军。
他起兵五天,远近前来归附的有几万人。
于是萧铣就率众进军巴陵。
董景珍派徐德基率领巴陵郡的豪杰几百人出来迎接。
还没见到萧铣,沈柳生就与他的党羽商议道:“我先推举梁公的,功勋当居第一位。
如今巴陵的诸将,都是位高兵多,如果我进城,反而要位于他们之下,不如杀掉徐德基,扣押他们的首领,我单独扶制梁公,进取巴陵郡城,那样就没有地位高于我的人了。”于是他杀死了徐德基,进军营告诉了萧铣。
萧铣大吃一惊说:“现在要拨乱反正,我们忽然自相残杀,我不能作这样的首领。”于是走出了军门。
沈柳生大为惊慌,跪在地上请罪。
萧铣责备沈柳生,但赦免了他,于是列队入城。
董景珍对萧铣说:“徐德基是倡义大业的功臣,沈柳生却无故擅自杀害徐德基,不杀此人,怎么能治理国家?况且沈柳生作了很长时间的强盗,现在虽然参预大义,但其凶恶悖逆的本性末改,我们与他共处一城,势必会生变乱,失掉现在的机会不杀掉他,后悔就晚了!”萧铣又听从了董景珍的意见。
董景珍就收押了沈柳生并将他处死,沈柳生的党羽都溃散离去。
丙申(十九日),萧铣筑坛燃烧祭火,自称梁王,改年号为鸣凤。
壬寅,王世充夜渡洛水,营于黑石,明日,分兵守营,自将精兵陈于洛北。
李密闻之,引兵渡洛逆战,密兵大败,柴孝和溺死。
密帅麾下精骑渡洛南,余众东走月城,世充追围之。
密自洛南策马直趣黑石,营中惧,连举六烽,世充释月城之围,狼狈自救;密还与战,大破之,斩首二千余级。
壬寅(二十五日),王世充率军夜渡洛水,在黑石扎营,第二天,他分兵守营,自己率领精兵在洛北列阵。
李密听到这个消息,就率兵渡过洛水迎战。
李密大败,柴孝和淹死,李密率部下的精锐骑兵渡过洛水向南,其余的部众向东逃到月城。
王世充率众追击包围月城的军队。
李密从洛水南岸策马直奔黑石,王世充军营中的守军惊恐,接连举了六次烽火以报警,王世充撤了月城崐之围,狼狈地回救自己的军垒,李密又与之交战,大破隋军,斩获首级三千余。
甲辰, 李渊命诸军攻城,约“毋得犯七庙及代王、宗室,违者夷三族!”孙华中流矢卒。
十一月,丙辰,军头雷永吉先登,遂克长安。
代王在东宫,左右奔散,唯侍读姚思廉侍侧。
军士将登殿,思廉厉声诃之曰:“唐公举义兵、匡帝室,卿等毋得无礼!”众皆愕然,布立庭下。
渊迎王于东宫,迁居大兴殿后,听思廉扶王至顺阳阁下,泣拜而去。
思廉,察之子也。
渊还,舍于长乐宫,与民约法十二条,悉除隋苛禁。
甲辰(二十七日),李渊命令各军攻城。
规定“不得侵犯七庙和代王、隋朝宗室,违令的人诛灭三族!”孙华中流箭而死。
十一月,丙辰(初九),军头雷永吉先行登城,于是攻克了长安。
代王杨侑在东宫,他身边的人奔逃溃散,只有侍读姚思廉侍立在杨侑身旁。
李渊的军士将登入殿堂,姚思廉厉声斥责军士道:“唐王兴举义兵,扶助帝室,你们不得无礼!”军士们都愕然,在庭院中排列站立。
李渊到东宫迎奉代王杨侑,把他迁居到大兴殿后面,让姚思廉扶着代王杨侑到顺阳下,李渊流泪跪拜而去。
姚思廉是姚察的儿子。
李渊返回,住在长乐宫,与百姓约法十二条,将隋朝的苛政酷令全部废除。
渊之起兵也,留守官发其坟墓,毁其五庙。
至是,卫文升已卒,戊午,执阴世师、骨仪等,数以贪婪苛酷,且拒义师,俱斩之,死者十余人,余无所问。
李渊起兵后,留守官挖掘他家的坟墓,毁掉他家的五庙。
到这时,卫文升已去世。
戊午(十一日),李渊将阴世师、骨仪等人抓起来,历数他们的贪婪苛酷,以及抗拒义师的罪行,将他们全部处死。
除了处死的十余人,其余的人不追究。
马邑郡丞三原李靖,素与渊有隙,渊入城,将斩之。
靖大呼曰:“公兴义兵,欲平暴乱,乃以私怨杀壮士乎!”世民为之固请,乃舍之。
世民因召置幕府。
靖少负志气,有文武才略,其舅韩擒虎每抚之曰:“可与言将帅之略者,独此子耳!”
马邑郡丞三原人李靖,平素就与李渊有矛盾,李渊入城,要杀掉李靖,李靖大喊道:“您兴义兵,想要平息暴乱,怎么能因为私怨而杀壮士呢?”李世民替他再三请求,李渊才放了李靖。
李世民就将他安排在自己的幕府里。
李靖从小就有抱负有志气,又有文才武略,他舅舅韩擒虎常常抚摸着他说:“能够和我谈论将帅谋略的人只有这个孩子!”
王世充自洛北之败,坚壁不出;越王侗遣使劳之,世充惭惧,请战于密。
丙辰,世充与密夹石子河而陈,密布陈南北十余里。
翟让先与世充战,不利而退;世充逐之,王伯当、裴仁基从劳横断其后,密勒中军击之,世充大败,西走。
王世充自从在洛水之北被李密打败后,就坚守营垒不再出战,越王杨侗派遣使者去慰劳王世充,王世充既惭愧又恐惧,就向李密要求交战。
丙辰(初九),王世充与李密在石子河两岸列阵,李密阵列南北长十余里,翟让先和王世充交战,不胜而退。
王世充追击翟让,王伯当、裴仁基从旁横断隋军的后路,李密统率中军进击王世充,王世充大败,向西逃走。
翟让司马王儒信劝让自为大冢宰,总领众务,以夺密权,让不从。
让兄柱国荥阳公弘,粗愚人也,谓让曰:“天子汝当自为,柰何与人!汝不为者,我当为之!”让但大笑,不以为意,密闻而恶之。
总管崔世枢自鄢陵初附于密,让囚之私府,责其货,世枢营求未办,遽欲加刑。
让召元帅府记室邢义期博,逡巡未就, 杖之八十。
让谓左长史房彦藻曰:“君前破汝南,大得宝货,独与魏公,全不与我!魏公我之所立,事未可知!”彦藻惧,以状告密,因与左司马郑共说密曰:“让贪愎不仁,有无君之心,宜早图之。”密曰:“今安安未定,遽相诛杀,何以示远!”曰:“毒蛇螫手,壮士解腕,所全者大故也。
彼先得志,悔无所及。”密乃从之,置洒召让。
戊午,让与兄弘及兄子司徒府长史摩侯同诣密,密与让、弘、裴仁基、郝孝德共坐,单雄信等皆立侍,房彦藻、郑往来检校。
密曰:“今日与达官饮,不须多人,左右止留给使而已。”密左右皆引去,让左右犹在。
彦藻白密曰:“今方为乐,天时甚寒,司徒左右,请给洒食。”密曰:“听司徒进止。”让曰:“甚佳。”乃引让左右尽出,独密下壮士蔡建德持刀立侍。
食未进,密出良弓,与让习射,让方引满,建德自后斫之,踣于床前,声若牛吼,并弘、摩侯、儒信皆杀之。
徐世走崐出,门者斫之伤颈,王伯当遥诃止之。
单雄信叩头请命,密释之。
左右惊扰,莫知所为,密大言曰:“与君等同起义兵,本除暴乱。
司徒专行暴虐,陵辱群僚,无复上下;今所诛止其一家,诸君无预也。”命扶徐世置幕下,亲为傅疮。
让麾下欲散,密使单雄信前往宣慰,密寻独骑入其营,历加抚谕,令世、雄信、伯当分领其众,中外遂定。
让残忍,摩侯猜忌,儒信贪纵,故死之日,所部无哀之者;然密之将佐始有自疑之心矣。
始,王世充知让与密必不久睦,冀其相图,得从而乘之。
及闻让死,大失望,叹曰:“李密天资明决,为龙为蛇,固不可测也!”
翟让的司马王儒信劝说翟让自任大冢宰,总管政务,以此来夺取李密的权力,翟让不听。
翟让的哥哥柱国荥阳公翟弘,为人粗鲁愚昧,他对翟让说:“天子应该自己当,干吗要让给别人!你不作天子,让我来作!”翟让只是哈哈大笑,不放在心上。
李密知道这件事后就厌恶他。
总管崔世枢从鄢陵初起事就归附李密,翟让把他囚禁在自己的府第里,向他索取钱财,崔世枢请求翟让不要处罚他,翟让就要给崔世枢加刑。
他召元帅府记室邢义期和他赌博,邢义期有顾虑未来,翟让就把邢义期打了八十杖。
翟让对左长史房彦藻说:“你从前攻破汝南时得了很多宝货,只给了魏公,却不给我!魏公是我拥立的,天下事的变化,尚难知道。”房彦藻听后感到害怕,他把这个情况告诉了李密,因而与左司马郑一起劝说李密:“翟让贪婪而刚愎自用,不行仁义,有目无君长之心,应该早些想办法。”李密说:“现在我们的安危还未确定,就相互诛杀,让别的地方的人怎么看呢?”郑说:“毒蛇螫手,壮士断腕,但是根本还保全着,若他们先得了手,您后悔就晚了。”于是李密听了他们的劝告。
他摆酒宴召翟让来。
戊午(十一日),翟让和他哥哥翟弘及侄子司徒府长史翟摩侯一同去见李密。
李密和翟让、翟弘、裴仁基、郝孝德坐在一起,单雄信等人都侍立着。
房彦藻、郑来来往往地察看照顾。
李密说:“今天和各位达官们饮洒,不需要很多人,左右人等只留服侍的而已。”李密身边的人都退去,翟让身边的人还在。
房彦藻对李密说:“今天正好饮宴作乐,天气很冷,请给司徒身边的人以洒食。”李密说:“听司徒的意思。”翟让说:“很好。”于是房彦藻就把翟让身边的人全都带走了。
唯独留李密辖下的壮士蔡建德持刀侍立。
还没吃饭,李密拿出良弓,和翟让练习射箭。
翟让刚拉满弓,蔡建德就从背后用刀砍翟让,翟让扑倒在床前,声如牛吼,蔡建德将翟弘、翟摩侯、王儒信一并杀死。
徐世走出门,看门的卫兵把他的脖子砍伤,王伯当在远处呵斥制止住了。
单雄信叩头请求饶命,李密将他释放。
左右两旁的人都十分惊恐疑惧,不知怎么办好。
李密大声说:“我和大家一同起义兵,本来是要铲除暴虐,但司徒翟让专行暴虐,凌辱众僚属,也不分上下尊卑,今天诛杀的只是翟让一家,与各位无关。”他命人扶走徐世,安置在帐幕下,亲自为他敷药。
翟让的部众要溃散,李密派单雄信前往传达他的慰问之意。
随即,李密又独自一人骑马来到翟让的营中,对其部下倍加安抚慰问。
他命令徐世、单雄信、王伯当分别统领翟让的部众。
于是,李密军内外形势稳定下来。
翟让性情残忍,摩侯性好猜忌,王儒信为人贪婪放纵,所以他们被杀的那天,他们的部下没有人为此而悲痛。
但是李密的将佐从此开始有了猜疑和不安定的情绪。
当初,王世充知道翟让与李密必定不能长久和睦相处,他希望二人互相图谋相斗,他就可以得到机会乘虚而入。
等他闻知翟让被杀死,大失所望,叹息道:“李密天资聪颖决断,他是龙是蛇,根本无法预测!”
壬戊,李渊备法驾迎代王即皇帝位于天兴殿,时年十三,大赦改元,遥尊炀帝为太上皇。
甲子,渊自长乐宫入长安。
以渊为假黄钺、使持节、大都督内外诸军事、尚书令、大丞相,进封唐王。
以武德殿为丞相府,改教称令,日于虔化门视事。
乙丑,榆林、灵武、平凉、安定诸郡皆遣使请命。
丙寅,诏军国机务,事无大小,文武设官,位无贵贱,宪章赏罚,咸归相府;唯郊祀天地,四时奏闻。
置丞相府官属,以裴寂为长史,刘文静为司马。
何潘仁使李纲入见,渊留之,以专掌选事。
又以前考功郎中窦威为司录参军,使定礼仪。
威,炽之子也。
渊倾府库以赐勋人,国用不足,右光禄大夫刘世龙献策,以为“今义师数万,并在京师,樵苏贵而布帛贱;请伐六街及苑中树为樵,以易布帛,可得数十万匹。”渊从之。
己巳,以李建成为唐世子,李世民为京兆尹秦公,李元吉为齐公。
壬戊(十五日),李渊排列仪仗迎接代王杨侑在天兴殿即皇帝位。
杨娰У苯蹦杲鍪辍K纶笊馓煜拢哪旰牛W痨镜畚匣省<鬃樱ㄊ七日),李渊从长乐宫进入长安,杨侑特赐李渊持黄钺、持节,委以大都督内外诸军事、尚书令、大丞相,晋封为唐王。
李渊以武德殿为丞相府,把所颁公文由教改称为令,每天在虔化门处理政事。
乙丑(十八日),榆林、灵武、平凉、安定诸郡都派遣使者前来请求任命。
丙寅(十九日),杨侑下诏:凡军政事务无论大小,以及文武官员的任职无论贵贱,典章制度的执行惩处,全部归丞相府处理。
只有在郊外祭祀天地以及四季祭祀祖先要上奏杨侑。
李渊设置丞相府官属。
他任命裴寂为长史,刘文静为司马。
何潘仁派李纲进入长安觐见,李渊将李纲留下,任命他为丞相府司录,专管选用官员之事。
又任命前考功郎中窦威为司录参军,让他制订礼仪。
窦威是窦炽的儿子。
李渊将府库中所有的东西都拿出来赏赐给有功的人。
国家的财政困难,右光禄大夫刘世龙献策,认为“现在义师有几万人都在京师,柴草贵而布帛贱,请允许砍伐长安城中六坊和苑中的树木为柴,用来换取布帛,可以得到几十万匹布帛。”李渊采纳了这个建议。
己巳(二十二日),他封李建成为唐世子,封李世民为京兆尹、秦公,封李元吉为齐公。
河南诸郡尽附李密,唯荥阳太守郇王庆,梁郡太守杨汪为隋守。
密以书招庆,为陈利害,且曰:“王之家世,本住山东,本姓郭氏,乃非杨族。
芝焚蕙叹,事不同此。”初,庆祖父元孙早孤,随母郭氏养于舅族。
及武元帝从周文起兵关中,元孙在邺,恐为高氏所诛,冒姓郭氏,故密云然。
庆得书惶恐,即以郡降密,复姓郭氏。
河南各郡都归附了李密,唯独荥阳太守郇王杨庆、梁郡太守杨汪还效忠隋朝。
李密写信去招抚郇王杨庆,陈说利害,并说:“您家世系,本住在山东,本姓郭而不属于杨家一族。
虽物伤其类,但您与他们并非一类。”当初,杨庆的祖父元孙早年丧父,他跟随母亲郭氏在舅舅家族里生活,到隋武元帝杨忠跟从周文帝在关中起兵,元孙在邺城,他怕被北齐高氏杀害,就顶冒姓郭,所以李密说他不姓杨。
杨庆收到信很惶恐,立即举郡投降李密,又恢复郭姓。
十二月,癸未,追谥唐王渊大父襄公为景王;考仁公为元王,夫人窦氏为穆妃。
十二月,癸未(初七),追谥唐王李渊的祖父襄公李虎为景王,父亲仁公李为元王,李的夫人窦氏为穆妃。
薛举遣其子仁果寇扶风,唐弼据源拒之。
举遣使招弼,弼乃杀李弘芝,请降于举,仁果乘其无备,袭破之,悉并其众。
弼以数百骑走诣扶风请降,扶风太守窦杀之。
举势益张,众号三十万,谋取长安;闻丞相渊已定长安,遂围扶风。
渊使李世民将兵击之。
又使姜、窦轨俱出散关,安抚陇右;左光禄大夫李孝恭招慰山南;府户曹张道源招慰山东。
孝恭,渊之从父兄子也。
薛举派他儿子薛仁果劫掠扶风郡,唐弼据守源抗击薛仁果。
薛举派遣使者招降唐弼,唐弼就杀死李弘芝向薛举请求归降。
薛仁果乘唐弼没有防备,袭击并攻取了源,收编了唐弼的全部部众。
唐弼率领几百名骑兵逃到扶风郡请求投降,扶风太守窦杀掉唐弼。
薛举的势力越加壮大,其部众号称三十万人。
他筹划攻取长安,听到丞相李渊已平定长安,就包围扶风。
李渊派李世民率兵进击薛举。
又派姜、窦轨出使散关,安抚陇右地方的百姓,派左光禄大夫李孝恭招抚慰问山南,派府户曹张道源招抚慰问潼关以东各地。
李孝恭是李渊的堂侄。
癸巳,世民击薛仁果于扶风,大破之,追奔至垅坻而还。
薛举大惧,问其群臣曰:“自古天子有降事乎?”黄门侍郎钱唐褚亮曰:“赵佗归汉,刘禅仕晋,近世萧琮,至今犹贵。
转祸为福,自古有之。”卫尉卿郝瑗趋进曰:“陛下失问!褚亮之言又何悖也!昔汉高祖屡经奔败,蜀先主亟亡妻子,卒成大业;陛下柰何以一战不利,遽为亡国之计乎!”举亦悔之曰:“聊以此试君等耳。”乃厚赏瑗,引为谋主。
癸巳(十七日),李世民率兵在扶风进攻薛仁果,大破薛仁果军,并追击到垅坻才返回。
薛举大为惊慌,问他的臣属:“自古有天子投降的事情吗?”黄门侍郎钱唐人褚亮说:“赵佗归附汉朝,刘禅侍奉晋室,近代的萧琮,到现在还地位显赫高贵,这种转祸为福的事自古就有。”卫尉卿郝瑗快步上前说:“陛下不应该问这种事!褚亮的话又是多么荒谬!从前汉高祖经过多次逃亡与失败,蜀汉的先主刘备屡次失去妻室儿子,但他们最后都完成了帝业,陛下怎崐么能因为一战失利,就要做亡国的打算呢?”薛举也后悔了,说:“我不过拿这话试试你们罢了。”于是重赏郝瑗,让他作自己的高参。
乙未,平凉留守张隆,丁西,河池太守萧及扶风汉阳郡相继来降。
以窦为工部尚书、燕国公,萧为礼部尚书、宋国公。
乙未(十九日),平凉留守张隆,丁酉(二十一日),河池太守萧以及扶风、汉阳郡相继来归降李渊。
李渊封窦为工部尚书,燕国公;封萧为礼部尚书,宋国公。
姜、窦轨进至长道,为薛举所败,引还。
渊使通议大夫醴泉刘世让安集唐弼余党,与举相遇,战败,为举所虏。
姜、窦轨率军走到长道县,被薛举击败,就率军返回。
李渊派遣通议大夫醴泉人刘世让安抚召集唐弼的余党,刘世让与薛举相遇,战败,被薛举俘虏。
李孝恭击破朱粲,诸将请尽杀其俘,孝恭曰:“不可,自是以往,谁复肯降矣!”于是自金川出巴、蜀,檄书所至,降附者三十余州。
李孝恭击败朱粲,诸将请将俘虏全部杀死。
李孝恭说:“不能这样做,否则,往后谁还肯投降?”于是从金川到巴中蜀地,檄文所到之处,投降归附李渊的有三十余州。
屈突通与刘文静相持月余,通复使桑显和夜袭其营,文静与左光禄大夫段志玄悉力苦战,显和败走,尽俘其众,通势益蹙。
或说通降,通泣曰:“吾历事两主,恩顾甚厚。
食人之禄而违其难,吾不为也!”每自摩其颈曰:“要当为国家受一刀!”劳勉将士,末尝不流涕,人亦以此怀之。
丞相渊遣其家僮召之,通立斩之。
及闻长安不守,家属悉为渊所虏,乃留显和镇潼关,引兵东出,将趣洛阳。
通适去,显和即以城降文静。
文静遣窦琮等将轻骑与显和追之,及于稠桑。
通结陈自固,窦琮遣通子寿往谕之,通骂曰:“此贼何来!昔与汝为父子,今与汝为仇雠!”命左右射之。
显和谓其众曰:“今京城已陷,汝辈皆关中人,去欲何之!”众皆释仗而降。
通知不免,下马东南向再拜号哭曰:“臣力屈至此,非敢负国,天地神祗实知之。”军人执通送长安,渊以为兵部尚书,赐爵蒋公,兼秦公元帅府长史。
屈突通和刘文静相持了一个多月,屈突通又派桑显和率兵夜袭刘文静的军营。
刘文静和左光禄大夫段志玄全力苦战,桑显和兵败逃走,刘文静将桑显和的部下全部俘获。
屈突通的处境愈加窘迫。
有人劝屈突通投降,屈突通哭道:“我侍奉过两个主上,皇帝对我的恩宠照顾非常优厚,拿着人家的俸禄而在困难时背叛,我不能做这样的事!”他常常摸着自己的脖子说:“应当为国家挨一刀!”屈突通慰劳勉励将士时,没有不痛哭流涕的,大家对此也很感动。
丞相李渊派其家僮去招降屈突通,他当即将僮仆杀死。
当他听说长安已经失守,家属都被李渊俘获,就留下桑显和镇守潼关,率军东去,准备奔往洛阳。
屈突通刚走,桑显和就献出潼关投降了刘文静。
刘文静派窦琮等人率领轻骑与桑显和去追阻屈突通,在稠桑追上了他。
屈突通摆好陈势以自卫,窦琮派屈突通的儿子屈突寿去劝说他,屈突通骂道:“这个贼人来干什么?过去我和你是父子,现在我和你是仇敌!”他命令身边的人用弓箭射屈突寿。
桑显和对屈突通的部众说:“如今京城已经失陷,你们都是关中人,打算去什么地方?”屈突通的士兵就扔掉兵器投降,屈突通知道自己已无法逃脱,就下马向东南方向再三跪拜号哭道:“我的力量至此已经使尽,不敢辜负国家,天地神祗是知道的!”士兵抓住了屈突通押送到长安,李渊任命他为兵部尚书,赐他蒋公的爵位,兼任秦公元帅府长史。
渊遣通至河东城下招谕尧君素,君素见通,欷不自胜,通亦泣下沾衿,因谓君素曰:“吾军已败,义旗所指,莫不响应,事势如此,卿宜早降。”君素曰:“公为国大臣,主上委公以关中,代王付公以社稷,柰何负国生降,乃更为人作说客邪!公所乘马,即代王所赐也,公何面目乘之哉!”通曰:“吁,君素,我力屈而来!”君素曰:“方今力犹未屈,何用多言!”通惭而退。
李渊派屈突通到河东城下招降劝说尧君素,尧君素看到屈突通,欷不止,悲不自胜。
屈突通也流泪沾湿了衣襟。
他对尧君素说:“我军已经失败,唐王义旗所指之处,无不响应,事情已到了如此地步,您还是早些归降为好。”尧君素说:“您身为国家大臣,主上委任您以防卫关中的重任,代王将社稷都托付给您了,您为什么背弃国家而投降呢?还替人家作说客呀!您所乘之马,崐就是代王赏赐的,您还有什么脸骑着这匹马呢!”屈突通说:“唉!君素,我是力尽图穷才来的。
“尧君素说:“我现在力量还未用尽,哪里用得着你多嘴!”屈突通惭愧退走。
东都米斗三钱,人饿死者什二三。
东都缺粮,一斗米价值三千钱,因而饿死之人有十之二三。
庚子,王世充军士有亡降李密者,密问:“世充军中何所为?”军士曰:“比见益募兵,再飨将士,不知其故。”密谓裴仁基曰:“吾几落奴度中,光禄知之乎?吾久不出兵,世充刍粮将竭,求战不得,故募兵飨士,欲乘月晦以袭仓城耳,宜速备之。”乃命平原公郝孝德、琅邪公王伯当、齐郡公孟让勒兵分屯仓城之侧以待之。
其夕三鼓,世充兵果至,伯当先遇之,与战,不利。
世充兵即陵城,总管鲁儒拒却之,伯当更收兵击之,世充大败,斩其骁将费青奴,士卒战溺死者千余人。
世充屡与密战,不胜,越王侗遣使劳之,世充诉以兵少,数战疲弊;侗以兵七万益之。
庚子(二十四日),王世充的军士中有逃亡投降李密的人,李密问:“王世充目前在军中做什么?”军士说:“近来只见他大量招兵,又犒劳将士,不知是什么缘故。”李密对裴仁基说:“我几乎中了王世充这个奴才的谋算,你知道吗?我很长时间不出兵,王世充的粮草将要断绝,求战不得,因此招募士兵,犒赏将士,想要乘着月夜昏黑来袭击仓城。
我们应该立即作防卫准备。”于是他命令平原公赦孝德、琅邪公王伯当、齐郡公孟让率兵分别屯驻在仓城的两边以等待敌军。
那天夜里三鼓时分,王世充的军队果然来了。
王伯当先遭遇敌军,与之交战不利。
王世充的士兵立即登城,总管鲁儒率军抵抗,王伯当收集兵卒再次进攻王世充,王世充大败。
王伯当斩杀王世充的骁将费青奴,其部下士卒战死淹死的有一千余人。
王世充屡次与李密交战都无法取胜。
越王杨侗派遣使者来慰劳他,王世充诉说自己兵少,几次战斗后已疲惫不堪,越王杨侗派去七万援军补充王世充的力量。
刘文静等引兵东略地,取弘农郡,遂定新安以西。
刘文静等人率兵向东攻城夺地,攻占了弘农郡,于是新安以西的地方得到了安定。
甲辰,李渊遣云阳令詹俊、武功县正李仲衮徇巴、蜀,下之。
甲辰(二十八日),李渊派云阳令詹俊、武功县正李仲衮进攻并攻下了巴蜀。
乙巳,方与贼帅张善安袭陷庐江郡,因渡江,归林士弘于豫章;士弘疑之,营于南塘上。
善安恨之,袭破士弘,焚其郛郭而去,士弘徙居南康,萧铣遣其将苏胡儿袭豫章,克之,士弘退保余干。
乙巳(二十九日),方与县的贼帅张善安袭击并攻陷了卢江郡,于是渡江,在豫章归附了林士弘。
林士弘怀疑他,让他在南塘上扎营。
张善安因此怀恨林士弘,就袭击并败了林士弘,烧毁豫章郡的外城而去。
林士弘迁居南康。
萧铣派他的部将苏胡儿袭击并击攻取了豫章,林士弘退保余干县。
唐纪一 高祖神尧大圣光孝皇帝上之上武德元年(戊寅、618)
唐纪一 唐高祖武德元年(戊寅,公元618年)
春,正月,丁未朔,隋恭帝诏唐王剑履上殿,赞拜不名。
春季,正月丁未朔(初一)。
隋恭帝下诏允许唐王佩带宝剑穿鞋上殿朝见,行礼时不必通报姓名。
唐王既克长安,以书谕诸郡县,于是东自商洛,南尽巴、蜀,郡县长吏及盗贼渠帅、氏、羌酋长,争遣子弟入见请降,有司复书,日以百数。
唐王攻克长安之后,便致函通告各郡县,于是东起商洛,南至巴蜀,各地的郡县长官、盗贼首领、氐羌酋长,争相派遣子弟见唐王请求归顺,有关衙门每天要回复数以百计的信函。
王世充既得东都兵,进击李密于洛北,败之,遂屯巩北。
辛酉,世充命诸军各造浮桥渡洛击密,桥先成者先进,前后不一。
虎贲郎将王辩破密外栅,密营中惊扰,将溃;世充不知,鸣角收众,密因帅敢死士乘之,世充大败,争桥溺死者万余人。
王辩死,世充仅自免,洛北诸军皆溃。
世充不敢入东都,北趣河阳,是夜,疾风寒雨,军士涉水沾湿,道路冻死者又以万数。
世充独与数千人至河阳,自系狱请罪,越王侗遣使赦之,召还东都,赐金帛、美女以安其意。
世充收合亡散,得万余人,屯含嘉城,不敢复出。
王世充获得东都兵马,在洛北打败了李密,便驻札在巩县北面。
辛酉(十五日),王世充命令各军分别搭设浮桥渡洛河向李密进攻,先搭好桥的军队先攻击,各军前后不一致,虎贲郎将王辩突破李密军外层营墙,李密军营之中一片惊恐混乱,就要溃败,可王世充并不了解这一情况,吹号角收兵。
李密乘机带领敢死者反攻,王世充大败,败军争相过浮桥,落水淹死了一万多人。
王辩阵亡,王世充只保得自己脱身,洛北各军全线崩溃。
王世充不敢回东都,率军北赴河阳。
当晚,风狂雨冷,士兵趟水浑身上下都打湿了,一路冻死的又数以万计。
跟随王世充到达河阳的只有几千人。
王世充绑缚自己投狱请求治罪。
隋越王杨侗派人赦免了王世充,召他回东都,赐给他金钱锦缎美女安慰他。
王世充召集逃散的旧部,得一万多人,驻扎于含嘉城,不敢再出战。
密乘胜进据金墉城,修其门堞、庐舍而居之,钲鼓之声,闻于东都;未几,拥兵三十万,陈于北邙,南逼上春门。
乙丑,金紫光禄大夫段达、民部尚书韦津出兵拒之;达望见密兵盛,惧而先还,密纵兵乘之,军遂溃,韦津死。
于是偃师、柏谷及河阳都尉独孤武都、检校河内郡丞柳燮、职方郎柳续等各举所部降于密。
窦建德、朱粲、孟海公、徐圆朗等并遣使奉表劝进,密官属裴仁基等亦上表请正位号,密曰:“东都未平,不可议此。”
李密乘胜进据金墉城,修复城门堞、房屋,住在城内,战鼓的声音由此传到东都。
不久,李密拥兵三十万,在北邙列战阵,南边逼近东都上春门。
乙丑(十九日),隋金紫光禄大夫段达、民部尚书韦津领兵抵御李密,段达一见李密军势强盛,心中害怕,率先回逃,李密纵兵追击,隋军溃败,韦津死。
于是隋偃师、柏谷及河阳都尉独孤武都、检校河内郡丞柳燮、职方郎柳续等各自率领部下投降了李密。
窦建德、朱粲、孟海公、徐圆朗等都派人奉表劝李密称帝,李密属下裴仁基等也上表请正位号。
李密回答:“东都没有攻克,还谈不上这事。”
戊辰,唐王以世子建成为左元帅,秦公世民为右元帅,督诸军十余万人救东都。
戊辰(二十二日),唐王以世子李建成为左元帅,秦公李世民为右元帅,率领各路兵马十余万救援东都。
东都乏食,太府卿元文都等募守城不食公粮者进散官二品;于是商贾执象而朝者,不可胜数。
东都缺粮,隋太府卿元文都等人召募守城人,不吃公粮的进散官二品,这一来手持象牙笏板上朝的商人,不计其数。
二月,己卯,唐王遣太常卿郑元将兵出商洛,徇南阳,左领军府司马安陆马元规徇安陆及荆、襄。
二月,己卯(初四),唐王派太常卿郑元领兵从商洛攻取南阳;派左领军府司马安陆人马元规攻取安陆及荆州、襄州。
李密遣房彦藻、郑等。
东出黎阳,分道招慰州县。
以梁郡太守杨汪为上柱国、宋州总管,又以手书与之曰:“昔在雍丘,曾相追捕,射钩斩袂,不敢庶几。”汪遣使往来通意,密亦羁縻待之。
彦藻以书招窦建德,使来见密。
建德复书,卑辞厚礼,托以罗艺南侵,请捍御北垂。
彦藻还,至卫州,贼帅王德仁邀杀之。
德仁有众数万,据林虑山,四出抄掠,为数州之患。
李密派房彦藻、郑等人东行出黎阳分别招慰各州县。
李密以梁郡太守杨汪为上柱国、宋州总管,给杨汪的亲笔信写道:“过去我在雍丘曾遭您追捕,古人射钩斩袂的不计前嫌,我不敢说已经仿效了!”杨汪派人与李密联系,李密也极尽笼络。
房彦藻致书窦建德,请他来见李密,窦建德复信虽然言辞很谦卑、礼数很周全,但推托罗艺南下,请求守北边,不见李密。
房彦藻回程走到卫州,贼帅王德仁截击并杀了他。
王德仁有数万人,占据林虑山,四处抢劫,是几个州县的祸患。
三月,己酉,以齐公元吉为镇北将军、太原道行军元帅、都督十五郡诸军事,听以便宜从事。
三月,己酉(初四),唐王以齐公李元吉为镇北将军、太原道行军元帅,都督十五郡诸军事,允许他有权随机行事。
隋炀帝至江都,荒淫益甚,宫中为百余房,各盛供张,实以美人,日令一房为主人。
江都郡丞赵元楷掌供酒馔,帝与萧后及幸姬历就宴饮,酒卮不离口,从姬千余人亦常醉。
然帝见天下危乱,意亦扰扰不自安,退朝则幅巾短衣,策杖步游,遍历台馆,非夜不止,汲汲顾景,唯恐不足。
隋炀帝到江都,更加荒淫,宫中一百多间房,每间摆设都极尽豪华,内住美女,每天以一房的美女作主人。
江都郡丞赵元楷负责供应美酒饮食,炀帝与萧后以及宠幸的美女吃遍了宴会,酒杯不离口,随从的一千多美女也经常喝醉。
不过炀帝看到天下大乱,心情也忧虑不安,下朝后常头戴幅巾,身穿短衣,柱杖散步,走遍行宫的楼台馆舍,不到晚上不止步,不停地观赏四周景色,唯恐没有看够。
帝自晓占候卜相,好为吴语;常夜置酒,仰视天文,谓萧后曰:“外间大有人图侬,然侬不失为长城公,卿不失为沈后,且共乐饮耳!”因引满沈醉。
又尝引镜自照,顾谓萧后曰:“好头颈,谁当斫之!”后惊问故,帝笑曰:“贵贱苦乐,更迭为之,亦复何伤!”
炀帝通晓占卜相面,爱说江浙话,经常半夜摆酒,抬头看星象,对萧后说:“外间有不少人算计侬,不过侬不失为长城公陈叔宝,卿也不失为沈后。
我们姑且只管享乐饮酒吧!”然后倒满杯喝得烂醉。
炀帝还曾拿着镜子照着,回头对萧后说:“好一个头颅,该由谁斩下来?”萧后惊异地问他为什么这样说,炀帝笑着说:“贵贱苦乐循环更替,又有什么好伤感的?”
帝见中原已乱,无心北归,欲都丹阳,保据江东,命群臣廷议之,内史侍郎虞世基等皆以为善;右候卫大将军李才极陈不可,请车驾还长安,与世基忿争而出。
门下录事衡水李桐客曰:“江东卑湿,土地险狭,内奉万乘,外给三军,民不堪命,亦恐终散乱耳。”御史劾桐客谤毁朝政。
于是公卿皆阿意言:“江东之民望幸已久,陛下过江,抚而临之,此大禹之事也。”乃命治丹阳宫,将徙都之。
炀帝见中原已乱,不想回北方,打算把国都迁到丹阳,保守江东,下令群臣在朝堂上议论迁都之事,内史侍郎虞世基等人都认为不错;右候卫大将军李才极力说明不可取,请炀帝御驾回长安,并与虞世基忿然争论而下殿。
门下录事衡水人李桐客说:“江东地势低洼,气候潮湿,环境恶劣,地域狭小,对内要奉养朝廷,对外要供奉三军,百姓承受不起,恐怕最终要起来造反的。”御史弹劾李桐客诽谤朝政,于是公卿都曲意阿奉炀帝之意说:“江东百姓渴望陛下临幸已经很久了,陛下过江抚慰统治百姓,这是大禹那样的作为。”于是炀帝下令修建丹阳宫,准备迁都丹阳。
时江都粮尽,从驾骁果多关中人,久客思乡里,见帝无西意,多谋叛归,郎将窦贤遂帅所部西走,帝遣骑追斩之,而亡者犹不止,帝患之。
虎贲郎将扶风司马德戡素有宠于帝,帝使领骁果屯于东城,德戡与所善虎贲郎将元礼、直裴虔通谋曰:“今骁果人人欲亡,我欲言之,恐先事受诛;不言,于后事发,亦不免族灭,奈何?又闻关内沦没,李孝常以华阴叛,上囚其二弟,欲杀之。
我辈家属皆在西,能无此虑乎!”二人皆惧,曰:“然则计将安出?”德戡曰:“骁果若亡,不若与之俱去。”二人皆曰:“善!”因转相招引,内史舍人元敏、虎牙郎将赵行枢、鹰扬郎将孟秉、符玺郎牛方裕、直长许弘仁、薛世良、城门郎唐奉义、医正张恺、勋侍杨士览等皆与之同谋,日夜相结约,于广座明论叛计,无所畏避。
有宫人白萧后曰:“外间人人欲反。”后曰:“任汝奏之。”宫人言于帝,帝大怒,以为非所宜言,斩之。
其后宫人复白后,后曰:“天下事一朝至此,无可救者,何用言之,徒令帝忧耳!”自是无复言者。
当时江都的粮食吃完了,随炀帝南来的骁果大多是关中人,长期在外,思恋故乡,见炀帝没有回长安的意思,大都策划逃回乡。
郎将窦贤便带领部下西逃。
炀帝派骑兵追赶,杀了他,但仍然不断有人逃跑,令炀帝很头痛。
虎贲郎将扶风人司马德戡一向得炀帝信任,炀帝派他统领骁果,驻扎在东城,司马德戡与平时要好的虎贲郎将元礼、直裴虔通商量,说:“现在骁果人人想逃跑,我想说,又怕说早了被杀头;不说,事情真发生了,也逃不了族灭,怎么办?又听说关内沦陷,李孝常以华阴反叛,皇上囚禁了他的两个弟弟,准备杀掉,我们这些人的家属都在西边,能不担心这事吗?”元、裴二人都慌了,问:“既然如此,有什么好办法吗?”司马德戡说:“如果骁果逃亡,我们不如和他们一齐跑。”元、裴二人都说:“好主意!”于是相互联络,内史舍人元敏、虎牙郎将赵行枢、鹰扬郎将孟秉、符玺郎牛方裕、直长许弘仁、薛世良、城门郎唐奉义、医正张恺、勋侍杨士览等人都参与同谋,日夜联系,在大庭广众之下公开商议逃跑的事,毫无顾忌。
有一位宫女告诉萧后:“外面人人想造反。”萧后说:“由你去报告吧。”宫女便对炀帝说了,炀帝很生气,认为这不是宫女该过问的事,杀了这个宫女。
后来又有人对萧后说起,萧后说:“天下局面到了今天这个地步,没法挽救了,不用说了,免得白让皇上担心!”从此以后,再也没人说起外面的情况。
赵行枢与将作少监宇文智及素厚,杨士览,智及之甥也,二人以谋告智及;智及大喜。
德戡等期以三月望日结党西遁,智及曰:“主上虽无道,威令尚行,卿等亡去,正如窦贤取死耳。
今天实丧隋,英雄并起,同心叛者已数万人,因行大事,此帝王之业也。”德戡等然之。
行枢、薛世良请以智及兄右屯卫将军许公化及为主,结约既定,乃告化及。
化及性驽怯,闻之,变色流汗,既而从之。
赵行枢与将作少监宇文智及历来很要好,杨士览是宇文智及的外甥,赵、杨二人把他们的计划告诉了宇文智及,智及很高兴。
司马德戡等人定于三月月圆那天结伴西逃,宇文智及说:“皇上虽然无道,可是威令还在,你们逃跑,和窦贤一样是找死,现在实在是老天爷要隋灭亡,英雄并起,同样心思想反叛的已有数万人,乘此机会起大事,正是帝王之业。”司马德戡等人同意他的意见。
赵行枢、薛世良要求由宇文智及的兄长右屯卫将军许公宇文化及为首领,协商定了,才告诉宇文化及。
宇文化及性格怯懦,能力低下,听说后,脸色都变了,直冒冷汗,后来又听从了众人的安排。
德戡使许弘仁、张恺入备身府,告所识者云:“陛下闻骁果欲叛,多酝毒酒,欲因享会,尽鸩杀之,独与南人留此。”骁果皆惧,转相告语,反谋益急。
乙卯,德戡悉召骁果军吏,谕以所为,皆曰:“唯将军命!”是日,风霾昼昏。
晡后,德戡盗御厩马,潜厉兵刃。
是夕,元礼、裴虔通直下,专主殿内;唐奉义主闭城门,与虔通相知,诸门皆不下键。
至三更,德戡于东城集兵得数万人,举火与城外相应。
帝望见火,且闻外喧嚣,问何事。
虔通对曰:“草坊失火,外人共救之耳。”时内外隔绝,帝以为然。
智及与孟秉于城外集千余人,劫候卫虎贲冯普乐布兵分守衢巷。
燕王觉有变,夜,穿芳林门侧水窦而入,至玄武门,诡奏曰:“臣猝中风,命悬俄顷,请得面辞。”裴虔通等不以闻,执囚之。
丙辰,天未明,德戡授虔通兵,以代诸门卫士。
虔通自门将数百骑至成象殿,宿卫者传呼有贼,虔通乃还,闭诸门,独开东门,驱殿内宿卫者令出,皆投仗而走。
右屯卫将军独孤盛谓虔通曰:“何物兵势太异!”虔通曰:“事势已然,不预将军事;将军慎毋动!”盛大骂曰:“老贼,是何物语!”不及被甲,与左右十余人拒战,为乱兵所杀。
盛,楷之弟也。
千牛独孤开远帅殿内兵数百人诣玄览门,叩请曰:“兵仗尚全,犹堪破贼。
陛下若出临战,人情自定;不然,祸今至矣。”竟无应者,军士稍散。
贼执开远,义而释之。
先是,帝选骁健官奴数百人置玄武门,谓之给使,以备非常,待遇优厚,至以宫人赐之。
司宫魏氏为帝所信,化及等结之使为内应。
是日,魏氏矫诏悉听给使出外,仓猝际制无一人在者。
司马德戡让许弘仁、张恺去备身府,对认识的人说:“陛下听说骁果想反叛,酿了很多毒酒,准备利用宴会,把骁果都毒死,只和南方人留在江都。”骁果都很恐慌,互相转告,更加速了反叛计划。
乙卯(初十),司马德戡召集全体骁果军吏,宣布了计划,军吏们都说:“就听将军的吩咐!”当天,大风刮得天昏地暗,黄昏,司马德戡偷出御厩马,暗地磨快了武器。
傍晚,元礼、裴虔通在下值班,专门负责大殿内;唐奉义负责关闭城门,唐奉义与裴虔通等商量好,各门都不上锁。
到三更时分,司马德戡在东城集合数万人,点起火与城外相呼应,炀帝看到火光,又听到宫外面的喧嚣声,询问发生了什么事。
裴虔通回答:“草坊失火,外面的人在一起救火呢。”当时宫城内外相隔绝,炀帝相信了。
宇文智及和孟秉在宫城外面集合了一千多人,劫持了巡夜的候卫虎贲冯普乐,布署兵力分头把守街道。
燕王杨发觉情况不对,晚上穿过芳林门边的水闸入宫,到玄武门假称:“臣突然中风,就要死了,请让我当面向皇上告别。”裴虔通等人不通报,而把杨关了起来。
丙辰(十一日),天还没亮,司马德戡交给裴虔通兵马,用来替换各门的卫士。
裴虔通由宫门率领数百骑兵到成象殿,值宿卫士高喊有贼,于是裴虔通又返回去,关闭各门,只开东门,驱赶殿内宿卫出门,宿卫纷纷放下武器往外走。
右屯卫将军独孤盛对裴虔通说:“什么人的队伍,行动太奇怪了!”裴虔通说:“形势已经这样了,不关将军您的事,您小心些不要轻举妄动!”独孤盛大骂:“老贼,说的什么话!”顾不上披铠甲,就与身边十几个人一起拒战,被乱兵杀死。
独孤盛是独孤楷的弟弟。
千牛独孤开远带领数百殿内兵到玄览门,敲请求:“武器完备,足以破贼,陛下如能亲自临敌,人情自然安定;否则,祸事就在眼前。”竟然没有回答的人,军士逐渐散去。
反叛者捉住独孤开远,又为他的忠义行为感动而放了他。
早先,炀帝挑选了几百名勇猛矫健的官奴,安置在玄武门,称为“给使”,以防备突然发生的情况,待遇优厚,甚至把宫女赐给给使。
司宫魏氏得炀帝信任,宇文化及等人勾结她作内应。
这天,魏氏假称圣旨放全体给使出宫,致使仓促之际玄武门没有一个给使在场。
德戡等引兵自玄武门入,帝闻乱,易服逃于西。
虔通与元礼进兵排左阁,魏氏启之,遂入永巷,问:“陛下安在?”有美人出,指之。
校尉令狐行达拔刀直进,帝映窗扉谓行达曰:“汝欲杀我邪?”对曰:“臣不敢,但欲奉陛下西还耳。”因扶帝下阁。
虔通,本帝为晋王时亲信左右也,帝见之,谓曰:“卿非我故人乎!何恨而反?”对曰:“臣不敢反,但将士思归,欲奉陛下还京师耳。”帝曰:“朕方欲归,正为上江米船未至,今与汝归耳!”虔通因勒兵守之。
司马德戡等人领兵从玄武门进入宫城,炀帝听到消息,换了衣服逃到西。
裴虔通和元礼进兵推撞左门,魏氏开,乱兵进了永巷,问:“陛下在哪里?”有位美人出来指出了炀帝的所在。
校尉令狐行达拔刀冲上去,炀帝躲在窗后对令狐行达说:“你想杀我吗?”令狐行达回答:“臣不敢,不过是想奉陛下西还长安罢了。”说完扶炀帝下。
裴虔通本来是炀帝作晋王时的亲信,炀帝见到他,对他说:“你不是我的旧部吗!有什么仇要谋反?”裴虔通回答:“臣不敢谋反,但是将士想回家,我不过是想奉陛下回京师罢了。”炀帝说:“朕正打算回去,只为长江上游的运米船未到,现在和你们回去吧!”裴虔通于是领兵守住炀帝。
至旦,孟秉以甲骑迎化及,化及战栗不能言,人有来谒之者,但俯首据鞍称罪过。
化及至城门,德戡迎谒,引入朝堂,号为丞相。
裴虔通谓帝曰:“百官悉在朝堂,陛下须亲出慰劳。”进其从骑,逼帝乘之;帝嫌其鞍勒弊,更易新者,乃乘之。
虔通执辔挟刀出宫门,贼徒喜噪动地。
化及扬言曰:“何用持此物出,亟还与手。”帝问:“世基何在?”贼党马文举曰:“已枭首矣!”于是引帝还至寝殿,虔通、德戡等拔白刃侍立。
帝叹曰:“我何罪至此?”文举曰:“陛下违弃宗庙,巡游不息,外勤征讨,内极奢淫,使丁壮尽于矢刃,女弱填于沟壑,四民丧业,盗贼蜂起;专任佞谀,饰非拒谏:何谓无罪!”帝曰:“我实负百姓;至于尔辈,荣禄兼极,何乃如是!今日之事,孰为首邪?”德戡曰:“溥天同怨,何止一人!”化及又使封德彝数帝罪,帝曰:“卿乃士人,何为亦尔?”德彝赧然而退。
帝爱子赵王杲,年十二,在帝侧,号恸不已,虔通斩之,血溅御服。
贼欲弑帝,帝曰:“天子死自有法,何得加以锋刃!取鸩酒来!”文举等不许,使令狐行达顿帝令坐。
帝自解练巾授行达,缢杀之。
初,帝自知必及于难,常以罂贮毒药自随,谓所幸诸姬曰:“若贼至,汝曹当先饮之,然后我饮。”及乱,顾索药,左右皆逃散,竟不能得。
萧后与宫人撤漆床板为小棺,与赵王杲同殡于西院流珠堂。
天明后,孟秉派武装骑兵迎接宇文化及,宇文化及浑身颤抖说不出话,有人来参见,他只会低头靠在马鞍上连说:“罪过”表示感谢。
宇文化及到宫城门前,司马德戡迎接他入朝堂,称丞相。
裴虔通对炀帝说:“百官都在朝堂,需陛下亲自出去慰劳。”送上自己随从的坐骑,逼炀帝上马,炀帝嫌他的马鞍笼头破旧,换过新的才上马。
裴虔通牵着马缰绳提着刀出宫城门,乱兵欢声动地。
宇文化及扬言:“哪用让这家伙出来,赶快弄回去结果了。”炀帝问:“虞世基在哪儿?”乱党马文举说:“已经枭首了。”于是将炀帝带回寝殿,裴虔通、司马德戡等拔出兵刃站在边上。
炀帝叹息道:“我有什么罪该当如此?”马文举说:“陛下抛下宗庙不顾,不停地巡游,对外频频作战,对内极尽奢侈荒淫。
致使强壮的男人都死于刀兵之下,妇女弱者死于沟壑之中,民不聊生,盗贼蜂起;一味任用奸佞,文过饰非,拒不纳谏,怎么说没罪!”炀帝说:“我确实对不起老百姓,可你们这些人,荣华富贵都到了头,为什么还这样?今天这事,谁是主谋?”司马德戡说:“整个天下的人都怨恨,哪止一个人!”宇文化及又派封德彝宣布炀帝的罪状。
炀帝说:“你可是士人,怎么也干这种事?”封德彝羞红了脸,退了下去。
炀帝的爱子赵王杨杲才十二岁,在炀帝身边不停地嚎啕大哭,裴虔通杀了赵王,血溅到炀帝的衣服上。
这些人要杀炀帝,炀帝说:“天子自有天子的死法,怎么能对天子动刀,取鸩酒来!”马文举等人不答应,让令狐行达按着炀帝坐下。
炀帝自己解下练巾交给令狐行达,令狐行达绞死了炀帝。
当初,炀帝料到有遇难的一天,经常用罂装毒酒带在身边,对宠幸的各位美女说:“如果贼人到了,你们要先喝,然后我喝。”等到乱事真的来到,找毒酒时,左右都逃掉,竟然找不到。
萧后和宫女撤下漆床板,做成小棺材,把炀帝和赵王杨杲一起停柩在西院流珠堂。
帝每巡幸,常以蜀王秀自随,囚于骁果营。
化及弑帝,欲奉秀立之,众议不可,乃杀秀及其七男。
又杀齐王及其二子并燕王,隋氏宗室、外戚,无少长皆死。
唯秦王浩素与智及往来,且以计全之。
齐王素失爱于帝,恒相猜忌,帝闻乱,顾萧后曰:“得非阿孩邪?”化及使人就第诛,谓帝使收之,曰:“诏使且缓儿,儿不负国家!”贼曳至街中,斩之,竟不知杀者为谁,父子至死不相明。
又杀内史侍郎虞世基、御史大夫裴蕴、左翊卫大将军来护儿、秘书监袁充、右翊卫将军宇文协、千牛字文、梁公萧钜等及其子。
钜,琮之弟子也。
炀帝每次巡幸,常常将蜀王杨秀随行,囚禁在骁果营。
宇文化及弑炀帝,准备奉杨秀为皇帝,众人舆论以为不行,于是杀了杨秀和他的七个儿子。
又杀齐王杨及其两个儿子和燕王杨,隋朝的宗室、外戚,无论老幼一律杀死。
只有秦王杨浩平时与宇文智及有来往,宇文智及想办法保全了他。
齐王杨一向失宠于炀帝,父子一直相互猜忌,炀帝听说起乱事,对萧后说:“不会是阿孩(杨)吧?”宇文化及派人到杨府第杀人,杨以为是炀帝下令来捕他,还说:“诏使暂且放开孩儿,儿没有对不起国家!”乱兵将他曳到街当中,杀了他,杨最终也不知道要杀他的是谁,父子之间至死也没能消除隔阂。
乱兵又杀了内史侍郎虞世基、御史大夫裴蕴、左翊卫大将军来护儿、秘书监袁充、右翊卫将军宇文协、千牛宇文、梁公萧钜等人及其儿子。
萧钜是萧综弟弟的儿子。
难将作,江阳长张惠绍驰告裴蕴,与惠绍谋矫诏发郭下兵收化及等,扣门援帝。
议定,遣报虞世基;世基疑告反者不实,抑而不许。
须臾,难作,蕴叹曰:“谋及播郎,竟误人事!”虞世基宗人谓世基子符玺郎熙曰:“事势已然,吾将济卿南渡,同死何益!”熙曰:“弃父背君,求生何地!感尊之怀,自此决矣!”世基弟世南抱世基号泣请代,化及不许。
黄门侍郎裴钜知必将有乱,虽厮役皆厚遇之,又建策为骁果娶妇;及乱作,贼皆曰:“非裴黄门之罪。”既而化及至,钜迎拜马首,故得免。
化及以苏威不预朝政,亦免之。
威名位素重,往参化及;化及集众而见之,曲加殊礼。
百官悉诣朝堂贺,给事郎许善心独不至。
许弘仁驰告之曰:“天子已崩,宇文将军摄政,阖朝文武咸集,天道人事自有代终,何预于叔而低回若此!”善心怒,不肯行。
弘仁反走上马,泣而去。
化及遣人就家擒至朝堂,既而释之。
善心不舞蹈而出,化及怒曰:“此人大负气!”复命擒还,杀之。
其母范氏,年九十二,抚柩不哭,曰:“能死国难,吾有子矣!”因卧不食,十余日而卒。
唐王之入关也,张季之弟仲琰为上洛令,帅吏民拒守,部下杀之以降。
宇文化及之乱,仲琰弟琮为千牛左右,化及杀之,兄弟三人皆死国难,时人愧之。
动乱就要发生时,江阳县长张惠绍飞驰去通告了裴蕴,裴蕴与张惠绍商量假称圣旨调江都城外的军队逮捕宇文化及等人,敲开城门援救炀帝。
二人商量好后,派人报告虞世基,虞世基怀疑谋反的事不真实,压下来没有答复。
一会儿,发难,裴蕴叹息道:“和播郎(虞世基)商量,竟然误了事!”虞世基的同宗虞对世基的儿子符玺郎虞熙说:“事情已经这样了,我打算送你过长江去南边,一起死了又有什么用!”虞熙说:“扔下父亲背叛君主,又有什么脸活着!感谢您的关心,从此永别了!”虞世基的弟弟虞世南抱着世基大哭,请求代替他赴死,宇文化及不准。
黄门侍郎裴矩知道肯定要发生动乱,因此对待作贱役的人也很优厚,又建议为骁果娶妇;待乱事发生后,乱兵都说:“不是裴黄门的错。”不久,宇文化及到了,裴矩迎到马前行礼,因此得以免去了祸事。
宇文化及因为苏威不参与朝政,也放过了他。
苏威名声、地位历来显赫,他去参见宇文化及,宇文化及集合众人来见他,对他格外尊重。
百官都到朝堂祝贺宇文化及,只有给事郎许善心不到。
许弘仁骑马跑去告诉他说:“天子已经驾崩了,宇文将军代理朝政,满朝文武都集于朝堂,天道人事自有它相互代替终结的道理,又与叔叔您有什么相干,何至于这样流连不舍!”善心很生气,不肯去。
弘仁回身上马,哭着走了。
宇文化及派人到家里把许善心捉到朝堂上,一会儿又放了他。
许善心不按朝见的规矩行礼就走出朝堂,宇文化及生气地说:“这人真不知好歹!”重新下令把许善心捉回朝堂,杀了。
许善心的母亲范氏九十二岁了,抚摸着灵柩但并不哭泣,说:“能死国难,真是我的儿子!”躺着不吃东西,十几天后去世。
唐王李渊入关时,张季的弟弟张仲琰是上洛令,带领部下、百姓占据城池抵抗,部下杀了他投降唐王。
宇文化及之乱,仲琰的弟弟张琮为千牛左右,宇文化及杀了张琮,兄弟三人都死于国难,令当时的人感到羞愧。
化及自称大丞相,总百揆。
以皇后令立秦王浩为帝,居别宫,令发诏画敕书而已,仍以兵监守之。
化及以弟智及为左仆射,士及为内史令,裴矩为右仆射。
宇文化及自称大丞相,总理百官。
以炀帝皇后的命令立秦王杨浩为皇帝,住在别宫,只让皇帝签署发布诏敕而已,仍然派兵监守。
宇文化及以弟弟宇文智及为左仆射,宇文士及为内史令,裴矩为右仆射。
乙卯,徙秦公世民为赵公。
乙卯(初九),改封秦公李世民为赵公。
戊辰,隋恭帝诏以十郡益唐国,仍以唐王为相国,总百揆,唐国置丞相以下官,又叫九锡。
王谓僚属曰:“此谄谀者所为耳。
孤秉大政而自加宠锡,可乎!必若循魏、晋之迹,彼皆繁文伪饰,欺天罔人;考其实不及五霸,而求名欲过三王,此孤常所非笑,窃亦耻之。”或曰:“历代所行,亦何可废!”王曰:“尧、舜、汤、武,各因其时,取与异道,皆推其至诚以应天顺人,未闻夏、商之末必效唐、虞之禅也。
若使少帝有知,必不肯为;若其无知,孤自尊而饰让,平生素心所不为也。”但改丞相为相国府,其九锡殊礼,皆归之有司。
戊辰(二十三日),隋恭帝下诏将十个郡增加给唐国,仍然以唐王为相国,总理百官,唐国可以设置丞相以下官吏,又加唐王九锡。
唐王对手下的官员说:“这是阿谀奉承的人干的事,孤自己把握大政又给自己加优宠和九锡,能行吗?若说一定要照着魏、晋的规矩,那些都是些虚礼,欺骗人的;他们实际的作为赶不上春秋时的五霸,而追求的名声却想超过禹、汤、文王三王,这样的事是孤经常嘲笑的,也认为这样做很可耻。”也有人说:“历朝都这样做,怎么可以废除?”唐王说:“尧、禹、汤、武王分别以自己的时机,以不同方式登上王位,但都是以其至诚上应天意、下顺民情,没听说夏朝、商代末年一定得效法唐、虞的禅位。
这事如果少帝知道,一定不肯做,如果少帝不知道,孤自己尊崇自己又假意推让,是平生从心里不愿做的事。”唐王只是把丞相府改为相国府,九锡之类的特殊礼仪,则退还给负责官署。
宇文化及以左武卫将军陈棱为江都太守,综领留事。
壬申,令内外戒严,云欲还长安。
皇后六宫皆依旧式为御营,营前别立帐,化及视事其中,仗卫部伍,皆拟乘舆。
夺江都人舟楫,取彭城水路西归。
以折冲郎将沈光骁勇,使将给使营于禁内。
行至显福宫,虎贲郎将麦孟才、虎牙郎钱杰与光谋曰:“吾侪受先帝厚恩,今俯首事雠,受其驱帅,何面目视息世间哉!吾必欲杀之,死无所恨!”光泣曰:“是所望于将军也。”孟才乃纠合恩旧,帅所将数千人,期以晨起将发时袭化及。
语泄,化及夜与腹心走出营外,留人告司马德戡等,使讨之。
光闻营内喧,知事觉,即袭化及营,空无所获,值内史侍郎元敏,数而斩之。
德戡引兵入围之,杀光,其麾下数百人皆斩死,一无降者,孟才亦死。
孟才,铁杖之子也。
宇文化及以左武卫将军陈棱为江都太守,总管留守事宜。
壬申(二十七日),命令内外戒严,声称准备回长安。
皇后和六宫都按照老规矩作为御营,营房前另外搭帐,宇文化及在里面办公,仪仗和侍卫的人数,都比照着皇帝的规模。
他们抢了江都人的船,取道彭城由水路向西行。
宇文化及因折冲郎将沈光骁勇,让他在御营内统领给使营。
行进到显福宫,虎贲郎将麦孟才、虎牙郎钱杰和沈光商议:“我们都受了先帝极大的恩典,现在低头为仇人做事,受他驱使指挥,有什么脸见人!我一定要杀了他,死了也没有什么遗憾的!”沈光流着泪说:“这正是我指望将军的。”于是孟才联合了与他有恩旧的人,率领数千名部下,约定早晨起床后准备出发时袭击宇文化及。
消息走露,夜里宇文化及和心腹走到御营外面,派人通知司马德戡,让他去诛戮麦孟才等人。
沈光听到营里喧哗,知道事情被发觉了,马上袭击宇文化及的营帐,空无所获,碰着内史侍郎元敏,就列举了元敏的罪状,杀了他。
司马德戡领着兵进入营中围住沈光一行,杀了沈光,沈光手下的几百人全都拼杀而死,没有一个人投降,孟才也死了。
麦孟才是麦铁杖的儿子。
武康沈法兴,世为郡著姓,宗族数千家。
法兴为吴兴太守,闻宇文化及弑逆,举兵以讨化及为名,比至乌程,得精卒六万,遂攻余杭、毗陵、丹阳,皆下之;据江表十余郡,自称江南道大总管,承制置百官。
武康人沈法兴,世代都是郡中有声望的大姓,同一宗族就有几千家。
沈法兴做吴兴太守,听说宇文化及弑君谋逆,以讨宇文化及为名起兵,待进发到乌程时,已拥有六万精兵,于是攻打余杭、毗陵、丹阳,全都攻克;占据了长江以南十几个郡,自称江南道大总管,承制设置百官。
陈国公窦抗,唐王之妃兄也,炀帝使行长城于灵武;闻唐王定关中,癸酉,帅灵武、盐川等数郡来降。
陈国公窦抗是唐王妃子的兄长,隋炀帝派遣他到灵武一带巡视长城,听说唐王平定了关中,癸酉(二十八日),率领灵武、盐川几个郡前来归顺唐王。
夏,四月,稽胡寇富平,将军王师仁击破之。
又五万余人寇宜春,相国府谘议参军窦轨将兵讨之,战于黄钦山。
稽胡乘高纵火,官军小却;轨斩其部将十四人,拔队中小校代之,勒兵复战。
轨自将数百骑居军后,令之曰:“闻鼓声有不进者,自后斩之!”既而鼓之,将士争先赴敌,稽胡射之不能止,遂大破之,虏男女二万口。
夏季,四月,稽胡侵犯富平,唐将军王师仁打败了稽胡。
又有五万稽胡侵犯宜春,唐王相国府谘议参军窦轨统领兵马讨伐稽胡,在黄钦山交战,稽胡登高放火,官军稍退却;窦轨杀了十四名部将,提拔队中的小校代替,领兵重新作战。
窦轨自己带领几百骑兵在军队后面,下令说:“听到鼓声有不前进的,我们从后面杀了他!”不一会儿,战鼓响起,将士争先冲向敌人,稽胡放箭也阻止不了,于是大败稽胡,俘虏男女二万人。
世子建成等至东都,军于芳华苑;东都闭门不出,遣人招谕,不应。
李密出军争之,小战,各引去。
城中多欲为内应者,赵公世民曰:“吾新定关中,根本未固,虽得东都,不能守也。”遂不受。
戊寅,引军还。
世民曰:“城中见吾退,必来追蹑。”乃设三伏于三王陵以待之;段达果将万余人追之,遇伏而败。
世民逐北,抵其城下,斩四千余级。
遂置新安、宜阳二郡,使行军总管史万宝、盛彦师镇宜阳,吕绍宗、任将兵镇新安而还。
唐王世子李建成等人到东都,驻札在芳华苑;东都城关闭城门不出,唐军派人招谕,又不答复。
李密出军与唐军相争,稍微接触,就各自离开。
东都城里有不少人想作为唐军的内应,赵公李世民说:“我们平定关中不久,根基还不牢固,即使得东都,也不能守住。”于是没有答允作内应的要求。
戊寅(初四),领军队回关中。
世民说:“城里看见咱们撤退,肯定会追来。”于是在三王陵设下三处埋伏等待追兵;段达果然带一万多人追来,遇到埋伏打了败仗。
李世民追击败军,直到东都城下,杀了四千多人。
于是设置新安、宜阳二郡,派行军总管史万宝、盛彦师镇守宜阳,吕绍宗、任统兵镇守新安,唐军回师。
初,五原通守栎阳张长逊以中原大乱,举郡附突厥,突厥以为割利特勒。
郝瑗说薛举,与梁师都及突厥连兵以取长安,举从之。
时启民可汗之子咄号莫贺咄设,建牙直五原之北,举遣使与莫贺咄设谋入寇;莫贺咄设许之。
唐王使都水监宇文歆赂莫贺咄设,且为陈利害,止其出兵,又说莫贺咄设遣张长逊入朝,以五原之地归之中国,莫贺咄设并从之。
己卯,武都、宕渠、五原等郡皆降,王即以长逊为五原太守。
长逊又作为诏书与莫贺咄设,示知其谋。
莫贺咄设乃拒举、师都等,不纳其使。
当初,五原通守栎阳人张长逊因为中原大乱,以整个郡归附突厥,突厥封他为割利特勒。
郝瑷劝薛举与梁师都及突厥联合兵力攻取长安,薛举听从他的意见。
当时启民可汗之子咄称莫贺咄设,就在五原北面设官署,薛举派使节与莫贺咄设协商入侵长安;莫贺咄设答应了薛举的邀请。
唐王派遣都水监宇文歆贿赂莫贺咄设,并且向他陈述了利害得失,阻止他出兵,又劝莫贺咄设派张长逊入朝,把五原地区归还给中国,莫贺咄设全都应允。
己卯(初五),武都、宕渠、五原等郡全部归顺唐王,唐王就以张长逊为五原太守。
张长逊又写假诏书给莫贺咄设,表示已经知道了莫贺咄设等人的阴谋。
莫贺咄设于是拒绝了薛举、梁师都等的邀请,不接受他们派来的使者。
戊戌,世子建成等还长安。
戊戌(二十四日),唐世子李建成等回到长安。
东都号令不出四门,人无固志,朝议郎段世弘等谋应西师。
会西师已还,乃遣人招李密,期以己亥夜纳之。
事觉,越王命王世充讨诛之。
密闻城中已定,乃还。
东都隋廷能管辖的地方只有城里,人心不定,朝议郎段世弘等人谋划响应李建成等率领的西军。
恰好李建成的军队已经回师,他们便派人联络李密,约定己亥(二十五日)夜里迎接李密军进城。
事情被发觉,隋越王杨侗命令王世充诛杀了段世弘等人。
李密听说城内已经被平定,便回去了。
宇文化及拥众十余万,据有六宫,自奉养一如炀帝。
每于帐中南面坐,人有白事者,嘿然不对;下牙,方取启状与唐奉义、牛方裕、薛世良、张恺等参决之。
以少主浩付尚书省,令卫士十余人守之,遣令史取其画敕,百官不复朝参。
至彭城,水路不通,复夺民车牛得二千两,并载宫人珍宝;其戈甲戎器,悉令军士负之,道远疲剧,军士始怨。
司马德戡窃谓赵行枢曰:“君大谬误我!当今拨乱,必借英贤;化及庸暗,群小在侧,事将必败,若之何?”行枢曰:“在我等耳,废之何难!”初,化及既得政,赐司马德戡爵温国公,加光禄大夫;以其专统骁果,心忌之。
后数日,化及署诸将分部士卒,以德戡为礼部尚书,外示美迁,实夺其兵柄。
德戡由是愤怨,所获赏赐,皆以赂智及;智及为之言,乃使之将后军万余人以从。
于是德戡、行枢与诸将李本、尹正卿、宇文导师等谋,以后军袭杀化及,更立德戡为主;遣人诣孟海公,结为外助,迁延未发,待海公报。
许弘仁、张恺知之,以告化及,化及遣宇文士及阳为游猎,至后军,德戡不知事露,出营迎谒,因执之。
化及让之曰:“与公戮力共定海内,出于万死。
今始事成,方愿共守富贵,公又何反也?”德戡曰:“本杀昏主,若其淫虐;推立足下,而又甚之;逼于物情,不得已也。”化及缢杀之,并杀其支党十余人。
孟海公畏化及之强,帅众具牛酒迎之。
李密据巩洛以拒化及,化及不得西,引兵向东郡,东郡通守王轨以城降之。
宇文化及拥有十几万人,占有六宫,自己的供养与隋炀帝完全相同。
每天象帝王一样面朝南坐在帐中,有人奏事,他默然无语;下朝后,才取出上报的启、状和唐奉义、牛方裕、薛世良、张恺等人商量着处理。
把少主杨浩交付给尚书省,命十几名卫士看守,派令史取少主签署的敕书,百官不再朝见皇帝。
到彭城,水路不通,又抢百姓车、牛得二千辆,用来运载宫女和珍宝;长枪铠甲武器准备,全都由士兵背着,因为路远,累得很,士兵开始不满。
司马德戡私下里对赵行枢说:“你真是害我不浅!当今治平乱世,一定得靠杰出而有才干的人,化及没才能又糊涂,一群小人在他身边,肯定要坏事,那该怎么办?”赵行枢说:“全在我们这些人了,废除他又有什么难?”当初宇文化及得政之后,便赐司马德戡温国公爵位,加光禄大夫;因为司马德戡专门统领骁果,又从心里防备他。
没过几天,化及布署诸将分别领兵,以司马德戡为礼部尚书,表面看是升官,实际是夺他的兵权。
司马德勘因此愤恨不平,得到赏赐,都用来贿赂宇文智及;智及替他说情,才派他领着一万多后军殿后。
于是,司马德戡、赵行枢与几位将领李本、尹正卿、宇文导师等策划,准备用后军袭击诛杀宇文化及,改立司马德戡为主。
派人到孟海公那里,联结他做外援,拖延着没有发动,等着孟海公的回音。
许弘仁、张恺知道了他们的计划,报告了宇文化及,宇文化及派宇文士及装作游猎,到后军,司马德戡不知道事情败露,出营迎接,宇文士及趁势逮捕他。
宇文化及责备司马德戡道:“我和阁下共同努力平定海内,冒着天大的风险。
如今事情刚刚成功,正想一起保富贵,阁下又为何要谋反呢?”司马德戡说:“本来杀昏主,就是受不了他的荒淫暴虐;推立足下,却比昏主有过之而无不及;迫于人心,也是不得已。”宇文化及吊死了司马德戡,并杀了司马德戡十九名同党。
孟海公害怕宇文化及的强盛,率领部下备办了牛和酒迎接宇文化及。
李密占领了巩洛抵抗宇文化及,宇文化及不能向西前进,便领着队伍朝着东郡进发,东郡通守王轨以城投降了宇文化及。
辛丑,李密将井陉王君廓帅众来降。
君廓本群盗,有众数千人,与贼帅韦宝、邓豹合军虞乡,唐王与李密俱遣使招之。
宝、豹欲从唐王,君廓伪与之同,乘其无备,袭击,破之,夺其辎重,奔李密;密不礼之,复来降,拜上柱国,假河内大守。
辛丑(二十七日),李密的将领井陉人王君廓率部来降唐王。
王君廓部原本是一伙强盗,有数千人,和贼帅韦宝、邓豹队伍一同驻扎在虞乡,唐王和李密都派人去招降三人,韦宝、邓豹想从唐王,王君廓假意和二人相同,乘二人不防备,袭击并打败了韦、邓二人,抢了二人的辎重,投奔李密;李密对他不太尊重,又来投降唐王,唐王拜王君廓为上柱国、代理河内太守。
萧铣即皇帝位,置百官,准梁室故事。
谥事从父琮为孝靖皇帝,祖岩为河间忠烈王,父璇为文宪王,封董景珍等功臣七人皆为王。
遣宋王杨道生击南郡,下之,徙都江陵,修复园庙。
引岑文本为中书侍郎,使典文翰,委以机密。
又使鲁王张绣徇岭南,隋将张镇周、王仁寿等拒之;既而闻炀帝遇弑,皆降于铣。
钦州刺史宁长真亦以郁林、始安之地附于铣。
汉阳太守冯盎以苍梧、高凉、珠崖、番禺之地附于林士弘。
铣、士弘各遣人招交趾太守丘和,和不从。
铣遣宁长真帅岭南之兵自海道攻和,和欲出迎之,司法书佐高士廉说和曰:“长真兵数虽多,悬军远至,不能持久,城中胜兵足以当之,奈何望风受制于人!”和从之,以士廉为军司马,将水陆诸军逆击,破之,长真仅以身免,尽俘其众。
既而有骁果自江都至,得炀帝凶问,亦以郡附于铣。
士廉,劢之子也。
萧铣即皇帝位,设置属官,完全遵照梁朝的制度。
追谥他的叔父萧琮为孝靖皇帝,祖父萧岩为河间忠烈王,父亲萧璇为文宪王,董景珍等七位功臣都封为王。
派宋王杨道生进攻并攻克了南郡,把都城迁到江陵,修复了园林宗庙。
招岑文本为中书侍郎。
派他掌管诏令文书,把机密委托给他。
又派鲁王张绣攻占岭南,隋朝将领张镇周、王仁寿等人抵抗张绣的进攻,不久听说隋炀帝遇弑,都投降了萧铣。
钦州刺史甯长真也以郁林、始安地区归附于萧铣。
汉阳太守冯盎以苍梧、高凉、珠崖、番禺地区归附了林士弘。
萧铣、林士弘分别派人招降交趾太守丘和,丘和没有顺从。
萧铣派甯长真率领岭南的兵力从海路攻打丘和,丘和打算出城迎接,司法书佐高士廉劝他道:“长真的军队虽然人多,但是孤军深入远道而来,不能长期坚持,我们城里能打仗的士兵足以抵抗敌人,怎么能望风而降,受制于人?”丘和听从他的劝告,以高士廉为军司马,统领水陆各军迎击,打败了甯长真,甯长真只身逃脱,他的部下全部被俘。
不久有骁果从江都到交趾,交趾知道了隋炀帝的死讯,也以郡归附于萧铣。
高士廉是高劢的儿子。
始安郡丞李袭志,迁哲之孙也,隋末,散家财,募士得三千人,以保郡城;萧铣、林士弘、曹武彻迭来攻之,皆不克。
闻炀帝遇弑,帅吏民临三日。
或说袭志曰:“公中州贵族,久临鄙郡,华、夷悦服。
今隋室无主,海内鼎沸,以公威惠,号令岭表,尉佗之业可坐致也。”袭志怒曰:“吾世继忠贞,今江都虽覆,宗社尚存,尉佗狂僭,何足慕也!”欲斩说者,众乃不敢言。
坚守二年,外无声援,城陷,为铣所虏,铣以为工部尚书,检校桂州总管。
于是东自九江,西抵三峡,南尽交趾,北距汉川,铣皆有之,胜兵四十余万。
始安郡丞李袭志是李迁哲的孙子,隋末,拿出自己的财产,召募了三千士兵保卫郡城;萧铣、林士弘、曹武彻轮番进攻始安,都没有攻克。
李袭志听说隋炀帝遇弑,率领吏民哭吊了三天。
有人劝李袭志说:“您是中州的贵族,长期在这边远的郡县,无论华夏人还是夷族对您都心悦诚服。
现在隋王室无主,四海之内动荡不安,凭着您的威信德行,号令岭南,不费力就可以成就尉佗那样的事业。”李袭志十分生气,说:“我家世代都是忠贞不二,现在炀帝虽然被弑,但隋的宗庙社稷还在,尉佗狂妄僭立,又有什么可以羡慕的!”要杀了劝说的人,众人于是再不敢说这样的话。
李袭志坚守了两年,外面没有声援的军队,城池陷落,李袭志被萧铣俘虏,萧铣以他为工部尚书、检校桂州总管。
于是东边从九江西边到三峡,南到交趾,北到汉川,都为萧铣所有,萧铣有四十万能作战的军队。
炀帝凶问至长安,唐王哭之恸,曰:“吾北面事人,失道不能救,敢忘哀乎!”
隋炀帝的死讯传到长安,唐王李渊恸哭,说道:“我北面称臣侍奉君王,君主失道不能挽救,岂敢忘记哀痛悲伤呢?”
五月,山南抚慰使马元规击朱粲于冠军,破之。
五月,山南抚慰使马元规在冠军进攻朱粲,打败了他。
王德仁既杀房彦藻,李密遣徐世讨之。
德仁兵败,甲寅,与武安通守袁子皆来降,诏以德仁为邺郡太守。
王德仁杀了房彦藻后,李密派遣徐世征伐他。
王德仁战败,甲寅(初十),王德仁和武安通守袁子都向唐王投降,唐王以王德仁为邺郡太守。
戊午,隋恭帝禅位于唐,逊居代邸。
甲子,唐王即皇帝位于太极殿,遣刑部尚书萧造告天于南郊,大赦,改元。
罢郡,置州,以太守为刺史。
推五运为土德,色尚黄。
戊午(十四日),隋恭帝禅位给唐,让出皇宫住在代邸。
甲子(二十日),唐王在太极殿即皇帝位,派刑部尚书萧造在南郊祭告上天,大赦天下,改换年号为武德。
停止用郡,设置州,改太守为刺史。
推求五行的运行属土德,颜色以黄色为尊。
隋炀帝凶问至东都,戊辰,留守官奉越王即皇帝位,大赦,改元皇泰。
是时于朝堂宣旨,以时钟金革,公私皆即日大祥。
追谥大行曰明皇帝,庙号世祖;追尊元德太子曰成皇帝,庙号世宗。
尊母刘良娣为皇太后。
以段达为纳言、陈国公,王世充为纳言、郑国公,元文都为内史令、鲁国公,皇甫无逸为兵部尚书、杞国公;又以卢楚为内史令,郭文懿为内史侍郎,赵长文为黄门侍郎,共掌朝政。
时人号“七贵”。
皇泰主眉目如画,温厚仁爱,风格俨然。
隋炀帝的死讯传到东都,戊辰(二十四日),留守东都的隋朝官员拥戴隋越王杨侗即皇帝位,大赦,改年号为皇泰。
当即在朝堂宣旨,由于当时正值战争期间,公私都以当天为守丧两年除去丧服的大祥日。
追谥死去的皇帝为明皇帝,庙号世祖;追尊元德太子为成皇帝,庙号世宗。
尊母亲刘良娣为皇太后。
以段达为纳言、陈国公,王世充为纳言、郑国公,元文都为内史令、鲁国公,皇甫无逸为兵部尚书、杞国公;又以卢楚为内史令,郭文懿为内史侍郎,赵长文为黄门侍郎,共同掌握朝政。
当时人称“七贵”。
皇泰主杨侗眉目如画,温和仁爱,仪容风度矜持庄重。
辛未,突厥始毕可汗遣骨咄禄特勒来,宴之于太极殿,奏九部乐。
时中国人避乱者多入突厥,突厥强盛,东自契丹、室韦,西尽吐谷浑、高昌,诸国皆臣之,控弦百余万。
帝以初起资其兵马,前后饷遗,不可胜纪。
突厥恃功骄倨,每遣使者至长安,多暴横,帝优容之。
辛未(二十七日),突厥始毕可汗派遣骨咄禄特勒前来唐朝,朝廷在太极殿宴请他,奏宴乐、清商、西凉等九部乐。
当时中原避乱的人大多逃入突厥,突厥强盛,东自契丹、室韦,西边包括吐谷浑、高昌,各国都臣服于突厥,突厥有一百多万士兵。
唐高祖因为起事初期曾借助于突厥兵马,所以前前后后赠送给突厥的东西,无法计算。
突厥凭借过去的功劳,傲慢无礼,每次派遣使者来长安,大多都胡作非为,蛮不讲理,但皇上都优待、宽容他们。
壬申,命裴寂、刘文静等修定律令。
置国子、太学、四门生,合三百余员,郡县学亦各置生员。
壬申(二十八日),唐高祖命令裴寂、刘文静等人编纂审定律令。
设置国子学、太学、四门学生,共三百多人,各郡县学校也都设置学员名额。
六月,甲戌朔,以赵公世民为尚书令,黄台公为刑部侍郎,相国府长史裴寂为右仆射、知政事,司马刘文静为纳言,司录窦威为内史令、李纲为礼部尚书、参掌选事,掾殷开山为吏部侍郎,属赵慈景为兵部侍郎,韦义节为礼部侍郎,主薄陈叔达、博陵崔民并为黄门侍郎,唐俭为内史侍郎,录事参军裴为尚书左丞;以隋民部尚书萧为内史令,礼部尚书窦为户部尚书,蒋公屈突通为兵部尚书,长安令独孤怀恩为工部尚书。
,上之从子;怀恩,舅子也。
六月,甲戌朔(初一),任命赵公李世民为尚书令,黄台公李为刑部侍郎,相国府长史裴寂为右仆射、知政事,司马刘文静为纳言,司录窦威为内史令,李纲为礼部尚书、参掌选事,掾殷开山为吏部侍郎,属赵慈景为兵部侍郎,韦义节为礼部侍郎,主簿陈叔达、博陵人崔民同为黄门侍郎,唐俭为内史侍郎,录事参军裴为尚书左丞;任命隋民部尚书萧为内史令,礼部尚书窦为户部尚书,蒋公屈突通为兵部尚书,长安令独孤怀恩为工部尚书。
李是唐高祖的侄子;独孤怀恩是唐高祖舅舅的儿子。
上待裴寂特厚,群臣无与为比,赏赐服玩,不可胜纪;命尚书奉御日以御膳赐寂,视朝必引与同坐,入阁则延之卧内;言无不从,称为裴监而不名。
委萧以庶政,事无大小,无不关掌。
亦孜孜尽力,绳违举过,人皆惮之,毁之者众,终不自理。
上尝有敕而内史不时宣行,上责其迟,对曰:“大业之世,内史宣敕,或前后相违,有司不知所从,其易在前,其难在后;臣在省日久,备见其事。
今王业经始,事系安危,远方有疑,恐失机会,故臣每受一敕必勘审,使与前敕不违,始敢宣行,稽缓之愆,实由于此。”上曰:“卿用心如是,吾复何忧!”
唐高祖对待裴寂特别优厚,群臣没有能与之相比的,赏赐给裴寂的服用和玩赏的物品无法计算;命尚食奉御每天将御膳赐给裴寂,上朝时,一定让裴寂与自己坐在一起,回到寝宫,一定邀请裴寂到内室;裴寂说什么是什么,不称裴寂的名字而称其旧官名“裴监”。
唐高祖把各种行政事务托付给萧,事情无论大小,没有不由萧掌握的。
萧也尽心尽力纠正违失,举发过错,人们都惧怕他,诋毁他的人很多,但他始终不为自己辩解。
高祖曾经下达命令而内史没有及时宣布,高祖责备内史迟缓,萧回答:“隋炀帝大业年间,内史宣布命令,有时前后命令相反,负责部门不知怎么办才好,只好把容易执行的命令放在前面,难的放在后面;臣下我在隋朝内史省待的时间很久,这样的事都见到了。
如今陛下的大业刚刚开创,事情关系着社稷安危,远方的人有怀疑,恐怕就失去了机会,所以,臣下我每接受一个敕令,必须调查核审,使之与前面发布的敕令不相矛盾,然后才敢宣行,您所责备的命令迟迟没有宣布的过失,实际上是由于上述的缘故。”高祖说:“你这样用心办事,我又还有什么可忧虑的!”
初,帝遣马元规慰抚山南,南阳郡丞河东吕子臧独据郡不从;元规遣使数辈谕之,皆为子臧所杀。
及炀帝遇弑,子臧发丧成礼,然后请降;拜邓州刺史,封南郡公。
当初,唐高祖派马元规宣慰安抚山南,唯有南阳郡丞河东人吕子臧据郡不归顺;马元规派好几个人前往劝喻,都被吕子臧杀了。
待隋炀帝遇弑,吕子臧发丧完成礼数,然后请求投降;唐任命他为邓州刺史、封南郡公。
废大业律令,颁新格。
唐废除隋朝大业律令,颁布新的法律条文
上每视事,自称名,引贵臣同榻而坐。
刘文静谏曰:“昔王导有言:‘若太阳俯同万物,使群生何以仰照!’今贵贱失位,非常久之道。”上曰:“昔汉光武与严子陵共寝,子陵加足于帝腹。
今诸公皆名德旧齿,平生亲友,宿昔之欢,何可忘也。
公勿以为嫌!”
唐高祖每次上朝,都自称名字,请贵臣们与他同坐一条榻上。
刘文静劝谏说:“过去王导说过这样的话:‘假如太阳俯身与万物等同,那么一切生物又怎么仰赖它的照耀呢?’现在您的做法使贵贱失去了秩序,这不是国家长久之道。”高祖回答:“过去汉光武帝与严子陵一起睡觉,严子陵把脚伸到汉光武帝的肚子上。
今天诸位大臣都是德高望重的旧同僚,平生的亲友,过去的欢情,怎能忘怀。
此事您不必疑虑!”
戊寅,隋安阳令吕珉以相州来降,以为相州刺史。
戊寅(初五),隋安阳令吕珉以相州降唐,唐封他为相州刺史。
己卯,四亲庙主。
追尊皇高祖瀛州府君曰宣简公;皇曾祖司空曰懿王;皇祖景王曰景皇帝,庙号太祖,祖妣曰景烈皇后;皇考元王曰元皇帝,庙号世祖,妣独孤氏曰元贞皇后;追谥妃窦氏曰穆皇后。
每岁祀昊天上帝、皇地祗、神州地祗,以景帝配,感生帝、明堂,以元帝配。
庚辰,立世子建成为皇太子,赵公世民为秦王,齐公元吉为齐王,宗室黄瓜公白驹为平原王,蜀公孝基为永安王,柱国道玄为淮阳王,长平公叔良为长平王,郑公神通为永康王,安吉公神符为襄邑王,柱国德良为新兴王,上柱国博叉为陇西王,上柱国奉慈为勃海王。
孝基、叔良、神符、德良,帝之从父弟;博叉、奉慈,弟子;道玄,从父兄子也。
己卯(初六),唐祭祀四亲庙主。
追尊皇高祖瀛州府君为宣简公;皇曾祖司空为懿王;皇祖景王为景皇帝,庙号为太祖,祖母为景烈皇后;皇父元王为元皇帝,庙号为世祖,母亲独孤氏为元贞皇后;追谥皇妃窦氏为穆皇后。
每年祭祀昊天上帝、皇地祗、神州地祗,以景帝配享,祭感生帝、明堂,以元帝配享。
庚辰(初七),立世子李建成为皇太子,赵公李世民为秦王,齐公李元吉为齐王,宗室黄瓜公李白驹为平原王,蜀公李孝基为永安王,柱国李道玄为淮阳王,长平公李叔良为长平王,郑公李神通为永康王,安吉公李神符为襄邑王,柱国李德良为新兴王,上柱国李博义为陇西王,上柱国李奉慈为勃海王。
孝基、叔良、神符、德良,都是高祖的堂弟;博义、奉慈是高祖的侄子;道玄是高祖的堂侄。
癸未,薛举寇泾州,以秦王世民为元帅,将八总管兵以拒之
癸未(初十),薛举侵犯泾州,高祖任命秦王李世民为元帅,统帅八路总管的军队去抵御。
遣太仆卿宇文明达招慰山东,以永安王孝基为陕州总管。
时天下未定,凡边要之州,皆置总管府,以统数州之兵。
唐派遣太仆卿宇文明达招抚慰问崤山以东地区,任命永安王李孝基为陕州总管。
当时天下还不安定,凡是边远重要的州郡,都设置总管府,以统帅几个州的军队。
乙酉,奉隋帝为国公。
诏曰:“近世以来,时运迁革,前代亲族,莫不诛夷。
兴亡之效,岂伊人力!其隋蔡王智积等子孙,并付所司,量才选用。”
乙酉(十二日),唐尊奉隋恭帝为国公。
高祖下诏说:“近世以来,时运变革更新,以前朝代的皇帝宗族,没有不被杀戮除灭的。
但朝代所以兴亡,岂只靠人力所为!隋朝的蔡王杨智积等王室子孙,都交付有关官署,量才使用。”
东都闻宇文化及西来,上下震惧。
有盖琮者,上疏请说李密与之合势拒化及。
元文都谓卢楚等曰:“今雠耻未雪而兵力不足,若赦密罪使击化及,两贼自斗,吾徐承其弊。
化及既破,密兵亦疲;又其将士利吾官赏,易可离间,并密亦可擒也。”楚等皆以为然,即以琮为通直散骑常侍,赍敕书赐密。
东都听说宇文化及向西而来,上下震惊,一片恐慌。
有一位盖琮上疏请求联合李密一起抵抗宇文化及。
元文都对卢楚等人说:“现在宇文化及弑主之仇未报,而兵力又不足以报仇,假如赦免李密的罪过,让他攻宇文化及,两贼互相争斗,我们可以慢慢利用们的败落,宇文化及败了,李密的部队也疲劳不堪;他的将士贪图我们的官爵赏赐,容易离间,连李密也可以活捉。”卢楚等人都认为说得对,便任命盖琮为通直散骑常侍,携带敕书赐予李密。
丙申,隋信都郡丞东莱棱来降,拜冀州刺史。
丙申(二十三日),隋信都郡郡丞东莱人棱前来投降唐朝,唐拜他为冀州刺史。
万年县法曹武城孙伏伽上表,以为:“隋以恶闻其过亡天下。
陛下龙飞晋阳,远近响应,未期年而登帝位;徒知得之之易,不知隋失之之不难也。
臣谓宜易其覆辙,务尽下情。
凡人君言动,不可不慎。
窃见陛下今日即位而明日有献鹞雏者,此乃少年之事,岂圣主所须哉!又,百戏散乐,亡国淫声。
近太常于民间借妇女裙襦五百余袭以充妓衣,拟五月五日玄武门游戏,此亦非所以为子孙法也。
凡如此类,悉宜废罢。
善恶之习,朝夕渐染,易以移人。
皇太子、诸王参僚左右,宜谨择其人;其有门风不能雍睦,为人素无行义,专好奢靡,以声色游猎为事者,皆不可使之亲近也。
自古及今,骨肉乖离,以至败国亡家,未有不因左右离间而然也。
愿陛下慎之。”上省表大悦,下诏褒称,擢为治书侍御史,赐帛三百匹,仍颁示远近。
万年县法曹武城人孙伏伽上表,以为:“隋朝因为不愿听到批评而丧失了天下。
陛下兴起于晋阳,远近响应,不到一年就登上帝位,只知道得天下容易,而不知隋朝失天下也不难。
臣下我以为应当改变隋朝的作法,尽量了解下面的民情。
凡是人君的言行,不能不慎重。
我见到今天陛下即位,明天就有人献鹞雏,玩鹞雏是少年人的事,哪里是圣主所需要的?又,乐舞杂技是亡国的淫声,最近太常寺在民间借了五百多套妇女的裙子短衣充作歌妓之衣,拟于五月五日在玄武门演戏,这可不是子孙后代可以效法的事。
诸如此类,应当全部废止。
好的与不好的习惯,每天接触一点,很容易改变人的性情。
皇太子、诸王身边的官吏,应当谨慎挑选合适的人选;那种门风不能和睦相处,为人历来没有德行,专好奢侈靡烂,酷嗜乐舞游猎的人,都不能让他们接近皇太子、诸王。
从古到今,骨肉亲人不和、分离,以至败国亡家,没有不是由于身边亲近的人离间造成的。
望陛下慎重对待。”高祖看了表章非常高兴,下诏奖励,提升孙伏伽为治书侍御史,赐帛三百匹,并将奖励的决定公布到各处。
辛丑,内史令延安靖公窦威薨。
以将作大匠窦抗兼纳言,黄门侍郎陈叔达判纳言。
辛丑(二十八日),唐内史令延安靖公窦威去世。
任命将作大匠窦抗兼纳言,黄门侍郎陈叔达判纳言。
宇文化及留辎重于滑台,以王轨为刑部尚书,使守之,引兵北趣黎阳。
李密将徐世据黎阳,畏其军锋,以兵西保仓城。
化及渡河,保黎阳,分兵围世。
密帅步骑二万,壁于清淇,与世以烽火相应,深沟高垒,不与化及战。
化及每攻仓城,密辄引兵以掎其后。
密与化及隔水而语,密数之曰:“卿本匈奴皂隶破野头耳;父兄子弟,并受隋恩,富贵累世,举朝莫二。
主上失德,不能死谏,反行弑逆,欲规篡夺。
不追诸葛瞻之忠诚,乃为霍禹之恶逆,天地听不容,将欲何之!若速来归我,尚可得全后嗣。”化及默然,俯视良久,目大言曰:“与尔论相杀事,何须作书语邪!”密谓从者曰:“化及庸遇如此,忽欲图为帝王,吾当折杖驱之耳!”化及盛修攻具以逼仓城,世于城外掘深沟以固守,化及阻堑,不得至城下。
世于堑中为地道,出兵击之,化及大败,焚其攻具。
宇文化及将辎重留在滑台,任命王轨为刑部尚书,派他守卫辎重,自己率军向北到黎阳。
李密的将领徐世占领黎阳,畏惧宇文化及的军队勇猛,率军向西保守黎阳仓城。
宇文化及渡过黄河,占据黎阳,分兵几路包围徐世。
李密率领二万步骑兵,驻扎在清淇,与徐世用烽火相呼应,挖深沟筑高城墙,不和宇文化及交战。
每当宇文化及攻仓城,李密就带兵牵制他的后方。
李密隔着淇水斥责宇文化及道:“你本来不过是匈奴的奴隶破野头,父兄子弟都受隋的恩典,几代富贵,满朝文武没有第二家。
主上丧失德行,你不能以死规劝,反而谋逆弑君,还想窥测篡夺天下。
你不效法诸葛亮之子诸葛瞻蜀亡而死的忠诚,却效法霍光之子霍禹谋逆,为天地所不容,还准备干什么?如果赶快归顺我,还可以保全你的后嗣。”宇文化及默不作声,低头半天,瞪眼大声说:“和你作战较量,用不着说那么多书里的话!”李密对身边的人说:“化及这么糊涂,忽然想成为帝王,我要拿棍子把他赶跑!”宇文化及大规模修治攻城用具,进逼仓城,徐世在城外挖深沟坚守,化及受壕沟阻拦,无法到城下。
徐世在沟里挖地道,出兵攻打宇文化及,大败化及,焚烧了他的攻城用具。
时密与东都相持日久,又东拒化及,常畏东都议其后,见盖琮至,大喜,遂上表乞降,请讨灭化及以赎罪,送所获雄武郎将于洪建,遣元帅府记室参军李俭、上开府徐师誉等入见。
皇泰主命戮洪建于左掖门外,如斛斯政之法。
元文都等以密降为诚实,盛饰宾馆于宣仁门东。
皇泰主引见俭等,以俭为司农卿,师誉为尚书右丞,使具导从,列铙吹,还馆,玉帛酒馔,中使相望。
册拜密太尉、尚书令、东南道大行台行军元帅、魏国公,令先平化及,然后入朝辅政。
以徐世为右武候大将军。
仍下诏称密忠款,且曰:“其用兵机略,一禀魏公节度。”
当时李密与东都相持了很长时间,东边又要抵御宇文化及,经常怕东都从他的后方袭击,见到前来劝降的盖琮,非常高兴,于是上表要求投降皇泰主,并请求由他讨伐消灭宇文化及来赎罪,送上他俘获的宇文化及同党雄武郎将于洪建,派元帅府记室参军李俭、上开府徐师誉等人前往东都朝见。
皇泰主杨侗下令照杀斛斯政的办法在左掖门外杀于洪建。
元文都等人认为李密是真心诚意地投降,在宣仁门东极力装饰宾馆。
皇泰主引见了李俭等人,任命李俭为司农卿,徐师誉为尚书右丞,派导从、排列鼓吹乐将他们送还宾馆,赐给他们美玉绸缎与美酒佳食的宦者不绝于途。
册拜李密为太尉、尚书令、东南道大行台行军元帅、魏国公,命他先平定宇文化及,然后入朝辅助政事。
以徐世为右武候大将军。
并下诏称誉李密的忠诚,说:“军队行动方略,均由魏公李密掌管调度。”
元文都喜于和解,谓天下可定,于上东门置酒作乐,自段达已下皆起舞。
王世充作色谓起居侍郎崔长文曰:“朝廷官爵,乃以与贼,其志欲何为邪!”文都等亦疑世充欲以城应化及,由是有隙,然犹外相弥缝,阳为亲善。
元文都对于和李密的和解深感欣慰,认为天下可以平定了,在上东门摆酒作乐,从段达以下都起身舞蹈。
王世充气愤地对起居侍郎崔长文说:“朝廷的官爵,竟然给了强盗,这是想干什么!”元文都等人也怀疑王世充想以东都城响应宇文化及,彼此因此有了裂痕,不过外表相互和解,假作友好。
秋,七月,皇泰主遣大理卿张权、鸿胪卿崔善福赐李密书曰:“今日以前,咸共刷荡,使至以后,彼此通怀。
七政之重,伫公匡弼,九伐之利,委公指挥。”权等既至,密北面拜受诏书。
既无西虑,悉以精兵东击化及。
密知化及军粮且尽,因伪与和;化及大喜,恣其兵食,冀密馈之。
会密下有人获罪,亡抵化及,具言其情,化及大怒,其食又尽,乃渡永济渠,与密战于童山之下,自辰达酉;密为流矢所中,堕马闷绝,左右奔散,追兵且至,唯秦叔宝独捍卫之,密由是获免。
叔宝复收兵与之力战,化及乃退。
化及入汲郡求军粮,又遣使拷掠东郡吏民以责米粟。
王轨等不堪其弊,遣通事舍人许敬宗诣密请降;以轨为滑州总管,以敬宗为元帅府记室,与魏徵共掌文翰。
敬宗,善心之子也。
房公苏威在东郡,随众降密,密以其隋氏大臣,虚心礼之。
威见密,初不言帝室艰危,唯再三舞蹈,称“不图今日复睹圣明!”时人鄙之。
化及闻王轨叛,大惧,自汲郡引兵欲取以北诸郡,其将陈智略帅岭南骁果万余人,樊文超帅江淮排,张童儿帅江东骁果数千人,皆降于密。
文超,子盖之子也。
化及犹有众二万,北趣魏县;密知其无能为,西还巩洛,留徐世以备之。
秋季,七月,皇泰主杨侗派遣大理卿张权、鸿胪卿崔善福赐给李密书信说:“今日以前的事情,全部不论,至于今后,彼此要真诚相待。
天下大事,还有待阁下匡救辅助,征伐大权,还委托阁下指挥。”张权等到清淇后,李密朝北拜受诏书。
既然没有了来自西边东都方向的后顾之忧,李密便将全部精锐兵力向东攻击宇文化及。
李密了解到化及的军粮快吃光了,就假意与宇文化及求和;宇文化及高兴万分,不再限制士卒吃粮,希望李密能送他些粮食。
恰巧李密手下有人犯法,逃到宇文化及处,把李密的计谋全部说了出来,宇文化及十分气愤,他的军粮又吃完了,于是渡过永济渠,与李密在童山脚下交战,从早晨七八点打到傍晚六七点;李密被流箭射中,落马昏死过去,亲随跑散了,追兵就要赶到,只有秦叔宝一个人保护着他,李密因此得以逃脱。
秦叔宝重新收拾兵力与宇文化及作战,宇文化及于是退军。
宇文化及进入汲郡求军粮,又派人拷打东郡的官吏百姓索取粮食。
王轨等人受不了他的作法,派通事舍人许敬宗到李密那里请求投降;李密以王轨为滑州总管,以许敬宗为元帅府记室,和魏徵一同掌管文书。
许敬宗是许善心的儿子。
房公苏威在东郡,随众人投降了李密,因为他是隋的大臣,李密对待他虚心而有礼貌,苏威见李密,一开始也不谈隋朝的艰难危厄,只是反复舞蹈,称颂:“想不到今天又见到圣明天子!”当时的人都很鄙视他。
宇文化及听说王轨叛变,十分惊慌,从汲郡带军队准备攻取汲郡以北各郡县,他的将领陈智略率领一万多岭南骁果,樊文超率江淮排,张童儿率领千江东骁果,均投降了李密。
樊文超是樊子盖的儿子。
宇文化及尚有兵众二万人,向北进兵魏县。
李密知道宇文化及不会有什么作为,就向西回到巩洛,留下徐世防备宇文化及。
乙巳,宣州刺史周超击朱粲,败之。
乙巳(初二),唐宣州刺史周超攻朱粲并打败了他。
丁未,梁师都寇灵州,骠骑将军蔺兴粲击破之。
丁未(初四),梁师都侵犯灵州,唐骠骑将军蔺兴粲打败了他。
突厥阙可汗遣使内附。
初,阙可汗附于李轨;隋西戎使者曹琼据甘州诱之,乃更附琼,与之拒轨;为轨所败,窜于达斗拔谷,与吐谷浑相表里,至是内附。
寻为李轨所灭。
突厥阙可汗派遣使节归附中原王朝。
当初阙可汗归附李轨,隋朝西戎使者曹琼占据甘州引诱阙可汗,阙可汗改为归附曹琼,与曹琼一起抵御李轨;被李轨打败,逃窜到达斗拔谷,和吐谷浑相表里,到北时内附。
不久被李轨消灭。
薛举进逼高,游兵至于豳、岐,秦王世民深沟高垒不与战。
会世民得疟疾,委军事于长史·纳言刘文静、司马殷开山,且戒之曰:“薛举悬军深入,食少兵疲,若来挑战,慎勿应也。
俟吾疾愈,为君等破之。”开山退,谓文静曰:“王虑公不能办,胡有此言耳。
且贼闻王有疾,必轻我,宜曜武以威之。”乃陈于高西南,恃众而不设备。
举潜师掩其后,壬子,战于浅水原,八总管皆败,士卒死者什五六,大将军慕容罗、李安远、刘弘基皆没。
世民引兵还长安,举遂拔高,收唐兵死者为京观;文静等皆坐除名。
薛举进逼高,散兵到达豳、岐一带,秦王李世民加深壕沟,加高壁垒,不和薛举部交锋。
恰逢世民得疟疾,把军事委托给长史纳言刘文静、司马殷开山,告诫二人说:“薛举孤军深入,粮食不多,士卒疲惫,假如来挑战,小心不要应战。
等我的病痊愈后,为你们打败他。”退下后,殷开山对刘文静说道:“王爷担心您不能退敌,才说这番话。
贼兵听到王爷有病,必然轻视我们,应该显示一下武力威慑敌人。”于是在高西南列阵,仗着人多不加防备。
薛举秘密进袭唐军背后,壬子(初九),在浅水原交战,唐八位总管都败下阵,士卒死亡十分之五六,大将军慕容罗、李安远、刘弘基均阵亡。
世民带兵返回长安,薛举于是攻克高,收拾唐兵尸首筑成高台,刘文静等人均因此被罢官。
乙卯,榆林贼帅郭子和遣使来降,以为灵州总管。
乙卯(十二日),榆林盗贼首领郭子和派使节前来投降,唐任命郭子和为灵州总管。
李密每战胜,必遣使告捷于皇泰主,隋人皆喜,王世充独谓其麾下曰:“元文都辈,刀笔吏耳,吾观其势,必为李密所擒。
且吾军士屡与密战,没其父兄子弟,前后已多,一旦为之下,吾属无类矣!”欲以激怒其众。
文都闻之,大惧,与卢楚等谋因世充入朝,伏甲诛之。
段达性庸懦,恐其事不就,遣其婿张志以楚等谋告世充。
戊午夜三鼓,世充勒兵袭含嘉门。
元文都闻变,入奉皇泰主御乾阳殿,陈兵自卫,命诸将闭门拒守。
将军跋野纲将兵出,遇世充,下马降之。
将军费曜、田战于门外,不利。
文都自将宿卫兵欲出玄武门以袭其后,长秋监段瑜称求门钥不获,稽留遂久。
天且曙,文都复欲引兵出太阳门逆战,还至乾阳殿,世充已攻太阳门得入。
皇甫无逸弃母及妻子,斫右掖门,西奔长安。
卢楚匿于太官署,世充之党擒之,至兴教门,见世充,世充令乱斩杀之;进攻紫微宫门。
皇泰主使人登紫微观,问:“称兵欲何为?”世充下马谢曰:“元文都、卢楚等横见规图;请杀文都,甘从刑典。”段达乃令将军黄桃树执送文都。
文都顾谓皇泰主曰:“臣今朝死,陛下夕及矣!”皇泰主恸哭遣之,出兴教门,乱斩如卢楚,并杀卢、元诸子。
段达又以皇泰主命开门纳世充,世充悉遣人代宿卫者,然后入见皇泰主于乾阳殿。
皇泰主谓世充曰:“擅相诛杀,曾不闻奏,岂为臣之道乎?公欲肆其强力,敢及我邪!”世充拜伏流涕谢曰:“臣蒙先皇采拔,粉骨非报。
文都等苞藏祸心,欲召李密以危社稷,疾臣违异,深积猜嫌;臣迫于救死,不暇闻奏。
若内怀不臧,违负陛下,天地日月,实所照临,使臣阖门殄灭,无复遗类。”词泪俱发。
皇泰主以为诚,引令升殿,与语久之,因与俱入见皇太后;世充被发为誓,称不敢有贰心。
乃以世充为左仆射、总督内外诸军事。
比及日中,捕获赵长文、郭文懿,杀之。
然后巡城,告谕以诛元、卢之意。
世充自含嘉城移民尚书省,渐结党援,恣行威福。
用兄世恽为内史令,入居禁中,子弟咸典兵马,分政事为十头,悉以其党主之,势震内外,莫不趋附,皇泰主拱手而已。
李密每次打了胜仗,必定派人向皇泰主报捷,隋人都很高兴,唯有王世充对他的部下说:“元文都这些人,不过是办理文书的小吏,我看这形势,必定被李密捉去。
而且我的部队多次与李密作战,前前后后打死李密军士的父兄子弟很多,一旦成了李密的部下,我们这些人没一个能逃得掉!”想用这些话激怒他的部下。
元文都听说了,十分恐慌,和卢楚等人谋划,趁王世充入朝时,埋伏士兵杀掉王世充。
段达性格胆小怕事,恐怕事情不成功,派女婿张志将卢楚等人的计划告诉了王世充。
戊午(十五日)半夜三更时分,王世充率兵袭击含嘉门。
元文都听说发生变故,进入内宫侍奉皇泰主至乾阳殿,安排军队自卫,命令诸将关闭城门抵御。
将军跋野纲领兵出战,遇到王世充,下马投降。
将军费曜、田在宫城外与王世充交战,不利。
元文都自己领宿卫兵准备出玄武门,从背后袭击王世充,长秋监段瑜声称找不到宫门的钥匙,拖延了很长时间。
天快亮了,元文都又打算领兵出太阳门迎战王世充,回到乾阳殿,王世充已攻破太阳门进宫。
皇甫无逸抛下母亲和妻子儿女,砍开右掖门,向西逃往长安。
卢楚藏在太官署,被王世充部下抓获,到兴教门,见王世充,王世充下令乱刀砍死卢楚;进攻紫微宫门。
皇泰主派人登上紫微观,问王世充:“举兵想做什么?”王世充下马谢罪说:“元文都、卢楚等对臣横加陷害,请杀了元文都,我甘愿受刑罚。”于是段达命将军黄桃树绑了元文都送给王世充。
元文都冲着皇泰主说:“臣今天早上死,晚上就轮到陛下了!”皇泰主恸哭送他,出兴教门,象卢楚一样被乱刀砍死,还杀了卢楚、元文都所有的儿子。
段达又以皇泰主的命令开门迎王世充入宫,王世充用自己的人全部替换了宿卫禁兵,然后入乾阳殿见皇泰主。
皇泰主对王世充说:“擅自举兵杀人,不曾闻奏,难道是作臣子的作法吗?阁下想逞武力,胆敢杀我吗?”王世充伏身下拜流泪谢罪道:“臣蒙受先皇的提拔,粉身碎骨也难报答。
文都等人包藏祸心,想召李密危及社稷,又怕臣不同意,怀疑猜忌臣;臣被迫求生,来不及闻奏。
如果怀有什么恶意,违背陛下,天地日月在上明鉴,让臣满门灭绝一个不留。”声泪俱下。
皇泰主以为王世充是真心,令他上殿,和他谈了很久,又与王世充一同入后宫见皇太后;王世充披散头发发誓,声言不敢有二心。
于是以王世充为左仆射,总督内外诸军事。
到了中午,捉住赵长文、郭文懿,杀了二人。
然后巡视全城,公布诛杀元、卢的原因。
王世充从含嘉城搬到尚书省,逐渐联结同党,恣意横行作威作福。
用哥哥王世恽为内史令,住在宫内,子弟都掌握兵权,把政事分为十头,全部交给同党主持,势震内外,人人争相趋附,皇泰主闲着无事罢了。
李密将入朝,至温,闻元文都等死,乃还金墉。
东都大饥,私钱滥恶,太半杂以锡环,其细如线,米斛直钱八九万。
李密准备入朝,行到温县,得知元文都等已死,又回到金墉城。
东都极度缺粮,私铸钱泛滥,质量低劣,多半在铜钱中掺了锡钱,薄细如线,一斛米价值八九万钱。
初,李密尝受业于儒生徐文远。
文远为皇泰主国子祭酒,自出樵采,为密军所执;密令文远南面坐,备弟子礼,北面拜之。
文远曰:“老夫既荷厚礼,敢不尽言!未审将军之志欲为伊、霍以继绝扶倾乎?则老夫虽迟暮,犹愿尽力;若为莽、卓,乘危邀利,则无所用老夫矣!”密顿首曰:“昨奉朝命,备位上公,冀竭庸虚,匡济国难,此密之本志也。”文远曰:“将军名臣之子,失途至此,若能不远而复,犹不失为忠义之臣!”及王世充杀元文都等,密复问计于文远。
文远曰:“世充亦门人也, 其为人残忍褊隘,既乘此势,必有异图,将军前计为不谐矣。
非破世充,不可入朝也。”密曰:“始谓先生儒者,不达时事,今乃坐决大计,何其明也!”文远,孝嗣之玄孙也。
当初,李密曾经跟随儒生徐文远学习。
徐文远当了皇泰主的国子祭酒,自己出城打柴,被李密的部下捉住;李密让徐文远朝南坐,自己尽弟子的礼节,朝北拜徐文远。
文远说:“老夫我既然受了厚礼,不敢不畅所欲言了!不知道将军的志向是不是打算象伊尹、霍光那样扶助朝廷于危难之中?那老夫虽然年迈,仍愿意尽力相助;假如是象王莽、董卓,乘国家危难谋利,那老夫是没什么用的!”李密叩头说道:“不久前奉了朝廷命令,位列上公,希望竭尽有限的能力,挽救国难,这才是密本来的愿望。”徐文远说:“将军您是名臣之子,迷途才落到今天的局面,如果能趁走得不太远及早回头,仍然不失为忠义之臣!”等到王世充杀了元文都等人,李密又向徐文远请教对策。
徐文远说:“王世充也是我的弟子,为人残忍狭隘,既造成这种形势,必然有别的企图。
将军您原来的计划不合适了。
不打败王世充,不能入朝。”李密说:“原来以为先生是儒生,不通时势,现在不出门就定大计,又是多么贤明啊!”徐文远是徐孝嗣的玄孙。
庚申,诏隋氏离宫游幸之所并废之。
庚申(十七日),唐下诏废除隋代的皇帝离宫与行幸之处。
戊辰,遣黄台公安抚山南。
戊辰(二十五日),唐派遣黄台公李安抚山南。
己巳,以隋右武卫将军皇甫无逸为刑部尚书。
己巳(二十六日),任命隋右武卫将军皇甫无逸为刑部尚书。
隋河间郡丞王琮守郡城以拒群盗,窦建德攻之,岁余不下;闻炀帝凶问,帅吏士发丧,乘城者皆哭。
建德遣使吊之,琮因使者请降,建德退舍具馔以待之。
琮言及隋亡,俯伏流涕,建德亦为之泣。
诸将曰:“琮久拒我军,杀伤甚众,力尽乃降,请烹之。”建德曰:“琮,忠臣也,吾方赏之以劝事君,奈何杀之!往在高鸡泊为盗,容可妄杀人;今欲安百姓,定天下,岂得害忠良乎!”乃徇军中曰:“先与王琮有怨敢妄动者,夷三族!”以琮为瀛州刺史。
于是河北郡县闻之,争附于建德。
隋河间郡丞王琮守卫郡城抵抗各路盗贼,窦建德攻王琮,一年多没有攻下;王琮得知隋炀帝被弑的噩耗,领着官吏百姓发丧,守城的人都哭泣,窦建德派使节来吊唁,王琮就顺势向使者请求投降,窦建德退军准备了饭菜招待他。
王琮说到隋亡国,俯身痛哭,窦建德也流了泪。
诸位将领说:“王琮抵抗我军这么长时间,被他杀伤的人很多,没有抵抗能力了才投降,请求烹了他。”窦建德说:“王琮是忠臣,我正要奖赏他用来勉励忠于君主的人,怎么能杀了他?以前在高鸡泊做强盗,也许可以随便杀人;现在要安抚百姓,平定天下,怎么可以杀害忠良呢?”于是宣告全军道:“原先与王琮有仇怨而敢胡乱行事的,杀三族!”任命王琮为瀛州刺史。
于是河北的郡县闻讯后,争相归附窦建德。
先是,建德陷景城,执户曹河东张玄素,将杀之,县民千余人号泣,请代其死,曰:“户曹清慎无比,大王杀之,何以劝善!”建德乃释之,以为治书侍御史,固辞;及江都败,复以为黄门侍郎,玄素乃起。
饶阳令宋正本,博学有才气,说建德以定河北之策,建德引为谋主。
建德定都乐寿,命所居曰金城宫,备置百官。
早先,窦建德攻下景城,捉住户曹河东人张玄素,将要杀了他,一千多县里的老百姓嚎啕大哭,请求代替张玄素去死,说:“没有比张户曹更清廉谨慎的了,大王杀了他,又怎么劝人向善?”于是窦建德释放了张玄素,以他为治书侍御史,张玄素坚决推辞;待到隋炀帝死于江都,窦建德又以他为黄门侍郎,张玄素才上任。
隋饶阳令宋正本,知识渊博很有才华,以平定河北的策略说服窦建德,窦建德把他作为谋主。
窦建德定都城于乐寿,下令住所称作金城宫,设置百官。
唐纪二高祖神尧大圣光孝皇帝上之中武德元年(戊寅、618)
唐纪二唐高祖武德元年(戊寅,公元618年)
八月,薛举遣其子仁果进围宁州,刺史胡演击却之。
郝瑗言于举曰:“今唐兵新破,关中骚动,宜乘胜直取长安。”举然之,会有疾而止。
辛巳,举卒。
太子仁果立,居于折城,谥举为武帝。
八月,薛举派他的儿子薛仁果进军围攻宁州,唐宁州刺史胡演击退了薛仁果。
郝瑗对薛举说:“现在唐兵刚刚战败,关中骚动不安,应当乘胜直接攻取长安。”薛举同意他的意见,恰巧生了病没有实行。
辛巳(初九),薛举去世。
太子薛仁果继位,居住在折城,追谥薛举为武帝。
上欲与李轨共图秦、陇,遣使潜诣凉州,招抚之,与之书,谓之从弟。
轨大喜,遣其弟懋入贡。
上以懋为大将军,命鸿胪少卿张俟德册拜轨为凉州总管,封凉王。
唐高祖打算和李轨共同谋取秦、陇的薛举父子,派使节秘密地到凉州,招抚李轨,致李轨的书信,称李轨为堂弟。
李轨非常高兴,派遣弟弟李懋入贡于唐。
高祖任命李懋为大将军,命鸿胪少卿张俟德册拜李轨为凉州总管,封为凉王。
初,朝廷以安阳令吕珉为相州刺史,更以相州刺史王德仁为岩州刺史。
德仁由是怨愤,甲申,诱山东大使宇文明达入林虑山而杀之,叛归王世充。
当初,朝廷任命安阳令吕珉为相州刺史,改任相州刺史王德仁为岩州刺史。
王德仁因为此事愤恨不平,甲申(十二日),引诱山东大使宇文明达进林虑山并杀了他,叛唐归附了王世充。
己丑,以秦王世民为元帅,击薛仁果。
己丑(十七日),任命秦王李世民为元帅,攻打薛仁果。
丁酉,临洮等四郡来降。
丁酉(二十五日),临洮等四郡前来降唐。
隋江都太守陈棱求得炀帝之柩,取宇文化及所留辇辂鼓吹,粗备天子仪卫,改葬于江都宫西吴公台下,其王公以下,皆列瘗于帝茔之侧。
隋江都太守陈棱寻找到隋炀帝的灵柩,用宇文化及留下的车驾鼓吹,大体备齐了天子所用的仪仗,将炀帝改葬在江都宫西面的吴公台下。
当时遇难的王公以下大臣,都依次埋葬在炀帝坟茔的两侧。
宇文化及之发江都也,以杜伏威为历阳太守;伏威不受,仍上表于隋,皇泰主拜伏威为东道大总管,封楚王。
宇文化及从江都出发时,以杜伏威为历阳太守;杜伏威没有接受他的任命,仍然向隋上表称臣,皇泰主拜杜伏威为东道大总管,封楚王。
沈法兴亦上表于皇泰主,自称大司马、录尚书事、天门公,承制置百官,以陈杲仁为司徒,孙士汉为司空,蒋元超为左仆射,殷芊为左丞,徐令言为右丞,刘子翼为选部侍郎,李百药为府掾。
百药,德林之子也。
沈法兴也向皇泰主上表,自称大司马、录尚书事、天门公,承圣旨设置百官,以陈杲仁为司徒,孙士汉为司空,蒋元超为左仆射,殷芊为左丞,徐令言为右丞,刘子翼为选部侍郎,李百药为府掾。
李百药是李德林的儿子。
九月,隋襄国通守陈君宾来降,拜邢州刺史。
君宾,伯山之子也。
九月,隋襄国通守陈君宾前来投降,官拜邢州刺史。
君宾是陈伯山的儿子。
虞州刺史韦义节攻隋河东通守尧君素,久不下,军数不利;壬子,以工部尚书独孤怀恩代之。
唐虞州刺史韦义节攻打隋河东通守尧君素,很久未能攻下,军队好几次陷于不利形势;壬子(初十),命工部尚书独孤怀恩替代韦义节。
初,李密既杀翟让,颇自骄矜,不恤士众;仓粟虽多,无府库钱帛,战士有功,无以为赏;又厚抚初附之人,众心颇怨。
徐世尝因宴会刺讥其短;密不怿,使世出镇黎阳,虽名委任,实亦疏之。
当初,李密杀了翟让后,很有点骄矜,不体恤广大士卒;虽然仓库里的粮食很多,但是没有钱币布帛,战士立了功,没有东西可以用来行赏;对新来归附的人又极其优待,广大士卒心里很不满。
徐世曾趁宴会讽刺他的短处,李密不高兴,让徐世去镇守黎阳,名义上是委以重任,实际上是疏远他。
密开洛口仓散米,无防守典当者,又无文券,取之者随意多少;或离仓之后,力不能致,委弃衢路,自仓城至郭门,米厚数寸,为车马所践;群盗来就食者并家属近百万口,无瓮盎,织荆筐淘米,洛水两岸十里之间,望之皆如白沙。
密喜,谓贾闰甫曰:“此可谓足食矣!”闰甫对曰:“国以民为本,民以食为天。
今民所以襁负如流而至者,以所天在此故也。
而有司曾无爱吝,屑越如此,窃恐一旦米尽民散,明公孰与成大业哉!”密谢之,即以闰甫判司仓参军事。
李密打开洛口仓分发粮食,没有防守和主管的人,又没有凭证,取米的人随便取多少;有的人离开粮仓后,拿不动,丢散在街道上,从仓城到外城门,路上的米有几寸厚,被车马践踏;前来这儿要粮吃的各路盗贼及其家属有近百万人,没有容器,就用荆条编筐淘米,洛水两岸十里范围内,看上去象蒙上一层白沙。
李密很高兴,对贾闰甫说:“这可以称得上是足食了!”贾闰甫回答:“国家的根本是老百姓,老百姓生存靠的是粮食。
现在老百姓所以背着扛着像潮水一样涌来,是因为他们赖以生存的东西在这里的缘故。
而有关官署却毫不爱惜,这样糟踏,我恐怕一旦没有米了百姓也就走散了,明公您又靠什么来完成大业呢?”李密感谢他的这番话,就任命闰甫为判司仓参军事。
密以东都兵数败微弱,而将相自相屠灭,谓旦夕可平;王世充既专大权,厚赏将士,缮治器械,亦阴图取密。
时隋军乏食,而密军少衣,世充请交易,密难之;长史邴元真等各求私利,劝密许之。
先是,东都人归密者,日以百数;既得食,降者益少,密悔而止。
李密因为东都的军队几次打败仗,力量微弱,而且将相之间自相残杀,认为短期内就可以平东都;王世充专擅大权之后,重赏将士,修治器械,也在暗中准备谋取李密。
当时隋朝的军队缺粮,而李密的部队少衣,王世充请求相互交换,李密感到为难,长史邴元真等人各自谋求私利,劝李密答应交换。
原来东都每天有几百人归顺李密,得到粮食之后,投降的人越来越少,李密后悔,停止了交换。
密破宇文化及还,其劲卒良马多死,士卒疲病。
世充欲乘其弊击之,恐人心不壹,乃诈称左军卫士张永通三梦周公,令宣意于世充,当勒兵相助击贼;乃为周公立庙,每出兵,辄先祈祷。
世充令巫宣言周公欲令仆射急讨李密,当有大功,不即兵皆疫死。
世充兵多楚人,信妖言,皆请战。
世充简练锐得二万余人,马二千余匹。
壬子,出师击密,旗幡之上皆书永通字,军容甚盛。
癸丑,至偃师,营于通济渠南,作三桥于渠上。
密留王伯当守金墉,自引精兵出偃师,阻邙山以待之。
李密打败宇文化及回师,丧失了很多精兵好马,士兵也疲劳,生了病。
王世充准备乘李密军队疲困进攻,又怕大家不一条心,于是谎称左军卫士张永通三次梦到周公,让他转告王世充,应该统帅军队互相协助打击敌人。
于是建周公庙,每次出军作战,都先祈祷。
王世充命巫者宣称周公准备命仆射迅速讨伐李密,肯定会立大功,否则士兵都会染上疾病死去。
王世充的士兵很多是楚人,相信这种妖言,都请求出战。
王世充挑出二万多精锐,马二千多匹。
壬子(初十),出兵攻打李密,旗帜上都写上“永通”的字,军容很强大。
癸丑(十一日),到偃师,驻扎在通济渠南边,在渠水上搭设了三座桥梁。
李密留王伯当守卫金墉城,自己带领精兵去偃师,以邙山为屏障等候王世充的军队。
密召诸将会议,裴仁基曰:“世充悉众而至,洛下必虚,可分兵守其要路,令不得东,简精兵三万,傍河西出以逼东都。
世充还,我且按甲;世充再出,我又逼之。
如此,则我有余力,彼劳奔命,破之必矣。”密曰:“公言大善。
今东都兵有三不可当:兵仗精锐,一也;决计深入,二也;食尽求战,三也。
我但乘城固守,蓄力以待之;彼欲斗不得,求走无路,不过十日,世充之头可致麾下。”陈智略、樊文超、单雄信皆曰:“计世充战卒甚少,屡经摧破,悉已丧胆。
《兵法》曰,‘倍则战’,况不啻倍哉!且江、淮新附之士,望因此机展其勋效,及其锋而用之,可以得志。”于是诸将喧然,欲战者什七八,密惑于众议而从之。
仁基苦争不能得,击地叹曰:“公后必悔之。”魏徵言于长史郑曰:“魏公虽骤胜,而骁将锐卒多死,战士心怠,此二者难以应敌。
且世充乏食,志在死战,难与争锋,未若深沟高垒以拒之,不过旬月,世充粮尽,必自退,追而击之,蔑不胜矣。”曰:“此老生之常谈耳。”徵曰:“此乃奇策,何谓常谈!”拂衣而起。
李密召集各位将领开会商议,裴仁基说:“王世充率领他的全部军队到这儿,洛阳必然空虚,我们可以分出兵力把守王世充军队要经过的要道,使他不能再向东前进,另挑选三万精兵,沿黄河向西进逼东都。
王世充回军,我方就按兵不动;王世充再次出军,我方就再逼东都。
这样,我方还有富余的力量,对方疲于奔命,肯定能打败他。”李密说:“您说得很好。
但现在东都的军队有三个不可抵挡:武器精良,这是一;决计深入我方,这是二;粮食吃完了决战,这是三。
我们只要利用城池坚守,保持力量等待,对方想交战打不成,求退兵又没退路,过不了十天,王世充的头就可以到我们手中。”陈智略、樊文超、单雄信都说:“算算王世充的士兵少得很,又好几次打了败仗,都已经吓破了胆。
《兵法》说,‘己方力量是对方一倍则作战’,何况不止是一倍!况且刚刚来归附的江淮人士,正希望乘此机会一展身手建立功勋,趁他们的锐气利用他们作战,正可以成功。”于是众将领大声表示赞同,想打的占十分之七八,李密受众人的意见影响,决定照办。
裴仁基苦苦争辩却不能说服众人,敲着地叹息道:“阁下以后一定会后悔今天的决定。”魏徵对长史郑说:“魏公虽然屡次打了胜仗,但是精兵骁将伤亡很多,战士心身很疲倦,有这两点很难应敌,况且王世充缺粮,志在决一死战,很难和他争战以决胜负,不如挖深壕沟,加高壁垒以拒敌,过不了十天半个月,王世充粮食吃完了,必然自己退兵,那时再追击他,没有不胜的。”郑说:“这是老生常谈了。”魏徵道:“这是奇策,怎么说是老生常谈!”拂袖而去。
程知节将内马军与密同营在北邙山上,单雄信将外马军营于偃师城北。
世充遣数百骑渡通济渠攻雄信营,密遣裴行俨与知节助之。
行俨先驰赴敌,中流矢,坠于地;知节救之,杀数人,世充军披靡,乃抱行俨重骑而还;为世充骑所逐,刺槊洞过,知节回身捩折其槊,兼斩追者,与行俨俱免。
会日暮,各敛兵还营。
密骁将孙长乐等十余人皆被重创。
程知节带领内马军同李密一起扎营在北邙山上,单雄信带领外马军驻扎在偃师城北。
王世充派遣数百名骑兵渡过通济渠攻打单雄信的营寨,李密派遣裴行俨和程知节援助单雄信。
裴行俨率先奔赴战场,中流箭,倒在地下;程知节救起裴行俨,杀了几个人,王世充军队所向披靡,于是程知节抱着裴行俨骑着一匹马返回,被王世充的骑兵赶上,长枪直刺过来,程知节返身折断了刺来的长枪,又杀了追赶的人,和裴行俨一起脱身。
恰好天色暗了,双方各自收兵回营。
李密手下的猛将孙长乐等十几人都受了重伤。
密新破宇文化及,有轻世充之心,不设壁垒。
世充夜遣二百余骑潜入北山,伏溪谷中,命军士皆秣马蓐食。
甲寅旦,将战,世充誓众曰:“今日之战,非直争胜负;死生之分,在此一举。
若其捷也,富贵固所不论;若其不捷,必无一人获免。
所争者死,非独为国,各宜勉之!”迟明,引兵薄密。
密出兵应之,未及成列,世充纵兵击之。
世充士卒皆江、淮剽勇,出入如飞。
世充先索得一人貌类密者,缚而匿之,战方酣,使牵以过陈前,噪曰:“已获李密矣!”士卒皆呼万岁。
其伏兵发,乘高而下,驰压密营,纵火焚其庐舍。
密众大溃,其将张童仁、陈智略皆降,密与万余人驰向洛口。
李密刚刚打败了宇文化及,有些轻视王世充,不设防御敌人的围墙。
王世充派二百多骑兵夜里秘密进入北邙山,埋伏在山谷中,命令士兵喂好马匹吃饱饭。
甲寅(十二日)清晨,准备出击,王世充告诫众将士说:“今天这一仗,不仅仅是争胜负,而是生与死全在此一举。
如果胜了,荣华富贵自然不在话下;如果败了,一个人也逃不了。
我们争相赴死,不单是为了国家,各位要努力作战!”天亮后,带兵逼近李密。
李密出兵应战,还没来得及排好队,王世充就放兵攻击。
王世充的士兵都是长江、淮河流域的人,剽悍勇猛,出入迅捷。
王世充事先找到一个长得很象李密的人,捆起来藏好,战斗正激烈时,让人牵着通过阵前,大喊:“已经捉住李密了!”士兵们都呼万岁。
王世充埋伏的骑兵出击,从高处冲下来,驰向李密营地,放火焚烧房屋。
李密部众溃散,将领张童仁、陈智略都投降了王世充,李密和一万多人逃往洛口。
世充夜围偃师;郑守偃师,其部下翻城纳世充。
初,世充家属在江都,随宇文化及至滑台,又随王轨入李密,密留于偃师,欲以招世充。
及偃师破,世充得其兄世伟、子玄应、虔恕、琼等,又获密将佐裴仁基、郑、祖君彦等数十人。
世充于是整兵向洛口,得邴元真妻子、郑虔象母及密诸将子弟,皆抚慰之,令潜呼其父兄。
夜晚王世充包围偃师,郑守卫偃师,他的部下反而开城放王世充入城。
当初,王世充的家属在江都,随宇文化及至滑台,又随王轨到了李密部队,李密把王世充家属留在偃师,打算用他们招降王世充。
待到偃师城破,王世充寻回哥哥王世伟,儿子王玄应、王虔(玄)怒、王琼等人,又俘虏李密的将佐裴仁基、郑、祖君彦等几十人。
王世充于是整顿兵马向洛口进发,得到邴元真的妻子、郑虔象的母亲以及李密众位将领的子弟,都加以安慰,让他们暗中招呼各自的父兄。
初,邴元真为县吏,坐赃亡命,从翟让于瓦冈;让以其尝为吏,使掌书记。
及密开幕府,妙选时英,让荐元真为长史;密不得已用之,行军谋画,未尝参预。
密西拒世充,留元真守洛口仓。
元真性贪鄙,宇文温谓密曰:“不杀元真,必为公患。”密不应。
元真知之,阴谋叛密;杨庆闻之,以告密,密固疑焉。
至是,密将入洛口城,元真已遣人潜引世充矣。
密知而不发,因与众谋,待世充兵半济洛水,然后击之。
世充军至,密候骑不时觉,比将出战,世充军悉已济矣。
单雄信等又勒兵自据;密自度不能支,帅麾下轻骑奔虎牢,元真遂以城降。
当初,邴元真作县吏,犯了贪污罪逃跑在外,跟随翟让到瓦岗,翟让因为他曾经作过小官,让他掌文书。
到李密开设幕府,挑选当时的出色人物时,翟让推荐邴元真为长史;李密不得已任用他为长史,但从未让他参与过军事行动的谋划。
李密到西边抵抗王世充,留邴元真守洛口仓。
邴元真性情贪婪浅薄,宇文温对李密说:“不杀了邴元真,必然成为您的祸患。”李密没有答应。
邴元真知道了此事,阴谋反叛李密;杨庆听说后,把邴元真的阴谋报告了李密,李密才真的怀疑邴元真。
到此时,李密要进入洛口城,邴元真已经秘密派人招来王世充。
李密知道后没有声张,乘机和众人商量,等王世充军队一半渡过洛水,然后攻击。
王世充军到洛水,李密的骑哨兵没有及时发现,临到要出击时,王世充的军队已经全部过了河。
单雄信等人又领兵自保;李密自己估计不能坚持,率领部下轻装乘马逃往虎牢,于是邴元真以洛口投降了王世充。
初,雄信骁捷,善用马槊,名冠诸军,军中号曰:“飞将。”彦藻以雄信轻于去就,劝密除之;密爱其才,不忍也。
及密失利,雄信遂以所部降世充。
当初,单雄信勇猛敏捷,善长骑马和使用长枪,名声为各军首位,军中称为“飞将”。
房彦藻因为单雄信对去留很轻率,劝李密除掉他;但李密爱惜单雄信的才能,不忍心。
待李密失利,单雄信便率领他的部下投降了王世充。
密将如黎阳,或曰:“杀翟让之际,徐世几死,今失利而就之,安可保乎!”时王伯当弃金墉保河阳,密自虎牢归之,引诸将共议。
密欲南阻河,北守太行,东连黎阳,以图进取。
诸将皆曰:“今兵新失利,众心危惧,若更停留,恐叛亡不日而尽。
又人情不愿,难以成功。”密曰:“孤所恃者众也,众既不愿,孤道穷矣。”欲自刎以谢众。
伯当抱密号绝,众皆悲泣,密复曰:“诸君幸不相弃,当共归关中;密身虽无功,诸君必保富贵。”府掾柳燮曰:“明公与唐公同族,兼有畴昔之好;虽不陪起兵,然阻东都,断隋归路,使唐公不战而据长安,此亦公之功也。”众咸曰:“然。”密又谓王伯当曰:“将军室家重大,岂复与孤俱行哉!”伯当曰:“昔萧何尽帅子弟以从汉王,伯当恨不兄弟俱从,岂以公今日失利遂轻去就乎!纵身分原野,亦所甘心!”左右莫不感激,从密入关者凡二万人。
于是密之将帅、州县多降于隋。
朱粲亦遣使降隋,皇泰主以粲为楚王。
李密将要去黎阳,有人说:“杀翟让的时候,徐世差点死了,现在失利了去投奔他,怎么能保险呢!”当时王伯当丢弃了金墉城保守河阳,李密从虎牢回到河阳,召诸将共同商议。
李密想南面凭仗黄河,北面守住太行,东面连结黎阳,以此设法进取。
众将都说:“现在军队刚失利,大家心中胆怯,如果再停留,恐怕要不了几天人就叛逃光了。
而且人情不愿,也难以成功。”李密说:“孤所依靠的就是大家,大家既然不愿意,孤没路可走了。”打算自刎以谢众人。
王伯当抱住李密哭得昏了过去,大家也都伤心落泪,李密又说:“有幸诸位没有抛弃我,应当一起回到关中;密自己虽然没有功劳,诸位必定保有富贵。”府掾柳燮说:“明公和唐公是同一宗族,又加上有过去联合的友谊;虽然没有随唐公一同起兵,但阻隔东都,切断了隋军的归路,使唐公不战而占领了长安,这也是您的功劳。”众人都说:“的确如此。”李密又对王伯当说:“将军您的家庭重要,怎么可以又和孤一同走呢?”王伯当说:“过去萧何率领所有的子弟跟随汉王,伯当遗憾的是兄弟们不能都跟着您,怎么能因为您今天失利就不看重去留了呢?纵然是粉身碎骨葬身原野,也心甘情愿跟随您!”周围的人无不深受感动。
跟随李密入关的有二万人。
于是李密原有的将帅、州县大多归顺了隋。
朱粲也派使节投降了隋,皇泰主以朱粲为楚王。
甲寅,秦州总管窦轨击薛仁果,不利;骠骑将军刘感镇泾州,仁果围之。
城中粮尽,感杀所乘马以分将士,感一无所啖,唯煮马骨取汁和木屑食之。
城垂陷者数矣;会长平王叔良将士至泾州,仁果乃扬言食尽,引兵南去;乙卯,又遣高人伪以城降。
叔良遣感帅众赴之;己未,至城下,扣城中人曰:“贼已去,可逾城入。”感命烧其门,城上下水灌之。
感知其诈,遣步兵先还,自帅精兵为殿。
俄而城上举三烽,仁果兵自南原大下,战于百里细川,唐军大败,感为仁果所擒。
仁果复围泾州,令感语城中云:“援军已败,不如早降。”感许之,至城下,大呼曰:“逆贼饥馁,亡在旦夕,秦王帅数十万众,四面俱集,城中勿忧,勉之!”仁果怒,执感,于城旁埋之至膝,驰骑射之;至死,声色逾厉。
叔良婴城固守,仅能自全。
感,丰生之孙也。
甲寅(十二日),唐秦州总管窦轨进攻薛仁果,不利;骠骑将军刘感镇守泾州,薛仁果包围了泾州。
泾州城中粮食吃光了,刘感把自己骑的马杀了分给将士们,自己没有吃一点肉,只用煮马骨的汤拌了木屑吃。
城池几次濒临陷落;恰好长平王李叔良带兵至泾州,薛仁果于是扬言粮食吃完了,带兵向南而去。
乙卯(十三日),薛仁果又派高人假装以城池降唐。
李叔良派遣刘感率部下赴高;己未(十七日),到高 城下,敲城门,城里的人说:“贼已经走了,可以翻城墙进城。”刘感下令烧高城门,城上人倒水浇下来,刘感知道城里人是诈降,让步兵先回师,自己带领精兵走在最后。
一会儿,城上点燃三座烽火,薛仁果的军队从南原大批涌下来,与刘感军在百里细川交战,唐军大败,刘感被薛仁果抓获。
薛仁果又包围了泾州,命令刘感向城中喊话说:“援军已经被打败了,不如尽快投降。”刘感答应了,到城下却大声喊道:“反贼没粮食挨饿,很快就要灭亡了,秦王率领几十万军队从四面赶来,城里的人不要担心,努力守城!”薛仁果很恼火,捉住刘感,在城旁把刘感活埋到膝盖,骑马跑着用箭射刘感;一直到死,刘感声音愈来愈高、态度愈来愈愤怒。
李叔良环城坚守,仅能保全自己,无力救刘感。
刘感是刘丰生的孙子。
庚申,陇州刺史陕人常达击薛仁果于宜禄川,斩首千余级。
庚申(十八日),唐陇州刺史陕人常达在宜禄川攻击薛仁果,杀了一千多人。
上遣从子襄武公琛、太常卿郑元以女妓遗始毕可汗。
壬戌,始毕复遣骨咄禄特勒来。
唐高祖派侄子襄武公李琛、太常卿郑元把女妓送给突厥始毕可汗。
壬戌(二十日),始毕又派遣骨咄禄特勒来唐。
癸亥,白马道士傅仁均造《戊寅历》成,奏上,行之。
癸亥(二十一日),白马县的道士傅仁均编成了《戊寅历》,上奏章进呈,唐从此实行《戊寅历》。
薛仁果屡攻常达,不能克,乃遣其将仵士政以数百人诈降,达厚抚之。
乙丑,士政伺隙以其徒劫达,拥城中二千人降于仁果。
达见仁果,词色不屈,仁果壮而释之。
奴贼帅张贵谓达曰:“汝识我乎?”达曰:“汝逃死奴贼耳!”贵怒,欲杀之;人救之,得免。
薛仁果屡次攻常达,都未能取胜,于是派他的将领仵士政带几百人诈降,常达待仵士政很优厚。
乙丑(二十三日),仵士政伺机带他的部下劫持了常达,带着城里的二千人投降了薛仁果。
常达见了薛仁果,言辞表情毫不屈服,薛仁果因为他的豪壮放了他。
奴仆出身的贼帅张贵对常达说:“你认识我吗?”常达说:“你不就是该死而逃跑的奴贼吗?”张贵很气恼,要杀了常达;有人相救,常达才免于一死。
辛未,追谥隋太上皇为炀帝。
辛未(二十七日),唐追谥隋太上皇为炀帝。
宇文化及至魏县,张恺等谋去之;事觉,化及杀之。
腹心稍尽,兵势日蹙,兄弟更无他计,但相聚酣宴,奏女乐。
化及醉,尤智及曰:“我初不知,由汝为计,强来立我。
今所向无成,士马日散,负弑君之名,天下所不容。
今者灭族,岂不由汝乎!”持其两子而泣。
智及怒曰:“事捷之日,初不赐尤,及其将败,乃欲归罪,何不杀我以降窦建德!”数相斗阋,言无长幼;醒而复饮,以此为恒。
其众多亡,化及自知必败,叹曰:“人生固当死,岂不一日为帝乎!”于是鸩杀秦王浩,即皇帝位于魏县,国号许,改元天寿,署置百官。
宇文化及到魏县,张恺等人商议要离开他;事情被查觉,宇文化及杀了张恺等人。
心腹之人逐渐丧失殆尽,兵力日益削弱,兄弟们更没有什么计谋,只有相互聚会在一起尽情吃喝,玩歌伎。
宇文化及喝醉了,抱怨智及道:“当初我什么也不知道,是你的主意,一定要推我为首。
如今一事无成,人马日益减少,背着弑君的罪名,为天下所不容,现在遭灭族,还不是因为你!”搂着两个儿子哭起来。
智及生气地说:“当初事情成功的时候,你不怪我,到了要失败时,又想归罪于我,怎么不杀了我投降窦建德!”好几次相互争吵打了起来,说话也不分老小,酒醒后又饮酒,以此为常事。
宇文化及的部下大多逃跑了,化及自己知道肯定要失败,叹息道:“人生自然是要死的,怎能不当一天皇帝呢?”于是用鸩酒毒死了秦王杨浩,在魏县即皇帝位,国号许,改年号天寿,设置百官。
冬,十月,壬申朔,日有食之。
冬季,十月,壬申朔(初一),出现日食。
戊寅,宴突厥骨咄禄,引骨咄禄升御坐以宠之。
戊寅(初七),唐高祖宴请突厥骨咄禄,领骨咄禄登上皇帝的宝座表示恩宠。
李密将至,上遣使迎劳,相望于道。
密大喜,谓其徒曰:“我拥众百万,一朝解甲归唐,山东连城数百,知我在此,遣使招之,亦当尽至;比于窦融,功亦不细,岂不以一台司见处乎!”己卯,至长安,有司供待稍薄,所部兵累日不得食,众心颇怨。
既而以密为光禄卿、上柱国,赐爵邢国公。
密既不满望,朝臣又多轻之,执政者或来求贿,意甚不平;独上亲礼之,常呼为弟,以舅子独孤氏妻之。
李密就要到长安了,高祖接连不断地派人前去迎接慰问。
李密非常高兴,对他的部下说:“我拥有百万兵力,一朝脱去战袍归顺唐,崤山以东几百座城镇,知道我在这里,派人去招降,也会全部来归顺的;比起窦融,功劳也不小,还能不给我安排一个要职吗?”己卯(初八),李密到长安,负责部门对他们的供应颇差,李密部下的士兵接连几天没饭吃,众人心里颇生怨气。
不久唐以李密为光禄卿、上柱国,赐他邢国公的爵位。
李密没能满足原来的期望,大臣们大多又轻视他,有些掌权的人向李密索取贿赂,李密内心很不满意;唯有高祖对待他很好,经常称他为弟,将舅舅的女儿独孤氏嫁给他。
庚辰,诏右翊卫大将军淮安王神通为山东道安抚大使,山东诸军并受节度;以黄门侍郎崔民为副。
庚辰(初九),唐高祖下诏任命右翊卫大将军淮安王李神通为山东道安抚大使,山东各路兵马都接受他的指挥;以黄门侍郎崔民为副使。
邓州刺史吕子臧与抚慰使马元规击朱粲,破之。
子臧言于元规曰:“粲新败,上下危惧,请并力击之,一举可灭。
若复迁延,其徒稍集,力强食尽,致死于我,为患方深。”元规不从。
子臧请独以所部兵击之,元规不许。
既而粲收集余众,兵复大振,自称楚帝于冠军,改元昌达,进攻邓州。
子臧抚膺谓元规曰:“老夫今坐公死矣!”粲围南阳,会霖雨城坏,所亲劝子臧降。
子臧曰:“安有天子方伯降贼者乎!”帅麾下赴敌而死。
俄而城陷,元规亦死。
邓州刺史吕子臧和抚慰使马元规攻打朱粲,打败了他。
吕子臧向马元规建议:“朱粲刚打了败仗,上上下下都胆怯,我请求和您会兵进攻他,可以一下子消灭他。
如果再拖延下去,朱粲的部队逐渐收拢,力量增加而粮食吃光,会跟我们拼死,那将成为大患。”马元规没有听从他的意见。
吕子臧又要求由他自己的部队去攻打朱粲,马元规也没有答应。
不久,朱粲收聚他的余部,重振军势,在冠军自称楚帝,改年号昌达,进攻邓州。
吕子臧捶着胸对马元规说:“因为您,今天要了老夫的命了!”朱粲围攻南阳,恰逢连绵大雨冲毁了城墙,亲信劝吕子臧投降,吕子臧说:“哪有天子的一方大臣向强盗投降的?”率领部下冲向敌人,战死。
一会儿城池陷落,马元规也死了。
癸未,王世充收李密美人珍宝及将卒十余万人还东都,陈于阙下。
乙酉,皇泰主大赦。
丙戌,以世充为太尉、尚书令、内外诸军事,仍使之开太尉府,备置官属,妙选人物。
世充以裴仁基父子骁勇,深礼之。
徐文远复入东都,见世充,必先拜。
或问曰:“君倨见李密而敬王公,何也?”文远曰:“魏公,君子也,能容贤士;王公,小人也,能杀故人,吾何敢不拜!”
癸未(十二日),王世充收罗了李密的美女珍宝以及部下十几万人回到东都,排列在皇宫门前的阙楼之下。
乙酉(十四日),皇泰主对他们实行大赦。
丙戌(十五日),以王世充为太尉、尚书令、内外诸军事,又让他建太尉府,设置官属,选拔优秀人物。
王世充因为裴仁基父子骁勇,很尊重他们。
徐文远又回到东都,见王世充,必定先行礼。
有人问他:“您见李密很傲慢,却很敬重王公,是什么原因?”徐文远说:“魏公李密是君子,能够容纳贤士;王公是小人,老熟人也能杀,我怎么敢不行礼?”
李密总管李育德以武陟来降,拜陟州刺史。
育德,谔之孙也。
其余将佐刘德威、贾闰甫、高季辅等,或以城邑,或帅众,相继来降。
李密的总管李育德以武陟来降唐,拜陟州刺史。
李育德是李谔的孙子。
李密手下其他的将领刘德威、贾闰甫、高季辅等人,或者以城镇,或者率领部下,相继前来降唐。
初,北海贼帅綦公顺帅其徒三万攻郡城,已克其外郭,进攻子城;城中食尽,公顺自谓克在旦夕,不为备。
明经刘兰成纠合城中骁健百余人袭击之,城中见兵继之,公顺大败,弃营走,郡城获全。
于是郡官及望族分城中民为六军,各将之,兰成亦将一军。
有宋书佐者,离间诸军曰:“兰成得众心,必为诸人不利,不如杀之。”众不忍杀,但夺其兵以授宋书佐。
兰成恐终及祸,亡奔公顺;公顺军中喜噪,欲奉以为主,固辞,乃以为长史,军事咸听焉。
居五十余日,兰成简军中骁健者百五十人,往抄北海。
距城四十里,留十人,使多芟草,分为百余积;二十里,又留二十人,各执大旗;五六里,又留三十人,伏险要;兰成自将十人,夜,距城一里许潜伏;余八十人分置便处,约闻鼓声即抄取人畜亟去,仍一时焚积草。
明晨,城中远望无烟尘,皆出樵牧。
日向中,兰成以十人直抵城门,城上钲鼓乱发;伏兵四出,抄掠杂畜千余头及樵牧者而去。
兰成度抄者已远,徐步而还。
城中虽出兵,恐有伏兵,不敢急追;又见前有旌旗、烟火,遂不敢进而还。
既而城中知兰成前者众少,悔不穷追。
居月余,兰成谋取郡城,更以二十人直抵城门。
城中人竞出逐之,行未十里,公顺将大兵总至。
郡兵奔驰还城,公顺进兵围之;兰成一言招谕,城中人争出降。
兰成抚存老幼,礼遇郡官,见宋书佐,亦礼之如旧,仍资送出境,内外安堵。
当初,北海地方的贼帅綦公顺率领他的三万人进攻郡城,已经攻陷郡城的外郭,进而攻击子城;城中粮食吃光了,綦公顺自认为很快就能攻陷,不设防备。
中过明经科的刘兰成集合了一百多位城里的骁健袭击綦公顺,城中现有的士兵跟上他们一同进攻,公顺大败,放弃了营地逃走,郡城得以保全。
于是,郡里的长官及大族把城里的百姓分为六个军,各自分别统领,刘兰成领一军。
有一位宋书佐,离间各军,说道:“兰成得人心,必然不利于各位,不如杀了他。”大家不忍杀刘兰成,只夺了他的兵改交宋书佐统领。
刘兰成恐怕最终逃不脱祸事,逃跑投奔了綦公顺;綦公顺的部队高兴地喧哗,想拥载他为首领,刘兰成坚决推辞,于是以他为长史,军队事情都听从刘兰成的。
过了五十多天,刘兰成从军队中挑选了一百五十人,去北海抢掠。
离城四十里,留下十人,命他们多割草,分成一百多堆;离城二十里,又留下二十人,让他们分别扛着大旗;离城五六里,又留下三十人,埋伏在险要之处;刘兰成自己带领十个人,半夜悄悄地埋伏在离城一里多的地方;其余八十人分别安置在方便的地方,约定听到鼓声立即抢夺人畜,然后马上离开,并同时点燃草堆。
第二天清晨,城中看远处没有显示战斗的烟火尘土,都出城砍柴放牧。
接近中午,刘兰成带十人一直抵达城门,城上钲鼓乱敲,刘兰成的伏兵四处出击,抢夺了各种牲畜一千多头,以及砍柴放牧的人然后撤走。
刘兰成估计抄掠的人已经走远,慢慢地走了回去。
城里虽然出兵,但是怕有伏兵,不敢急追;又看到前方有旌旗、烟火,于是不敢前进,退了回去。
不久城里知道上次刘兰成带的人很少,后悔没有追下去。
过了一个多月,刘兰成又谋划攻取北海郡城,改为带二十人直接抵达城门。
城中的人争相出城追逐,走了没有十里,綦公顺率领大军忽然出现。
郡里的军队奔驰回城,綦公顺进军包围了郡城;刘兰成晓谕城里人,说一句话,城里的人就争相出城投降。
刘兰成安抚老人儿童,对郡里的官员很尊重,见到宋书佐,还象过去一样有礼貌,于是给他钱,送他离境,城内外没有受骚扰。
时海陵贼帅臧君相闻公顺据北海,帅其众五万来争之;公顺众少,闻之大惧。
兰成为公顺画策曰:“君相今去此尚远,必不为备,请将军倍道袭击其营。”公顺从之,自将骁勇五千人,赍熟食,倍道袭之。
将至,兰成与敢死士二十人前行,距君相营五十里,见其抄者负担向营,兰成亦与其徒负担蔬米、烧器,诈为抄者,择空而行听察,得其号及主将姓名;至暮,与贼比肩而入,负担巡营,知其虚实,得其更号。
乃于空地燃火营食,至三鼓,忽于主将幕前交刀乱下,杀百余人,贼众惊扰;公顺兵亦至,急攻之,君相仅以身免,俘斩数千,收其资粮甲仗以还。
由是公顺党众大盛。
及李密据洛口,公顺以众附之,密败,亦来降。
当时海陵帅臧君相听说綦公顺占领了北海,率领他的五万人前来争夺郡城;綦公顺的人少,闻讯非常恐慌。
刘兰成为公顺出谋划策:“君相现在离这里还远,肯定不加防备,请将军您急速行军袭击他的军营。”綦公顺听从了他的建议,亲自带领五千骁用,携带干粮,急速行军进攻臧君相。
快要到时,刘兰成和二十名敢死兵士先行,距离臧君相营地五十里,见到君相手下出外掠夺的人肩挑背扛地向营地走去,刘兰成和他的手下也背着蔬菜粮食、炊具冒充抢夺的人,乘机进行侦察,了解了对方的军号以及主将的姓名。
傍晚,与对方并肩进入营地,背着东西走遍了营地,了解到敌营的虚实以及夜里值更守卫的暗号。
于是在空地点火作饭,至三更时,忽然在主将帐幕前一起拔刀乱砍,杀一百多人,对方受惊扰,綦公顺的部队也到达,急攻敌军,臧君相只身逃脱。
綦公顺等俘虏并杀死了几千人,缴获臧君相的物资粮食和武器后回师,綦公顺的人马因此大大地强盛起来。
当李密占据洛口,綦公顺带部下归附了李密;李密失败后,也来投降了唐。
隋末群盗起,冠军司兵李袭誉说西京留守阴世师遣兵据永丰仓,发粟以赈贫乏,出库物赏战士,移檄郡县,同心讨贼。
世师不能用。
乃求募兵山南,世师许之。
上克长安,自汉中召还,为太府少卿;乙未,附袭誉籍于宗正。
袭誉,袭志之弟也。
隋末,各路豪强纷纷起兵,冠军司兵李袭誉劝说西京留守阴世师派兵占据永丰仓,发放粮食救济贫穷的人,拿出库房里的物品赏给战士,通告郡县,同心讨贼。
阴世师没有采用他的建议。
于是李袭誉请求去山南召募士兵,阴世师答应了他。
唐高祖攻陷长安,从汉中召李袭誉回长安,任命他为太府少卿;乙未(二十四日),在宗正寺把李袭誉编入天子宗族的名册。
李袭誉是李袭志的弟弟。
丙申,朱粲寇淅州,遣太常卿郑元帅步骑一万击之。
丙申(二十五日),朱粲侵犯淅州,唐派太常卿郑元率领一万步兵、骑兵攻打朱粲。
是月,纳言窦抗罢为左武候大将军。
这个月,唐纳言窦抗降为左武候大将军。
十一月,乙巳,凉王李轨即皇帝位,改元安乐。
十一月,乙巳(初四),凉王李轨登皇帝位,改年号安乐。
戊申,王轨以滑州来降。
戊申(初七),王轨以滑州前来降唐。
薛仁果之为太子也,与诸将多有隙;及即位,众心猜惧。
郝瑗哭举得疾,遂不起,由是国势浸弱。
秦王世民至高,仁果使宗罗将兵拒之;罗数挑战,世民坚壁不出。
诸将咸请战,世民曰:“我军新败,士气沮丧,贼恃胜而骄,有轻我心,宜闭垒以待之。
彼骄我奋,可一战而克也。”乃令军中曰:“敢言战者斩!”相持六十余日,仁果粮尽,其将粱胡郎等帅所部来降。
世民知仁果将士离心,命行军总管粱实营于浅水原以诱之。
罗大喜,尽锐攻之,粱实守险不出;营中无水,人马不饮者数日。
罗攻之甚急;世民度贼已疲,谓诸将曰:“可以战矣!”迟明,使右武候大将军庞玉陈于浅水原。
罗并兵击之,玉战,几不能支,世民引大军自原北出其不意,罗引兵还战。
世民帅骁骑数十先陷陈,唐兵表里奋击,呼声动地,罗士卒大溃,斩首数千级。
世民帅二千余骑追之,窦轨叩马苦谏曰:“仁果犹据坚城,虽破罗,未可轻进,请且按兵以观之。”世民曰:“吾虑之久矣,破竹之势,不可失也,舅勿复言!”遂进。
仁果陈于城下,世民据泾水临之,仁果骁将浑等数人临陈来降。
仁果惧,引兵入城拒守。
日向暮,大军继至,遂围之。
夜半,守城者争自投下。
仁果计穷,己酉,出降;得其精兵万余人,男女五万口。
薛仁果作太子时,和大多数的将领有矛盾;他当皇帝后,众人心里疑忌不安。
薛举去世,郝瑗伤心过度得了病,于是不治而死,王国的势力也从此逐渐衰落。
秦王李世民到高,薛仁果派宗罗领兵抵御;宗罗几次挑战,李世民坚守营垒不出战。
诸位将领都请战,世民说:“我军才打了败仗,士气沮丧,对方仗着得胜而骄傲,有轻视我们的意思,我们应当紧闭营门耐心等待。
他们骄傲我们奋勇,可以一仗打败他们。”于是命令全军:“有敢请战的,斩首!”双方相持六十多天,薛仁果的军队粮食吃完了,将领粱胡郎等人率领各自的队伍前来投降。
李世民了解到薛仁果手下的将领士卒有离异之心,命令行军总管梁实在浅水原扎营引诱薛仁果部下。
宗罗知道后非常高兴,出动全部精锐攻梁实,梁实守住险要不出战。
营地中没有水源,好几天人马没有水喝。
宗罗的攻击很猛烈;李世民估计对方已经疲劳,对诸位将领说:“可以打了!”快到天亮,李世民让右武候大将军庞玉在浅水原列阵。
宗罗合兵攻庞玉,庞玉作战,几乎不能坚持了,李世民带领大军出其不意从浅水原北方出现,宗罗带军迎战。
世民率领几十名骁骑率先冲入敌阵,唐军内外奋力搏斗,呼声动地,宗罗的部队大败,唐军杀了几千人。
世民率领二千多骑兵追击宗罗,窦轨拉住马苦苦地劝道:“薛仁果还占据着坚固的城池,我们虽然打败了宗罗,但不能轻易冒进,我请求暂且按兵不动,观察一下薛仁果的动静。”李世民说:“我考虑这个问题很久了,现在我军取胜势如破竹,机不可失,舅舅不要再说了!”于是进军。
薛仁果在城下列阵,李世民依泾河面对薛仁果营地,薛仁果手下的骁将浑等人到唐军阵前投降。
薛仁果怕了,带兵进城拒守。
天快黑时,唐大军相继到达,于是包围了城池。
半夜,守城的人纷纷下城投降。
薛仁果无计可施,己酉(初八),出城投降;唐得薛仁果的一万多名精兵,五万名男女。
诸将皆贺,因问曰:“大王一战而胜,遽舍步兵,又无攻具,轻骑直造城下,众皆以为不克,而卒取之,何也?”世民曰:“罗所将皆陇外之人,将骁卒悍;吾特出共不意而破之,斩获不多。
若缓之,则皆入城,仁果抚而用之,未易克也;急之,则散归陇外,折虚弱,仁果破胆,不暇为谋,此吾所以克也。”众皆悦服。
世民所得降卒,悉使仁果兄弟及宗罗、翟长孙等将之,与之射猎,无所疑间。
贼畏威衔恩,皆愿效死。
世民闻褚亮名,求访,获之,礼遇甚厚,引为王府文学。
诸位将领都来祝贺,顺便问:“大王一仗就取得了胜利,骤然舍弃步兵,又没有攻城的用具,轻骑直到城下,众人都认为无法攻克城池,却很快就取胜,是什么原因呢?”李世民说:“宗罗的部下都是陇山之西的人,将领骁勇,士卒剽悍;我只是出其不意打败了他,杀伤不多。
如果迟迟不追击,则都会返回城内,薛仁果加以抚慰再派他们作战,就不容易战胜了;如果迅速追击,则将跑散回到陇山之西,折城就虚弱,薛仁果吓破了胆,没有时间谋划,这就是我取胜的原因。”众人都心悦诚服。
李世民把投降的士兵全都交给薛仁果兄弟以及宗罗、翟长孙等人统领,和他们一起打猎,丝毫不加怀疑戒备,这些人畏惧李世民的威严,又感受李世民的恩德,都愿以死效劳。
李世民听说褚亮的名气,访求并找到了褚亮,对他很尊重,很优厚,让他作秦王府的文学。
上遣使谓世民曰:“薛举父子多杀我士卒,必尽诛其党以谢冤魂。”李密谏曰:“薛举虐杀无辜,此其所以亡也,陛下何怨焉!怀服之民,不可不抚!”乃命戮其谋首,余皆赦之。
唐高祖派遣使者对李世民说:“薛举父子杀了我们很多士卒,务必杀光他们的同党以告慰死去的冤魂。”李密进谏说:“薛举残暴地杀害无辜者,这正是他灭亡的原因,陛下又有什么可怨恨的呢?已心悦诚服的百姓,不能不加安抚!”于是下令杀掉主要谋划者,其余的人都给予赦免。
上使李密迎秦王世民于豳州,密自恃智略功名,见上犹有傲色;及见世民,不觉惊服,私谓殷开山曰:“真英主也,不如是,何以定祸乱乎!”
高祖派李密到豳州迎接秦王李世民,李密自己仗着智略功名,见皇上时还有傲慢之意,待见了李世民,不由得惊服,私下对殷开山说:“这真是英主,不是这样的人,又怎么能平定祸乱呢?”
诏以员外散骑常侍姜为秦州刺史,抚以恩信,盗贼悉归首,士民安之。
下诏任命员外散骑常侍姜为秦州刺史,姜以施恩与信义怀柔地方,盗贼全都自首,百姓感到安定。
徐世据李密旧境,未有所属。
魏徵随密至长安,乃自请安集山东,上以为秘书丞,乘传至黎阳,遗徐世书,劝之早降。
世遂决计西向,谓长史阳翟郭孝恪曰:“此民众土地,皆魏公有也;吾若上表献之,是利主之败,自为功以邀富贵也,吾实耻之。
今宜籍郡县户口士马之数以启魏公,使自献之。”乃遣孝恪诣长安,又运粮以饷淮安王神通。
上闻世使者至,无表,止有启与密,甚怪之。
孝恪具言世意,上乃叹曰:“徐世不背德,不邀功,真纯臣也!”赐姓李。
以孝恪为宋州刺史,使与世经略虎牢以东,所得州县,委之选补。
徐世占据了原属李密的地盘,没有归附任何人。
魏徵随李密到长安,于是自己请求招抚潼关以东地区,高祖以他为秘书丞,乘驿站的传车到黎阳,致书徐世,劝他尽快投降唐。
徐世于是决定向西投唐,对长史阳翟人郭孝恪说:“这里的百姓和土地,都是魏公的,我如果上表献百姓土地,是利用主人的失败,当作自己的功劳求得富贵,我深以为耻。
现在应当登记郡县的户口、士兵及马匹的数目,上报魏公,由他自己献上。”于是派遣郭孝恪到长安,又运粮食供给淮安王李神通。
高祖听说徐世的使者到长安,没有奉表,只有书信给李密,非常奇怪。
郭孝恪陈述了徐世的意思,高祖于是感叹道:“徐世不违背道德,不希求功劳,真是个好臣子呀!”赐他姓李。
以郭孝恪为宋州刺史,让他和李世策划处理虎牢以东地区,得到的州县,委任他们选补官吏。
癸丑,独孤怀恩攻尧君素于蒲反。
行军总管赵慈景尚帝女桂阳公主,为君素所擒,枭首城外,以示无降意。
癸丑(十二日),独孤怀恩在蒲反攻打尧君素。
行军总管赵慈景娶高祖的女儿桂阳公主为妻,被尧君素俘虏,尧君素杀了他,把头挂在城外,以表示没有投降的意思。
癸亥,秦王世民至长安,斩薛仁果于市,赐常达帛三百段。
赠刘感平原郡公,谥忠壮。
扑杀仵士政于殿庭。
以张贵尤淫暴,腰斩之。
上享劳将士,因谓群臣曰:“诸公共相翊戴以成帝业,若天下承平,可共保富贵。
使王世充得志,公等岂有种乎!如薛仁果君臣,岂可不以为前鉴也!”己巳,以刘文静为户部尚书,领陕东道行台左仆射;复殷开山爵位。
癸亥(二十二日),秦王李世民到长安,在闹市杀了薛仁果,赐给常达三百段帛。
追赠刘感平原郡公,谥号忠壮。
在宫殿庭院中击杀了仵士政。
因为张贵太荒淫暴虐,腰斩了张贵。
高祖宴请慰劳将士,乘机对群臣说:“各位共同的辅助拥戴使我成就了帝王之业,假如天下承平,可以共同保守富贵。
让王世充得志,各位还能有性命身家吗?像薛仁果君臣,怎么能不作为前车之鉴呢?”己巳(二十八日),以刘文静为户部尚书,领陕东道行台左仆射;恢复殷开山的爵位。
李密骄贵日久,又自负归国之功,朝廷待之不副本望,郁郁不乐。
尝遇大朝会,密为光禄卿,当进食,深以为耻;退,以告左武卫大将军王伯当。
伯当心亦怏怏,因谓密曰:“天下事在公度内耳。
今东海公在黎阳,襄阳公在罗口,河南兵马,屈指可计,岂得久如此也!”密大喜,乃献策于上曰:“臣虚蒙荣宠,安坐京师,曾无报效;山东之众皆臣故时麾下,请往收而抚之。
凭藉国威,取王世充如拾地芥耳!”上闻密故将士多不附世充,亦欲遣密往收之,群臣多谏曰:“李密狡猾好反,今遣之,如投鱼于泉,放虎于山,必不反矣!”上曰:“帝王自有天命,非小子所能取。
借使叛去,如以蒿箭射蒿中耳!今使二贼交斗,吾可以坐收其弊。”辛未,遣密诣山东,收其余众之未下者。
密请与贾闰甫偕行,上许之,命密及闰甫同升御榻,赐食,传饮卮酒曰:“吾三人同饮是酒以明同心,善建功名,以副朕意。
丈夫一言许人,千金不易。
有人确执不欲弟行,朕推赤心于弟,非他人所能间也。”密、闰甫再拜受命。
上又以王伯当为密副而遣之。
李密长期地位崇高又骄纵,自己又仗着归附国家的功劳,朝廷给他的待遇与他的愿望不符,因此郁郁不乐。
曾经适逢大朝会,李密作为光禄卿应当进奉食物,他深深以此为耻,退朝后,告诉了左武卫大将军王伯当。
王伯当心里也郁郁不乐,因此对李密说:“天下的事情都在您的掌握中。
现在东海公徐世在黎阳,襄阳公在罗口,黄河以南的兵马屈指可数,怎么能长期这样下去?”李密非常高兴,于是向高祖献策:“臣空受荣宠,安坐京师,不曾报效国家;山东之众都是臣过去的部下,请让臣前往山东收抚,凭借国家的威力,取王世充不过象拾地下的草介一样!”高祖听说李密的旧将士大多不服王世充,也准备派遣他前往收服,群臣大多劝谏说:“李密狡猾好反,现在派他去山东,犹如放鱼于泉,放虎归山,肯定不会回来了!”高祖说:“帝王自有天命,不是小子所能取得的。
假如他叛离,就象用蒿子作的箭射到蒿子里,不值得可惜!现在让二贼互相争斗,我们可以坐收渔利。”辛未(二十九日),派李密往崤山以东,收服他尚未归附的余部。
李密请求和贾闰甫一同去,皇上答应了他的请求,命李密和贾闰甫一起登上御榻,赐给他们食品,传着喝了卮中的酒说:“我们三人同饮这酒用来表明同心,二位好好建立功勋,以称朕的心意,大丈夫答应人一句话,千金也不能改变。
有人确实坚持不愿让兄弟去,朕以真心对兄弟,不是别人能够离间的。”李密、贾闰甫再三拜谢受命。
高祖又以王伯当为李密的副手派他去山东。
有大鸟五集于乐寿,群鸟数万从之,经日乃去。
窦建德以为己瑞,改元五凤。
宗城人有得玄圭献于建德者,宋正本及景城丞会稽孔德绍皆曰:“此天所以赐大禹也,请改国号曰夏。”建德从之。
以正本为纳言,德绍为内史侍郎。
有五只大鸟落在乐寿,数万只鸟随着大鸟,经过一天才离开。
窦建德以为是自己的祥瑞之兆,改年号五凤。
宗城有人得到玄圭献给窦建德,宋正本和景城丞会稽人孔德绍都说:“这是上天赐给大禹的,请将国号改为夏。”窦建德听从了他们的请求。
以宋正本为纳言,孔德绍为内史侍郎。
初,王须拔掠幽州,中流矢死,其将魏刀儿代领其众,据深泽,掠冀、定之间,众至十万,自称魏帝。
建德伪与连和,刀儿弛备,建德袭击破之,遂围深泽;其徒执刀儿降,建德斩之,尽并其众。
当初王须拔夺取幽州时,中流箭而死,他的部将魏刀儿代替他率领军队,占据深泽,在冀、定之间掠夺,手下有十万人,自称魏帝。
窦建德假意和魏刀儿联合,魏刀儿放松了戒备,建德袭击并打败了他,于是包围了深泽;魏刀儿的部下绑了他投降,窦建德斩了魏刀儿,合并了他全部队伍。
易、定等州皆降,唯冀州刺史棱不下。
棱婿崔履行,暹之孙也,自言有奇术,可使攻者自败,棱信之。
履行命守城者皆坐,毋得妄斗,曰:“贼虽登城,汝曹勿怖,吾将使贼自缚。”于是为坛,夜,设章醮,然后自衣衰,杖竹登北楼恸哭;又令妇女升屋四面振裙。
建德攻之急,棱将战,履行固止之。
俄而城陷,履行哭犹未已。
建德见棱曰:“卿忠臣也!”厚礼之,以为内史令。
易、定等州都投降了窦建德,唯有冀州刺史棱未降。
棱的女婿崔履行是崔暹的孙子,自称有奇妙的法术,可以让进攻的人自己失败,棱相信了他。
崔履行命令守城的人都坐下,不得随意作战,说:“贼人就是登上了城墙,你们也不用怕,我能让贼人自己绑起来。”于是搭了土坛,晚上,设符祈祷,然后自己穿着丧服,柱竹竿登上北楼恸哭;又让妇女爬上屋子四面抖动裙子。
窦建德攻城很猛,棱要迎战,崔履行坚决阻止了他。
一会儿城池陷落,履行还哭个没完。
窦建德见了棱说:“你是忠臣!”非常尊重他,以他为内史令。
十二月,壬申,诏以秦王世民为太尉、使持节、陕东道大行台,其蒲州、河北诸府兵马并受节度。
十二月,壬申(初二),唐高祖下诏以秦王李世民为太尉、使持节、陕东道大行台,蒲州及黄河以北各府的兵马都受他指挥。
癸酉,西突厥曷娑那可汗自宇文化及所来降。
癸酉(初三),西突厥曷娑那可汗从宇文化及处前来投降。
隋将尧君素守河东,上遣吕绍宗、韦义节、独孤怀恩相继攻之,俱不下。
时外围严急,君素为木鹅,置表于颈,具论事势,浮之于河;河阳守者得之,达于东都。
皇泰主见而叹息,拜君素金紫光禄大夫。
庞玉、皇甫无逸自东都来降,上悉遣诣城下,为陈利害,君素不从。
又赐金券,许以不死。
其妻又至城下,谓之曰:“隋室已亡,君何自苦!”君素曰:“天下名义,非妇人所知!”引弓射之,应弦而倒。
君素亦自知不济,然志在守死,每言及国家,未尝不欷。
谓将士曰:“吾昔事主上于藩邸,大义不得不死。
必若隋祚永终,天命有属,自当继头以付诸君,听君等持取富贵。
今城池甚固,仓储丰备,大事犹未可知,不可横生心也!”君素性严明,善御众,下莫敢叛。
久之,仓粟尽,人相食;又获外人,微知江都倾覆。
丙子,君素左右薛宗、李楚客杀君素以降,传首长安。
君素遣朝散大夫解人王行本将精兵七百在他所,闻之,赴救不及,因捕杀君素者党与数百人,悉诛之,复乘城拒守,独孤怀恩引兵围之。
隋将领尧君素守卫河东,高祖先后派吕绍宗、韦义节、独孤怀恩攻打,都没有攻克。
当时,城外包围很严,攻城很急,尧君素作一只木鹅,把表章放在鹅颈中,详细叙述了形势,放入黄河;守卫河阳的人得到木鹅,送到东都,皇泰主见了叹息不已,拜君素金紫光禄大夫。
庞玉、皇甫无逸从东都前来投降,高祖都派往河东城下,向尧君素讲述利害关系,君素不听,又赐君素金券,答允他不死。
君素的妻子又到城下,对他说:“隋王室已经灭亡了,君何必自己吃苦?”君素说:“天下名义,不是女人能了解的!”拉弓射妻子,妻子随弦响倒下。
尧君素自己也知道守不住,但是志在一死,每当说到隋朝,没有不抽泣的。
对将士们说:“我过去在晋王府就侍奉主上,依大义不能不死。
如果隋的国统永远终结,天命另有所属,我会自己砍了自己的头交给各位,随你们拿着去取得富贵。
现在城池非常坚固,仓库储备很充足,天下大事还无法预料,不能另外生二心!”君素性格严厉贤明,善于管理部下,部下没有敢反叛的。
时间长了,仓里的粮食吃完了,就人吃人;又抓获外面的人,略微知道江都隋室灭亡。
丙子(初六),尧君素身边的薛宗、李楚客杀了他投降唐军,把尧居素的头颅送到长安。
此前尧君素派朝散大夫解县人王行本带七百精兵驻扎在别的地方,王行本闻知尧君素被杀的消息后,救援已来不及,于是捉住杀尧君素的人的同党几百人,全部杀死,重新登城拒守,独孤怀恩带兵围攻。
丁酉,隋襄平太守邓以柳城、北平二郡来降,为为营州总管。
丁酉(疑误),隋襄平太守邓以柳城、北平二郡前来降唐。
封邓为营州总管。
辛巳,太常卿郑元击朱粲于商州,破之。
辛巳(十一日),太常卿郑元在商州攻打朱粲,打败了他。
初,宇文化及遣使招罗艺,艺曰:“我隋臣也。”斩其使者,为炀帝发丧,临三日。
窦建德、高开道各遣使招之,艺曰:“建德、开道,皆剧贼耳!吾闻唐公已定关中,人望归之。
此真吾主也,吾将从之。
敢沮议者斩!”会张道源慰抚山东,艺遂奉表,与渔阳、上谷等诸郡皆来降。
癸未,诏以艺为幽州总管。
薛万均,世雄之子也,与弟万彻俱以勇略为艺所亲待,诏以万均为上柱国、永安郡公,万彻为车骑将军、武安县公。
当初,宇文化及派使节招降罗艺,罗艺说:“我是隋臣。”杀了宇文化及的使节,为隋炀帝发丧,哭吊了三天。
窦建德、高开道分别派遣使节招降罗艺,罗艺说:“建德、开道,不过是大贼罢了!我听说唐公已经平定关中,人心向往归附于他。
这才真是我的主人,我打算归附他,有敢阻止的,斩!”恰逢张道源抚慰山东,罗艺于是奉表,和渔阳、上谷等诸郡都来投降。
癸未(十三日),下诏以罗艺为幽州总管。
薛万均是薛世雄的儿子,和弟弟薛万彻都因为机智勇敢受罗艺厚待,诏令以薛万均为上柱国、永安郡公,薛万彻为车骑将军、武安县公。
窦建德既克冀州,兵威益盛,帅众十万寇幽州。
艺将逆战,万均曰:“彼众我寡,出战必败,不若使羸兵背城阻水为陈,彼必渡水击我。
万均请以精骑百人伏于城旁,俟其半渡击之,蔑不胜矣。”艺从之。
建德果引兵渡水,万均邀击大破之。
建德竟不能至其城下,乃分兵掠霍堡及雍奴等县,艺复邀击,败之。
凡相拒百余日,建德不能克,乃还乐寿。
窦建德攻克冀州后,声威更加壮大,又率十万人侵犯幽州。
罗艺准备应战,薛万均说:“敌众我寡,出战必然失败,不如用老弱残兵背对城堡临水列阵,对方必然渡水来攻击我们。
万均我请求用百名精骑兵埋伏在城边,待他们一半过河时攻击,无不取胜。”罗艺听从了他的建议。
窦建德果然领军过河,薛万均截击,大败窦建德。
窦建德始终无法靠近幽州城。
于是分兵抢夺霍堡及雍奴等县,罗艺又截击并打败了他。
相互攻战一百多天,窦建德不能攻克幽州,于是回到乐寿。
艺得隋通直谒者温彦博,以为司马。
艺以幽州归国,彦博赞成之;诏以彦博为幽州总管府长史,未几,征为中书侍郎。
兄大雅,时为黄门侍郎,与彦博对居近密,时人荣之。
罗艺得到隋通直谒者温彦博,用他作司马。
罗艺以幽州归附唐朝,彦博赞成此事;唐下诏以温彦博为幽州总管府长史,没多久,调他为中书侍郎。
温彦博的兄长温大雅,当时是黄门侍郎,与彦博同为天子的亲近之臣,两人的衙门相对而居,当时的人都认为是很荣耀的事。
以西突厥曷娑那可汗为归义王,曷娑那献大珠,上曰:“珠诚至宝;然朕宝王赤心,珠无所用。”竟还之。
唐以西突厥曷娑那可汗为归义王,曷娑那献大珍珠,唐高祖说:“珠子确实是少有的宝物,但朕所宝贵的是王的赤心,珠子没有用。”最后归还了珠子。
乙酉,车驾幸周氏陂,过故墅。
乙酉(十五日),唐高祖御驾临幸周氏陂,经过故墅。
初,羌豪旁企地以所部附薛举,及薛仁果败,企地来降,留长安。
企地不乐,帅其众数千叛,入南山,出汉川,所过杀掠。
武候大将军庞玉击之,为企地所败。
企地行至始州,掠女子王氏,与俱醉卧野外;王氏拔其佩刀,斩首送梁州,其众遂溃。
诏赐王氏号为崇义夫人。
当初,羌族豪强旁企地率领部落归附薛举,待薛仁果败亡,旁企地前来降唐,留在长安。
旁企地感到不愉快,又率领几千部下反叛,进入南山,从汉川出,经过之处烧杀抢掠。
武候大将军庞玉攻打旁企地,被旁企地打败。
旁企地走到始州,抢了姓王的女子,二人一同喝醉了躺在野外;王氏拔出旁企地的佩刀,割了旁企地的头送到梁州,旁企地的部下也就溃散了。
高祖下诏赐王氏尊号为崇义夫人。
壬辰,王世充帅众三万围州,刺史任拒却之。
壬辰(二十二日),王世充率领三万人包围州,唐州刺史任抵御并击退了王世充。
上使李密分其麾下之半留华州,将其半出关。
长史张宝德预在行中,恐密亡去,罪相及;上封事,言其必叛。
上意乃中变,又恐密惊骇,乃降敕书劳来,令密留所部徐行,单骑入朝,更受节度。
高祖让李密把他手下的人马分一半留在华州,带一半出关。
长史张宝德在出行的一半中,恐怕李密逃亡,受牵连;上密封的奏章,说李密必叛。
高祖便中途改变想法,又怕李密受惊动,于是降下敕书慰问,命李密留下部队慢慢前进,一个人骑马入朝,另外接受安排。
密至稠桑,得敕,谓贾闰甫曰:“敕遣我去,无故复召我还,天子云,‘有人确执不许’,此谮行矣。
吾今若还,无复生理,不若破桃林县,收其兵粮,北走渡河。
比信达熊州,吾已远矣。
苟得至黎阳,大事必成。
公意如何?”闰甫曰:“主上待明公甚厚;况国家姓名,著在图谶,天下终当一统。
明公既已委质,复生异图;任、史万宝据熊、二州,此事朝举,彼兵夕至,虽克桃林,兵岂暇集,一称叛逆,谁复容人!为明公计,不若且应朝命,以明元无异心,自然浸润不行;更欲出就山东,徐思其便可也。”密怒曰:“唐使吾与绛、灌同列,何以堪之!且谶文之应,彼我所共。
今不杀我,听使东行,足明王者不死;纵使唐遂定关中,山东终为我有。
天与不取,乃欲束手投人!公,吾之心腹,何意如是!若不同心,当斩而后行!”闰甫泣曰:“明公虽云应谶,近察天人,稍已相违。
今海内分崩,人思自擅,强者为雄;明公奔亡甫尔,谁相听受!且自翟让受戮之后,人皆谓明公弃恩忘本,今日谁肯复以所有之兵束手委公乎!彼必虑公见夺,逆相拒抗,一朝失势,岂有容足之地哉!自非荷恩殊厚者,讵肯深言不讳乎!愿明公熟思之,但恐大福不再。
苟明公有所措身,闰甫亦何辞就戮!”密大怒,挥刃欲击之;王伯当等固请,乃释之。
闰甫奔熊州。
伯当亦止密,以为未可;密不从。
伯当乃曰:“义士之志,不以存亡易心。
公必不听,伯当与公同死耳,然恐终无益也。”
李密到稠桑,接到敕书,对贾闰甫说:“敕书派我去山东,又无缘无故召我回去,天子曾经有言,‘有人坚持不让你东去’,这种谮言起作用了。
我现在如果回去,必定要被杀了,不如攻陷桃林县,取了县里的军队、粮食,向北渡过黄河。
等消息到了熊州,我们已经走远了。
假如能到黎阳,大事肯定能成功,您以为怎么样?”贾闰甫说:“主上对待明公您非常好,何况国家的李姓,符合图谶,天下最终要统一。
明公您既然已经归顺了,却又产生了别的意图;任、史万宝在熊、二州,这事早晨发动,晚上他们的军队就会赶到,虽然攻陷桃林,哪里有时间召集士兵,一旦被称为叛逆,谁又能容纳?我为明公您设想,不如暂且按朝廷的命令行事,以表明根本没有异心,自然那些谮言也就不起作用了。
您再想出关前往山东,可以慢慢考虑怎么合适。”李密生气地说:“唐让我和绛侯周勃、灌婴一样不能割地封王,怎么能忍受?况且他和我都应了谶文。
今天不杀我,听凭我向东前进,足以证明王者不死;纵然唐平定了关中,山东最后也是我的。
老天爷给的不拿,却要白送给人吗!您,是我的心腹,怎么这样想!如果不能一条心,就斩了你然后走!”闰甫流着泪说:“明公您虽然说也应图谶,但近来观察天道与人事,已经逐渐地不合适了。
现在海内分崩离析,人人想自己独断专行,强者称雄;明公您又开始逃亡,又有谁能听您的调遣?况且从杀了翟让以后,人人都说明公您弃恩忘本,今天谁还肯把自己的军队乖乖地交给您呢?他们必定顾虑您夺兵权,要加以抵抗,一朝失势,哪里还有立足之地呢?如果不是蒙受您的特殊恩典,怎么作如此深切坦率、毫无忌讳的言谈!但愿明公好好考虑一下,恐怕大的福份不再会有了。
如果明公有安身之处,闰甫我又怎能怕死呢?”李密十分气恼,举刀要砍贾闰甫;王伯当等人使劲劝住,于是放了闰甫。
贾闰甫逃往熊州。
王伯当也劝阻李密,认为不可以起事,李密不听。
王伯当于是说:“义士的志向,不因为存亡而改变。
您一定不听,伯当和您一同死就是了,不过恐怕最终也没有用。”
密因执使者,斩之。
庚子旦,密绐桃林县官曰:“奉诏暂还京师,家人请寄县舍。”乃简骁勇数十人,著妇人衣,戴,藏刀裙下,诈为妻妾,自帅之入县舍,须臾,变服突出,因据县城。
驱掠徒众,直趣南山,乘险而东,遣人驰告故将伊州刺史襄城张善相,令以兵应接。
李密于是捉住使者,把他杀了。
庚子(三十日)清晨,李密骗桃林县官说:“我奉诏暂时返回京师,家人请求寄居在县衙。”于是挑选了几十名骁勇,穿着妇女的服装,戴着面罩,把刀藏在裙子下,冒充妻妾,李密自己带着进入县衙,一会儿,换了服装突然出现,乘机占据了县城。
驱赶县里百姓,直奔南山,凭借险要向东而行,派人骑马通报旧部将领伊州刺史襄城人张善相,命令他派兵接应。
右翊卫将军史万宝镇熊州,谓行军总管盛彦师曰:“李密,骁贼也,又辅以王伯当,今决策而叛,殆不可当也。”彦师笑曰:“请以数千之众邀之,必枭其首。”万宝曰:“公以何策能尔?”彦师曰:“兵法尚诈,不可为公言之。”即帅众逾熊耳山南,据要道,令弓弩夹路乘高,刀伏于溪谷,令之曰:“俟贼半渡,一时俱发。”或问曰:“闻李密欲向洛州,而公入山,何也?”彦师曰:“密声言向洛,实欲出人不意,走襄城,就张善相耳。
若贼入谷口,我自后追之,山路险隘,无所施力,一夫殿后,必不能制。
今吾先得入谷,擒之必矣。”
右翊卫将军史万宝镇守熊州,对行军总管盛彦师说:“李密是骁贼,又有王伯当辅助,现在决定反叛,几乎是不可抵抗的。”彦师笑着说:“请用几千兵马截击,必能砍了李密的头。”万宝说:“您用什么办法能这样?”彦师说:“兵法推崇使诈,不能对您讲。”随即率兵翻过熊耳山,到山南占据要道,命令弓弩手埋伏在路两旁高处,持刀盾的士卒埋伏在溪谷,下令说:“等贼人过河到一半,一同攻击。”有人问:“听说李密准备去洛州,而您却进了山,这是为什么?”彦师说:“李密声称去洛州,实际是想出人不意,经襄城投奔张善相。
如果贼进了谷口,我们从后面追赶,山路险要,没办法施展力量,一个人殿后,就肯定拿他们没办法。
现在我们抢先进谷,肯定能捉住他们。”
李密既渡陕,以为余不足虑,遂拥众徐行,果逾山南出。
彦师击之,密众首尾断绝,不得相救,遂斩密及伯当,俱传首长安。
彦师以功赐爵葛国公,仍领熊州。
李密过了陕州后,认为其他地方不足为虑,于是带着众人慢慢前进,果然翻过山从南面出山。
盛彦师发动攻击,李密的部队首尾断绝了联系,相互不能救援。
于是杀了李密和王伯当,首级都传送到长安。
彦师因为功劳被赐予葛国公爵位,仍然镇守熊州。
李世在黎阳,上遣使以密首示之,告以反状。
世北面拜伏号恸,表请收葬;诏归其尸。
世为之行服,备君臣之礼。
大具仪卫,举军缟素,葬密于黎阳山南。
密素得士心,哭者多欧血。
李世在黎阳,高祖派使节把李密的首级拿给他看,告诉他李密反叛的情况。
李世朝北伏地行礼嚎啕恸哭,上表请求收葬李密;下诏将李密的尸体送给李世。
李世完全按照君臣的礼节为李密服丧,备办了仪卫,全军戴孝,将李密埋葬在黎阳山之南。
李密平素很得军心,很多人哭得吐了血。
隋右武卫大将军李景守北平,高开道围之,岁余不能克。
辽西太守邓将兵救之,景帅其众迁于柳城;后将还幽州,于道为盗所杀。
开道遂取北平,进陷渔阳郡,有马数千匹,众且万,自称燕王,改元始兴,都渔阳。
隋右武卫大将军李景守卫北平,高开道围北平,一年多不能攻陷。
辽西太守邓领兵救援,李景带领部下迁到柳城;后来准备回幽州,在路上被强盗杀死。
高开道于是攻取了北平,进一步又攻陷渔阳郡,拥有数千匹马,近一万人,自称燕王,改年号为始兴,都城设在渔阳。
怀戎沙门高昙晟因县令设斋,士民大集,昙晟与僧五千人拥斋众而反,杀县令及镇将,自称大乘皇帝,立尼静宣为邪输皇后,改元法轮。
遣使招开道,立为齐王。
开道帅众五千人归之,居数月,袭杀昙晟,悉并其众。
怀戎的僧人高昙晟乘县令设斋来了很多百姓时,与五千名僧人裹胁参加斋会的人反叛,杀了县令以及镇守的将领,自称大乘皇帝,立尼姑静宣为邪输皇后,改年号为法轮。
派人招降高开道,立高开道为齐王。
高开道率领五千人归顺了高昙晟,过了几个月,又袭击,杀了高昙晟,兼并了他的全部人马。
有犯法不至死者,上特命杀之。
监察御史李素立谏曰:“三尺法,王者与天下共也;法一动摇,人无所措手足。
陛下甫创洪业,奈何弃法!臣忝法司,不敢奉诏。”上从之。
自是特承恩遇,命所司授以七品清要官;所司拟雍州司户,上曰:“此官要而不清。”又拟秘书郎,上曰:“此官清而不要。”遂擢授侍御史。
素立,义深之曾孙也。
有些人犯了法但不够判死罪,高祖特别下令杀了。
监察御史李素立规劝说:“法律,是王者和天下百姓共同遵守的;法一动摇,人就会无所措手足。
陛下才开创了大事业,怎么可以丢掉法律?臣下我愧为法律官员,不敢接受诏命。”高祖听从了他的规劝。
从此李素立受到特别的宠遇,高祖命令有关部门授予他七品清要官;负责部门打算让他作雍州司户,高祖说:“这个职位虽属枢要,但不清贵。”又改为秘书郎,高祖说:“这个职位清贵,但不掌枢要。”于是提升为侍御史。
李素立是李义深的曾孙。
上以舞胡安比奴为散骑侍郎。
礼部尚书李纲谏曰:“古者乐工不与士齿,虽贤如子野、师襄,皆世不易其业。
唯齐末封曹妙达为王,安马驹为开府,有国家者以为殷鉴。
今天下新定,建义功臣,行赏未遍,高才硕学,犹滞草莱;而先擢舞胡为五品,使鸣玉曳组,趋翔廊庙,非所以规模后世也。”上不从,曰:“吾业已授之,不可追也。”
高祖任命跳舞的胡人安比奴当散骑侍郎。
礼部尚书李纲规劝道:“古代乐工不能与士人并列,即便是像晋乐师子野、鲁乐师襄那样有道德的人,也都是世世代代不许改变所从事的职业。
只有北齐末年封曹妙达为王,安马驹为开府,凡是拥有国家的人,都以此作为亡国之鉴。
现在天下刚刚平定,一起起义的功臣还没有全部论功行赏,有才华的博学之士仍在民间没有得到任用,而先提选跳舞的胡人当五品官,让他作官佩印,行走于庙堂之上,这不是为后世立规矩的作为。”高祖不听,说:“我已经授予他官衔了,不能追回了。”
陈岳论曰“受命之主,发号出令,为子孙法;一不中理,则为厉阶。
今高祖曰:“业已授之,不可追”,苟授之而是,则已;授之而非,胡不可追欤!君人之道,不得不以“业已授之”为诫哉!
陈岳评论道:受天命的人主,发出号令,要作为子孙后代的法则;一旦不合常规,就会成为祸端。
现在高祖说:“已经授予,不可追回。”如果授予的对,可以不追;授予的不对,为什么不可以追回呢?君主的规矩,不能不把“已经授予”作为鉴戒呀!
李轨吏部尚书梁硕,有智略,轨常倚之以为谋主。
硕见诸胡浸盛,阴劝轨宜加防察,由是与户部尚书安修仁有隙。
轨子仲琰尝诣硕,硕不为礼,乃与仁共谮硕于轨,诬以谋反,轨鸩硕,杀之。
有胡巫谓轨曰:“上帝当遣玉女自天而降。”轨信之,发民筑台以候玉女,劳费甚广。
河右饥,人相食,轨倾家财以赈之;不足,欲发仓粟,召群臣议之,曹珍等皆曰:“国以民为本,岂可爱仓粟而坐视其死乎!”谢统师等皆故隋官,心终不服,密与群胡为党,排轨故人,乃诟珍曰:“百姓饿者自是羸弱,勇壮之士终不至此。
国家仓粟以备不虞,岂可散之以饲羸弱!仆射苟悦人情,不为国计,非忠臣也。”轨以为然,由是士民离怨。
李轨的吏部尚书梁硕,很机智,有谋略,李轨常常依靠他,以他为出谋定计的人。
梁硕见各胡族逐渐强盛,暗中劝李轨应当加强防备,因此与户部尚书安修仁产生了隔阂。
李轨的儿子李仲琰曾经去见梁硕,梁硕对他不太尊重,于是仲琰和安仁一起向李轨诬陷梁硕,诬告他阴谋反叛,李轨用鸩酒杀了梁硕。
有胡人巫者对李轨说:“上帝要派玉女从天而降。”李轨相信了,征百姓建高台迎接玉女,花费很多劳力费用。
黄河以西饥荒,人吃人,李轨用全部家财救济饥民;仍然不够,想分发仓库中的粮食,召群臣商议,曹珍等人都说:“国家以人民为根本,怎么可以舍不得仓里的粮食而眼看着老百姓饿死呢?”谢统师等人都是隋朝的官员,心里始终不服,秘密地与诸胡结为团伙,排挤李轨的旧部下,于是骂曹珍说:“老百姓饿死的是因为他自己瘦弱,健壮的人怎么也饿不死。
国家仓里的粮食是用来防备意外的,怎么可以用来喂那些瘦弱的人!仆射如果要讨好人情,不为国家打算,就不是忠臣。”李轨认为谢统师说得对,从此百姓官员都产生了离心怨恨。
唐纪三高祖神尧大圣光孝皇帝上之下武德二年(己卯 、619)
唐纪三唐高祖武德二年(己卯,公元619年)
春、正月,壬寅,王世充悉取隋朝显官、名士为太尉府官属,杜淹、戴胄皆预焉。
胄,安阳人也。
隋将军王隆帅屯卫将军张镇周、都水少监苏世长等以山南兵始至东都。
王世充专总朝政,事无大小,悉关太尉府;台省监署,莫不阒然。
世充立三牌于府门外:一求文学才识,堪济时务者;一求武勇智略,能摧锋陷敌者;一求身有冤滞, 拥抑不申者。
于是上书陈事日有数百,世充悉以引见,躬自省览,殷勤慰谕,人人自喜,以为言听计从,然终无所施行。
下至士卒厮养,世充皆以甘言悦之,而实无恩施。
春季,正月壬寅(初二),王世充让所有隋朝的显要官吏、名士充当太尉府的官吏,杜淹、戴胄也都在其中。
戴胄是安阳人。
隋朝的将军王隆统率屯卫将军张镇周、都水少监苏世长等,率领山南军队刚刚到达东都。
王世充专揽朝政,事情无论大小,都要通过太尉府;隋的台、省、监、署各官府,都无事可做。
王世充在太尉府的门外树立三个牌子:一个牌子招求有文学才识、足能成就时务的人;一个牌子招求有武勇智略、能带头摧锋陷敌的人;一个牌子招求遭受到冤屈、郁郁不得申说的人。
于是,每天都有数百人上书陈事,王世充都招来接见,亲自阅文,殷勤慰问,人人自喜,以为王世充会言听计从,然而,最后王世充什么事也没有做。
甚至于到士兵仆役这层人,王世充都以好话来取悦他们,但实际上并没给他们什么恩惠。
隋马军总管独孤武都为世充所亲任,其从弟司隶大夫机与虞部郎杨恭慎、前勃海郡主簿孙师孝、步兵总管刘孝元、李俭、崔孝仁谋召唐兵,使孝仁说武都曰:“王公徒为儿女之态以悦下愚,而鄙隘贪忍,不顾亲旧,岂能成大业哉!图谶之文,应归李氏,人皆知之。
唐起晋阳,奄有关内,兵不留行,英雄景附。
且坦怀待物,举善责功,不念旧恶,据胜势以争天下,谁能敌之!吾属托身非所,坐待夷灭。
今任管公兵近在新安,又吾之故人也,若遣间使召之,使夜造城下,吾曹共为内应,开门纳之,事无不集矣。”武都从之。
事泄,世充皆杀之。
恭慎,达之子也。
隋朝的马军总管独孤武都受王世充信任,独孤武都的唐弟司隶大夫独孤机与虞部郎杨恭慎、前勃海郡主簿孙师孝、步兵总管刘孝元、李俭、崔孝仁谋划招引唐兵前来,便让崔孝仁对独孤武都说:“王世充只是以儿女情长取悦下属,实际上卑鄙、狭隘,贪婪、残忍,不顾亲旧,怎么能成大业呢!按图谶之文所说,天下应归李氏,人人都知道。
唐从晋阳举事,占据关内,军队未遇阻滞,英雄景仰攀附。
而且李氏待人处事襟怀坦荡,任用善人,勉励有功的人,不念旧恶,据有优胜之势来争夺天下,谁能与其相匹敌呢?我们这些人托身于不该托身的地方,只能坐等被消灭。
现在,任管公的军队近在新安,又是我们的旧交,假如能暗中派使者把他们招来,让他们夜里来到城下,我们共同作为内应,开门纳入,事情没有不成功的。”独孤武都听从了此计。
但事情泄露了,他们都被王世充杀死。
杨恭慎是杨达的儿子。
癸卯,命秦王世民出镇长春宫。
癸卯(初三),唐高祖李渊命令秦王李世民出京镇守长春宫。
宇文化及攻魏州总管元宝藏,四旬不克。
魏徵往说之,丁未,宝藏举州来降。
宇文化及带兵攻打魏州总管元宝藏,经四十天攻打不下。
魏徵前去游说,丁未(初七),元宝藏举州投降唐朝。
戊午,淮安王神通击宇文化及于魏县,化及不能抗,东走聊城。
神通拔魏县,斩获二千余人,引兵追化及至聊城,围之。
戊午(十八日),淮安王李神通在魏县进攻宇文化及,宇文化及抵抗不住,向东逃往聊城。
李神通攻克魏县,杀死、俘虏两千多人,带兵追击宇文化及到聊城,并包围聊城。
甲子,以陈叔达为纳言。
甲子(二十四日),唐高祖任命陈叔达为纳言。
丙寅,李密所置伊州刺史张善相来降。
丙寅(二十六日),李密所任命的伊州刺史张善相前来降唐。
朱粲有众二十万,剽掠汉、淮之间,迁徒无常,攻破州县,食其积粟未尽,复他适,将去,悉焚其余资;又不务稼穑,民馁死者如积。
粲无可复掠,军中乏食,乃教士卒烹妇人、婴儿啖之,曰:“肉之美者无过于人,但使他国有人,何忧于馁!”隋著作佐郎陆从典、通事舍人颜愍楚谪官在南阳,粲初引为宾客,其后无食,阖家皆为所啖。
愍楚,之推之子也。
又税诸城堡细弱以供军食,诸城堡相帅叛之。
朱粲有二十万人,在汉水、淮河之间剽掠,迁徒没有规律,每攻破一个州县,还没有吃尽该州县积聚的粮食,就又转移,将离州县时,把州县其余的物资全部焚毁;又不注重农业,饿死的老百姓堆的像山那样高。
朱粲没有再可掠夺的了,军队中缺乏吃的,就教士兵烧煮妇女、小孩吃,说:“没有比人肉更好吃的了,只要其他的城镇里有人,何必为挨饿发愁呢!”隋朝的著作佐郎陆从典,通事舍人颜愍楚,被贬官住在南阳。
朱粲起初都请来作自己的宾客,以后朱粲缺乏吃的,二人全家都被朱粲吃掉。
颜愍楚是颜之推的儿子。
朱粲又征收各城堡的妇人小孩供给军队为军粮,各城堡相继背叛了他。
淮安土豪杨士林、田瓒起兵攻粲,诸州皆应之。
粲与战于淮源,大败,帅余众数千奔菊潭。
士林家世蛮酋,隋末,士林为鹰扬府校尉,杀郡官而据其郡。
既逐朱粲,已巳,帅汉东四郡遣使诣信州总管庐江王瑗请降,诏以为显州道行台。
士林以瓒为长史。
淮安当地的豪强杨士林、田瓒起兵攻打朱粲,各州县都响应。
朱粲在淮源和他们交战,大败,率领数千名残兵逃奔菊潭。
杨士林家族世代都是蛮族首领,隋末,杨士林当鹰扬府校尉,杀了郡里官员占据了郡县,赶跑朱粲以后,已巳(二十九日),杨士林率领汉东四郡派遣使节到唐信州总管庐江王李瑗处请求投降,唐高祖下诏任命杨士林为显州道行台,杨士林又任命田瓒作长史。
初、王世充既杀元、卢,虑人情未服,犹媚事皇泰主,礼甚谦敬。
又请为刘太后假子,尊号曰圣感皇太后,既而渐骄横,尝赐食于禁中,还家大吐,疑遇毒,自是不复朝谒。
皇泰主知其终不为臣,而力不能制,唯取内库彩物大造幡花;又出诸服玩,令憎散施贫乏以求福。
世充使其党张绩、董浚守章善、显福二门,宫内杂物,毫厘不得出。
是月,世充使人献印及剑。
又言河水清,欲以耀众,为已符瑞云。
当初,王世充杀掉元文都、卢楚之后,担心人情不服,还谄媚皇泰主,礼节相当谦敬。
又请求作刘太后的干儿子,尊称刘太后为圣感皇太后。
以后,王世充便渐渐变得骄横了,有一次在宫中吃了赏赐的食物,回到家里大吐,他便怀疑食物被人下了毒,自那以后,王世充就不再上朝拜谒了。
皇泰主知道王世充最后不会甘当臣下,而自己又无力制服他,只能从宫内仓库中取来丝织品,做了许多幡花;又拿出各种衣服玩物,让僧人到处施舍给贫穷、缺少东西的人,以求福佑。
王世充让其党羽张绩、董浚守住章善、显福二门,宫内的杂物,毫厘不得拿出。
当月,王世充让人献给他印玺和宝剑。
他又说黄河水清了,想以此向众人炫耀,为自己制造祥瑞。
上遣金紫光禄大夫武功靳孝谟安集边郡,为梁师都所获。
孝谟骂之极口,师都杀之。
二月,诏追赐爵武昌县公,谥曰忠。
唐高祖派金紫光禄大夫武功人靳孝谟带兵安定边郡,靳孝谟被梁师都俘获。
靳孝谟破口大骂梁师都,被梁师都杀掉。
二月,唐高祖下诏,追赐靳孝谟为武昌县公,谥号为“忠”。
初定租、庸、调法,每丁租二石,绢二匹,绵三两;自兹以外,不得横有调敛。
初步制定租、庸、调法,每个成年男子每年交租二石,绢二匹,绵三两;除此之外,不得横征暴敛。
丙戌,诏:诸宗姓居官者在同列之上,未仕者免其徭役;每州置宗师一人以摄总,别为团伍。”
丙戌(十一日),高祖下诏:“皇室各同族中做官的,位在同品级官员之上,没有做官的,免除其徭役;每州设立一个宗师加以管理,另为编制。”
张俟德至凉,李轨召其群臣廷议曰:“唐天子,吾之从兄,今已正位京邑。
一姓不可自争天下,吾欲去帝号,受其封爵,可乎?”曹珍曰:“隋失其鹿,天下共逐之,称王称帝者,奚啻一人!唐帝关中,凉帝河右,固不相妨。
且已为天子,奈何复自贬黜!必欲以小事大,请依肃事魏故事。”轨从之。
戊戌,轨遣其尚书左丞邓晓入见,奉书称“皇从弟大凉皇帝臣轨”而不受官爵。
帝怒,拘晓不遣,始议兴师讨之。
张俟德到达凉州,李轨召集他的群臣在朝廷上议论说:“唐天子是我的堂兄,现在已在京邑做上皇帝。
一姓之人不应自相争夺天下,我想去掉帝号,接受唐朝的封爵,合适吗?”曹珍说:“隋朝失去天下,天下人共争君位,称王称帝的,岂只一人!唐朝在关中称帝,凉朝在河右称帝,本来不相妨碍。
况且您已经做了天子,何必又自己贬黜自己呢!如果您想以小事大的话,就请依照过去梁朝萧服从魏朝的那种做法吧。”李轨听从了曹珍的话。
戊戌(二十八日),李轨派遣他的尚书左丞邓晓入京见唐朝皇帝,献书上自称“皇帝的堂弟、大凉国皇帝、臣下李轨”,而不接受唐朝的官爵。
高祖很生气,拘留了邓晓,不让他返回。
同时开始议论兴师讨伐李轨之事。
初、隋炀帝自征吐谷浑,吐谷浑可汗伏允以数千骑奔党项,炀帝立其质子顺为主,使统余众,不果入而还。
会中国丧乱,伏允复还收其故地。
上受禅,顺自江都还长安,上遣使与伏允连和,使击李轨,许以顺还之。
伏允喜,起兵击轨,数遣使入贡请顺,上遣之。
当初,隋炀帝亲自征讨吐谷浑,吐谷浑的可汗伏允带领几千骑兵逃到党项,隋炀帝扶立吐谷浑在隋作人质的伏允之子伏顺为吐谷浑君主,让伏顺统帅留下的部众,但伏顺没能回到吐谷浑便返回中原。
恰逢中国丧乱,伏允又返回吐谷浑收回原有的领地。
皇上即位时,伏顺从江都回到长安,高祖派使者与伏允联合,让伏允进攻李轨,许愿归还伏顺。
伏允很高兴,发兵进攻李轨,几次派遣使者给唐朝进贡,请求归还伏顺,皇上遣返伏顺回吐谷浑。
闰月,朱粲遣使请降,诏以粲为楚王,听自置官属,以便宜从事。
闰二月,朱粲派使者到唐朝请求投降,高祖下诏立朱粲为楚王,听凭朱粲自己设立官属,视方便办事。
宇文化及以珍货诱海曲诸贼,贼帅王薄帅众从之,与共守聊城。
宇文化及用珍奇货物引诱海边的贼众,贼帅王薄率贼众服从宇文化及,与宇文化及一起守护聊城。
窦建德谓其群下曰:“吾为隋民,隋为吾君;今宇文化及弑逆,乃吾雠也,吾不可以不讨!”乃引兵趣聊城。
窦建德对其群下说:“我是隋朝百姓,隋是我的君主;现在宇文化及叛逆杀了皇帝,就是我的仇人,我不能不讨伐!”于是带兵开赴聊城。
淮安王神通攻聊城,化及粮尽,请降,神通不许。
安抚副使崔世劝神通许之,神通曰:“军士暴露日久,贼食尽计穷,克在旦暮,吾当攻取以示国威,且散其玉帛以劳将士,若受其降,将何以为军赏乎!”世曰;“今建德方至,若化及未平,内外受敌,吾军必败。
夫不攻而下之,为功甚易,奈何贪其玉帛而不受乎!”神通怒,囚世干于军中。
既而宇文士及自济北馈之,化及军稍振,遂复拒战。
神通督兵攻之,贝州刺史赵君德攀堞先登,神通心害其功,收兵不战,君德大诟而下,遂不克。
建德军且至,神通引兵退。
淮安王李神通攻打聊城,宇文化及没有了粮食,请求投降,李神通不准。
安抚副使崔世劝李神通准许宇文化及投降,李神通说:“军队、士卒风餐露宿这么长时间,敌人粮尽计穷,马上就能取胜,我要攻下聊城以宣扬国威,并且分了他的财宝慰劳将士,如果接受他投降,那么用什么来作赏赐军队的费用呢?”崔世说:“现在窦建德就要抵达,如果还没有平定宇文化及,里外受敌,我军必然失败。
不打就降服了敌人,作为功劳来得太容易了,怎么还能贪图他的财宝而不接受投降呢?”李神通很生气,把崔世囚禁在军中。
不久,宇文士及从济北运粮接济宇文化及,宇文化及的兵力逐渐恢复,于是又重新抵抗。
李神通督率军队攻城,贝州刺史赵君德率先攀着城堞登上城墙,李神通心中嫉妒他的功劳,收兵不战,赵君德大骂下了城,于是未能攻克。
窦建德的军队即将抵达,李神通于是带兵撤退。
建德与化及连战,大破之,化及复保聊城。
建德纵兵四面急攻,王薄开门纳之。
建德入城,生擒化及,先谒隋萧皇后,语皆称臣,素服哭炀帝尽哀;收传国玺及卤 簿仪仗,抚存隋之百官,然后执逆党宇文智及、杨士览、元武达、许弘仁、孟景,集隋官而斩之,枭首军门之外。
以槛车载化及并二子承基、承趾至襄国。
斩之。
化及且死,更无余言,但云:“不负复王!”
窦建德和宇文化及连续交锋,大败宇文化及,宇文化及重又保守聊城。
窦建德率兵从四面猛攻,王薄开城门迎入窦军。
窦建德进城,活捉了宇文化及,先去拜谒了隋萧皇后,言语都自称臣下,身着白色服装哭隋炀帝以尽哀节;收拾隋传国玉玺及车驾仪仗,安抚隋朝的百官,然后,捉住派逆的同党宇文智及、杨士览、元武达、许弘仁、孟景,集合隋朝官员当面斩了这几个人,割下首级悬挂于军营门外。
用槛车载宇文化及和两个儿子宇文承基、宇文承趾到襄国,将他们斩首。
宇文化及临死,没有什么要说的,只说道:“不负复王!”
建德每战胜克城,所得资财,悉以分将士,身无所取。
又不啖肉,常食蔬,菇粟饭;妻曹氏,不衣纨绮,所役婢妾,才十许人。
及破化及,得隋宫人千数,即时散遣之。
以隋黄门侍郎裴矩为左仆射,掌选事,兵部侍郎崔君肃为侍中,少府令何稠为工部尚书,右司郎中柳调为左丞,虞世南为黄门侍郎,欧阳询为太常卿。
询, 纥之子也。
自余随才授职,委以政事。
其不愿留,欲诣关中及东都者亦听之,仍给资粮,以兵援之出境。
隋骁果尚近万人,亦各纵遣,任期所之。
又与王世充结好,遣使奉表于隋皇泰主,皇泰主封为夏王。
建德起于群盗,虽建国,未有文物法度,裴矩为之定朝仪,制律令,建德甚悦,每从之谘访典礼。
窦建德每次打了胜仗、攻陷城池,得到的物资财产,全部用来分给将士,自己不留任何东西。
他又不吃肉,经常吃蔬菜,下粗米饭,妻子曹氏,不穿绫绢做的衣服,役使的奴婢侍妾,才十几个人。
待到打败宇文化及,获得一千多名隋朝宫女,当即遣散。
窦建德任命隋朝的黄门侍郎裴矩为左仆射,掌管官吏的选拔,兵部侍郎崔君肃为侍中,少府令何稠为工部尚书,右司郎中柳调为左丞,虞世南为黄门侍郎,欧阳询为太常卿。
欧阳询是欧阳纥的儿子。
其余的隋朝官员也都量才授官,交给他们政事。
对不愿留下的人,准备去关中或东都的,听任他们前往,并给予路费粮食,派兵保护他们出境。
隋骁果还有近一万人,也分派遣返,听任他们选择去处。
窦建德又与王世充联合交好,派遣使节进表于皇泰主,黄泰主封他为夏王。
窦建德出身盗贼,虽然建国,但没有典章制度,裴矩为他制定朝仪,修订法律,窦建德非常高兴,经常向裴矩请教礼仪典章之事。
甲辰,上考第群臣,以李纲、孙伏伽为第一,因置酒高会,谓裴寂等曰:“隋氏以主骄臣谄亡天下,朕即位以来,每虚心求谏,然惟李纲差尽忠款,孙伏伽可谓诚直,余人犹踵敝风,俯眉而已,岂朕所望哉!朕视卿如爱子,卿当视朕如慈父,有怀必尽,勿自隐也!”因命舍君臣之敬,极欢而罢。
甲辰(初四),唐高祖考核群臣高下,李纲、孙伏伽为第一,于是设盛大宴会,对裴寂等人说:“隋朝因为君主骄奢,臣子谄媚,丢了天下,朕即位以来,经常虚心求谏,但是唯有李纲比较能竭尽忠诚,孙伏伽可以称的正直,其余的仍然沿袭隋朝恶劣的风气,只是俯首贴耳,这岂是朕所希望的!朕视各位犹如爱子,各位应当将朕当作慈父,有什么看法一定要畅所欲言,不要埋在心里。”于是下令免去君臣之间的礼数,尽兴而罢。
遣前御史大夫段确使于朱粲。
唐派遣前御史大夫段确出使朱粲之处。
初,上为隋殿内少监,宇文士及为尚辇奉御,上与之善。
士及从化及至黎阳,上手诏召之,士及潜遣家僮间道诣长安,又因使者献金环。
化及至魏县,兵势日蹙,士及劝之归唐,化及不从,内史令封德彝说士及于济北征督军粮以观其变。
化及称帝,立士及为蜀王。
化及死,士及与德彝自济北来降。
时士及妹为昭仪,由是授上仪同。
上以封德彝隋室旧臣,而谄巧不忠,深诮责之,罢遣就舍。
德彝以秘策干上,上悦,寻拜内史舍人,俄迁侍郎。
当初,唐高祖作隋殿内少监,宇文士当隋尚辇奉御,高祖与他很要好。
宇文士及随宇文化及到黎阳,高祖亲笔写诏书召宇文士及,宇文士及暗中派家僮从小路赴长安,又托使者献金环表示想回长安。
宇文化及到魏县,兵力日益衰弱,宇文士及劝他归顺唐朝,宇文化及不听,内史令封德彝劝士及在济北征收督运军粮静观其变。
宇文化及称帝,立士及为蜀王。
宇文化及死后,宇文化及和封德彝从济北前来降唐。
当时宇文士及的妹妹是后宫中的昭仪,因此授予士及上仪同之衔。
高祖因为封德彝是隋朝旧臣,谄媚虚伪而不忠诚,狠狠地斥责了他一番,罢免了他的官职遣返回家。
封德彝用秘策迎合皇上,谋求进身,高祖很高兴,马上拜封德彝为内史舍人,不久又升迁为侍郎一级官员。
甲寅,隋夷陵郡丞安陆许绍帅黔安、武陵、澧阳等诸郡来降。
绍幼与帝同学;诏以绍为峡州刺史,赐爵安陆公。
甲寅(十四日),隋朝夷陵郡丞安陆人许绍带领黔安、武陵、澧阳等郡官吏前来降唐。
许绍幼年与高祖在一起上学,高祖下诏任命许绍为峡州刺史,赐爵安陆公。
丙辰,以徐世为黎州总管。
丙辰(十六日),唐高祖任命徐世为黎州总管。
丁巳,骠骑将军张孝珉以劲卒百人袭王世充汜水城,入其郛,沈米船百五十艘。
丁巳(十七日),唐骠骑将军张孝珉率领一百精壮士兵袭击王世充的汜水城,进入汜水外城,将一百五十艘运米船沉入水中。
己未,世充寇故州。
世充以秦叔宝为龙骧大将军,程知节为将军,待之皆厚。
然二人疾世充多诈,知节谓叔宝曰:“王公器度浅狭而多妄语,好为咒誓,此乃老巫妪耳,岂拨乱之主乎!”世充与唐兵战于九曲,叔宝、知节皆将兵在陈,与其徒数十骑,四驰百许步,下马拜世充曰:“仆荷公殊礼,深思报效;公性猜忌,喜信谗言,非仆托身之所,今不能仰事,请从此辞。”遂跃马来降。
世充不敢逼。
上使事秦王世民,世民素闻其名。
厚礼之,以叔宝为马军总管,知节为左三统军。
时世充骁将又有骠骑武安李君羡、征南将军临邑田留安,亦恶世充之为人,帅众来降。
世民引君羡左右,以留安为右四统军。
己未(十九日),王世充侵犯州,王世充任命秦叔宝为龙骧大将军,程知节为将军,待他们很好。
但是二人憎恨王世充多诈,程知节对秦叔宝说:“王公才识风度浅薄狭隘,却爱乱说,喜欢赌咒发誓,这不过是老巫婆,哪里是拨乱反正的君主!”王世充在九曲与唐军交战,秦叔宝、程知节都带兵在阵上,和他们的几十名部下,骑着马向西跑了一百来步,然后下马向王世充行礼,说道:“我等身受您的特别优待,总想报恩效力,但您性情猜忌,爱信谗言,不是我等托身之处,如今不能再侍奉您,请求从此分别。”于是跳上马前来降唐,王世充不敢追逼。
高祖让他们侍奉秦王李世民,李世民早已听说他们的名声,十分尊重他们,任命秦叔宝为马军总管,程知节为左三统军。
当时王世充的骁将还有骠骑武安人李君羡、征南将军临邑人田留安,也厌恶王世充的为人,带领部下前来投降。
李世民将李君羡安置在身边,任命田留安为右四统军。
王世充囚李育德之兄厚德于获嘉,厚德与其守将赵君颖逐殷州刺史段大师,以城来降。
以厚德为殷州刺史。
王世充将李育德的兄长李厚德囚禁在获嘉县,李厚德与看守他的将领赵君颖赶走了殷州刺史段大师,以城池来降唐。
唐任命李厚德为殷州刺史。
窦建德陷邢州,执总管陈君宾。
窦建德攻陷了邢州,活捉了总管陈君宾。
上遣殿内监窦诞、右卫将军宇文歆助并州总管齐王元吉守晋阳。
诞,抗之子也,尚帝女襄阳公主。
元吉性骄侈,奴客婢妾数百人,好使之被甲,戏为攻战,前后死伤甚众,元吉亦尝被伤。
其乳母陈善意苦谏,元吉醉,怒,命壮士欧杀之。
性好田猎,载罔罟三十车,尝言:“我宁三日不食,不能一日不猎。”常与诞游猎,蹂践人禾稼。
又纵左右夺民物,当衢射人,观其避箭。
夜,开府门,宣淫他室。
百姓愤怨,歆屡谏不纳乃表言其状。
壬戌,元吉坐免官。
唐高祖派遣殿内监窦诞、右卫将军宇文歆协助并州总管齐王李元吉镇守晋阳。
窦诞是窦抗的儿子,娶了高祖的女儿襄阳公主。
李元吉性情骄横,生活奢侈,有几百名奴婢侍妾,喜欢让他们穿上战袍,作打仗的游戏,前后死伤了很多人,李元吉也曾受伤。
元吉的奶妈陈善意苦苦劝说,元吉喝醉,听到她的话很生气,命令力士打死了陈善意。
李元吉生性喜欢打猎,有三十车捕捉鸟兽鱼虾的网,曾经说:“我宁可三天不吃饭,也不能一天不打猎。”常常和窦诞游猎,践踏百姓的庄稼。
他还放纵身边的人枪夺民物,在大街上射人,看人避箭的样子。
夜里打开王府大门,公然在别人家做出淫秽之事。
百姓十分愤恨,宇文歆屡次规劝元吉都不听,于是宇文歆上表报告了李元吉的情况。
壬戌(二十二日),李元吉获罪被免官。
癸亥,陟州刺史李育德攻下王世充河内堡聚三十一所。
乙丑,世充遣其兄子君廓侵陟州,李育德击走之,斩首千余级。
李厚德归省亲疾,使李育德守获嘉,世充并兵攻之;丁卯,城陷,育德及弟三人皆战死。
癸亥(二十三日),唐陟州刺史李育德攻下王世充在河内地区的三十一座堡垒村落。
乙丑(二十五日),王世充派遣侄子王君廓侵犯陟州,李育德击退来敌,杀死一千多人。
李厚德回乡探望生病的父母,让李育德守卫获嘉,王世充合兵攻打获嘉,丁卯(二十七日),获嘉陷落,李育德与三个弟弟全部阵亡。
己巳,李公逸以雍丘来降,拜杞州总管,以其族弟善行为杞州刺史。
己巳 ,(二十九日),李公逸以雍丘前来降唐,官拜杞州总管,任命他的同族弟弟李善行为杞州刺史。
隋吏部侍郎杨恭仁,从宇文化及至河北;化及败,魏州总管元宝藏获之,已巳,送长安。
上与之有旧,拜黄门侍郎,寻以为凉州总管。
恭仁素习边事,晓羌、胡情伪,民夷悦服,自葱岭已东,并入朝贡。
隋朝的吏部侍郎杨恭仁,跟随宇文化及来到河北;宇文化及失败,被唐魏州总管元宝藏俘获,已巳(二十九日),将杨恭仁押送到长安。
唐高祖和他是老相识,于是杨恭仁官拜黄门侍郎,随即又任命为凉州总管。
杨恭仁一向熟悉边境事务,了解羌、胡各族的虚实,凉州百姓与夷族对他都心悦诚服,葱岭以东地区的各国,都前来朝拜,献纳贡品。
突阙始毕可汗将其众渡河至夏州,梁师都发兵会之,以五百骑授刘武周,欲自句注入寇太原。
会始毕卒,子什钵幼,未可立,立其弟俟利弗设为处罗可汗。
处罗以什钵为尼步设,使居东偏,直幽州之北。
先是,上遣右武候将军高静奉币使于突厥,至丰州,闻始毕卒,敕纳于所在之库。
突厥闻之、怒,欲入寇;丰州总管张长逊遣高静以币出塞为朝廷致赙,突厥乃还。
突厥始毕可汗带领手下人马渡过黄河到夏州,梁师都排出军队与突厥会合,把五百骑兵授予刘武周,准备从句注入侵太原,恰好始毕去世,始毕的儿子什钵年幼,不能立为可汗。
突厥立始毕的弟弟俟利弗设为处罗可汗。
处罗任命什钵为尼步设,把他安置在突厥的东部,正当幽州的北面。
这之前,唐高祖派遣右武候将军高静携带礼物出使突厥,走到丰州,听说始毕去世,朝廷下令将这些礼物交到当地的仓库。
突厥闻讯,很气愤,打算入侵,丰州总管张长逊派高静带这些礼物出塞作为朝廷赠送给始毕丧事的用款,于是突厥回师。
三月,庚午,梁师都寇灵州,长史杨则击走之。
三月庚午(初一),梁师都侵犯灵州,被唐灵州长史杨则击退。
壬申,王世充寇州,刺史史万宝战不利。
壬申(初三),王世充侵犯州,唐州刺史史万宝迎战失利。
庚辰,隋北海通守虔符、文登令方惠整及东海、齐郡、东平、任城、平陆、寿张、须昌贼帅王薄等并以其地来降。
庚辰(十一日),隋朝北海通守郑虔符、文登县令方惠整以及东海,齐郡,东平、任城、平陆、寿张、须昌叛乱首领王薄等人都以属地降唐。
王世充之寇新安也,外示攻取,实召文武之附已者议受禅。
李世英深以为不可,曰:“四方所以奔驰归附东都者,以公能中兴隋室故也。
今九州之地,未清其一,遽正位号,恐远人皆思判去矣!”世充曰:“公言是也!”长史韦节、杨续等曰:隋氏数穷,在理昭然。
夫非常之事,固不可与常人议之。”太史令乐德融曰:“昔岁长星出,乃除旧布新之徵;今岁星在角、亢,亢,郑之分野。
若不亟顺天道,恐王气衰息。”世充从之。
外兵曹参军戴胄言于世充曰:“君臣犹父子也,休戚同之。
明公莫若竭忠徇国,则家国俱安矣。”世充诡辞称善而遣之。
世充议受九锡, 胄复固谏,世充怒,出为郑州长史,使与兄子行本镇虎牢。
乃使段达等言于皇泰主,请加世充九锡,皇泰主曰:“郑公近平李密,已拜太尉,自是以来,未有殊绩, 俟天下稍平,议之未晚。”段达曰:“太尉欲之。”皇泰主熟视达曰:“任公!”辛巳,达等以皇泰主之诏命世充为相国,假黄钺,总百揆,进爵郑王,加九锡,郑国置丞相以下官。
王世充侵犯新安,对外说是要攻取城池,实际召集文武官员中附合自己的人商议接受禅让帝位的事。
李世英坚持认为不可,他说:“四方八面的群雄之所以迅速归附东都,是认为您能够中兴隋朝的缘故,如今全国九州之地,平定的还不及其一就仓促称帝,恐怕与您不够亲近的人,都想叛离而去了!”王世充说:“你说的对!”长史韦节、杨续等说:“隋朝的气数已经完了,这道理很明白。
特殊情况,自然不可与常人商量。”太史令乐德融说:“往年长星出现,这是除旧布新的征兆,现今岁星在角宿、亢宿,亢宿是郑的分野。
如果不马上顺应天道,恐怕王气就会衰落。”王世充听从了这些意见。
外兵曹参军戴胄对王世充说:“君臣就像父子,休戚与共,明公您不如竭忠为国,则个人国家都会安定。”王世充假意称他说得很好把他打发走了。
王世充商议接受九锡,戴胄又尽力规谏,王世充很生气,把他贬出东都作郑州长史,让他和王世充的侄子王行本镇守虎牢。
王世充于是派段达等人对皇泰主说明,请求授予王世充九锡。
皇泰主说:“郑公新近平定了李密,已经官拜太尉,从那以来,没有特别的功劳,待天下逐渐平定,再论此事也不晚。”段达说:“太尉想加九锡。”皇泰主紧紧盯着段达,说:“随您便!”辛巳(十二日),段达等人以皇泰主的名义下诏命王世充为相国,让他持饰有黄金的斧头,让他总理百官政务,爵位晋封为郑王,加九锡,郑国可设置丞相以下官员。
初,宇文化及以隋大理卿郑善果为民部尚书,从至聊城,为化及督战,中流矢。
窦建德克聊城,王琮获善果,责之曰:“公名臣之家,隋室大臣,奈何为弑君之贼效命,苦战伤痍至此乎!”善果大惭,欲自杀,宋正本驰往救止之;建德复不为礼,乃奔相州,淮安王神通送之长安。
庚午,善果至,上优礼之,拜左庶子、检校内史侍郎。
当初,宇文化及任用隋大理卿郑善果作民部尚书,郑善果跟随宇文化及到聊城,为宇文化及督战,中了流箭。
窦建德攻克聊城,王琮抓获了郑善果,斥责他说:“您是名臣之后,隋朝的大臣,怎么能为弑君的反贼效命,拼命作战受伤到这副样子;”郑善果羞愧万分,想自杀,宋正本跑去制止了他;窦建德又对他不尊重,于是郑善果逃往相州,淮安王李神通送他去长安。
庚午(疑误),郑善果到达长安,高祖对他很优厚,官拜左庶子、检校内史侍郎。
齐王元吉讽并州父老诣关留已;甲申,复以元吉为并州总管。
齐王李元吉暗示并州的父老赴朝中要求挽留自己;甲申(十五日),重新任命李元吉为并州总管。
戊子,淮南五洲皆遣使来降。
戊子(十九日),淮南五洲均派遣使节前来降唐。
辛卯,刘武周寇并州。
辛卯(二十二日)刘武周侵犯并州。
壬辰,营州总管邓击高开道,败之。
壬辰(二十三日),唐营州总管邓进攻并打败了高开道。
甲午,王世充遣其将高毗寇义州。
甲午(二十五日),王世充派遣他的将领高毗侵犯义州。
东都道士桓法嗣献《孔子闭房记》于王世充,言相国当代隋为天子。
世充大悦,以法嗣为谏议大夫。
世充又罗取杂鸟,书帛系颈,自言符命而纵之。
有得鸟来献者,亦拜官爵。
于是段达以皇泰主命,加世充殊礼,世充奉表三让。
百官劝进,设位于都堂。
纳言苏威年老,不任朝谒,世充以威隋氏重臣,欲以炫耀士民,每劝进,必冠威名。
及受殊礼之日,扶威置百官之上,然后南面正坐受之。
东都的道士桓法嗣将《孔子闭房记》一书献给王世充,称相国王世充应取代隋作天子。
王世充欣喜异常,任命桓法嗣为谏议大夫。
王世充又网住各种飞禽,将布帛写上字系在鸟颈上,自称受命于天而放掉。
有人得到这些鸟献上,也拜官封爵。
于是段达以皇泰主的名义下令,给予王世充特殊的礼遇,王世充上表三次推让。
满朝文武百官劝他称帝,在都堂设座位。
纳言苏威年老,上朝难以支撑,王世充因为苏威是隋朝的重臣,想利用他向大臣,百姓炫耀,每次百官劝进,必定以苏威为首。
待接受殊礼的日子,将苏威扶到百官之前,然后自己面向南坐定接受拜见。
夏,四月,刘武周引突厥之众,军于黄蛇岭,兵锋甚盛,齐王元吉使车骑将军张达以步卒尝寇;达辞以兵少不可往,元吉强遣之,至则俱没。
达忿恨,庚子,引武周袭榆次,陷之。
夏季,四月,刘武周带领突厥人马,在黄蛇岭扎营,来势很猛,齐王李元吉让车骑将军张达用兵挑战。
张达推辞说兵力太少不可前往,李元吉硬逼他出兵,士兵到敌营便全部阵亡。
张达很忿怒,庚子(初二),张达带领刘武周袭击并攻陷了榆次。
散骑常侍段确,性嗜酒,奉诏慰劳朱粲于菊潭。
辛丑,乘醉侮粲曰:“闻卿好啖人,人作何味?”粲曰:“啖醉人正如糟藏彘肉。”确怒,骂曰:“狂贼入朝,为一头奴耳,复得啖人乎!”粲于座收确及从者数十人,悉烹之以啖左右。
遂屠菊潭,奔王世充,世充以为龙骧大将军。
唐散骑常侍段确生性喜欢喝酒,奉诏到菊潭慰劳朱粲。
辛丑(初三),段确趁酒醉侮慢朱粲说:“听说你爱吃人肉,人肉是什么滋味?”朱粲回答:“吃醉鬼的肉就像吃酒糟猪肉。”段确生气,骂道:“狂贼入朝,不过是个奴仆头目罢了,还能吃人肉吗?”朱粲就在席间捉住段确和几十名随者,全部煮了,分给身边的人吃,随后朱粲屠杀了菊潭百姓,投奔王世充,王世充任命他为龙骧大将军。
王世充令长史韦节、杨续等及太常博士衡水孔颖达,造禅代仪,遣段达、云定兴等十余人入奏皇泰主曰:“天命不常,郑王功德甚盛,愿陛下遵唐、 虞之迹!”皇泰主敛膝据案,怒曰:“天下,高祖之天下,若隋祚未亡,此言不应辄发;必天命已改,何烦禅让!公等或祖祢旧臣,或台鼎高位,既有斯言,朕复何望!”颜色凛冽,在延者皆流汗。
退朝,泣对太后。
世充更使人谓之曰:“今海内未宁,须立长君,俟四方安集,当复子明辟,必如前誓。”癸卯,世充称皇泰主命,禅位于郑,遣其兄世恽幽皇泰主于含凉殿,虽有三表陈让及敕书敦劝,皇泰主皆不知也。
遣诸将引兵入清宫城,又遣术人以桃汤苇火祓除禁省。
王世充命令长史韦节、杨续等人及太常博士衡水人孔颖达制订禅代的礼仪,派段达、云定兴等十几个人进宫禀告皇泰主说:“上天的旨意不是永恒不变的,如今郑王功高德重,希望陛下遵从唐尧、 虞舜的做法禅位。”原盘坐榻上德皇泰主不禁并拢双膝撑着矮桌气愤地说:“天下,是高祖的天下,如果隋运未亡,这种话就不应提起,如果上天的旨意已经改变,也用不着什么禅让!各位不是祖辈旧臣,就是身居三公高位,既然你们说出这种话,朕还能指望什么!”神色严峻,在朝的各位大臣都流下冷汗。
皇泰主下朝后,对着太后流泪。
王世充又派人对皇泰主说:“如今海内尚未安定,需要立年长一些的人作君主,待到天下安宁,一定公开恢复您的帝位,决不违背原先的誓言。”癸卯(初五),王世充声称皇泰主之命。
隋禅位于郑,派他的兄长王世恽将皇泰主软禁在含凉殿,虽然这以前有王世充三次上表辞让及皇泰主下敕书敦促劝进的事,实际皇泰主都不知道。
王世充派遣众将领带兵清理宫城,又派术士用桃汤、苇火在宫中举行除凶祈福的仪式。
隋将帅、郡县及贼帅前后继有降者,诏以王薄为齐州总管,伏德为济州总管,郑虔符为青州总管,綦公顺为淮州总管,王孝师为沧州总管。
隋朝的将帅、郡县以及各地起兵者前后相继来降唐的人、唐高祖下诏任命王薄为齐州总管,伏德为济州总管,郑虔符为青州总管,綦公顺为淮州总管,王孝师为沧州总管。
甲辰,遣大理卿新乐郎楚之安抚山东,秘书监夏候端安抚淮左。
甲辰(初六),唐派遣大理卿新乐人郎楚之安抚山东,秘书监夏侯端安抚淮左。
乙巳,王世充备法驾入宫,即皇帝位;丙午,大赦,改元开明。
乙巳(初七),王世充用全套皇帝车驾进入宫城,即皇帝位,丙午(初八),大赦天下,改年号为开明。
丁未,隋御卫将军陈棱以江都来降;以棱为扬州总管。
丁未(初九),隋御卫将军陈棱以江都来降唐;唐任命陈棱为扬州总管。
戊审,王世充立子玄应为太子,玄怨为汉王,余兄弟宗族十九人皆为王。
奉皇泰主为潞国公。
以苏威为太师,段达为司徒,云定兴为太尉,张仅为司空,杨续为纳言,韦节为内史,王隆为左仆射,韦霁为右仆射,齐王世恽为尚书令,杨汪为吏部尚书,杜淹为少吏部,郑为御史大夫。
世恽,世充之兄也。
又以国子助教吴人陆德明为汉王师,令玄怨就其家行束修礼。
德明耻之,服巴豆散,卧称病,玄怨入跪床下,对之遗利,竟不与语。
德明名郎,以字行。
戊申(初十),王世充立儿子王玄应为太子,王玄怨为汉王,其余兄弟、同族十九人都封为王。
奉皇泰主为潞国公。
任命苏威为太师,段达为司徒,云定兴为太尉,张仅为司空,杨续为纳言,韦节为内史令,王隆为左仆射,韦霁为右仆射,齐王王世恽为尚书令,杨汪为吏部尚书,杜淹为少吏部,郑为御史大夫。
王世恽是王世充的兄长。
又任命国子助教吴人陆德明为汉王的教师,命汉王王玄怨到他家中行拜师礼。
陆德明觉得是耻辱,吃了泻药巴豆散,卧床说有病,王玄怨进屋跪在床前,陆德明当着王玄怨面泄痢,从始至终没有和他说一句话。
陆德明名朗,平素称字。
世充于阙下及玄武门等数处皆设榻,坐无常所,亲受章表;或轻骑历衢市,亦不清道,民但避路而已。
世充按辔徐行,语之曰:“昔时天子深居九重,在下事情无由闻彻。
今世充非贪天位,但欲救恤时危,正如一州刺史,亲览庶务,当与士庶共评朝政,尚恐门有禁限,今于门外设坐听朝,宜各尽情。”又令西朝堂纳冤抑,东朝堂纳直谏。
于是献策上书者日有数百,条流既烦,省览难遍,数日后,不复更出。
王世充在宫门前的阙楼下及玄武门等几处都摆了榻,行坐没有固定场所,亲自接受奏章上表,有时轻骑简装经过闹市,也不用清道令百姓回避,老百姓只需让开道。
王世充勒住马缰缓慢行走,对老百姓说:“过去的天子居住于重重宫殿之中,民情无法上达帝听。
如今世充不是贪图皇帝的宝座,只是想拯救现实的危难,就如一个州的长官刺史一样,亲自过问政务,并要与官员百姓共同评议朝政,还怕宫门有所限制,现在在宫门外设坐位听朝,各位都应当把了解的情况全部讲出来。”又命令以西朝堂受理冤情,东朝堂接受直言极谏。
于是每天有几百人献策上书,分类既很麻烦,也难以全部省阅,几天后,王世充就不再出宫。
窦建德闻王世充自立,乃绝之,始建天子旌旗,出警入跸,下书称诏,追谥隋炀帝为闵帝。
齐王 之死也,有遗腹子政道,建德立以为郧公,然犹依倚突厥以壮其兵势。
隋义成公主遣使迎萧皇后及南阳公主,建德遣千余骑送之,又传宇文化及首以献义成公主。
窦建德听说王世充自立为帝,于是与王世充断绝了关系,开始自己设立天子使用的旗帜,出入都像天子一样清道警戒。
下达的文书称为诏,追谥隋炀帝为隋闵帝。
隋齐王杨死的时候,有遗腹子名政道,窦建德立他为郧公,但是仍然依靠突厥以壮声势。
隋朝义成公主派人迎接隋萧皇后和南阳公主到突厥,窦建德派遣一千多骑兵护送,又将宇文化及的首级献给义成公主。
丙辰,刘武周围并州,齐王元吉拒却之。
戊午,诏太常卿李仲文将兵救并州。
丙辰(十八日),刘武周包围并州,齐王李元吉抵抗并击退来敌。
戊午(二十日),唐下诏命太常卿李仲文带兵救援并州。
王世充将军丘怀义居门下内省,召越王君度、汉王玄怨、将军郭士衡杂妓妾饮博,侍御史张蕴古弹之。
世充大怒,令散手执君度、玄怨,批其耳数十;又命引入东上阁,杖之各数十。
怀义、士衡不问。
赏蕴古帛百段,迁太子舍人,君度,世充之兄子也。
王世充的将军丘怀义在门下内省,召集越王王君度、汉王王玄怨、将军郭士衡与女妓侍妾鬼混在一起饮酒赌博,侍御史张蕴古弹劾他们。
王世充非常生气,命令散手仗卫士捉住王君度、王玄怨,打了他们几十个耳光,又下令带入东上阁,各打几十大板。
丘怀义、郭士衡不问罪。
赏给张蕴古一百段帛,迁官太子舍人。
王君度是王世充兄长的儿子。
世充每听朝,殷勤诲谕,言词重复,千端万绪,侍卫之人不胜倦弊,百司奏事,疲于听受。
御史大夫苏良谏曰:“陛下语太多而无领要,计云尔即可,何烦许辞也!”世充默然良久,亦不罪良,然性如是,终不能改也。
王世充每次听朝,都殷勤训谕,言词重复,千头万绪,令侍卫疲倦不堪,各部门官吏上奏政事,也因长时间听受训示而疲惫。
御史大夫苏良劝谏道:“陛下话太多,而不得要领,如此这般商议一下就可以了,何必费这么多口舌?”王世充沉默很长时间,也不怪罪苏良,但是他就是这种性情,最终也不能改。
王世充数攻伊州,总管张善相拒之;粮尽,援兵不至,癸亥,城陷,善相骂世充极口而死。
帝闻,叹曰:“吾负善相,善相不负吾也!”赐其子襄城郡公。
王世充几次攻打伊州,唐总管张善相拒敌,粮食吃光,还不见援军,癸亥(二十五日),城池陷落,张善相尽力痛骂王世充一直到死。
唐高祖听说后,感叹道:“我对不起善相,善相却没有辜负我!”赐给张善相的儿子襄城郡公爵位。
五月,王世充陷义州,复寇西济州,遣右骁卫大将军刘弘基将兵救之。
五月,王世充攻陷义州之后,又侵犯西济州。
唐派右骁卫大将军刘弘基带兵救援。
李轨将安仁兄兴贵,仕长安,表请说轨,谕以祸福。
上曰:“轨阻兵恃险,连结吐谷浑、突阙,吾兴兵击之,尚恐不克,岂口舌所能下乎!兴贵曰:“臣家在凉州,奕世豪望,为民夷所附;弟仁为轨所信任,子弟在机近者以十数。
臣往说之,轨听臣固善,若其不听,图之肘腋易矣!”上乃遣之。
李轨的将领安仁的兄长安兴贵,在长安作官,上表请求去说服李轨,对他讲明祸福。
高祖说:“李轨依仗军队凭借险要,连结吐谷浑、突厥,我起兵攻打他,还怕不能取胜,哪里是一番口舌就可以拿下的?”,安兴贵回答:“臣下的家在凉州,累世豪门望族,各族百姓多加依附,弟弟仁受李轨信任,有十几名子弟为李轨机密近要官员,臣前去说服李轨,李轨能听我的话固然好,如果不听,在他的身边解决他,也容易了!”于是高祖派他前往凉州。
兴贵至武威,轨以为左右卫大将军。
兴贵乘间说轨曰:“凉地不过千里,土薄民贫。
今唐起太原,取函秦,宰制中原,战必胜,攻必取,此殆天启,非人力也。
不若举河西归之,则窦融之功复见于今日矣,轨曰:“吾据山河之固,彼虽强大,若我何!汝自唐来,为唐游说耳。
兴贵谢曰:“臣闻富贵不归故乡,如衣绣夜行,臣阖门受陛下荣禄,安肯附唐!但欲效其愚虑,可否在陛下耳。”于是退与仁阴结诸胡起兵击轨,轨出战而败,婴城自守。
兴贵徇曰:“大唐遣我来诛李轨,敢助之者夷三族!”城中人争出就兴贵。
轨计穷,与妻子登玉女台,置酒为别。
庚辰,兴贵执之以闻,河西悉平。
安兴贵到达武威,李轨任命他为左右卫大将军。
安兴贵找机会劝李轨说:“凉的辖地不过千里,土地瘠薄百姓贫困。
如今唐从太原兴起,夺取了函秦,统制中原,战必胜,攻必取,这大概是天意,不是人力能做到的。
您不如带整个河西归附唐,那么汉代窦融的功勋又可以在今天重现了!”李轨说:“我凭着山河的牢固,他们虽然强大,又能拿我怎么样?你从唐朝来,是为唐游说吧。”安兴贵连忙谢罪道:“我听说富贵不回乡,就像穿着锦绣衣服在夜间行走不为人所知一样,臣下我全家受陛下的荣禄,怎么肯归附唐?只不过想呈上我的想法,行不行在陛下您了。”于是退下和安仁秘密联合各胡部起兵攻打李轨,李轨出战,打了败仗,于是环城自守。
安兴贵宣告:“大唐派我来诛灭李轨,有胆敢援助他的,诛杀三族。”城中的人争相出城投奔安兴贵。
李轨无计可施,和妻儿登上玉女台,摆酒话别。
庚辰(十三日),安兴贵捉住李轨上报唐廷,河西全部平定。
邓晓在长安,舞蹈称庆,上曰:“汝为人使臣,闻国亡。
不而喜,以求媚于朕,不忠于李轨,肯为朕用乎!”遂废之终身。
李轨的使者邓晓在长安,行礼表示祝贺,高祖说:“你身为人家的使臣,得知国家灭亡,不悲戚反而欣喜。
向朕献媚,你不能忠于李轨,能够为朕所用吗?”于是废黜他终身不得任用。
轨至长安,并其子弟皆伏诛。
以安兴贵为右武候大将军、上柱国,凉国公,赐帛万段,安仁为左武候大将军,申国公。
李轨被押送到长安,与他的儿子兄弟等全部伏法。
唐任命安兴贵为右武候大将军、上柱国、凉国公,赐一万段帛,任命安仁为左武候大将军,申国公。
隋末,离石胡刘龙儿拥兵数万,自号刘王,以其子季真为太子;虎贲郎将梁德击斩龙儿。
至是,季真与弟六儿复举兵为乱,引刘武周之众攻陷石州,杀刺史王俭,季真自称突利可汗,以六儿为拓定王。
六儿遣使请降,诏以为岚州总管。
隋末,离石胡人刘龙儿拥有数万兵马,自己号称刘王,以儿子刘季真为太子,唐虎贲郎将梁德攻打并杀了刘龙儿。
到此时,刘季真与弟弟刘六儿又起兵叛乱,带领刘武周的军队攻陷石州,杀死唐石州刺史王俭。
刘季真自称突利可汗,以刘六儿为拓定王。
刘六儿派人向唐请降,唐下诏任命他为岚州总管。
壬午,以秦王世民为左武候大将军、使持节、凉·甘等九州诸军事、凉州总管,其太尉、尚书令、 雍州牧、陕东道行台并如故。
遣黄门侍郎杨恭仁安抚河西。
壬午(十五日),唐任命秦王李世民为左武候大将军、使持节、凉甘等九州诸军事、凉州总管,原太尉、尚书令、雍州牧、陕东道行台等官职仍旧。
又派遣黄门侍郎杨恭仁安抚河西。
丙戌,刘武周陷平遥。
丙戌(十九日),刘武周攻陷平遥。
癸巳,梁州总管、山东道安抚副使陈政为麾下所杀,携其首奔王世充。
政,茂之子也。
癸巳(二十六日),唐梁州总管、山东道安抚副使陈政被部下杀死,部下携带他的首级投奔了王世充。
陈政是陈茂的儿子。
王世充以礼部尚书裴仁基、左辅大将军裴行俨有威名,忌之。
仁基父子知之,亦不自安,乃与尚书左丞宇文儒童、儒童弟尚食直长温、散骑常侍崔德本谋杀世充及其党,复尊立皇泰主;事泄,皆夷三族。
齐王世恽言于世充曰:“儒童等谋反,正为皇泰主尚在故也,不如早除之。”世充从之,遣兄子唐王仁则及家奴梁百年鸩皇泰主。
皇泰主曰:“更为请太尉,以往者之言,未应至此。”百年欲为启陈,世恽不许;又请与皇太后辞诀,亦不许。
乃布席焚香礼佛:“愿自今已往,不复生帝王家!”饮药,不能绝,以帛缢杀之,谥曰恭皇帝。
世充以其兄楚王世伟为太保。
齐王世恽为太傅,领尚书令。
王世充因为礼部尚书裴仁基、左辅大将军裴行俨很有威望,所以猜忌他们。
裴仁基父子得知后,内心不安,于是与尚书左丞宇文儒童、宇文儒童之弟尚食直长宇文温、散骑常侍崔德本谋划杀死王世充及其党羽,重新尊奉皇泰主杨侗为君主,事情泄露,均遭诛灭三族。
齐王王世恽对王世充说:“儒童等人谋反,就是因为皇泰主还活着的缘故,不如早些除掉皇泰主。”王世充听从了他的计划,派兄长的儿子唐王王仁则及家中奴隶梁百年毒死皇泰主。
皇泰主杨侗说:“就麻烦你们请问太尉,按他以前所说的话,不应该这样对待我。”梁百年想为皇泰主向王世充启奏,王世恽不准,皇泰主又请求与皇太后诀别,王世恽也不准。
于是皇泰主设席焚香拜佛祈祷道:“愿从今以后,不再生在帝王家!”喝下毒药,没能气绝,于是又用帛勒死了皇泰主,定谥号为恭皇帝。
王世充任命他的兄长楚王王世伟为太保,齐王王世恽为太傅,兼尚书令。
六月,庚子,窦建德陷沧州。
六月庚子(初三),窦建德攻陷沧州。
初,易州贼帅宋金刚,有众万余,与魏刀儿连结。
刀儿为窦建德所灭,金刚救之,战败,帅众四千西奔刘武周。
武周闻其善用兵,得之,甚喜,号曰宋王,委以军事,中分家赀以遗之。
金刚亦深自结,出其故妻,纳武周之妹。
因说武周图晋阳,南向争天下。
武周以金刚为西南道大行台,使将兵三万寇并州。
丁未,武周进逼介州,沙门道澄以佛幡缒之入城,遂陷介州;诏左武卫大将军姜宝谊、行军总管李仲文击之。
武周将黄子英往来雀鼠谷,数以轻兵挑战,兵才接,子英阳不胜而走,如是再三,宝谊、仲文悉众逐之,伏兵发,唐兵大败,宝谊、仲文皆为所虏。
既而俱逃归,上复使二人将兵击武周。
当初,易州盗贼首领宋金刚,有一万多人马,和魏刀儿相连结。
魏刀儿为窦建德消灭,宋金刚救援魏刀儿,战败,带领四千人马向西投奔了刘武周。
刘武周听说宋金刚会用兵,得到他后,非常高兴,称他为宋王,将军事大权交给宋金刚,并将自己的财产分出一半送给宋金刚。
宋金刚也深加交结,休掉原来的妻子,娶了刘武周的妹妹。
并趁机劝刘武周图谋晋阳,向南争夺天下。
刘武周任命宋金刚为西南道大行台,让他带领三万兵马侵犯并州。
丁未(初十),刘武周进逼介州。
憎人道澄用佛幡把他拉入城中,于是刘武周攻陷了介州,唐命左武卫大将军姜宝谊、行军总管李仲文迎击刘武周。
刘武周的将领黄子英来往于雀鼠谷,几次用小部队挑战,两军才一接触,黄子英就假作失败逃走,几次三番这样,姜宝谊、李仲文便出动全部兵力追击,对方伏兵出击,唐军大败,姜宝谊、李仲文都被对方俘虏,不久均逃回,高祖重让二人带军攻打刘武周。
己酉,突厥使来告始毕可汗之丧,上举哀于长乐门,废朝三日,诏百官就馆吊其使者。
又遣内史舍人郑德挺吊处罗可汗,赙帛三万段。
己酉(十二日),突厥使节前来通报始毕可汗讣闻,高祖在长乐门举行哀悼仪式,三天不上朝,命百官到使者住所吊唁。
又派内史舍人郑德挺去慰问处罗可汗,赠丧仪三万段。
上以刘武周入寇为忧,右仆射裴寂请自行。
癸亥,以寂为晋州道行军总管,讨武周,听以便宜从事。
高祖因为刘武周的入侵而担心,右仆射裴寂请求派自己前去。
癸亥(二十六日),唐任命裴寂为晋州道行军总管,讨伐刘武周,听其相机行事。
秋,七月,初置十二军,分关内诸府以隶焉,皆取天星为名,以车骑府统之,每军将、副各一人,取威名素重者为之,督以耕战之务,由是士马精强,所向无敌。
秋季,七月,唐初次设置十二军,关内诸府分别隶属于十二军,均取天星的名称,由车骑府统领。
每军将军、副将各一人,选择素有威望者充任,督察农耕与战备。
从此唐兵强马壮,军队所向无敌。
海岱贼帅徐圆郎以数州之地请降,拜兖州总管,封鲁国公。
海岱盗贼首领徐圆郎带几州之地请求降唐,唐命他为兖州总管,封爵鲁国公。
王世充遣其将罗士信寇州,士信帅其众千余人来降。
先是,士信从李密击世充,兵败,为世充所得,世充厚礼之,与同寝食。
既而得邴元真等,待之如士信,士信耻之。
士信有骏马,世充兄子赵王道询欲之,不与,世充夺之以赐道询;士信怒,故来降,上闻其来,甚喜,遣使迎劳,禀食其所部,以士信为陕州道行军总管。
世充左龙骧将军临泾席辩与同列杨虔安、李君义皆帅所部来降。
王世充派遣他的将领罗士信侵犯州,罗士信带领他的一千多人马前来降唐。
此前,罗士信跟随李密攻打王世充,作战失败,为王世充俘获,王世充对他很优厚,和他一同就寝进餐。
不久王世充又得到邴元真等人,像对罗士信一样对待他们,罗士信以此为耻。
罗士信有骏马,王世充兄长的儿子赵王王道询想要,罗士信不给,王世充夺了罗士信的马赐给王道询;罗士信很气愤,因此来投降。
高祖听说罗士信投降,非常高兴,派人前去迎接慰问,供给他的人马军粮,任命罗士信为陕州道行军总管。
王世充的左龙骧将军,临泾人席辩和同事杨虔安、李君义都率领自己的人马来降唐。
丙子,王世充遣其将郭士衡寇州,刺史任大破之,俘斩且尽。
丙子(初十),王世充派遣他的将领郭士衡侵犯州,唐州刺史任 大败郭士衡,郭士衡的部队被杀死、俘虏殆尽。
甲申,行军总管刘弘基遣其将种如愿袭王世充河阳城,毁其河桥而还。
甲申(十八日),唐行军总管刘弘基派遣手下将领种如愿袭击王世充占据的河阳城,破坏了王世充所置黄河渡桥后回军。
乙酉,西突厥统叶护可汗、高昌王伯雅各遣使入贡。
乙酉(十九日),西突厥统叶护可汗、高昌王伯雅分别派遣使节入朝纳贡于唐。
初,西突厥曷娑那可汗入朝于隋,隋人留之,国人立其叔父,号射匮可汗。
射匮者,达头可汗之孙也,既立,拓地东至金山,西至海,遂与北突厥为敌,建庭于龟兹北三弥山。
射匮卒,子统叶护立。
统叶护勇而有谋,北并铁勒,控弦数十万,据乌孙故地,又移庭于石国北千泉;西域诸国皆臣之,叶护各遣吐屯 监之,督其征赋。
当初,西突厥曷娑那可汗到隋朝见,隋朝留下了他,西突厥国人立曷娑那的叔父为可汗,称射匮可汗。
射匮是达头可汗的孙子,即位后,开拓疆土东到金山,西到西海,于是与北突厥相对抗,在龟兹以北三弥山建立朝庭。
射匮死后,他的儿子统叶护成为可汗。
统叶护英勇而有谋略,北面吞并了铁勒,拥有几十万兵马,占据了乌孙原来的地域,又将朝廷迁到石国北面的千泉,西域各国都臣服于他,叶护分别派遣吐屯 监理各国,督察他们交纳赋税。
辛卯,宋金刚寇浩州,浃旬而退。
辛卯(二十五日),宋金刚侵犯浩州,十天后退军。
八月,丁酉,公薨,谥曰隋恭帝;无后,以族子行基嗣。
八月丁酉(初一),公去世,谥为隋恭帝,恭帝没有后裔,以同族兄弟之子杨行恭为后嗣。
窦建德将兵十余万趣州,淮安王神通帅诸军退保相州。
已亥,建德兵至州城下。
窦建德带领十余万兵力奔赴州,淮安王李神通闻讯,率领各路兵马退守相州。
已亥(初三),窦建德的军队到达州城下。
丙午,将军秦武通军至洛阳,败王世充将葛彦璋。
丙午(初十),唐将军秦武通军队到洛阳,打败了王世充的将领葛彦璋。
丁未,窦建德陷州,总管袁子降之。
已卯,引兵趣相州,淮安王神通闻之,帅诸军就李世于黎阳。
丁未(十一日),窦建德攻陷州,唐总管袁子投降了窦建德。
乙卯(十九日),窦建德又领兵马开赴相州,淮安王李神通闻讯,率领各路兵马到黎阳投靠李世。
梁师都与突厥合数千骑寇延州,行军总管段德操兵少不敌,闭壁不战,伺师都稍怠,九月,丙寅,遣副总管梁礼将兵击之。
师都与礼战方酣,德操以轻骑多张旗帜,掩击其后,师都军溃,逐北二百里,破其魏州,虏男女二千余口。
德操,孝先之子也。
梁师都与突厥合兵以数千骑兵侵犯延州,唐行军总管段德操兵力少寡不敌众,关闭城门不出战,等梁师都逐渐松懈。
九月丙寅(初一),段德操派遣副总管梁礼带兵攻打梁师都。
正当梁师都与梁礼战斗激烈时,段德操用轻骑打起很多旗帜,从背后突然袭击梁师都,梁师都的军队溃败,唐军追逐逃敌走了二百里,攻克了梁师都的魏州,俘虏二千多名男女。
段德操是段孝先的儿子。
萧铣遣其将杨道生寇峡州,刺史许绍击破之。
铣又遣其将陈普环帅舟师上峡,规取巴、蜀。
绍遣其子智仁及录事参军李弘节等追至西陵,大破之,擒普环。
铣遣兵戍安蜀城及荆门城。
萧铣派手下将领杨道生侵犯峡州,唐刺史许绍攻打并击败了杨道生。
萧铣又派部将陈普环率领水军溯江而上攻峡州,谋划取巴、蜀。
许绍派儿子许智仁及其录事参军李弘节等人追到西陵,大败萧铣的军队,活捉陈普环。
萧铣派兵守卫安蜀城和荆门城。
先是,上遣开府李靖诣夔州经略萧铣。
靖至峡州,阻铣兵,久不得进。
上怒其迟留,阴敕许绍斩之;绍惜其才,为之奏请,获免。
此前,唐高祖派遣开府李靖赴夔州筹划对付萧铣,李靖到峡州,受到萧铣军队的阻挡,迟迟不能前进。
高祖恼怒他停滞不前,密令许绍斩杀李靖,许绍爱惜李靖的才能,替他上奏请罪,李靖才免于一死。
已巳,窦建德陷相州,杀刺史吕珉。
已巳(初四),窦建德攻陷相州,杀死唐相州刺史吕珉。
民部尚书鲁公刘文静,自以才略功勋在裴寂之右而位居其下。
意甚不平。
每廷议,寂有所是,文静必非之。
数侵侮寂,由是有隙。
文静与弟通直散骑常侍文起饮,酒酣怨望,拔刀击柱曰:“会当斩裴寂首!”家数有妖,文起召巫于星下被发衔刀为厌胜。
文静有妾无宠,使其兄上变告之。
上以文静属吏,遣裴寂、萧问状,文静曰:“建义之初,忝为司马,计与长史位望略同。
今寂为仆射,据甲第;臣官赏不异众人,东西征讨,老母留京师,风雨无所庇实有觖望之心,因醉怨言,不能自保。”上谓群臣曰:“观文静此言,反明白矣。”李纲、萧皆明其不反,秦王世民为之固请曰:“昔在晋阳,文静先定非常之策,始告寂知,及克京城,任遇悬隔,令文静觖望则有之,非敢谋反。”裴寂言于上曰:“文静才略实冠时人,性复粗险,今天下未定,留之必贻后患。”上素亲寂,低回久之,卒用寂言。
辛未,文静及文起坐死,籍没其家。
唐民部尚书鲁公刘文静,自认为才智谋略与功勋比裴寂高而职位却比裴寂低,心中愤恨不平。
每当在朝堂议政,裴寂赞同的,刘文静必定反对,还经常欺凌羞辱裴寂,二人因此不和。
刘文静与弟弟通直散骑常侍刘文起一起喝酒,喝酒多了不禁发怨气,拔刀砍柱子,说道:“应当砍了裴寂的脑袋!”他家里多次出现怪异的现象,刘文起召来巫师在星光下披散着头发、口中衔着刀来避邪。
刘文静有位侍妾不受宠,于是她让哥哥上告刘文静要谋反。
高祖因为刘文静是太原起兵时的属下,派裴寂、萧审查此事,刘文静说:“当初太原起兵时,我愧居司马,算起来与裴长史的职位声望大致相当。
如今裴寂官居仆射,据有优于众人的府第,臣下我的官衔与所受赏赐却与众人没什么两样,东征西讨,老母留在京师,风风雨雨无所庇护,确实有些不满的情绪,因喝醉了酒口出怨言,不能保护自己。”高祖对群臣说,“听刘文静这番话,显然是要谋反。”李纲、萧都说明刘文静没有谋反,秦王李世民一再替他求情,说:“过去在晋阳,文静先定起兵大策,才告诉裴寂,而攻克京城后,任用待遇相差悬殊,令文静产生不满情绪是有的,并非胆敢谋反。”裴寂对高祖说:“文静的才智谋略在众人之上,加上性情粗疏险恶,如今天下未定,留着他必定是后患。”高祖一向与裴寂亲近,徘徊了很长时间之后,最终采纳了裴寂的意见。
辛未(初六),刘文静与刘文起因罪被处死,家产全部没收入官。
沈法兴既克毗陵,谓江、淮之南指可定,自称梁王,都毗陵,改元延康,置百官。
性残忍,专尚威刑,将士小有过,即斩之,由是其下离怨。
沈法兴攻克毗陵后,认为江、淮以南只须自己发令调遣即可平定,于是自称梁王,建都于毗陵,改年号为延康,设置百官。
沈法兴性情残忍,崇尚严刑将士稍有过错,立即斩首,他的部下因此产生叛离怨恨之情。
时杜伏威据历阳,陈棱据江都,李子通据海陵,俱有窥江表之心。
法兴军数败;会子通围棱于江都,棱送质求救于法兴,及伏威,法兴使其子纶将兵数万与伏威共救之。
伏威军清流,纶军杨子,相去数十里。
子通纳言毛文深献策,募江南人诈为纶兵,夜袭伏威营,伏威怒,复遣兵袭纶。
由是二人相疑,莫敢先进。
子通得尽锐攻江都,克之,棱奔伏威,子通入江都,因纵击纶,大破之,伏威亦引去。
子通即皇帝位,国号吴,改元明政。
丹阳贼帅乐伯通帅众万余降之,子通以为左仆射。
当时杜伏威占据历阳,陈棱占据江都,李子通占据海陵,均有窥伺江南的意图。
沈法兴的军队几次战败,时值李子通在江都包围陈棱,陈棱送人质于沈法兴和杜伏威以求援助。
沈法兴让儿子沈纶带领几万军队与杜伏威一同救援陈棱,杜伏威驻扎在清流,沈纶驻扎在扬子,相隔数十里。
李子通的纳言毛文深献计,召募江南人伪装成沈纶的士兵,夜晚袭击杜伏威军营,杜伏威很气愤,也派兵袭击沈纶。
二人因此相互猜疑,谁也不敢先进军。
李子通得以用全力攻打江都,攻克江都城,陈棱投奔了杜伏威。
李子通进出江都,乘势挥兵进攻沈纶,大败沈纶,杜伏威也带领军队撤走。
李子通即皇帝位,建立吴国,改年号为明政。
丹阳盗贼首领乐伯通率领一万多人马投降了李子通,李子通任命他为左仆射。
杜伏威请降;丁丑,以伏威为淮南安抚大使、和州总管。
杜伏威请求投降;丁丑(十二日),唐任命杜伏威为淮南安抚大使、和州总管。
裴寂至介休,宋金刚据城拒之。
寂军于度索原,营中饮涧水,金刚绝之,士卒渴乏。
寂欲移营就水,金刚纵兵击之,寂军遂溃,失亡略尽;寂一日一夜驰至晋州。
先是,刘武周屡遣兵攻西河,浩州刺史刘瞻拒之,李仲文引兵就之,与共守西河。
及裴寂败,自晋州以北城镇俱没,唯西河独存。
姜宝谊复为金刚所虏,谋逃归,金刚杀之。
裴寂上表谢罪,上慰谕之,复使镇抚河东。
裴寂到介休,宋金刚凭借城池抵抗。
裴寂在度索原扎营,军营中饮用山涧水,宋金刚切断了水源,唐军士兵又渴又乏。
裴寂想迁移营地靠近水源,宋金刚趁机挥兵进攻,于是裴寂的军队溃败,几乎全军覆没;裴寂经一天一夜奔驰到晋州。
在此之前,刘武周屡次派兵攻打西河,唐浩州刺史刘赡抵御来敌,李仲文带兵赴浩州,与刘赡共同守卫西河。
等到裴寂失败,自晋州以北的城镇全部沦陷,唯独西河保存下来。
姜宝谊再次被宋金刚俘虏,他谋划逃回唐,被宋金刚杀死。
裴寂上书谢罪,高祖安慰他,重新让他镇抚河东。
刘武周进逼并州,齐王元吉给其司马刘德威曰:“卿以老弱守城,吾以强兵出战。”辛巳,元吉夜出兵,携其妻妾弃州奔还长安。
元吉始去,武周兵已至城下,晋阳土豪薛深以城纳武周。
上闻之,大怒,谓礼部尚书李纲曰:“元吉幼弱,未习时事,故遣窦诞、宇文歆辅之。
晋阳强兵数万,食支十年,兴王之基,一旦弃之。
闻宇文歆首画此策,我当斩之!”纲曰:“王年少骄逸,窦诞曾无规谏,又掩覆之,使士民愤怨,今日之败,诞之罪也。
歆谏,王不悛,寻皆闻奏,乃忠臣也,岂可杀哉!”明日,上召纲入,升御座曰:“我得公,遂无滥刑。
元吉自为不善,非二人所能禁也。”并诞赦之。
卫尉少卿刘政会在太原,为武周所虏,政会密表论武周形势。
刘武周进逼并州,齐王李元吉欺骗他的司马刘德威说:“你带老弱守成,我带强兵出战。”辛巳(十六日),李元吉半夜出兵,携带妻妾放弃并州逃回长安。
李元吉刚离开,刘武周的大军就抵达城下,晋阳当地豪强薛深献城池接纳了刘武周。
高祖闻讯,极为震怒,对礼部尚书李纲说:“元吉年轻,不熟悉时事,所以才派窦诞、宇文歆辅佐他。
晋阳有几万强兵,足够吃十年的粮食,它是王业兴起的根基,却一下就放弃了。
听说是宇文歆首先提出这主意,我一定要杀了他!”李纲说;“齐王年轻骄奢放纵,窦诞不曾有所规谏,反而为他掩饰,使百姓愤怒,今天的失败,是窦诞的罪过。
宇文歆劝谏,齐王不改,他将所有的情况上奏朝延,是忠臣,怎么能杀掉?”第二天,高祖召李纲入见,登上御座说道:“我有了你,才能够没有滥施刑罚。
元吉自己不学好,不是窦诞、宇文歆两个人能禁止得了的。”于是连窦诞也一起赦免了罪过。
卫尉少卿刘政会在太原,被刘武周俘虏,政会秘密上表分析了刘武周的形势。
武周据太原,遣宋金刚攻晋州。
拔之,虏右骁卫大将军刘弘基,弘基逃归。
金刚进逼绛州,陷龙门。
刘武周占据太原,派宋金刚进攻并攻克了晋州,俘虏了唐右骁卫大将军刘弘基,刘弘基逃回了唐。
宋金刚进逼绛州,攻陷了龙门。
西突阙曷婆那可汗与北突阙有怨;曷婆那在长安,北突阙遣使请杀之,上不许。
群臣皆曰:“保一人而失一国,后必为患!”秦王世民曰:“人穷来归,我杀之不义。”上迟回久之,不得已,丙戌,引曷婆那于内殿宴饮,既而送中书省,纵北突阙使者杀之。
西突厥曷娑那可汗与北突厥有仇怨,曷娑那在长安,北突厥派使节到唐请求杀了曷娑那,高祖不答应。
群臣都说:“保护了一个人却得罪一个国家,今后必然是祸患!”秦王李世民说:“别人无路可走前来投奔,我们杀了他是不义。”高祖迟疑了很长时间,不得已,丙戌(二十一日),带曷娑那在内殿设宴饮酒,然后把他送到中书省,听任北突厥的使者杀了曷娑那。
礼部尚书李纲领太子詹事,太子建成始甚礼之。
久之,太子渐昵近小人,疾秦王世民功高,颇相猜忌;纲屡谏不听,乃乞骸骨。
上骂之曰:“卿为何潘仁长史,乃耻为朕尚书邪!且方使卿辅导建成,而固求去,何也?”纲顿首曰:“潘仁,贼也,每欲妄杀人,臣谏之即止,为其长史,可以无愧。
陛下创业明主,臣不才,所言如水投石,言于太子亦然,臣何敢久污天台,辱东朝乎!”上曰:“知公直士,勉留辅吾儿。”戊子,以纲为太子少保,尚书、詹事如故。
纲复上书谏太子饮酒无节,及信谗慝,疏骨肉;太子不怿,而所为如故。
纲郁郁不得志,是岁,固称老病辞职,诏解尚书,仍为少保。
礼部尚书李纲兼太子詹事,太子李建成一开始对他很尊重。
时间一长,太子渐逐亲近小人,嫉妒秦王李世民功劳大,颇猜忌李世民,李纲屡次规劝,李建成都不听,于是李纲请求告老退休。
高祖骂他道:“你当过何潘仁的长史,就耻于作朕的上书吗!况且正要让你辅导建成,却坚持要离职,这是为什么?”李纲叩头谢罪道:“潘仁是个盗贼,每次想妄杀无辜,我规劝后他立刻就不杀了,作他的长史,我可以问心无愧。
陛下是创业的圣明君主,我没有能力,说的话犹如用水浇石,虽然石头湿了可并不能渗透,对太子的规劝也是一样不起作用,我怎么敢长期使尚书省受玷污,而使东宫蒙受耻辱呢?”高祖说,“朕知道您是位正直的人,请您勉为其难留下辅导我的儿子。”戊子(二十三日),任命李纲为太子少保,原礼部尚书、太子詹事的官职依旧保留。
李纲又上书规劝太子饮酒没有节制,以及信任邪恶之人,疏远骨肉兄弟,太子不高兴,所作所为依然如故,李纲郁郁不得志,当年,坚持说自己年老多病必须辞职,高祖下诏解除他的尚书职务,仍然让他担任少保。
淮安王神通使慰抚使张道源镇赵州。
庚寅,窦建德陷赵州,执总管张志昂及道源。
建德以二人及邢州刺史陈君宾不早下,欲杀之,国子祭酒凌敬谏曰:“人臣各为其主用,彼坚守不下,乃忠臣也。
今大王杀之,何以励群下乎!”建德怒曰:“吾至城下,彼犹不降,力屈就擒,何可舍也!”敬曰:“今大王使大将高士兴拒罗艺于易水,艺才至,兴即降,大王之意以为何如?”建德乃悟,即命释之。
淮安王李神通命慰抚使张道源镇守赵州。
庚寅(二十五日),窦建德攻陷赵州,捉住唐总管张志昂及张道源。
窦建德因为他们二人以及邢州刺史陈君宾没有尽早投降,打算杀了他们,窦建德的国子祭酒凌敬规谏道:“人臣各自为他们的主人效力,他们坚守城池不投降,是忠臣。
现在大王杀了他们,用什么来勉励部下呢?”窦建德生气地说:“我到了城下,他们还不投降,力尽被擒,怎么能放过他们?”凌敬说道:“现在大王派大将高士兴在易水抵御罗艺,罗艺才到,高士兴就投降,大王认为怎么样?”于是窦建德才醒悟,立即下令释放了他们。
乙未,梁师都复寇延州,段德操击破之,斩首二千余级,师都以百余里骑遁去。
德操以功拜柱国,赐爵平原郡公。
州刺史城壮公梁礼战没。
乙未(三十日),梁师都再次侵犯延州,段德操打败了他,并杀死二千多人,梁师都率一百多骑兵逃遁。
段德操因功官拜柱国,赐爵平原郡公。
州刺史城壮公梁礼阵亡。
冬,十月,已亥,就加凉州总管杨恭仁纳言;赐幽州总管燕公罗艺姓李氏,封燕郡王。
冬季,十月已亥(初四)唐加凉州总管杨恭仁官为纳言;赐幽州总管燕公罗艺姓李,封燕郡王。
辛丑,李艺破窦建德于衡水。
辛丑(初六),李艺在衡水打败窦建德。
癸卯,以左武候大将军宠玉为梁州总管。
时集州獠反,玉讨之,獠据险自守,军不得进,粮且尽。
熟獠与反者皆邻里亲党,争言贼不可击,请玉还。
玉杨言:“秋谷将熟,百姓毋得收刈,一切供军,非平贼吾不返。”闻者大惧曰:“大军不去,吾曹皆将馁死。”其中壮士乃入贼营,与所亲潜谋,斩其渠帅而降,余党皆散,玉追讨,悉平之。
癸卯(初八),唐任命左武候大将军宠玉为梁州总管。
当时集州獠民反叛,宠玉讨伐叛獠,獠民凭借险要固守,唐军队不能前进,而且军粮食尽。
靠近边境的熟獠与反叛的獠民都是乡亲,争相进言说无法攻打叛獠,请求宠玉回军。
宠玉故意宣扬说:“秋谷即将成熟,百姓不得收割,一切供给军需,不平叛贼我不撤军。”听说此话的人大为惊恐,说:“大军不走,我们这些人都要被饿死。”其中的壮士便进入叛獠营地,和认识的叛獠暗中谋划,杀了叛獠头领投降唐军,余众全部溃散,宠玉追逐讨伐,全部平定了叛獠。
刘武周将宋金刚进攻浍州,陷之,军势甚锐。
裴寂性怯,无将帅之略,唯发使骆驿,趣虞、泰二州居民入城堡,焚其积聚。
民惊扰愁怨,皆思为盗,夏县民吕崇茂聚众自称魏王,以应武周,寂讨之,为所败。
诏永安王孝基、独孤怀恩、陕州总管于筠、内史侍郎唐俭等将兵讨之。
刘武周的将领宋金刚进攻并攻克了浍州,军势很猛。
裴寂性格怯懦,没有将帅的才干,只是不断地派出使者,催促虞、泰二州的居民进入城堡,并焚毁了他们的积蓄。
百姓惊恐不安忧愁抱怨,都想去当强盗,夏县居民吕崇茂聚众自称魏王,响应刘武周,裴寂去讨伐,被吕崇茂打败。
唐下诏命令永安王李孝基、独孤怀恩,陕州总管于筠、内史侍郎唐俭等人带兵讨伐吕崇茂。
时王行本犹据蒲反,未下,亦与武周相应,关中震骇。
上出手敕曰:“贼势如此,难与争锋,宜弃大河以东,谨守关西而已。”秦王世民上表曰:“太原,王业所基。
国之根本;河东富实,京邑所资,若举而弃之,臣窃愤恨。
愿假臣精兵三万,必冀平殄武周,克复汾、晋。”上于是悉发关中兵以益世民所统,使击武周。
乙卯,幸华阴。
至长春宫以送之。
当时王行本还占据着蒲反,没有被攻下,也与刘武周相互呼应,关中震惊,高祖下亲笔敕书道:“贼势到如此地步,很难与他们抗争,宜放弃黄河以东地区,谨守关西。”秦王李世民上表称:“太原是王业的基础,国家的根本;河东地区富饶,京城靠它供给,如果全部放弃,臣深感愤恨。
希望给臣三万精兵,必定可望消灭刘武周,收复汾、晋。”于是高祖征发关中所有兵力扩充李世民的部队,让他攻打刘武周。
乙卯(二十日),高祖驾临华阴,至长春宫为秦王送行。
窦建德引兵趣卫州。
建德每行军,常为三道,辎重、细弱居中央,步骑夹左右,相去三里许。
建德以千骑前行,过黎阳三十里,李世遣骑将丘孝刚将三百骑侦之。
孝刚骁勇,善马槊,与建德遇,遂击之,建德败走;右方兵救之,击斩孝刚。
建德怒,还攻黎阳,克之,虏淮安王神通,李世父盖、魏徵及帝妹同安公主。
唯李世以数百骑走渡河,数日,以其父故,还诣建德降;卫州闻黎阳陷,亦降。
建德以李世为左骁卫将军,使守黎阳,常以其父盖自随为质。
以魏徵为起居舍人。
滑州刺史王轨奴杀轨,携其首诣建德降。
建德曰:“奴杀主大逆,吾何为受之!”立命斩奴,返其首于滑州。
吏民感悦,即日请降。
于是其旁州县及徐圆朗等皆望风归附。
已未,建德还州,筑万春宫,徙都之。
置淮安王神通于下博,待以客礼。
窦建德带兵赴卫州。
窦建德每次行军,经常将部队分为三道,辎重、家眷居中央,步兵骑兵在两边,相隔三里左右。
窦建德带千名骑兵走在前面,过黎阳三十里,李世派骑兵将领丘孝刚率领三百骑兵侦察窦建德的军情。
丘孝刚勇猛善战,善于骑马使长枪,和窦建德遭遇,便攻击窦建德,窦建德败退,右边骑兵救援,攻打丘孝刚并杀了他。
窦建德很气愤,回军攻打并攻陷了黎阳,俘虏了唐淮安王李神通、李世的父亲李盖、魏徵以及唐高祖的妹妹同安公主。
唯有李世带几百骑兵逃过黄河,几天后,李世又因为父亲被俘的缘故,返回黎阳投降了窦建德,卫州得知黎阳陷落,也投降了窦建德。
窦建德任命李世为左骁卫将军,命他守卫黎阳,并把他的父亲李盖带在身边作为人质。
任命魏徵为起居舍人。
唐滑州刺史王轨的奴仆杀了王轨,携带王轨的首级到窦建德处投降。
窦建德说:“奴仆杀死主人是大逆不道,我怎被能接受他呢?”立即下令斩了那位奴仆,将王轨的首级送回滑州。
滑州百姓深受感动,当天就请求投降。
于是附近的州县以及徐圆朗等人都望风归附。
已未(二十四日),窦建德返回州,修建万春宫,将夏国都城迁到州,窦建德将唐淮安王李神通安置在下博,用宾客的礼节对待他。
行军总管罗士信帅勇士夜入洛阳外郭,纵火焚清化里还。
壬戌,士信拔青城堡。
唐行军总管罗士信率领勇士夜晚进入洛阳外城,放火焚烧清化里后返回营地。
壬戌(二十七日),罗士信攻破青城堡。
王世充自将兵徇地至滑台,临黎阳;尉氏城主时德睿、汴州刺史王要汉、亳州刺史丁叔则遣使降之。
以德睿为尉州刺史。
要汉,伯当之兄也。
王世充亲自带领兵马攻占土地到滑台,逼近黎阳;唐尉氏城主时德睿、汴州刺史王要汉、亳州刺史丁叔则派人投降了王世充。
王世充任命时德睿为尉州刺史。
王要汉是王伯当的兄长。
夏候端至黎阳,李世发兵送之。
自澶渊济河,传檄州县,东至于海,南至于淮,二十余州,皆遣使来降。
行至谯州,会汴、亳降于王世充,还路遂绝。
端素得众心,所从二千人,虽粮尽不忍委去,端坐泽中,杀马以飨士,因欷谓曰:“卿等乡里皆已从贼,特以共事之情,未能见委。
我奉 王命,不可从卿;卿有妻子,无宜效我。
可斩吾首归贼,必获富贵。”众皆流涕曰:“公于唐室非有亲属,直以忠义,志不图存。
某等虽贼,心亦人也,宁肯害公以求利乎!”端曰:“卿不忍见杀,吾当自刎 。”众抱持 之,乃复同进,潜行五日,馁死及为贼所击奔溃相失者太半,唯余五十二人同走,采豆生食之。
端持节未尝离身,屡遣从者散,自求生,众又不可。
时河南之地皆入世充,唯杞州刺史李公逸为唐坚守,遣兵迎端,馆给之。
世充遣使召端,解衣遗之,仍送除书,以端为淮南郡公、尚书少吏部。
端对使者焚书毁衣,曰:“夏候端天子大使,岂受王世充官乎!汝欲吾往,唯可取吾首耳。”因解节旄怀之,置刃于竿,自山中西走,无复蹊径,冒践荆棘,昼夜兼行,得达宜阳,从者坠崖溺水,为虎狼所食,又丧其半;其存者鬓发秃落,无复人状。
端诣阙见上,但谢无功,初不自言艰苦,上复以为秘书监。
夏侯端到黎阳,李世派兵护送他,从澶渊渡过黄河,传递檄文到各州县,东至海,南到淮河,二十多个州县,均派使者前来降唐。
夏候端走到谯州,恰好汴、亳州投降了王世充,切断了他返回长安的道路。
夏候端历来得人心,随从人员两千名,虽然粮食吃光了,不忍心丢下他离去,夏侯端坐在沼泽中,杀掉马匹犒劳士兵们,他抽泣着说道:“你们的家乡都已投降了贼人,只是因为共事的情份,没有丢下我。
我奉王命,不能随你们去,你们有妻儿,也不宜效仿我。
可以砍下我的头归附贼人,一定能得到富贵。”众人都流着泪说:“您和唐室没有什么亲属关系,只是为了忠义,立志牺牲。
我们虽然很卑贱,也有人心,难道能害了您去求得自己的利益吗?”夏侯端说:“你们不忍心杀我,我就当自刎 而死。”众人抱住他,于是又重新一起前进,偷偷地走了五天,二千人中饿死以及被王世充军队追击逃散失去了大半,只剩下五十二个人与他同行,采野豆生吃。
夏候端拿着使臣的信物节始终不离身,屡次让随从离去,自求生路,众人又不同意。
当时河南都是王世充的势力范围,只有州刺史李公逸为唐坚守,李公逸派兵迎接夏候端,供给他食宿。
王世充派人召夏候端,脱下衣服送给他,并送去委任状,任命夏候端为淮南郡公,尚书少吏部。
夏侯端当着王世充使者的面烧了委任状,毁掉衣服,说道:“夏侯端是天子的大使,怎么能接受王世充的官职?你想让我去,除非取了我的脑袋!”于是解下节上的旄放入怀中,将刀插在节竿上,从山中向西行,不在有道路,踏着荆棘,昼夜兼程,到达宜阳,随行的人 坠崖溺水,为虎狼吃掉的,有丧失了一半,活下来的人都鬓发脱落,不象人样。
夏候端上殿谒见皇上,只道歉说没有功劳,丝毫不提一路上的艰苦,高祖仍然任命他为秘书监。
郎楚之至山东,亦为窦建德所获,楚之不屈,竟得还。
郎楚之出使到山东,也被窦建德俘获,郎楚之不屈服,最终得以返回长安。
王世充遣其从弟世辩以徐、亳之兵攻雍丘,李公逸遣使求救,上以隔贼境,不能救。
公逸乃留其属李善行守雍丘,身帅轻骑入朝,至襄城,为世充伊州刺史张殷所获。
世充谓曰:“卿越郑臣唐,其说安在?”公逸曰:“我于天下,唯知有唐,不知有郑。”世充怒,斩之。
善行亦没。
上以公逸子为襄邑公。
王世充派遣他的堂弟王世辩用徐、亳州的军队攻打雍丘,李公逸派人向唐求救,高祖因为雍丘与关中隔着敌人占领区,不能救援。
李公逸于是留他的亲属李善行守卫雍丘,自己率领轻骑入朝,到襄城,被王世充的伊州刺史张殷抓获,王世充对他说:“你越过郑国向唐称臣,哪有这种道理?”李公逸回答:“我对天下,只知道有唐,不知道有郑。”王世充很生气,杀了他。
李善行也遇害。
高祖封李公逸的儿子为襄邑公。
甲子,上祠华山。
甲子(二十九日),唐高祖祭华山。
唐纪四高祖神尧大圣光孝皇帝中之上武德二年(己卯、619)
唐纪四唐高祖武德二年(己卯,公元619年)
十一月,己卯,刘武周寇浩州。
十一月,己卯(十四日),刘武周侵犯浩州。
秦王世民引兵自龙门乘冰坚渡河,屯柏壁,与宋金刚相持。
时河东州县,俘掠之余,未有仓廪,人情扰,聚入城堡,征敛无所得,军中乏食。
世民发教谕民,民闻世民为帅而来,莫不归附,自近及远,至者日多,然后渐收其粮食,军食以充。
乃休兵秣马,唯令偏裨乘间抄掠,大军坚壁不战,由是贼势日衰。
秦王李世民乘冰冻坚硬,带兵从龙门渡过黄河,驻扎在柏壁,与宋金刚对峙。
当时黄河以东的州县遭抢劫后,没有粮仓,人情惧怕侵扰,聚居在城堡中,征集不到东西,军队缺粮。
李世民发布王教晓谕百姓,百姓听说李世民率军前来,无不前来归顺,由近及远,前来的人日益增加,然后唐军逐渐征收粮食,军粮因此充足。
于是休兵喂马,只命非主力部队的将佐找空子抄掠,大军则坚壁不战,宋金刚的势力因此日益衰落。
世民尝自帅轻骑觇敌,骑皆四散,世民独与一甲士登丘而寝。
俄而贼兵四合,初不之觉,会有蛇逐鼠,触甲士之面,甲士惊寤,遂白世民俱上马,驰百余步,为贼所及,世民以大羽箭射殪其骁将,贼骑乃退。
李世民曾经亲自带轻骑兵去侦察敌情,随从的骑兵四下分散,世民只和一名穿铠甲的士卒登上山丘睡觉。
不久,敌人从四下包围了二人,开始二人毫不知觉,恰巧蛇追老鼠,碰到了甲士的脸,甲士惊醒后告诉了李世民,二人一起上马,才走了百余步,就被敌人追上,李世民用大羽箭射死了敌人的骁将,敌骑兵于是退去。
李世欲归唐,恐祸及其父,谋于郭孝恪。
孝恪曰:“吾新事窦氏,动则见疑,宜先立效以取信,然后可图也。”世从之。
袭王世充获嘉,破之,多所俘获,以献建德,建德由是亲之。
李世想归顺唐,又怕牵连了老父,便和郭孝恪商量。
郭孝恪说:“我才跟随窦建德,一做事就受猜忌,您应当先立功取得信任,然后就可以谋划归唐了。”李世听从了他的劝告。
袭击王世充的获嘉,攻陷了城池,俘虏了许多人并缴获很多东西,都献给窦建德,窦建德因此对李世很好。
初,漳南人刘黑闼,少骁勇狡狯,与窦建德善,后为群盗,转事郝孝德、李密、王世充。
世充以为骑将,每见世充所为,窃笑之。
世充使黑闼守新乡,李世击虏之,献于建德。
建德署为将军,赐爵汉东公,常使将奇兵东西掩袭,或潜入敌境觇视虚实,黑闼往往乘间奋击,克获而还。
当初,漳南人刘黑闼,年轻时勇猛又狡猾,与窦建德很要好,后来当了强盗,相继跟随郝孝德、李密、王世充。
王世充任命他为骑将,刘黑闼每看到王世充的所作所为,常常暗地里嘲笑他。
王世充让刘黑闼守卫新乡,李世袭击并俘虏了刘黑闼,献给窦建德。
窦建德任命刘黑闼为将军,赐予汉东公的爵位,常常让他率奇兵四处偷袭,或者潜入敌人的境内侦察敌军的情况,刘黑闼往往乘机攻击,得胜后回军。
十二月,庚申,上猎于华山。
十二月庚申(二十五日),唐高祖在华山打猎。
于筠说永安王孝基急攻吕崇茂,独孤怀恩请先成攻具,然后进,孝基从之。
崇茂求救于宋金刚,金刚遣其将善阳尉迟敬德、寻相将兵奄至夏县。
孝基表里受敌,军遂大败,孝基、怀恩、筠、唐俭及行军总管刘世让皆为所虏。
敬德名恭,以字行。
于筠劝永安王李孝基抓紧攻击吕崇茂,独孤怀恩请求先准备好攻城器械,然后进攻,李孝基答应了他的请求。
吕崇茂向宋金刚求援,宋金刚派遣手下将领善阳人尉迟敬德、寻相带兵很快赶到夏县。
李孝基腹背受敌,于是打了大败仗,李孝基、独孤怀恩、于筠、唐俭以及行军总管刘世让都作了俘虏。
尉迟敬德名叫尉迟恭,平素称其字敬德。
上征裴寂入朝,责其败军,下吏,既而释之,宠待弥厚。
高祖征召裴寂入朝,责备他打了败仗,交给有关部门审问,不久又释放了他,对他的优宠有增无减。
尉迟敬德、寻相将还浍州,秦王世民遣兵部尚书殷开山、总管秦叔宝等邀之于美良川,大破之,斩首二千余级。
顷之,敬德、寻相潜引精骑援王行本于蒲反,世民自将步骑三千从间道夜趋安邑,大破之。
敬德、相仅以身免,悉俘其众,复归柏壁。
尉迟敬德、寻相就要回浍州,秦王李世民派兵部尚书殷开山、总管秦叔宝等人在美良川截击,大败尉迟敬德,杀了二千多人。
不久,尉迟敬德、寻相又秘密带精骑往蒲反援救王行本,李世民自己率领三千步兵骑兵从小路连夜赶到安邑,截击并大败尉迟敬德。
尉迟敬德、寻相二人只身逃脱,部下全部被俘,李世民又回到柏壁。
诸将咸请与宋金刚战,世民曰:“金刚悬军深入,精兵猛将,咸聚于是,武周据太原,倚金刚为捍蔽。
军无蓄积,以虏掠为资,利在速战。
我闭营养锐以挫其锋,分兵汾、隰,冲其心腹,彼粮尽计穷,自当遁走。
当待此机,未宜速战。”
各位将领都请求与宋金刚交战,李世民说:“宋金刚孤军深入,麾下集中了精兵猛将,刘武周占据太原,依仗宋金刚为屏障。
宋金刚的军队没有储备,靠掠夺补充军需,利于速战。
我们关闭营门不出,养精蓄锐,可以挫败他的锐气;分兵攻汾州、隰州,骚扰他的要害之地,他们粮尽无计可施,自然会退军。
我们应当等待这个机会,目前不宜速战。”
永安壮王孝基谋逃归,刘武周杀之。
永安壮王李孝基谋划逃归,被刘武周杀死。
李世复遣人说窦建德曰:“曹、戴二州,户口完实,孟海公窃有其地,与郑人外合内离;若以大军临之,指期可取。
既得海公,以临徐、兖,河南可不战而定也。”建德以为然,欲自将徇河南,先遣其行台曹旦等将兵五万济河,世引兵三千会之。
李世又派人劝窦建德说:“曹、戴二州,户口充实,孟海公占据二州,与东都的郑国貌合神离,如果发大军进取二州,指日可待。
得孟海公后,再率兵逼近徐州、兖州,黄河以南可不战而定。”窦建德认为这意见很对,便准备亲自领兵攻取河南,先派他的行台曹旦等人率五万兵马渡过黄河,李世带三千兵马与他们会合。
三年(庚辰、620)
三年(庚辰,公元620年)
春,正月,将军秦武通攻王行本于蒲反。
行本出战而败,粮尽援绝,欲突围走,无随之者,戊寅,开门出降。
辛巳,上幸蒲州,斩行本。
秦王世民轻骑谒上于蒲州。
宋金刚围绛州。
癸巳,上还长安。
春季,正月,唐将军秦武通在蒲反攻打王行本。
王行本出军迎战,打了败仗,粮草已尽,没有后援,打算突围逃走,又没有跟随的人。
戊寅(十四日),开城门出城投降。
辛巳(十七日),唐高祖临幸蒲州,斩王行本。
秦王李世民轻骑到蒲州谒见高祖。
宋金刚包围了绛州。
癸巳(二十九日),高祖返回长安。
李世谋俟窦建德至河南,掩袭其营,杀之,冀得其父并建德土地以归唐。
会建德妻产,久之不至。
李世计划待窦建德到河南,便偷袭他的营地,杀窦建德,希望找回父亲并且以窦建德的地盘回归唐朝。
恰巧窦建德的妻子生产,久等不到。
曹旦,建德之妻兄也,在河南,多所侵扰,诸贼羁属者皆怨之。
贼帅魏郡李文相,号李商胡,聚五千余人,据孟津中;母霍氏,亦善骑射,自称霍总管。
世结商胡为昆弟,入拜商胡之母。
母泣谓世曰:“窦氏无道,如何事之!”世曰:“母无忧,不过一月,当杀之,相与归唐耳!”世辞去,母谓商胡曰:“东海公许我共图此贼,事久变生,何必待其来,不如速决。”是夜,商胡召曹旦偏裨二十三人,饮之酒,尽杀之。
旦别将高雅贤、阮君明尚在河北未济,商胡以巨舟四艘济河北之兵三百人,至中流,悉杀之。
有兽医游水得免,至南岸,告曹旦,旦严警为备。
商胡既举事,始遣人告李世。
世与曹旦连营,郭孝恪劝世袭旦,世未决,闻旦已有备,遂与孝恪帅数十骑来奔。
商胡复引精兵二千北袭阮君明,破之。
高雅贤收众去,商胡追之,不及而还。
曹旦是窦建德妻子的哥哥,在河南大肆掠夺骚扰,归附的各路盗贼都愤愤不平。
盗贼首领魏郡人李文相,号李商胡,聚集五千多人,占据了孟津中城;他的母亲霍氏,也善于骑马射箭,自称霍总管。
李世和李商胡结拜为兄弟,入内室拜见李商胡的母亲。
霍氏流着泪对李世说:“窦氏丧失了道德信义,怎么能够侍奉他?”李世说:“母亲不要担心,不超过一个月,我们就杀了他,一起归顺唐了!”李世告辞走后,霍氏对李商胡说:“东海公答应与我们共同杀了窦建德这贼,时间长了会发生变化,何必要等到他来,不如速战速决。”当晚,李商胡召来曹旦手下的二十三位偏将,用酒把他们灌醉,然后全部杀死。
曹旦的别将高雅贤、阮君明还在黄河北岸没有过河,李商胡用四艘大船运河北岸的三百士兵过河,船到河中心,将三百人全部杀光。
一位兽医游泳逃脱,到南岸,报告了曹旦,曹旦严加警戒以为防备。
李商胡起事后,才派人通知李世。
李世营地与曹旦相接,郭孝恪劝李世袭击曹旦,李世犹豫不决,听说曹旦已有防备,便和郭孝恪率数十骑兵投奔唐。
李商胡又带二千精兵,向北袭击阮君明,打败了他。
高雅贤收拾部众退却,李商胡追击,没有追赶上而回军。
建德群臣请诛李盖,建德曰:“世,唐臣,为我所虏,不忘本朝,乃忠臣也,其父何罪!”遂赦之。
窦建德的诸位大臣请求杀掉李盖,窦建德说:“世是唐臣,被我俘虏,仍不忘唐朝,这是忠臣,他父亲有什么罪?”于是赦免了李盖。
甲午,世、孝恪至长安。
曹旦遂取济州,复还州。
甲午(三十日),李世、郭孝恪到达长安。
曹旦于是取得济州,之后又回到州。
二月,庚子,上幸华阴。
二月庚子(初六),唐高祖临幸华阴。
刘武周遣兵寇潞州,陷长子、壶关。
潞州刺史郭子武不能御,上以将军河东王行敏助之。
行敏与子武不叶,或言子武将叛,行敏斩子武以徇。
乙巳,武周复遣兵寇潞州,行敏击破之。
刘武周派兵侵犯潞州,攻陷长子、壶关二县。
潞州刺史郭子武不能抵御刘武周军的攻势,高祖派将军河东人王行敏援助郭子武。
王行敏与郭子武不和,有人说郭子武要叛唐,王行敏杀了郭子武以示众。
乙巳(十一日),刘武周又派兵侵犯潞州,被王行敏击退。
壬子,开州蛮冉肇则陷通州。
壬子(十八日),开州蛮冉肇则攻陷通州。
甲寅,遣将军桑显和等攻吕崇茂于夏县。
甲寅(二十日),唐派遣将军桑显和等人在夏县攻打吕崇茂。
初,工部尚书独孤怀恩攻蒲反,久不下,失亡多,上数以敕书诮让之,怀恩由是怨望。
上尝戏谓怀恩曰:“姑之子皆已为天子,次应至舅之子乎?”怀恩亦颇以此自负,或时扼腕曰:“我家岂女独贵乎?”遂与麾下元君宝谋反。
会怀恩、君宝与唐俭皆没于尉迟敬德,君宝谓俭曰:“独孤尚书近谋大事,若能早决,岂有此辱哉!”及秦王世民败敬德与美良川,怀恩逃归,上复使之将兵攻蒲反。
君宝又谓俭曰:“独孤尚书遂拔难得还,复在蒲反,可谓王者不死!”俭恐怀恩遂成其谋,乃说尉迟敬德,请使刘世让还与唐连和,敬德从之,遂以怀恩反状闻。
时王行本已降,怀恩入据其城,上方济河幸怀恩营,已登舟矣,世让适至。
上大惊曰:“吾得免,岂非天也!”乃使召怀恩,怀恩未知事露,轻舟来至,即执以属吏,分捕党与。
甲寅,诛怀恩及其党。
当初,工部尚书独孤怀恩攻打蒲反,长期不能攻克,损失惨重,唐高祖几次下敕书责备他,于是怀恩心生怨气。
高祖曾经和怀恩开玩笑说:“你姑姑的儿子都做了皇帝,下面是否该轮到我舅舅的儿子当皇帝了?”怀恩颇以此自负,有时也惋惜道:“难道我们家唯独女人才尊贵吗?”于是便和手下的元君宝谋反。
时值怀恩、元君宝和唐俭都被尉迟敬德俘虏,君宝对唐俭说:“独孤尚书近来在谋划一件大事,如果能早些决定,哪会受这番屈辱呢!”待秦王李世民在美良川打败尉迟敬德,独孤怀恩便逃回唐朝,高祖重又让他带兵攻打蒲反。
元君宝又对唐俭说:“独孤尚书终于逃脱得以回唐,重到蒲反,这真称得上是王者不死!”唐俭恐怕独孤怀恩阴谋得逞,于是说服尉迟敬德,请求让刘世让回唐,与唐讲和,尉迟敬德听从了他的意见,于是通过刘世让报告了独孤怀恩谋反的情况。
当时王行本已经降唐,独孤怀恩进驻蒲反,高祖正过黄河准备临幸怀恩的营地,已经登上了渡船,刘世让恰好赶到。
高祖大惊,说:“我能够免于祸事,这难道不是天意吗?”于是召见怀恩,独孤怀恩不知道事情已经败露,驾小船来见高祖,立即被抓起来交给有关官员,又分头搜捕独孤怀恩的同党。
甲寅(二十日),处决独孤怀恩及其同党。
窦建德攻李商胡,杀之。
建德州劝课农桑,境内无盗,商旅野宿。
窦建德攻打李商胡,杀了李商胡。
窦建德到州考查、鼓励耕织,所辖地区没有盗贼,商贾行人露宿。
突厥处罗可汗迎杨政道,立为隋王。
中国士民在北者,处罗悉以配之,有众万人。
置百官,皆依隋制,居于定襄。
突厥处罗可汗迎接杨政道,立他为隋王。
在突厥的中原官员百姓,处罗全部配给杨政道,共有一万人。
杨政道设置百官,全部依照隋朝制度,居住在隋朝时的定襄郡。
三月,乙丑,刘武周遣其将张万岁寇浩州,李仲文击走之,俘斩数千人。
三月乙丑(初二),刘武周派遣手下将领张万岁侵犯浩州,李仲文击退来敌,杀伤俘虏数千人。
改纳言为侍中,内史令为中书令,给事郎为给事中。
唐改纳言为侍中,内史令为中书令,给事郎为给事中。
甲戌,以内史侍郎封德彝为中书令。
甲戌(十一日),任命内史侍郎封德彝为中书令。
王世充将帅、州县来降者,时月相继。
世充乃峻其法,一人亡叛,举家无少长就戮,父子、兄弟、夫妇许相告而免之。
又使五家为保,有举家亡者,四邻不觉,皆坐诛。
杀人益多而亡者益甚,至于樵采之人,出入皆有限数;公私愁窘,人不聊生。
又以宫城为大狱,意所忌者,并其家属收系宫中;诸将出讨,亦质其家属于宫中,禁止者常不减万口,馁死者日有数十。
世充又以台省官为司、郑、管、原、伊、殷、梁、凑、嵩、、怀、德等十二州营田使,丞、郎得为此行者,喜若登仙。
王世充的将领、州县官络绎不绝地前来降唐。
王世充于是加重了法律,一人叛逃,全家无论老少全部杀死,父子、兄弟、夫妻相互告发的可以免死。
又让五家结为一保,一家举家逃亡,四邻未查觉,四家均获死罪。
但杀的人越多,逃亡的人也越多,以至于出城砍柴的人,出入城都有限额;上下愁怨窘迫,民不聊生。
王世充又将宫城作为大监牢,心里忌恨的人,连家属一道囚禁在宫内;诸将如要出城作战,也要把家属留在宫内当人质,囚禁的人经常不下一万人,每天都有几十人饿死。
王世充又任命中央台省的官员为司、郑、管、原、伊、殷、梁、凑、嵩、、怀、德十二州的营田使,尚书左右丞、诸曹郎官得了此任的高兴得像做了神仙。
甲申,行军副总管张纶败刘武周于浩州,俘斩千余人。
甲申(二十一日),唐行军副总管张纶在浩州打败刘武周,俘虏、斩首一千多人。
西河公张纶、真乡公李仲文引兵临石州,刘季真惧而诈降。
乙酉,以季真为石州总管,赐姓李氏,封彭山郡王。
西河公张纶、真乡公李仲文带兵逼近石州,刘季真胆怯,假称投降。
乙酉(二十二日),唐任命刘季真为石州总管,赐姓李,封为彭山郡王。
蛮酋冉肇则寇信州,赵郡公孝恭与战,不利。
李靖将兵八百,袭击,斩之,俘五千余人;已丑,复开、通二州。
孝恭又击萧铣东平王提,斩之。
蛮族首领冉肇则侵犯信州,赵郡公李孝恭与冉肇则交锋,失利。
李靖率八百兵马袭击,杀了冉肇则,俘虏五千多人。
己丑(二十六日),唐收复开州、通州。
李孝恭又袭击萧铣手下的东平王提,杀了他。
夏,四月,丙申,上祠华山;壬寅,还长安。
夏季,四月丙申(初三),唐高祖祭祀华山。
壬寅(初九)返回长安。
置益州道行台,以益、利、会、、泾、遂六总管隶焉。
设置益州道行台,将益、利、会、、泾、遂六州总管划归益州道行台统辖。
刘武周数攻浩州,为李仲文所败。
宋金刚军中食尽;丁未,金刚北走,秦王世民追之。
刘武周几次进攻浩州,都被李仲文打败。
宋金刚的军队粮食吃光,丁未(十四日),宋金刚向北逃窜,秦王李世民带兵追击。
罗士信围慈涧,王世充使太子玄应救之,士信刺玄应坠马,人救之,得免。
罗士信围攻慈涧,王世充派太子王玄应救援慈涧,罗士信把王玄应刺下马,有人搭救,王玄应才逃脱。
壬子,以显州道行台杨士林为行台尚书令。
壬子(十九日),唐任命显州道行台杨士林为行台尚书令。
甲寅,加秦王世民益州道行台尚书令。
甲寅(二十一日),加封秦王李世民为益州道行台尚书令。
秦王世民追及寻相于吕州,大破之,乘胜逐北,一昼夜行二百余里,战数十合。
至高壁岭,总管刘弘基执辔谏曰:“大王破贼,逐北至此,功亦足矣,深入不已,不爱身乎!且士卒饥疲,宜留壁于此,俟兵粮毕集,然后复进,未晚也。”世民曰:“金刚计穷而走,众心离沮;功难成而易败,机难得而易失,必乘此势取之。
若更淹留,使之计立备成,不可复攻矣。
吾竭忠徇国,岂顾身乎!”遂策马而进,将士不敢复言饥。
追及金刚于雀鼠谷,一日八战,皆破之,俘斩数万人。
夜,宿于雀鼠谷西原,世民不食二日,不解甲三日矣,军中止有一羊,世民与将士分而食之。
丙辰,陕州总管于筠自金刚所逃来。
世民引兵趣介休,金刚尚有众二万,出西门,背城布陈,南北七里。
世民遣总管李世与战,小却,为贼所乘,世民帅精骑击之,出其陈后,金刚大败,斩首三千级。
金刚轻骑走,世民追之数十里,至张难堡。
浩州行军总管樊伯通、张德政据堡自守,世民免胄示之,堡中喜噪且泣,左右告以王不食,献浊酒、脱粟饭。
秦王李世民在吕州追上寻相,将他打得大败,并乘胜追击逃敌,一昼夜走了二百多里,打了几十仗。
到高壁岭,总管刘弘基抓住马缰绳规劝道:“大王打败敌人,追击逃敌到了这里,功劳也足够了,不断深入,就不爱惜自己吗?况且士兵们饥饿疲惫,应当在此停留扎营,等到兵马粮草都齐备了,然后再进击也不晚。”李世民说:“宋金刚无计可施才逃跑,军心涣散;功劳难立,失败却很容易,机会难得,失去却很容易,一定要趁此机会消灭他。
如果我们滞留不前,让他有时间考虑对策加强防备,就不可能轻易打败他了。
我尽心竭力效忠国家,怎么能只顾惜自己的身体呢?”于是打马追击,将士们也不敢再提饥饿。
唐军在雀鼠谷追上宋金刚,一天交锋八次,都打了胜仗,杀死、俘虏了几万人。
当夜,在雀鼠谷西原宿营,李世民已经两天没有吃东西,三天没有脱下战袍了,全军只有一只羊,世民与将士们分吃了这一只羊。
丙辰(二十三日),唐陕州总管于筠从宋金刚手下脱身逃回唐军中。
李世民带兵赴介休,宋金刚还有二万人,出西门,背对城墙排列战阵,南北长七里。
李世民派总管李世出战,不利,稍稍退却,宋金刚乘机反扑,李世民率领精骑从宋金刚背后袭击,宋金刚大败,唐军杀了三千人。
宋金刚骑马逃走,李世民追出几十里,来到张难堡。
唐浩州行军总管樊伯通、张德政占据堡垒自卫,李世民摘下头盔示意堡内,堡中守军见后欢呼雀跃,高兴得流下泪来。
随从告诉守军秦王还未进食,守军献上浊酒、粗米饭。
尉迟敬德收余众守介休,世民遣任城王道宗、宇文士及往谕之,敬德与寻相举介休及永安降。
世民得敬德,甚喜,以为右一府统军,使将其旧众八千,与诸营相参。
屈突通虑其变,骤以为言,世民不听。
尉迟敬德收拾残部守介休,李世民派任城王李道宗、宇文士及前去晓谕,尉迟敬德于是和寻相以介休、永安二县降唐。
李世民得到尉迟敬德非常高兴,任命尉迟敬德为右一府统军,并让他仍然统领八千旧部,和各营相杂在一起。
屈突通恐怕尉迟敬德会反复,屡次向李世民提起,但李世民不听。
刘武周闻金刚败,大惧,弃并州走突厥。
金刚收其余众,欲复战,众莫肯从,亦与百余骑走突厥。
刘武周听说宋金刚失败,大为惊恐,放弃并州逃入突厥。
宋金刚收拾残部,准备再战,但众人都不肯跟随他与唐作战,于是宋金刚也和一百多骑兵逃往突厥。
世民至晋阳,武周所署仆射杨伏念以城降。
唐俭封府库以待世民,武周所得州县皆入于唐。
李世民到晋阳,刘武周任命的仆射杨伏念以晋阳城投降。
唐俭封存了刘武周的仓库留待李世民处置,刘武周先后所占领的州县全部并入唐。
未几,金刚谋走上谷,突厥追获,腰斩之。
岚州总管刘六儿从宋金刚在介休,秦王世民擒斩之。
其兄季真,弃石州,奔刘武周将马邑高满政,满政杀之。
不久,宋金刚打算跑回起兵初占的上谷,被突厥追上捉回,突厥腰斩了宋金刚。
去年五月投降宋金刚的唐岚州总管刘六儿跟着宋金刚在介休,秦王李世民活捉并杀了他。
刘六儿的兄长刘季真,丢弃石州,逃奔刘武周的将领马邑人高满政,高满政杀了他。
武周之南寇也,其内史令苑君璋谏曰:“唐主举一州之众,直取长安,所向无敌,此乃天授,非人力也。
晋阳以南,道路险隘,县军深入,无继于后,若进战不利,何以自还!不如北连突厥,南结唐朝,南面称孤,足为长策。”武周不听,留君璋守朔州。
及败,泣谓君璋曰:“不用君言,以至于此。”久之,武周谋亡归马邑,事泄,突厥杀之。
突厥又以君璋为大行台,统其余众,仍令郁射设督兵助镇。
刘武周向南侵犯唐时,他的内史令苑君璋曾经规劝道:“唐主以一个州的兵力,直取长安,所向无敌,这是上天有助,不是人力。
晋阳以南,道路狭窄险要,孤军深入,后无援军,假如进军攻战不利,怎么回军?不如北面联合突厥,南面与唐结交,在此一方称王称霸,才是良策。”刘武周不听,留苑君璋守卫朔州。
待刘武周失败后,流着泪对君璋说:“我没有采纳您的意见,以至于到了现在这种地步。”过了一段时间,刘武周策划从突厥逃回马邑,事情泄露,突厥杀了刘武周。
突厥人任命苑君璋为大行台,统领刘武周的余部,仍然令郁射设督兵协助镇守。
庚申,怀州总管黄君汉击王世充太子玄应于西济州,大破之;熊州行军总管史万宝邀之于九曲,又破之。
庚申(二十七日),唐怀州总管黄君汉在西济州袭击王世充的太子王玄应,重创王玄应;熊州行军总管史万宝在九曲截击王玄应,又打败了他。
辛酉,王世充陷邓州。
辛酉(二十八日),王世充攻陷邓州。
上闻并州平,大悦。
壬戌,宴群臣,赐缯帛,使自入御府,尽力取之。
复唐俭官爵,仍以为并州道安抚大使;所籍独孤怀恩田宅资财,悉以赐之。
唐高祖听说平定了并州,非常高兴。
壬戌(二十九日),宴请群臣,赐给缯帛,让人自己进御府,尽力自取。
又恢复了唐俭的官爵,仍然任并州道安抚大使;将官府没收的独孤怀恩的田地房屋资财,全部赏赐给了唐俭。
世民留李仲文镇并州,刘武周数遣兵入寇,仲文辄击破之,下城堡百余所。
诏仲文检校并州总管。
李世民留李仲文镇守并州,刘武周屡次派兵侵入并州境内,都被李仲文击退,李仲文还攻克了一百多座城堡。
唐下诏以李仲文为检校并州总管。
五月,窦建德遣高士兴击李艺于幽州,不克,退军笼火城。
艺袭击,大破之,斩首五千级。
建德大将军王伏宝,勇略冠军中,诸将疾之,言其谋反,建德杀之,伏宝曰:“大王奈何听谗言,自斩左右手乎!”
五月,窦建德派高士兴在幽州袭击李艺,没有攻克,撤军到笼火城。
李艺袭击了高士兴,重创高军,斩首五千级。
窦建德手下的大将军王伏宝勇猛机智,全军数第一,众将领嫉妒他,说他要谋反,窦建德杀了王伏宝,刑前王伏宝说:“大王怎么能够听信谗言,自己断了自己的左右手呢!”
初,尉迟敬德将兵助吕崇茂守夏县,上潜遣使赦崇茂罪,拜夏州刺史,使图敬德,事泄,敬德杀之。
敬德去,崇茂余党复据夏县拒守。
秦王世民引军自晋州还攻夏县,壬午,屠之。
当初,尉迟敬德带兵帮助吕崇茂保卫夏县,唐高祖暗中派人赦免了吕崇茂的罪过,拜他为夏州刺史,让他谋取尉迟敬德,事情泄露,尉迟敬德杀了吕崇茂。
尉迟敬德离开夏县后,吕崇茂余部又占据夏县拒守。
秦王李世民率军从晋州回师攻夏县,壬午(二十四日),屠城。
辛卯,秦王世民至长安。
辛卯(二十九日),秦王李世民到长安。
是月,突厥遣阿史那揭多献马千匹于王世充,且求婚,世充以宗女妻之,并与之互市。
本月,突厥派遣阿史那揭多向王世充进献一千匹马,并求婚,王世充以同族之女远嫁突厥,并与突厥相互贸易。
六月,壬辰,诏以和州总管、东南道行台尚书令楚王杜伏威为使持节、总管江·淮以南诸军事、扬州刺史、东南道行台尚书令、淮南道安抚使,进封吴王,赐姓李氏。
以辅公为行台左仆射,封舒国公。
六月壬辰(初一),唐下诏任命和州总管、东南道行台尚书令楚王杜伏威为使持节、总管江淮以南诸军事、扬州刺史、东南道行台尚书令、淮南道安抚使,晋封为吴王,赐姓李氏。
任命辅公为东南道行台左仆射,进封舒国公。
丙午,立皇子元景为赵王,元昌为鲁王,元亨为王。
丙午(初三),唐立皇子李元景为赵王,李元昌为鲁王,李元亨为王。
显州行台尚书令楚公杨士林,虽受唐官爵,而北结王世充,南通萧铣,诏庐江王瑗与安抚使李弘敏讨之。
兵未行,长史田瓒为士林所忌,甲寅,瓒杀士林,降于世充,世充以瓒为显州总管。
显州行台尚书令楚公杨士林虽然接受了唐的官爵,却北面交结王世充,南面勾结萧铣,唐下诏命庐江王李瑗与安抚使李弘敏讨伐杨士林。
军队还未出发,长史田瓒遭杨士林的猜忌,甲寅(二十三日),田瓒杀死杨士林,投降了王世充,王世充任命田瓒为显州总管。
秦王世民之讨刘武周也,突厥处罗可汗遣其弟步利设帅二千骑助唐。
武周既败,是月,处罗至晋阳,总管李仲文不能制;又留伦特勒,使将数百人,云助仲文镇守,自石岭以北,皆留兵戍之而去。
秦王李世民讨伐刘武周时,突厥处罗可汗派弟弟步利设率二千骑兵协助唐军。
刘武周失败后,当月,处罗可汗到晋阳,唐检校并州总管李仲文不能统制处罗;处罗又留下伦特勒,让伦特勒统领数百人,声称帮助李仲文镇守,从石岭关以北,都留下突厥兵戍守,然后离去。
上议击王世充,世充闻之,选诸州镇骁勇皆集洛阳,置四镇将军,募人分守四城。
秋,七月,壬戌,诏秦王世民督诸军击世充。
陕东道行台屈突通二子在洛阳,上谓通曰:“今欲使卿东征,如卿二子何?”通曰:“臣昔为俘囚,分当就死,陛下释缚,加以恩礼。
当是之时,臣心口相誓,期以更生余年为陛下尽节,但恐不获死所耳。
今得备先驱,二儿何足顾乎!”上叹曰:“徇义之士,一至此乎!”
唐高祖商议攻打王世充之事,王世充闻讯,从各州镇选拔骁勇,都集中到洛阳,设置四镇将军,又召募人分别守卫洛阳四城。
秋季,七月壬戌(初一),高祖下诏命秦王李世民统率诸军攻打王世充。
唐陕东道行台的左仆射屈突通的两个儿子都在洛阳,皇上对屈突通说:“现在想让你东征洛阳,你的两个儿子怎么办?”屈突通回答道:“臣下我过去作为阶下囚,理当被处死的,陛下不但释放了我,还施予很多恩惠。
那时我就在内心发誓,希望能在有生之年为陛下尽节,只是唯恐没有机会尽节捐躯罢了。
如今有幸得以充任前锋,两个儿子又有什么值得顾惜的!”高祖赞叹道:“真是一位舍身取义之士,竟能做到这样!”
癸亥,突厥遣使潜诣王世充,潞州总管李袭誉邀击,败之,虏牛羊万计。
癸亥(初二),突厥暗中派使者赴王世充处,唐潞州总管李袭誉截击并打败了突厥使者,夺得的牛羊数以万计。
骠骑大将军可朱浑定远告“并州总管李仲文与突厥通谋,欲俟洛阳兵交,引胡骑直入长安。”甲戌,命皇太子镇蒲反以备之,又遣礼部尚书唐俭安抚并州,暂废并州总管府,征仲文入朝。
唐骠骑大将军可朱浑定远报告:“并州总管李仲文与突厥勾结,商定准备等洛阳唐、郑交战时,引导突厥骑兵直驱长安。”甲戌(十三日),唐高祖命令皇太子镇守蒲反以防备,又派礼部尚书唐俭安抚并州,暂时废除并州总管府,征召李仲文入朝。
壬午,秦王世民至新安;王世充遣魏王弘烈镇襄阳,荆王行本镇虎牢,宋王秦镇怀州,齐王世恽检校南城,楚王世伟守宝城,太子玄应守东城,汉王玄恕守含嘉城,鲁王道徇守曜仪城,世充自将战兵,左辅大将军杨公卿帅左龙骧二十八府骑兵,右游击大将军郭善才帅内军二十八府步兵,左游击大将军跋野纲帅外军二十八府步兵,总三万人,以备唐。
弘烈、行本,世伟之子;泰,世充之兄子也。
壬午(二十一日),秦王李世民到达新安,王世充派遣魏王王弘烈镇守襄阳,荆王王行本镇守虎牢,宋王王泰镇守怀州,齐王王世恽负责洛阳南城,楚王王世伟守洛阳宝城,太子王玄应守洛阳东城,汉王王玄恕守含嘉城,鲁王王道徇守曜仪城,王世充亲自统帅作战军队,左辅大将军杨公卿统帅左龙骧二十八府骑兵,右游击大将军郭善才统帅内军二十八府步兵,左游击大将军跋野纲统帅外军二十八府步兵,总计三万人,以防备唐的进攻。
王弘烈、王行本是楚王王世伟的儿子;王泰是王世充哥哥的儿子。
梁师都引突厥、稽胡兵入寇,行军总管段德操击破之,斩首千余级。
梁师都带突厥、稽胡军队入侵唐,唐行军总管段德操打败入侵之敌,斩首一千多级。
罗士信将前军围慈涧,世充自将兵三万救之。
已丑,秦王将轻骑前觇世充,猝与之遇,众寡不敌,道路险扼,为世充所围。
世民左右驰射,获其左建威将军燕琪,世充乃退。
世民还营,尘埃覆面,军不复识,欲拒之,世民免胄自言,乃得入。
旦日,帅步骑五万进军慈涧;世充拔慈涧之戍,归于洛阳。
世民遣行军总管史万宝自宜阳南据龙门,将军刘德威自守行东围河内,上谷公王君廓自洛口断其饷道,怀州总管黄君汉自河阴攻回洛城;大军屯于北邙,连营以逼之。
世充洧州长史繁水张公谨与刺史崔枢以州城来降。
罗士信率领先头部队包围了慈涧,王世充亲自带领三万兵马救援慈涧。
己丑(二十八日),秦王李世民亲自带领轻骑前去侦察王世充军情,突然遇到王世充的部队,双方人数相差悬殊,道路又很艰险,于是被王世充包围。
李世民策马飞奔并左右开弓,敌人应弦而倒,抓获了王世充手下的左建威将军燕琪,王世充于是退军。
李世民返回营地,满面灰尘,部下认不出,要将他拒之门外,世民摘下头盔发话,才进了军门。
次日,李世民率领五万步兵骑兵开赴慈涧;王世充撤除在慈涧的防守,返回洛阳。
李世民派遣行军总管史万宝自宜阳向南占据伊阙龙门,派将军刘德威自太行向东包围郑河内郡,派上谷公王君廓从洛口切断郑军的粮草运输线,派遣怀州总管黄君汉从河阴进攻回洛城;唐大军驻扎在洛阳北面的北邙,连营进逼洛阳。
王世充所设洧州长史繁水人张公谨与洧州刺史崔枢以洧州城降唐。
八月,丁酉,南宁西蛮遣使入贡。
初,隋末蛮酋玩反,诛,诸子没为官奴,弃其地。
帝即位,以玩子弘达为昆州刺史,令持其父尸归葬;益州刺史段纶因遣使招谕其部落,皆来降。
八月丁酉(初七),南宁西蛮派遣使节入贡于唐。
早先,隋末西蛮首领玩反叛,被诛杀,几个儿子都被没为官奴,丢失了领地。
唐高祖即皇帝位后,任命玩的儿子弘达为昆州刺史,命他携父亲尸骨回乡安葬;唐益州刺史段纶乘此时机派人招谕西蛮各部落,诸部落均降唐。
已亥,窦建德共州县令唐纲杀刺史,以州来降。
己亥(初九),窦建德属下共州县令唐纲杀死刺史,以共州降唐。
邓州土豪执王世充所署刺史来降。
邓州当地的豪门大族捉住王世充任命的邓州刺史,前来降唐。
癸卯,梁师都石堡留守张举帅千余人来降。
癸卯(十三日),梁师都的石堡留守张举带领一千多人降唐。
甲辰,黄君汉遣校尉张夜叉以舟师袭回洛城,克之,获其将达奚善定,断河阳南桥而还,降其堡聚二十余。
世充使太子玄应帅杨公卿等攻回洛,不克,乃筑月城于其西,留兵戍之。
甲辰(十四日),唐怀州总管黄君汉派校尉张夜叉用水军袭击回洛城,攻克城池,捉住郑守将达奚善定,切断河阳南桥后回军,又收服了郑二十余处堡垒、聚落。
王世充命太子王玄应率领杨公卿等人攻回洛城,没有攻克,于是在城西修筑月城,留兵戍守。
世充陈于青城宫,秦王世民亦置陈当之。
世充隔水谓世民曰:“隋室倾覆,唐帝关中,郑帝河南,世充未尝西侵,王忽举兵东来,何也?”世民使宇文士及应之曰:“四海皆仰皇风,唯公独阻声教,为此而来!”世充曰:“相与息兵讲好,不亦善乎!”又应之曰:“奉诏取东都,不令讲好也。”至暮,各引兵还。
王世充在青城宫列阵,秦王李世民也列阵相应。
王世充隔着河水对李世民说:“隋朝灭亡,唐在关中称帝,郑在河南称雄,我王世充未曾向西侵唐,而秦王您却忽然率军东来犯郑,这是为什么?”李世民让宇文士及答复道:“普天之下均仰慕皇帝的声威教化,唯独阁下阻止皇帝声教,我们就为此事而来!”王世充说:“我们互相息兵讲和,不是很好吗?”宇文士及又回答:“奉诏命令我们攻取东都,没有令我们讲和。”到傍晚,双方各自带兵回营。
上遣使与窦建德连和,建德遣同安长公主随使者俱还。
唐高祖派人与窦建德联系,窦建德送唐高祖同母妹妹同安公主随使者一同返回长安。
乙卯,刘德威袭怀州,入其外郭,下其堡聚。
乙卯(二十五日),唐将军刘德威袭击怀州,进入怀州外城,攻陷外城的堡垒聚落。
九月,庚午,梁师都将刘以华池来降,以为林州总管。
九月,庚午(初十),梁师都的部将刘以华池县来降唐,唐任命他为林州总管。
癸酉,王世充显州总管田瓒以所部二十五州来降;自是襄阳声问与世充绝。
癸酉,王世充的显州总管田瓒以所管辖的二十五个州前来降唐,从此,襄阳的王弘烈军与洛阳王世充之间断绝了消息。
史万宝进军甘泉宫。
丁丑,秦王世民遣右武卫将军王君廓攻辕,拔之。
王世充遣其将魏隐等击君廓,君廓伪遁,设伏,大破之,遂东徇地,至管城而还。
先是,王世充将郭士衡、许罗汉掠唐境,君廓以策击却之,诏劳之曰:“卿以十三人破贼一万,自古以少制众,未之有也。”
唐行军总管史万宝进军甘泉宫。
丁丑(十七日),秦王李世民派遣右武卫将军王君廓攻打辕,王君廓攻克辕。
王世充派魏隐等将领攻击王君廓,王君廓伪装逃跑,设下埋伏,大败郑兵,于是又向东攻占到管城后回军。
在此之前,王世充的将领郭士衡、许罗汉进入唐境攻掠,王君廓设计击退郭、许,唐高祖下诏慰问王君郭说:“你率领十三人打败一万敌人,自古以来以少胜多,还没有过这样的先例。”
世充尉州刺史时德睿帅所部、夏、陈、随、许、颍、尉七州来降。
秦王世民以便宜命州县官并依世充所署,无所变易,改尉州为南汴州,于是河南郡县相继来降。
王世充的尉州刺史时德睿率领所辖、夏、陈、随、许、颍、尉七州前来降唐。
秦王李世民相机行事,命归附的各州县的官吏仍用王世充所任命的官员,不作变动,改尉州为南汴州,于是郑的河南郡县相继前来归附。
刘武周降将寻相等多叛去。
诸将疑尉迟敬德,囚之军中,行台左仆射屈突通、尚书殷开山言于世民曰:“敬德骁勇绝伦,今既囚之,心必怨望,留之恐为后患,不如遂杀之。”世民曰:“不然,敬德若叛,岂在寻相之后邪!”遽命释之,引入卧内,赐之金,曰:“丈夫意气相期,勿以小嫌介意,吾终不信谗言以害忠良,公宜体之。
必欲去者,以此金外资,表一时共事之情也。”辛巳,世民以五百骑行战地,登魏宣武陵。
王世充帅步骑万余猝至,围之,单雄信引槊直趋世民,敬德跃马大呼,横刺雄信坠马,世充兵稍却,敬德翼世民出围。
世民、敬德更帅骑兵还战,出入世充陈,往反无所碍。
屈突通引大兵继至,世充兵大败,仅以身免;擒其冠军大将军陈智略,斩首千余级,获排兵六千。
世民谓敬德曰:“公何相报之速也!”赐敬德金银一箧,自是宠遇日隆。
降唐的原刘武周将领寻相等人大多又叛唐而去。
唐军诸将怀疑尉迟敬德也会叛离,将他囚禁在军中,行台左仆射屈突通、尚书殷开山向李世民进言道:“尉迟敬德骁勇绝伦,现在被囚禁,内心必然怨恨,留着恐怕会成为后患,不如索性杀了他。”李世民说:“不然,敬德如果真要叛离,又怎么会在寻相之后呢?”马上下令放开尉迟敬德,把他带入卧室之中,赐给他金子,说:“男子汉大丈夫相互之间讲的是意气相投,不要因为一点小仇怨而介意,我最终没有相信谗言而害了忠良,您应该明白。
如果您一定要走,这点金子就算作路费以表这一段共事之情。”辛巳(二十一日),李世民带五百骑兵巡视战区地形,登上魏宣武帝陵,王世充率领一万多步兵骑兵突然而至,包围了李世民,单雄信挺长枪直奔李世民而去,尉迟敬德跳上马大喊着横里将单雄信刺下马,王世充军稍稍后退,敬德又护卫着李世民突出包围。
李世民、尉迟敬德重新率骑兵回击,出入王世充队伍,如入无人之境。
屈突通带领大军随后赶到,王世充军队大败,王世充只身逃脱;唐军活捉了王世充的冠军大将军陈智略,斩首一千多级,俘虏六千手持盾牌长矛的士兵。
李世民对尉迟敬德说:“怎么这么快就得到了您的回报?”赐给尉迟敬德一箱金银,尉迟敬德从此日见宠遇。
敬德善避,每单骑入敌陈中,敌丛刺之,终莫能伤,又能夺敌返刺之。
齐王元吉以善马自负,闻敬德之能,请各去刃相与校胜负,敬德曰:“敬德谨当去之,王勿去也。”既而元吉刺之,终不能中。
秦王世民问敬德曰:“夺与避,孰难?”敬德曰:“夺难。”乃命敬德夺元吉。
元吉操跃马,志在刺之,敬德须臾三夺其;元吉虽面相叹异,内甚耻之。
尉迟敬德善于避让长矛,每次单枪匹马冲入敌阵,敌人密集的长矛刺来,却始终伤不了他,他还能夺取敌人长矛回刺过去。
齐王李元吉颇以擅长骑马使长矛自负,听说尉迟敬德的名声,请求各自去掉枪头相互较量,一决胜负,尉迟敬德说:“敬德自当去枪头,王不必去。”然后李元吉刺尉迟敬德,始终刺不中他。
秦王李世民问尉迟敬德:“夺矛和避矛哪个难?”敬德回答:“夺予难。”于是秦王又命尉迟敬德夺齐王李元吉手中的长予。
。
李元吉手持长矛跳上马,一心要刺中尉迟敬德,但尉迟敬德只一会儿就三次夺了李元吉手中长矛,李元吉虽然脸上一副赞叹诧异的样子,而内心却深以为耻。
叛胡陷岚州。
反叛的胡人攻陷岚州。
初,王世充以邴元真为滑州行台仆射。
濮州刺史杜才,李密故将也,恨元真叛密,诈以其众降之。
元真恃其官势,自往招慰,才出迎,延入就坐,执而数之曰:“汝本庸才,魏公置汝元僚,不建毫发之功,乃构滔天之祸,今来送死,是汝之分!”遂斩之,遣人赍其首到黎阳祭密墓。
壬午,以濮州来降。
当初,王世充任命邴元真为滑州行台仆射。
濮州刺史杜才是李密的旧部,恨邴元真背叛李密,假意率众投降邴元真。
邴元真仗着官势,自己前往濮州招慰,杜才出门迎接邴元真并请邴元真入内就坐,捉住邴元真斥责道:“你本来是个庸才,魏公给了你很高的职位,你不曾建立一点功劳,却构成了滔天大祸,如今来此送死,正是你应得的下场!”于是斩了邴元真,派人带着邴元真的首级到黎阳祭奠李密墓。
壬午(二十二日),杜才以濮州降唐。
宋厥莫贺咄设寇凉州,总管杨恭仁击之,为所败,掠男女数千人而去。
突厥莫贺咄设侵犯凉州,唐总管杨恭仁迎战,被突厥打败,突厥掠夺了几千名唐朝百姓后离去。
丙戌,以田瓒为显州总管,赐爵蔡国公。
丙戌(二十六日),唐任命田瓒为显州总管,赐爵蔡国公。
冬,十月,甲午,王世充大将军张镇周来降。
冬季,十月,甲午(初五),王世充手下的大将军张镇周前来降唐。
甲辰,行军总管罗士信袭王世充硖石堡,拔之。
士信又围千金堡,堡中人骂之。
士信夜遣百余人抱婴儿数十至堡下,使儿啼呼,诈云“从东都来归罗总管”。
既而相谓曰:“此千金堡也,吾属误矣。”即去。
堡中以为士信已去,来者洛阳亡人,出兵追之。
士信伏兵于道,伺其门开,突入,屠之。
甲辰(十五日),唐行军总管罗士信袭击并攻拔了王世充的硖石堡。
罗士信又包围千金堡,堡中人大骂罗士信。
罗士信连夜派一百多人怀抱几十个婴儿到千金堡下,让婴儿啼哭呼叫,诈称“从东都来投奔罗总管”,然后又互相说:“这是千金堡,我们搞错了。”马上离去。
堡中人以为罗士信已经离去,来的是从洛阳逃亡出来的人,派兵出堡追赶。
罗士信在途中设下埋伏,待千金堡门一开,猛地冲入,堡中所藏之人屠杀殆尽。
窦建德之围幽州也,李艺告急于高开道,开道帅二千骑救之,建德兵引去,开道因艺遣使来降。
戊申,以开道为蔚州总管,赐姓李氏,封北平郡王。
开道有矢镞在颊,召医出之,医曰:“镞深,不可出。”开道怒,斩之。
别召一医,曰:“出之恐痛。”又斩之。
更召一医,医曰:“可出。”乃凿骨,置楔其间,骨裂寸余,竟出其镞;开道秦妓进膳不辍。
窦建德包围幽州时,李艺向高开道告急,高开道率二千骑兵救幽州,窦建德军队撤离幽州,高开道于是随李艺派遣使者降唐。
戊申(十九日),唐任命高开道为蔚州总管,赐他姓李,封为北平郡王。
高开道的面颊上有一枚箭头,找来医生,让他拔去箭头,医生说:“箭头太深,没法拔。”高开道一生气,杀了医生。
另外又找来一位医生,医生回答:“要拔箭头恐怕很痛。”高开道又杀了这位医生。
第三次找来一位医生,医生说:“有办法拔。”于是凿颊骨,钉入楔子,骨头裂开一寸多的缝,到底取出了箭头;手术时高开道依然如故地边奏乐舞边进餐。
窦建德帅众二十万复攻幽州。
建德兵已攀堞,薛万均、万彻帅敢死士百人从地道出其背,掩击之,建德兵溃走,斩首千余级。
李艺兵乘胜薄其营,建德陈于营中,填堑而出,奋击,大破之,建德逐北,至其城下,攻之不克而还。
窦建德率领二十万兵马再次攻打幽州。
窦建德的士兵已经登上城堞,薛万均、薛万彻率领一百多人的敢死队从地道中出城到窦建德军背后,突然出现袭击窦军,窦建德军溃败逃走,被唐军斩首一千多级。
李艺军队乘胜迫近窦建德营地,窦建德在营中列阵,填平壕沟出营奋力还击,大败李艺军,又追击逃敌到了幽州城下,攻城不克而后还军。
李密之败也,杨庆归洛阳,复姓杨氏。
及王世充称帝,庆复姓郭氏,世充以为管州总管,妻以兄女。
秦王世民逼洛阳,庆潜遣人请降,世民遣总管李世将兵往据其城。
庆欲与其妻偕来,妻曰:“主上使妾侍巾栉者,欲结君之心也。
今君既辜付托,徇利求全,妾将如君何!若至长安,则君家一婢耳,君何用为!愿送至洛阳,君之惠也。”庆不许。
庆出,妻谓侍者曰:“若唐遂胜郑,则吾家必灭;郑若胜唐,则吾夫必死。
人生至此,何用生为!”遂自杀。
庚戌,庆来降,复姓杨氏,拜上柱国、郇国公。
李密失败时,杨庆返回洛阳,恢复旧姓杨氏。
待王世充称帝,杨庆又恢复姓郭,王世充任命他为管州总管,把兄长的女儿嫁给他。
秦王李世民进逼洛阳,郭庆又暗中派人请求归顺,李世民派遣总管李世带兵前往并占据了管州城。
郭庆打算和妻子一同归唐,他妻子说:“主上让我来服侍您,是想拴住你的心。
如今您既然辜负了主上的托付,追逐名利,保全自己,我将怎么对待您呢?假如到长安,我则不过是您家里的一个奴婢罢了,对您又有什么用!希望送我回洛阳,就是您对我的恩惠了。”郭庆不答应妻子的请求。
郭庆离去,他妻子对侍者说:“如果唐最终胜了郑,我们家必然灭族;郑如果胜了唐,我丈夫定然是死罪。
人生至此,活着有什么用!”于是便自杀了。
庚戌(二十一日),郭庆前来降唐,又恢复姓杨,唐拜他为上柱国,封爵郇国公。
时世充太子玄应镇虎牢,军于荣、汴之间,闻之,引兵趣管城,李世击却之。
使郭孝恪为书说荣州刺史魏陆,陆密请降。
玄应遣大将军张志就陆徵兵,丙辰,陆擒志等四将,举州来降。
阳城令王雄帅诸堡来降,秦王世民使李世引兵应之,以雄为嵩州刺史,嵩南之路始通。
魏陆使张志诈为玄应书,停其东道之兵,令其将张慈宝且还汴州,又密告汴州刺史王要汉使图慈宝,要汉斩慈宝以降。
玄应闻诸州皆叛,大惧,奔还洛阳。
诏以要汉为汴州总管,赐爵国公。
当时,王世充的太子王玄应镇守虎牢关,驻扎在荥泽与汴水之间,听说杨庆降唐,带兵开赴管城,李世击退了王玄应。
李世让郭孝恪写书信劝说王世充的荥州刺史魏陆,魏陆秘密地请求归顺。
王玄应派大将军张志到魏陆处征兵,丙辰(二十七日),魏陆活捉张志等四员将领,举州前来投降。
郑阳城县令王雄率领诸堡来降唐。
秦王李世民派李世带兵接应,任命王雄为嵩州刺史,这才打通了嵩山以南的道路。
魏陆让张志伪造王玄应的信,命王玄应的东路兵马停止前进,命令将领张慈宝暂且返回汴州,又秘密通知郑汴州刺史王要汉让他杀了张慈宝,王要汉斩了张慈宝投降了唐。
王玄应得知各州都已反叛,大为惊恐,逃回洛阳。
唐下诏任命王要汉为汴州总管,赐爵国公。
王弘烈据襄阳,上令金州总管府司马泾阳李大亮安抚樊、邓以图之。
十一月,庚申,大亮攻樊城镇,拔之,斩其将国大安,下其城栅十四。
王弘烈占据襄阳,唐高祖命令金州总管府司马泾阳人李大亮安抚樊州、邓州,以伺机攻取襄阳。
十一月庚申(初一),李大亮进攻并攻克樊城镇,王弘烈手下将领国大安被斩首,李大亮又攻破十四座城栅。
萧铣性褊狭,多猜忌。
诸将恃功恣横,好专诛杀,铣患之,乃宣言罢兵营农,实欲夺诸将之权。
大司马董景珍弟为将军,怨望,谋作乱;事泄,伏诛。
景珍时镇长沙,铣下诏赦之,召还工陵。
景珍惧,甲子,以长沙来降,诏峡州刺史许绍出兵应之。
萧铣性格狭隘,爱猜忌。
他手下的将领依仗功劳恣意骄横,又好擅自杀人,萧铣对此深感不安,于是宣布命令要裁军兴农,实际是想夺诸将的兵权。
大司马董景珍之弟是将军,心怀不满,谋划反叛。
事情泄露,被杀死。
董景珍当时镇守长沙,萧铣下诏赦免了董景珍,召他返回江陵。
董景珍惧怕,甲子(初五),以长沙投降唐,唐诏令峡州刺史许绍出兵接应。
云州总管郭子和,先与突厥、梁师都相连结,既而袭师都宁朔城,克之。
又得突厥衅隙,遣使以闻,为突厥候骑所获。
处罗可汗大怒,囚其弟子升。
子和自以孤危,请帅其民南徒,诏以延州故城处之。
云州总管郭子和早先与突厥、梁师都互相联合结盟,后来又袭击并攻克了梁师都的宁朔城。
又刺探到突厥裂隙,派人报告给唐,被突厥的巡逻骑兵查获。
突厥处罗可汗非常愤怒,囚禁了郭子和之弟郭子升。
郭子和因为自己孤立无援,形势危急,向唐请求率领所辖百姓南迁,唐下诏将他们安置在延州旧城。
张举、刘之降也,梁师都大惧,遣其尚书陆季览说突厥处罗可汗曰:“比者中原丧乱,分为数国,势均力弱,故皆北面归附突厥。
今定杨可汗既亡,天下将悉为唐有。
师都不辞灰灭,亦恐次及可汗,不若及其未定,南取中原,如魏道武所为,师都请为乡导。”处罗从之,谋使莫贺咄设入自原州,泥步设与师都入乍延州,突利可汗与奚、、契丹、入自幽州,会窦建德之师自滏口西入,会于晋、绛。
莫贺咄者,处罗之弟咄也;突利者,始毕之子什钵也。
张举、刘降唐,梁师都十分恐慌,派遣他的尚书陆季览游说突厥处罗可汗说:“近来中原丧乱,分裂成几个国家,势力都不强,因此都北面称臣归附突厥。
如今定杨可汗刘武周已经败亡,天下都将为唐所有。
师都躲不过覆灭,恐怕也会轮到可汗,可汗不如趁唐还未平定天下,像魏道武帝那样南下夺取中原,师都愿作向导。”处罗可汗听从了他的建议,策划莫贺咄设从原州、泥步设和梁师都从延州侵唐,突利可汗与奚、契丹、诸部从幽州南下,会合窦建德的军队,从滏口向西,会师于晋、绛二州。
莫贺咄设就是处罗可汗之弟咄;突利可汗就是始毕可汗之子什钵。
处罗又欲取并州以居杨政道,其群臣多谏,处罗曰:“我父失国,赖隋得立,此恩不可忘。”将出师而卒。
义成公主以其子奥射设丑弱,废之,更立莫贺咄设,号颉利可汗。
乙酉,颉利遣使告处罗之丧,上礼之如始毕之丧。
处罗可汗又打算取并州以安置杨政道,他部下群臣大多以为不可,处罗说:“我父亲丧失了国家,靠隋朝才得立为汗,如此大恩不能忘却。”处罗可汗淮备出兵时去世。
义成公主因为处罗的儿子奥射设面貌丑陋身体虚弱,废掉奥射设,改立莫贺咄设,号颉利可汗。
乙酉(二十六日),颉利派遣使者向唐通报了处罗去世的消息,高祖以对待始毕可汗丧事一样的礼节处理处罗可汗的丧事。
戊子,安抚大使李大亮取王世充沮、华二州。
戊子(二十九日),唐安抚大使李大亮取得王世充的沮、华二州之地。
是月,窦建德济河击孟海公。
本月,窦建德渡过黄河攻击孟海公。
初,王世充侵建德黎阳,建德袭破殷州以报之。
自是二国交恶,信使不通。
及唐兵逼洛阳,世充遣使求救于建德。
建德中书侍郎刘彬说建德曰:“天下大乱,唐得关西,郑得河南,夏得河北,共成鼎足之势。
今唐举兵临郑,自秋涉冬,唐兵日增,郑地日蹙,唐强郑弱,势必不支,郑亡,则夏不能独立矣。
不如解仇除忿,发兵救之,夏击其外,郑攻其内,破唐必矣。
唐师既退,徐观其变,若郑可取则取之,并二国之兵,乘唐师之老,天下可取也!”建德从之,遣使诣世充,许以赴援。
又遣其礼部侍部侍郎李大师等诣唐,请罢洛阳之兵,秦王世民留之,不答。
当初,王世充侵占了窦建德的黎阳,窦建德便攻破殷州报复王世充。
从此郑、夏两国关系恶化,不再互派使节通信。
等到唐军逼近洛阳,王世充派遣使节向窦建德求救。
窦建德的中书侍郎刘彬劝他说:“天下大乱,唐得关西,郑得河南,夏得河北,形成三足鼎立之势。
如今唐起兵攻郑,从秋到冬,唐军日见增多,郑国地域日益缩小,唐强郑弱,势必不能支撑,郑灭亡,夏也不能单独存立了。
不如放弃仇怨,发兵救郑,夏从外袭击,郑自内反攻,一定能打败唐军。
唐军退兵后,再慢慢观察形势变化,如果郑可取就取郑,合并两国的兵力,趁唐军疲劳,可以夺取天下!”窦建德听从此论,派人见王世充,答应出师援救。
窦建德又派遣礼部侍郎李大师等人赴唐军,请求唐停止进攻洛阳,秦王李世民留下使者,但不予答复。
十二月,辛卯,王世充许、亳等十一州皆请降。
十二月辛卯(初三),王世充境内的许、亳等十一州均请求降唐。
壬辰,燕郡王李艺又击窦建德军于笼火城,破之。
壬辰(初四),唐燕郡王李艺再次在笼火城攻打窦建德的军队,并打败了夏军。
辛丑,王世充随州总管徐毅举州降。
辛丑(十三日),王世充任命的随州总管徐毅举州降唐。
癸卯,峡州刺史许绍攻萧铣荆门镇,拔之。
绍所部与梁、郑邻接,二境得绍士卒,皆杀之,绍得二境士卒,皆资给遣之。
敌人愧感,不复侵掠,境内以安。
癸卯(十五日),唐峡州刺史许绍进攻萧铣的荆门镇,守取该镇。
许绍所辖峡州与王世充的郑、萧铣的梁两国接壤,郑、梁抓获许绍的部下,全部杀死;而许绍抓获郑、梁的士兵,却发放路费全部遣返。
敌人深感羞愧,也颇受感动,不再侵犯骚扰,峡州境内得以安定。
萧铣遣其齐王张绣攻长沙,董景珍谓绣曰:‘前年彭越,往年杀韩信’,卿不见之乎,何为相攻!”绣不应,进兵围之,景珍欲溃围走,为麾下所杀;铣以绣为尚书令。
绣恃功骄横,铣又杀之。
由是功臣诸将皆有离心,兵势益弱。
萧铣派他手下的齐王张绣攻打长沙的董景珍,董景珍对张绣说:“你没见西汉高祖‘去年彭越,往年杀韩信’这样诛杀功臣的事吗?为什么要互相攻杀呢?”张绣不作回答,进兵包围了长沙。
董景珍打算突围,为部下杀死。
萧铣任命张绣为尚书令。
张绣仗着有功,骄傲蛮横,萧铣又杀了张绣。
经过此事后,梁国的功臣及众将领都产生了离异的念头,兵力也日益衰弱。
王世充遣其兄子代王琬、长孙安世诣窦建德报聘,且乞师。
王世充派遣兄长的儿子代王王琬与长孙安世前往窦建德处修好,并且请求出师救援。
突厥伦特勒在并州,大为民患,并州总管刘世让设策擒之。
上闻之,甚喜。
张道源从窦建德在河南,密遣人诣长安,请出兵攻州以震山东。
丙午,诏世让为行军总管,使将兵出土门,趣州。
突厥的伦特勒在并州,是百姓的一大祸患,唐并州总管刘世让设计活捉了伦特勒。
唐高祖闻讯非常高兴。
张道源随窦建德在河南,派人秘密赴长安,请唐出兵攻打窦建德夏国的都城州,以震慑山东地区。
丙午(十八日),唐下诏任命刘世让为行军总管,由他统领军队出土门关,奔赴州。
己酉,瓜州刺史贺拔行威执骠骑将军达奚举兵反。
己酉(二十一日),瓜州剌史贺拔行威捉住骠骑将军达奚,起兵反叛。
是岁,李子通渡江攻沈法兴,取京口。
法兴遣其仆射蒋元超拒之,战于亭,元超败死,法兴弃毗陵,奔吴郡。
于是丹阳、毗陵等郡皆降于子通。
子通以法兴府掾李百药为内史侍郎、国子祭酒。
当年,李子通渡过长江攻打沈法兴,夺取京口。
沈法兴派遣他的仆射蒋元超抵抗李子通,在亭交战,蒋元超兵败身亡,沈法兴放弃毗陵,逃奔吴郡。
于是丹阳、毗陵等郡都投降了李子通。
李子通任命原沈法兴的府掾李百药为内史侍郎、国子祭酒。
杜伏威遣行台左仆射辅公将率数千攻子通,以将军阚棱、王雄诞为之副。
公渡江攻丹阳,克之,进屯溧水,子通帅众数万拒之。
公简精甲千人,执长刀为前锋,又使千人踵其后,曰:“有退者即斩之。”自帅余众,复居其后。
子通为方陈而前,公前锋千人殊死战,公复张左右翼以击之,子通败走,公逐之,反为所败,还,闭壁不出。
王雄诞曰:“子通无壁垒,又狃于初胜,乘其无备,击之可破也。”公不从。
雄诞以其私属数百人夜出击之,因风纵火,子通大败,降其卒数千人。
子通食尽,弃江都,保京口,江西之地尽入于伏威,伏威徒居丹阳。
杜伏威派行台左仆射辅公率数千士卒攻李子通,任命将军阚棱、王雄诞为辅公的副将。
辅公渡过长江攻打丹阳,攻克丹阳后进军驻扎于溧水,李子通率数万兵马拒敌。
辅公挑选了一千名精兵手持长刀作前锋,又命一千人跟随在后,对这一千人说:“有退却的,立即斩首。”自己带领其余的兵马,又在这千人的后面。
李子通列方阵前进,辅公的前锋部队殊死战斗,辅公又以左右翼攻击李子通的方阵,李子通兵败逃跑,辅公追逐反而被李子通所败,返回军营,坚壁不出战。
王雄诞说;“李子通没有营寨壁垒,又满足于小胜,我们乘他不加防备袭击,可以打败他。”辅公不听。
王雄诞便带自己的几百名士兵于夜晚袭击李子通,乘风势放火,李子通大败,数千士卒投降。
李子通粮草食尽,放弃了江都,保守京口,于是江西地区全部为杜伏威所有,杜伏威迁居丹阳。
子通复东走太湖,收合亡散,得二万人,袭沈法兴于吴郡,大破之。
法兴帅左右数百人弃城走,吴郡贼帅闻人遂安遣其将叶孝辩迎之,法兴中途而悔,欲杀孝辩,更向会稽。
孝辩觉之,法兴窘迫,赴江溺死。
子通军势复振,徒都余杭,尽收法兴之地,北自太湖,南至岭,东包会稽,西距宣城,皆有之。
李子通又向东逃往太湖,收拾散兵,得二万人,在吴郡袭击沈法兴,大败沈法兴。
沈法兴带几百个亲随放弃吴郡城逃走,吴郡贼帅闻人遂安派手下将领叶孝辩迎接沈法兴,沈法兴在半路又后悔,想杀了叶孝辩,改奔令稽。
叶孝辩发觉了沈法兴的意图,沈法兴处境很窘迫,于是投江而死。
李子通的兵力重新强盛起来,便将都城迁到余杭,接收了沈法兴的全部地盘,北从太湖,南到五岭,东包会稽,西至宣城,全为其所有。
广、新二州贼帅高法澄、沈宝彻杀隋官,据州,附于林士弘,汉阳太守冯盎击破之。
既而宝彻兄子智臣复聚兵于新州,盎引兵击之。
贼始合,盎免胄大呼曰:“尔识我乎?”贼多弃仗肉袒而拜,遂溃,擒宝彻、智臣等,岭外遂定。
广州和新州的贼帅高法澄、沈宝彻杀死隋朝的州官,占据二州,归附于林士弘。
隋汉阳太守冯盎打败了二人。
不久,沈宝彻兄长的儿子沈智臣重新在新州纠合兵力,冯盎带兵攻打沈智臣。
贼兵刚刚汇合,冯盎脱下头盔大声喊道:“你们认识我吗?”贼众大多数都放下兵仗赤膊行礼,于是溃散,冯盎活捉了沈宝彻、沈智臣等人,岭南地区于是得以平定。
窦建德行台尚书令恒山胡大恩请降。
窦建德的行台尚书令恒山人胡大恩请求降唐。
四年(辛巳、621)
四年(辛巳,公元621年)
春,正月,癸酉,以大恩为代州总管,封定襄郡王,赐姓李氏。
代州石岭之北,自刘武周之乱,寇盗充斥,大恩徒镇雁门,讨击,悉平之。
春季,正月癸酉(十五日),唐任命胡大恩为代州总管,封为定襄郡王,赐姓李。
代州石岭以北,从刘武周起兵,充斥了寇盗,李大恩将治所迁至雁门,出兵征讨,平定了所有的寇盗。
稽胡酋帅刘成部落数万,为边寇,辛巳,诏太子建成统诸军讨之。
稽胡族酋长刘成部落有数万人,是唐边境的祸患,辛巳(二十三日),唐高祖下诏命太子李建成统领各路兵马讨伐稽胡。
王世充梁州总管程嘉会以所部来降。
王世充的梁州总管程嘉会带领部下前来降唐。
杜伏威遣其将陈正通、徐绍宗帅精兵二千,来会秦王世民击王世充,甲申,攻梁,克之。
杜伏威派遣将领陈正通、徐绍宗带领二千精兵,与秦王李世民会师,攻打王世充。
甲申(二十六日),攻克梁县。
丙戌,黔州刺史田世康攻萧铣五州、四镇,皆克之。
丙戌(二十八日),黔州刺史田世康攻打萧铣的五个州、四个镇,全部攻克。
秦王世民选精锐千余骑,皆皂衣玄甲,分为左右队,使秦叔宝、程知节、尉迟敬德、翟长孙分将之。
每战,世民亲被玄甲帅之为前锋,乘机进击,所向无不摧破,敌人畏之。
行台仆射屈突通、赞皇公窦轨引兵按行营屯、猝与王世充遇,战不利。
秦王世民帅玄甲救之,世充大败,获其骑将葛彦璋,俘斩六千余人。
世充遁归。
秦王李世民挑选一千多精锐骑兵,全部着黑衣黑甲,分为左右队,分别由秦叔宝、程知节、尉迟敬德、翟长孙统领。
每次作战,李世民都亲自披上黑甲率领他们作为先锋,乘机进击,所向披靡,令敌人畏惧。
行台仆射屈突通、赞皇公窦轨带兵巡行营屯,突然与王世充遭遇,交战失利,秦王李世民带领黑甲队救援,王世充大败,唐军俘获王世充的骑将葛彦璋,俘虏歼灭了六千多敌人。
王世充逃跑回城。
李靖说赵郡王孝恭以取萧铣十策,孝恭上之。
二月,辛卯,改信州为夔州,以孝恭为总管,使大造舟舰,习水战。
以孝恭未更军旅,以靖为行军总管,兼孝恭长史,委以军事。
靖说孝恭悉召巴、蜀酋长子弟,量才授任,置之左右,外示引擢,实以为质。
李靖向赵郡王李孝恭献十条平萧铣的计策,李孝恭将十策奏报朝廷。
二月辛卯(初三),唐改信州为夔州,任命李孝恭为夔州总管,命他大造船舰,训练军队练习水战。
又因为李孝恭不熟悉军事,任命李靖为行军总管,兼任李孝恭的长史,将军事委任给李靖掌管。
李靖劝李孝恭征召巴、蜀地区所有酋长的子弟,量才任用,安置在身边,对外显示是引用提拔,实际作为人质。
王世充太子玄应将兵数千人,自虎牢运粮入洛阳,秦王世民遣将军李君羡邀击,大破之,玄应仅以身免。
王世充的太子王玄应率领几千人,从虎牢运粮到洛阳,秦王李世民派遣将军李君羡截击,大败王玄应的运粮军,王玄应只身逃脱。
世民使宇文士及奏请进围东都,上谓士及曰:“归语尔王:今取洛阳,止于息兵,克城之日,乘舆法物,图籍器械,非私家所须者,委汝收之;其余子女玉帛,并以分赐将士。”
李世民派宇文士及回朝上奏请求进军包围东都洛阳,高祖对宇文士及说:“回去跟你们秦王殿下说:这次攻打洛阳,不获全胜,决不收兵,攻陷东都之际,隋朝皇室的车驾仪仗、图书簿籍以及器械,除去各人所必须的,就都委托你收集起来,其他的男男女女玉器布帛,都用来分赐给将士们。”
辛丑,世民移军青城宫,壁垒未立,王世充帅众二万自方诸门出,凭故马坊垣堑,临水以拒唐兵,诸将皆惧。
世民以精骑陈于北邙,登魏宣武陵以望之,谓左右曰:“贼势窘矣,悉众而出,徼幸一战,今日破之,后不敢复出矣!”命屈突通帅步卒五千渡水击之,戒通曰:“兵交则纵烟。”烟作,世民引骑南下,身先士卒,与通合势力战。
世民欲知世充陈厚薄,与精骑数十冲之,直出其背,众皆披靡,杀伤甚众。
既而限以长堤,与诸骑相失,将军丘行恭独从世民,世充数骑追及之,世民马中流矢而毙。
行恭回骑射追者,发无不中,追者不敢前。
乃下马以授世民,行恭于马前步执长刀,距跃大呼,斩数人,突陈而出,得入大军。
世充亦帅众殊死战,散而复合者数四,自辰至午,世充兵始退。
世民纵兵乘之,直抵城下,俘斩七千人,遂围之。
骠骑将军段志玄与世充兵力战,深入,马倒,为世充兵所擒,两骑夹持其髻,将渡洛水,志玄踊身而奋,二人俱坠马,志玄驰归,追者数百骑,不敢逼。
辛丑(十三日),李世民将军营转移到青城宫,尚未修好壁垒,王世充就率二万兵马从方诸门而出,凭借旧马坊的墙垣沟堑,靠近水抵御唐军,唐诸将全都惊慌。
李世民让精骑在北邙山列阵,自己登上北魏宣武帝陵观察郑军,对身边的人说:“贼子的处境已窘迫了,倾巢而出,想侥幸打一战,今日打败他,以后他再也不敢出战了!”李世民命令屈突通率领五千步兵过谷水进击王世充,并告诫屈突通道:“军队一交锋立即放烟火。”待到起烟,李世民带领骑兵向南冲击,身先士卒,与屈突通汇合兵力奋力战斗。
李世民想了解王世充军阵兵力分布情况,率几十精锐骑兵冲入敌阵,一直冲到敌阵背后,不可阻挡,杀伤很多敌人。
不久因长堤所限,李世民和众骑兵走散唯有将军丘行恭跟随着李世民,几名王世充的骑兵追上来,李世民的坐骑中箭倒毙。
丘行恭调转马头向回骑,射击追赶的郑兵,箭无虚发,追兵不敢向前。
于是丘行恭下马将自己的坐骑让给李世民,自己在马前步行,手执长刀跳跃大喊斩杀几人,冲出王世充军阵,得以回归唐军大部队。
王世充也率领部下殊死战斗,军队几次三番打散后重又集合起来,从上午七八点钟直到中午,王世充的军队才退军。
李世民挥军追击,直到城下,俘虏歼灭了七千人,于是包围了洛阳。
唐骠骑将军段志玄奋力与王世充的士卒交战,深入敌阵,坐骑倒下,段志玄被王世充的士兵俘获,两名骑兵夹着他并抓住他的发髻,准备过河,段志玄奋勇跳起,那两名骑兵都掉下马来,段志玄骑上马奔回唐军,后面有几百名骑兵追赶,但不敢靠近。
初,骠骑将军王怀文为唐军斥候,为世充所获,世充欲慰悦之,引置左右。
壬寅,世充出右掖门,临洛水为陈,怀文忽引槊刺世充,世充衷甲,槊折不能入,左右猝出不意,皆愕眙不知所为。
怀文走趣唐军,至写口,追获,杀之。
世充归,解去衷甲,袒示群臣曰:“怀文以槊刺我,卒不能伤,岂非天所命乎!”
早先,骠骑将军王怀文在唐军中任侦察敌情的斥候,被王世充俘获,王世充想笼络他,将他安置在身边。
壬寅(十四日),王世充出右掖门,临洛水列阵,王怀文忽然举起长矛刺王世充,王世充衣内穿有护甲,长矛折断未能刺进,周围的人猝不及防,都惊呆了不知所措。
王怀文逃往唐军,到写口被追兵赶上,遇害。
王世充回城,脱下内甲,袒露给群臣看,并说:“怀文用长矛刺我,竟没能伤我,这难道不说明天命归属于我吗!”
先是御史大夫郑不乐仕世充,多称疾不预事,至是谓世充曰:“臣闻佛有金刚不坏身,陛下真是也。
臣实多幸,得生佛世,愿弃官削发为沙门,服勤精进,以资陛下之神武。”世充曰:“国之大臣,声望素重,一旦入道,将骇物听。
俟兵革休息,当从公志。”固请,不许。
退谓其妻曰:“吾束发从官,志慕名节,不幸遭遇乱世,流离至此,侧身猜忌之朝,累足危亡之地,智力浅薄,无以自全,人生会有死,早晚何殊,姑从吾所好,死亦无憾。”遂削发被僧服。
世充闻之,大怒曰:“尔以我为必败,欲苟免邪?不诛之,何以制众!”遂斩于市。
言笑自若,观者壮之。
先前,御史大夫郑不愿作王世充的官,总是说有病不参预政事,这时,对王世充说:“我听说佛有金刚不坏身,陛下就是这金刚不坏身。
我真是很幸运,能够生于佛世,我愿意放弃官爵削发为僧,勤于修持佛道,以助您的神武。”王世充说:“你是国家大臣,一向声高望重,一旦进身佛门,必将惊世骇俗。
等到战事过后,一定尊重您的志向。”郑再三请求,王世充不许。
郑下朝后对他的妻子说:“我自幼年为官,一心向往名誉节操,不幸遭遇乱世,落到如此地步,身处这互相猜忌的朝廷,立足于危亡的国家,而智力有限,无法保全自身。
人生在世总有一死,早晚又有什么差别,姑且遂了我的心愿,死了也没有什么可遗憾的。”于是他剃发穿上了僧服。
王世充闻讯,大为震怒,说:“你认为我必然失败,想以此逃脱一死吗?不杀了你,又怎么能制众!”于是在闹市中将郑斩首。
郑临刑谈笑自如,旁观者很佩服他的胆量。
诏赠王怀文上柱国、朔州刺史。
唐下诏赠王怀文上柱国、朔州刺史。
并州安抚使唐俭密奏:“真乡公李仲文与妖僧志觉有谋反语,又娶陶氏之女以应桃李之谣。
诌事可汗,甚得其意,可汗许立为南面可汗;及在并州,赃贿狼籍。”上命裴寂、陈叔达、萧杂鞫之。
乙巳,仲文伏诛。
并州安抚使唐俭秘密奏报:“真乡公李仲文与蛊惑人心的和尚志觉有谋反的言论,李仲文又娶陶氏女子以符桃李的谣言。
向突厥可汗献殷勤,很合他的心意,可汗应允立其为南面可汗;李仲文在并州,贪赃枉法收受贿赂,声名狼藉。”唐高祖命裴寂、陈叔达、萧共同审讯。
乙巳(十七日),李仲文被斩。
庚戌,王泰弃河阳走,其将赵等以城来降。
别将单雄信、裴孝达与总管王君廓相持于洛口,秦王世民帅步骑五千援之,至辕,雄信等遁去,君廓追败之。
庚戌(二十二日),王泰放弃河阳逃跑,他手下的将领赵等人以河阳城降唐。
王世充的别将单雄信、裴孝达和唐总管王君廓在洛口相持,秦王李世民率五千步骑兵援助王君廓,行到辕,单雄信等人逃遁,王君廓追上打败了他们。
壬子,延州总管段德操击刘成,破之,斩首千余级。
壬子(二十四日),唐延州总管段德操进攻并打败了刘成,歼敌一千多。
乙卯,王世充怀州刺史陆善宗以城降。
乙卯(二十七日),王世充的怀州刺史陆善宗以怀州城降唐。
秦王世民围洛阳宫城,城中守御甚严,大炮飞石重五十斤,掷二百步,八弓弩箭如车辐,镞如巨斧,射五百步。
世民四面攻之,昼夜不息,旬余不克。
城中欲翻城者凡十三辈,皆不果发而死。
唐将士皆疲弊思归,总管刘弘基等请班师,世民曰:“今大举而来,当一劳永逸。
东方诸州已望风款服,唯洛阳孤城,势不能久,功在垂成,奈何弃之而去!”乃下令军中曰:“洛阳未破,师必不还,敢言班师者斩!”众乃不敢复言。
上闻之,亦密敕世民使还,世民表称洛阳必可克,又遣参谋军事封德入朝面论形势。
德言于上曰:“世充得地虽多,率皆羁属,号令所行,唯洛阳一城而已,智尽力穷,克在朝夕。
今若旋师,贼势复振,更相连结,后必难图!”上乃从之。
世民遣世充书,谕以祸福;世充不报。
秦王李世民包围了洛阳宫城。
城中王世充的防御十分严密,大炮可以射五十斤重的石头,投出二百步远,有八个弓的弩,箭杆像车辐,箭镞如同臣斧,可以射五百步远。
李世民四面攻城,昼夜不停,十几天未能攻克。
城中先后有十三个人想以城倒戈应唐,均没有来得及发动就被杀死。
唐军将士都疲惫不堪想回关中,总管刘弘基等人请求班师回朝,李世民说:“如今大举而来,应当一劳永逸。
洛阳以东的各州已望风归服,唯有洛阳一座孤城,其势已不能持久,成功在即,怎么能放弃而回朝呢?”于是下令全军:“洛阳不破,决不回军,再有胆敢提起班师的一律斩首。”众人才不敢再提班师一事。
高祖听说后,也下密敕让李世民还军,李世民上表说明洛阳必定可以攻克,又派参谋军事封德回朝面陈军前形势。
封德对皇上说:“王世充得到的地方虽然多,但都不过是略有联系的部属,实际号令所能管辖的只不过洛阳一城而已,他已经智尽力穷,克城之日就在近期之内。
现在如果回师,他的势力就会重新振作起来,再加上各地互相联合,以后想要消灭他就难了!”于是高祖听从李世民的建议。
李世民写信给王世充,晓以祸福利害,王世充没有回复。
戊午,王世充郑州司兵沈悦遣使诣左武侯大将军李世请降。
左卫将军王君廓夜引兵袭虎牢,悦为内应,遂拔之,获其荆王行本及长史戴胄。
悦,君理之孙也。
戊午(三十日),王世充的郑州司兵沈悦派人到唐左武侯大将军李世处请降。
唐左卫将军王君廓夜晚带兵攻击虎牢,沈悦作内应,于是唐夺取了虎牢,抓获了郑国的荆王王行本及其长史戴胄。
沈悦是沈君理的孙子。
窦建德克周桥,虏孟海公。
窦建德攻克了周桥,俘虏了孟海公。
唐纪六高祖神尧大圣光孝皇帝中之下武德五年(壬午、622)
唐纪六唐高祖武德五年(壬午,公元622年)
春,正月,刘黑闼自称汉东王,改元天造,定都州。
以范愿为左仆射,董康买为兵部尚书,高雅贤为右领军;征王琮为中书令,高斌为中书侍郎;窦建德时文武悉复本位。
其设法行政,悉师建德,而攻战勇决过之。
春季,正月,刘黑闼自称汉东王,改年号为天造,都城设在州。
任命范愿为左仆射,董康买为兵部尚书,高雅贤为右领军,征召王琮为中书令,刘斌为中书侍郎,窦建德时期的文武官员全部恢复了原来的职位。
刘黑闼的法令行政,全部效法窦建德,但他作战勇猛果敢则超过窦建德。
丙戌,同安贼帅殷恭邃以舒州来降。
丙戌(初四),同安盗贼首领殷恭邃以舒州降唐。
丁亥,济州别驾刘伯通执刺史窦务本,以州附徐圆朗。
丁亥(初五),唐济州别驾刘伯通捉住刺史窦务本,以济州归附徐圆朗。
庚寅,东盐州治中王才艺杀刺史田华,以城应刘黑闼。
庚寅(初八),唐东盐州治中王才艺杀死刺史田华,以城池响应刘黑闼。
秦王世民军至获嘉,刘黑闼弃相州,退保州。
丙申,世民复取相州,进军肥乡,列营水之上以逼之。
秦王李世民的大军到获嘉,刘黑闼放弃相州,撤退保卫州。
丙申(十四日),李世民收复相州,进军肥乡,在水边布营进逼刘黑闼。
萧铣既败,散兵多归林士弘,军势复振。
萧铣败亡后,他的散兵大部分投靠了林士弘,林士弘的军队因此重振势力。
己酉,岭南俚帅杨世略以循、潮二州来降。
己酉(二十七日),岭南俚族首领杨世略以循、潮二州降唐。
唐使者王义童下泉、睦、建三州。
唐朝使者王义童夺取泉、睦、建三州。
幽州总管李艺将所部兵数万会秦王世民讨刘黑闼,黑闼闻之,留兵万人,使范愿守州,自将兵拒艺。
夜,宿沙河,程名振载鼓六十具,于城西二里堤上急击之,城中地皆震动。
范愿惊惧,驰告黑闼;黑闼遽还,遣其弟十善与行台张君立将兵一万击艺于鼓城。
壬子,战于徐河,十善、君立大败,所失亡八千人。
唐幽州总管李艺率领他的几万部队会同秦王李世民讨伐刘黑闼,刘黑闼闻讯,留下一万兵力,命范愿守卫州,自己率军抵抗李艺。
夜晚,刘黑闼在沙河县宿营,程名振带六十面大鼓,在州城西二里处的河堤上猛擂鼓,城中的地面都感到震动。
范愿惊慌失措,派飞骑报告刘黑闼,刘黑闼迅速返回州,派他的弟弟刘十善和行台张君立率领一万兵马在鼓城攻打李艺。
壬子(三十日),双方在徐河交战,刘十善、张君立大败,损失八千人。
水人李去惑据城来降,秦王世民遣彭公王君廓将千五百骑赴之,入城共守。
二月,刘黑闼引兵还攻水,癸亥,行至列人;秦王世民使秦叔宝邀击,破之。
水县人李去惑占据城池降唐,秦王李世民派彭公王君廓率一千五百名骑兵赴水,进城与李去惑共同守城。
二月,刘黑闼带军回师攻打水,癸亥(十一日),走到列人县,秦王李世民命秦叔宝截击并打败了刘黑闼。
豫章贼帅张善安以虔、吉等五州来降,拜洪州总管。
豫章盗贼首领张善安以虔、吉等五州降唐,官拜洪州总管。
戊辰,金乡人阳孝诚叛徐圆朗,以城来降。
戊辰(十六日),金乡人阳孝诚背叛徐圆朗,以金乡县城降唐。
己巳,秦王世民复取邢州。
辛未,井州人冯伯让以城来降。
己巳(十七日),秦王李世民收复邢州。
辛未(十九日),井州人冯伯让以城降唐。
丙子,李艺取刘黑闼定、栾、廉、赵四州,获黑闼尚书刘希道,引兵与秦王世民会州。
丙子(二十四日),李艺夺取刘黑闼占据的定、栾、廉、赵四州,抓获刘黑闼的尚书刘希道,然后带兵与秦王李世民在州会师。
刘黑闼攻水甚急。
城四旁皆有水,广五十余步,黑闼于城东北筑二甬道以攻之;世民三引兵救之,黑闼拒之,不得进。
世民恐王君廓不能守,召诸将谋之,李世曰:“若甬道达城下,城必不守。”行军总管郯勇公罗士信请代君廓守之。
世民乃登城南高冢,以旗招君廓,君廓帅其徒力战,溃围而出;士信帅左右二百人乘之入城,代君廓固守。
黑闼昼夜急攻,会大雪,救兵不得往,凡八日,丁丑,城陷。
黑闼素闻其勇,欲生之,士信词色不屈,乃杀之,时年二十。
刘黑闼攻水很猛。
水城四周都是水,水宽五十多步,刘黑闼在城东北修建二条甬道用来攻城;秦王李世民三次带军救援,都受到刘黑闼的阻拦,无法前进。
李世民怕王君廓守不住城池,召集众将领商议救援之事,李世说:“如果甬道修到城下,城池必定失守。”行军总管郯勇公罗士信请求代替王君廓守城。
李世民于是登上城南的高坟,用旗语招王君廓,王君廓率领部下奋战,突出包围,罗士信趁机率二百士卒进城,代替王君廓坚守城池。
刘黑闼昼夜猛攻水,恰逢大雪,唐军无法增援,经过八天,丁丑(二十五日),水城陷落。
刘黑闼早就听说罗士信勇猛,不想杀他,罗士信言语态度威武不屈,于是刘黑闼杀了他,当时罗士信仅二十岁。
戊寅,汴州总管王要汉攻徐圆朗杞州,拔之,获其将周文举。
戊寅(二十六日),唐汴州总管王要汉攻打徐圆朗占据的杞州,夺取了城池,抓获徐圆朗的将领周文举。
庚辰,延州道行军总管段德操击梁师都石堡城,师都自将救之;德操与战,大破之,师都以十六骑遁去。
上益其兵,使乘胜进攻夏州,克其东城,师都以数百人保西城。
会突厥救至,诏德操引还。
庚辰(二十八日),唐延州道行军总管段德操攻击梁师都的石堡城,梁师都亲自带兵救援,段德操与梁师都交锋,大败梁师都,梁师都只带十六名骑兵逃跑。
高祖增加了段德操的兵力,让他乘胜进军攻打夏州,段德操攻克了夏州东城,梁师都带几百人保守夏州西城,恰好突厥救援梁师都的军队到达,高祖下诏命段德操撤军。
辛巳,秦王世民拔水。
三月,世民与李艺营于水之南,分兵屯水北。
黑闼数挑战,世民坚壁不应,别遣奇兵绝其粮道。
壬辰,黑闼以高雅贤为左仆射,军中高会。
李世引兵逼其营,雅贤乘醉,单骑逐之,世部将潘毛刺之坠马,左右继至,扶归,未至营而卒。
甲午,诸将复往逼其营,潘毛为王小胡所擒。
黑闼运粮于冀、贝、沧、瀛诸州,水陆俱进,程名振以千余人邀之,沈其舟,焚其车。
辛巳(二十九日),秦王李世民攻下水。
三月,李世民和李艺在水以南扎营,分兵驻扎在水以北。
刘黑闼多次来挑战,李世民坚壁不应战,却另派奇兵切断了刘黑闼的粮食运输线。
壬辰(十一日),刘黑闼任命高雅贤为左仆射,军中举行盛大宴会。
李世带兵逼近刘黑闼军营,高雅贤趁酒醉,单枪匹马追逐李世,李世的部将潘毛把他刺下马,高雅贤随从继后赶到,扶高雅贤回营,未到营地高雅贤就死了。
甲午(十三日),唐军诸将领再次前进逼近刘黑闼的营地,潘毛被王小胡抓获。
刘黑闼从冀、贝、沧、瀛各州运粮,水陆并进,程名振用一千多人截击,弄沉了运粮船,烧毁了运粮车。
宋州总管盛彦师帅齐州总管王薄攻须昌,徵军粮于潭州;刺史李义满与薄有隙,闭仓不与。
及须昌降,彦师收义满,系齐州狱,诏释之。
使者未至,义满忧愤,死狱中。
薄还,过潭州,戊戌夜,义满兄子武意执薄,杀之;彦师亦坐死。
唐宋州总管盛彦师率领齐州总管王薄攻打须昌,向潭州征调军粮;潭州刺史李义满因与王薄有矛盾,关闭粮仓不给军粮。
待须昌投降,盛彦师逮捕了李义满,关入齐州监狱,高祖下诏命令释放李义满。
朝中下达诏令的使者还没到齐州,李义满因为忧愤,已经死在狱中。
王薄回师,经过潭州,戊戌(十七日)夜晚,李义满的侄子李武意捉住王薄并杀了他;盛彦师也获罪被处死。
上遣使赂突厥颉利可汗,且许结婚。
颉利乃遣汉阳公、郑元、长孙顺德等还,庚子,复遣使来修好,上亦遣其使者特勒热寒、阿史那德等还。
并州总管刘世让屯雁门,颉利与高开道、苑君璋合众攻之,月余,乃退。
高祖派遣使节贿赂突厥颉利可汗,并且答应与颉利结为婚姻之好,于是颉利送汉阳公李、郑元、长孙顺德等人返回唐朝,庚子(十九日),颉利重新派遣使节来唐修好,高祖也送突厥使者特勒热寒、阿史那德等人回突厥。
唐并州总管刘世让驻扎在雁门,颉利与高开道、苑君璋合兵攻打刘世让,一个多月才退军。
甲辰,以隋交趾太守丘和为交州总管,和遣司马高士廉奉表请入朝,诏许之,遣其子师利迎之。
甲辰(二十三日),唐任命隋朝交趾太守丘和为交州总管,丘和派司马高士廉奉表请求入朝,皇帝下诏准许他的请求,并派丘和的儿子丘师利前往迎接。
秦王世民与刘黑闼相持六十余日。
黑闼潜师袭李世营,世民引兵掩其后以救之,为黑闼所围,尉迟敬德帅壮士犯围而入,世民与略阳公道宗乘之得出。
道宗,帝之从子也。
世民度黑闼粮尽,必来决战,乃使人堰水上流,谓守吏曰:“待我与贼战,乃决之。”丁未,黑闼帅步骑二万南渡水,压唐营而陈,世民自将精骑击其骑兵,破之,乘胜蹂其步兵。
黑闼帅众殊死战,自午至昏,战数合,黑闼势不能支。
王小胡谓黑闼曰:“智力尽矣,宜早亡去。”遂与黑闼先遁,余众不知,犹格战。
守吏决堰,水大至,深丈余,黑闼众大溃,斩首万余级,溺死数千人,黑闼与范愿等二百骑奔突厥,山东悉平。
秦王李世民与刘黑闼相持六十多天。
刘黑闼暗中率军袭击李世的营地,李世民带兵突然袭击刘黑闼的背后以救援李世,结果被刘黑闼包围,尉迟敬德率领壮士冲入包围圈,李世民与略阳公李道宗趁势脱险。
李道宗是皇帝的侄子。
李世民推测刘黑闼的粮食已经吃光,必定前来决战,于是命人在水上游筑坝截断河水,对看守堤坝的官吏说:“等我和敌人交战时,就决开堤坝。”丁未(二十六日),刘黑闼率领两万步兵骑兵向南渡过水,逼近唐军营寨列阵,李世民亲自统率精锐骑兵攻打刘黑闼的骑兵,打败了刘军,乘胜用马踩踏刘的步兵。
刘黑闼带领部队殊死战斗,从中午到黄昏,几度交锋,刘黑闼的兵力无法再坚持下去。
王小胡对刘黑闼说:“我们的智能体力都已耗尽,应该快点逃走。”王小胡便和刘黑闼先逃跑,其余的将士不知道头领已经逃走,还在继续格斗。
唐看守堤坝的官吏决开堤坝,水一下子涌到战场,水深一丈多,刘黑闼的军队大败,一万多人被杀,几千人被淹死,刘黑闼与范愿等二百人骑马逃入突厥,唐平定了整个山东地区。
高开道寇易州,杀刺史慕容孝干。
高开道侵犯易州,杀死唐易州刺史慕容孝千。
夏,四月,己未,隋鸿胪卿宁长真以宁越、郁林之地请降于李靖,交、爱之道始通;以长真为钦州总管。
夏季,四月己未(初八),隋朝鸿胪卿宁长真以宁越、郁林地区向李靖请求投降,这才打通了通往交州与爱州的道路。
唐任命宁长真为钦州总管。
以夔州总管赵郡王孝恭为荆州总管。
唐任命夔州总管赵郡王李孝恭为荆州总管。
徐圆朗闻刘黑闼败,大惧,不知所出。
河间人刘复礼说圆朗曰:“有刘世彻者,其才不世出,名高东夏,且有非常之相,真帝王之器。
将军若自立,恐终无成;若迎世彻而奉之,天下指挥可定。”圆朗然之,使复礼迎世彻于浚仪。
或说圆朗曰:“将军为人所惑,欲迎刘世彻而奉之,世彻若得志,将军岂有全地乎!仆不敢远引前古,将军独不见翟让之于李密乎?”圆朗复以为然。
世彻至,已有众数千人,顿于城外,以待圆朗出迎,圆朗不出,使人召之。
世彻知事变,欲亡走,恐不免,乃入谒;圆朗悉夺其兵,以为司马,使徇谯、杞二州,东人素闻其名,所向皆下,圆朗遂杀之。
徐圆朗听说刘黑闼失败,大为恐慌,不知所措。
河间人刘复礼劝徐圆朗道:“有位名叫刘世彻的人,是很难得的人才,在东夏有很高的名望,并且相貌非凡,真有帝王的器度。
将军您如果自立为王,恐怕最终会一事无成;如果迎来刘世彻并拥戴他为主,就可以轻易地取得天下。”徐圆朗同意了他的意见,命刘复礼到浚仪迎接刘世彻。
有人对徐圆朗说:“将军被人骗了,想迎立刘世彻,世彻如果得志,哪里有将军您的保全之地呢?我不用援引前代之事,您就没看到翟让与李密的例子吗?”徐圆朗也认为很对。
刘世彻到来时,已有几千人马,停在城外,等待徐圆朗出城迎接,徐圆朗不出城,命人召刘世彻进城。
刘世彻知道事情发生了变化,想逃走,又怕逃不脱,于是进城谒见徐圆朗,徐圆朗夺了他的全部人马,任命他为司马,让他攻打谯、杞二州,东部的人久闻他的大名,刘世彻所到之处纷纷投降,徐圆朗便杀了刘世彻。
秦王世民自河北引兵将击圆朗,会上召之,使驰传入朝,乃以兵属齐王元吉。
庚申,世民至长安,上迎之于长乐。
世民具陈取圆郎形势,上复遣之诣黎阳,会大军趋济阴。
秦王李世民从河北带兵准备攻打徐圆朗,恰好高祖召他,让他乘驿站车马急速回长安,于是李世民将军队交给齐王元吉统领。
庚申(初九),李世民到达长安,高祖到长乐坂迎接他。
李世民详细陈述了攻打徐圆朗的形势,高祖又派他赴黎阳,会同大军火速赶到济阴。
丁卯,废山东行台。
丁卯(十六日),唐废除山东行台。
壬申,代州总管定襄王李大恩为突厥所杀。
先是,大恩奏称突厥饥馑,马邑可取,诏殿内少监独孤晟将兵与大恩共击苑君璋,期以二月会马邑;失期不至,大恩不能独进,顿兵新城。
颉利可汗遣数万骑与刘黑闼共围大恩,上遣右骁卫大将军李高迁救之。
未至,大恩粮尽,夜遁,突厥邀之,众溃而死,上惜之。
独孤晟坐减死徙边。
壬申(二十一日),唐代州总管定襄王李大恩被突厥杀害。
此前,李大恩上奏章说明突厥闹饥荒,可攻取马邑,高祖下诏命殿内少监独孤晟带兵与李大恩共同攻打苑君璋,约定二月在马邑会师,独孤晟未能按期到达,李大恩不能孤军挺进,将军队停在新城。
突厥颉利可汗派几万骑兵与刘黑闼一起包围了李大恩,高祖派右骁卫大将军李高迁救援李大恩。
李高迁还未到达,李大恩因军粮吃光,半夜逃遁,遭突厥阻截,军队溃败而被害,高祖很痛惜他的死亡。
独孤晟获罪被判处减死,流放到边远地区。
丙子,行台民部尚书史万宝攻徐圆朗陈州,拔之。
丙子(二十五日),唐行台民部尚书史万宝攻打徐圆朗占据的陈州,攻克陈州。
戊寅,广州贼帅邓文进、隋合浦太守宁宣、日南太守李并来降。
戊寅(二十七日),广州盗贼首领邓文进、隋朝合浦太守宁宣、日南太守李一同降唐。
五月,庚寅,瓜州土豪王干斩贺拔行威以降,瓜州平。
五月庚寅(初九),瓜州土豪王干杀死贺拔行威降唐,瓜州平定。
突厥寇忻州,李高迁击破之。
突厥侵犯忻州,被李高迁击败。
六月,辛亥,刘黑闼引突厥寇山东,诏燕郡王李艺击之。
六月辛亥(初一),刘黑闼带突厥侵犯山东,唐高祖下诏命燕郡王李艺迎敌。
癸丑,吐谷浑寇洮、旭、叠三州,岷州总管李长卿击破之。
癸丑(初三),吐谷浑侵犯洮、旭、叠三州,唐岷州总管李长卿打败了来犯之敌。
乙卯,遣淮安王神通击徐圆朗。
乙卯(初五),唐派淮安王李神通攻打徐圆朗。
丁卯,刘黑闼引突厥寇定州。
丁卯(十七日),刘黑闼带突厥侵犯定州。
秋,七月,甲申,为秦王世民营弘义宫,使居之。
世民击徐圆朗,下十余城,声震淮、泗、杜伏威惧,请入朝。
世民以淮、济之间略定,使淮安王神通、行军总管任、李世攻圆朗;乙酉,班师。
秋季,七月甲申(初五),唐为秦王李世民建造弘义宫,供李世民居住。
李世民攻打徐圆朗,夺取了十几座城池,声势震动了淮水、泗水地区,杜伏威很恐惧,请求入朝。
李世民因淮、济之间已大致平定,让淮安王李神通、行军总管任、李世攻打徐圆朗;乙酉(初六),李世民班师回朝。
丁亥,杜伏威入朝,延升御榻,拜太子太保,仍兼行台尚书令,留长安,位在齐王元吉上,以宠异之。
以阚棱为左领军将军。
丁亥(初八),杜伏威入朝,被引进登上御榻,官拜太子太保,仍兼行台尚书令,留在长安,上朝位置在齐王元吉之前,表示对他特别恩宠。
唐任命阚棱为左领军将军。
李子通谓乐伯通曰:“伏威既来,江东未定,我往收旧兵,可以立大功。”遂相与亡至蓝田关,为吏所获,俱伏诛。
李子通对乐伯通说:“杜伏威已来长安,江东尚未安定,我们回去收拾旧部,可以立大功。”于是一起逃跑,到蓝田关,被官吏抓获,均被处死。
刘黑闼至定州,其故将曹湛、董康买亡命在鲜虞,复聚兵应之。
甲午,以淮阳王道玄为河北道行军总管以讨之。
刘黑闼到定州,他的旧部下曹湛、董康买逃亡在鲜虞,重新召集兵马响应刘黑闼。
甲午(十五日),唐任命淮阳王李道玄为河北道行军总管讨伐刘黑闼。
丙申,迁州人邓士政执刺史李敬昂以反。
丙申(十七日),迁州人邓士政捉住刺史李敬昂,反叛朝廷。
丁酉,隋汉阳太守冯盎承李靖檄,帅所部来降,以其地为高、罗、春、白、崖、儋、林、振八州,以盎为高州总管,封耿国公。
先是,或说盎曰:“唐始定中原,未能及远,公所领二十州地已广于赵佗,宜自称南越王。”盎曰:“吾家居此五世矣,为牧伯者不出吾门,富贵极矣,常惧不克负荷,为先人羞,敢效赵佗自王一方乎!”遂来降。
于是岭南悉平。
丁酉(十八日),隋朝汉阳太守冯盎接受了李靖的檄文,率领部属降唐,唐在冯盎的辖地设置高、罗、春、白、崖、儋、林、振八州,任命冯盎为高州总管,封爵耿国公。
此前,有人劝冯盎道:“唐才平定了中原,还无力顾及边远地区,您所管辖的二十州的范围已超过汉代的赵佗,应当自称南越王。”冯盎说:“我家在此地定居已经五代了,此地的长官都由我家的人担任,已极尽富贵了,常常怕承担不起重担,使先人蒙受耻辱,怎么敢效法赵佗自己称王一方呢?”于是前来投降。
从此岭南地区全部平定。
八月,辛亥,以、荆、交、并、幽五州为大总管府。
八月辛亥(初二),唐以、荆、交、并、幽五州为大总管府。
改葬隋炀帝于扬州雷塘。
唐将隋炀帝改葬于扬州雷塘。
甲戌,吐谷浑寇岷州,败总管李长卿。
诏益州行台右仆射窦轨、渭州刺史且洛生救之。
甲戌(疑误),吐谷浑侵犯岷州,打败了唐总管李长卿。
唐高祖下诏命益州行台右仆射窦轨、渭州刺史且洛生救援李长卿。
乙卯,突厥颉利可汗寇边,遣左武卫将军段德操、云州总管李子和将兵拒之。
子和本姓郭,以讨刘黑闼有功,赐姓。
丙辰,颉利十五万骑入雁门,己未,寇并州,别遣兵寇原州;庚子,命太子出幽州道,秦王世民出秦州道以御之。
李子和趋云中,掩击可汗,段德操趋夏州,邀其归路。
乙卯(初六),突厥颉利可汗侵犯唐国边境,唐派遣左武卫将军段德操、云州总管李子和带兵抵抗。
李子和本姓郭,因讨伐刘黑闼有功,赐姓李。
丙辰(初七),颉利的十五万骑兵进入雁门,己未(初十),侵犯并州。
另外又派兵侵犯原州。
庚子(疑误),唐高祖命太子李建成从豳州道,秦王李世民从泰州道出兵抵御突厥,李子和急速赶赴云中,突然袭击颉利可汗,段德操赶赴夏州,阻截突厥的退路。
辛酉,上谓群臣曰:“突厥入寇而复求和,和与战孰利?”太常卿郑元曰:“战则怨深,不如和利。”中书令封德彝曰:“突厥恃犬羊之众,有轻中国之意,若不战而和,示之以弱,明年将复来。
臣愚以为不如击之,既胜而后与和,则恩威兼著矣!”上从之。
辛酉(十二日),高祖对群臣说:“突厥入侵,但又来求和,和与战哪个更有利?”太常卿郑元说:“交战会加深仇怨,不如讲和有利。”中书令封德彝认为:“突厥仗着兵力众多,轻视我们中原的大唐王朝,如果不战而和,是向他们显示软弱,明年还会重来。
以臣的愚见不如打击他们,取胜以后再讲和,这样就恩威并重了!”皇上听从了封德彝的意见。
己巳,并州大总管襄邑王神符破突厥于汾东;汾州刺史萧破突厥,斩首五千余级。
己巳(二十日),唐并州大总管襄邑王李神符在汾东打败突厥;汾州刺史萧打败突厥,斩首五千多级。
吐谷浑寇洮州,遣武州刺史贺亮御之。
吐谷浑侵犯洮州,唐派武州刺史贺拔亮抵御来敌。
丙子,突厥寇廉州;戊寅,陷大震关。
上遣郑元诣颉利。
是时,突厥精骑数十万,自介休至晋州,数百里间,填溢山谷。
元见颉利,责以负约,与相辨诘,颉利颇惭。
元因说颉利曰:“唐与突厥,风俗不同,突厥虽得唐地,不能居也。
今虏掠所得,皆入国人,于可汗何有?不如旋师,复修和亲,可无跋涉之劳,坐受金币,又皆入可汗府库,孰与弃昆弟积年之欢,而结子孙无穷之怨乎!”颉利悦,引兵还。
元自义宁以来,五使突厥,几死者数焉。
丙子(二十七日),突厥侵犯廉州,戊寅(二十九日),攻陷大震关。
高祖派郑元去见颉利可汗。
当时,突厥几十万精骑兵,弃斥着从介休到晋州几百里之间的山谷。
郑元见到颉利,责备他背叛盟约,与颉利展开辩论,颉利颇为惭愧。
郑元趁机劝颉利道:“唐与突厥,风俗不同,突厥就是得到唐的领土,也不能居住。
如今俘虏与抢夺的财物,都给了突厥百姓,可汗您得到了什么?不如回军,重新和亲,可以免除了跋涉的辛劳,坐享金银财物,并且都进了可汗您的仓库,比起抛弃了兄弟之间多年的交情,给子孙后代结下无穷的仇怨,哪一个更好呢?”颉利愉快地听从了他的意见,带兵撤回突厥。
郑元从义宁年间以来,五次出使突厥,多次面临死亡的威胁。
九月,癸巳,交州刺史权士通、弘州总管宇文歆、灵州总管杨师道击突厥于三观山,破之。
乙未,太子班师。
丙申,宇文歆邀突厥于崇岗镇,大破之,斩首千余级。
壬寅,定州总管双士洛击突厥于恒山之南,丙午,领军将军安兴贵击突厥于甘州,皆破之。
九月癸巳(十五日),唐交州刺史权士通、弘州总管宇文歆、灵州总管杨师道在三观山攻击并打败了突厥。
乙未(十七日),太子李建成班师回朝。
丙申(十八日),宇文歆在崇岗镇阻截突厥,大败突厥,斩首一千多级。
壬寅(二十四日),唐定州总管双士洛在恒山南麓攻击突厥,丙午(二十八日),唐领军将军安兴贵在甘州攻打突厥,均打败了突厥。
刘黑闼陷瀛州,杀刺史马匡武。
盐州人马君德以城叛附黑闼。
高开道寇蠡州。
刘黑闼攻陷瀛州,杀死唐瀛州刺史马匡武。
盐州人马君德以盐州城反叛归附了刘黑闼。
高开道侵犯蠡州。
冬,十月,己酉,诏齐王元吉讨刘黑闼于山东。
壬子,以元吉为领军大将军、并州大总管。
癸丑,贝州刺史许善护与黑闼弟十善战于县,善护全军皆没。
甲寅,右武候将军桑显和击黑闼于晏城,破之。
观州刺史刘会以城叛附黑闼。
冬季,十月己酉(初一),唐高祖下诏命齐王李元吉在山东讨伐刘黑闼。
壬子(初四),任命李元吉为领军大将军、并州大总管。
癸丑(初五),唐贝州刺史许善护在县与刘黑闼之弟刘十善交战,许善护全军覆没。
甲寅(初六),唐右武候将军桑显和在晏城攻击打败了刘黑闼。
唐观州刺史刘会以观州城反叛,归附了刘黑闼。
契丹寇北平。
契丹侵犯北平。
甲子,以秦王世民领左、右十二卫大将军。
甲子(十六日),唐以秦王李世民统领左、右十二卫大将军。
乙丑,行军总管淮阳壮王道玄与刘黑闼战于下博,军败,为黑闼所杀。
时道玄将兵三万,与副将史万宝不协;道玄帅轻骑先出犯陈,使万宝将大军继之。
万宝拥兵不进,谓所亲曰:“我奉手敕云,淮阳小儿,军事皆委老夫。
今王轻脱妄进,若与之俱,必同败没,不如以王饵贼,王败,贼必争进,我坚陈以待之,破之必矣。”由是道玄独进败没。
万宝勒兵将战,士卒皆无斗志,军遂大溃,万宝逃归。
道玄数从秦王世民征伐,死时年十九,世民深惜之,谓人曰:“道玄常从吾征伐,见吾深入贼陈,心慕效之,以至于此。”为之流涕。
世民自起兵以来,前后数十战,常身先士卒,轻骑深入,虽屡危殆而未尝为矢刃所伤。
乙丑(十七日),唐行军总管淮阳壮王李道玄与刘黑闼在下博交战,唐军失败,李道玄被刘黑闼杀死。
当时李道玄带领三万兵马,与副将史万宝不和,李道玄率领轻骑兵率先出战冲入敌阵,命史万宝率大军随后。
史万宝按兵不动,对他的亲信说:“我奉皇帝手书敕令说淮阳王是毛孩子,军队行动均委托老夫我。
现在淮阳王冒冒失失地出击,如果和他一同进攻,必然一起失败导致覆没,不如用淮阳王作饵引诱敌人,如果淮阳王失败,敌人必定争相前进,我坚守以待,就一定能够打败敌人!”因此李道玄孤军深入敌阵战败阵亡。
史万宝带兵准备战斗,但士兵都没有了斗志,唐军因此大败,史万宝逃回。
李道玄多次跟随秦王李世民征伐,死时才十九岁,李世民深为痛惜,对人说道:“道玄常跟随我征伐,见我深入敌阵,心中羡慕想要模仿,才会这样。”并为李道玄的阵亡而痛哭。
李世民自从太原起兵以来,前前后后经过几十仗,经常身先士卒,轻骑深入敌阵,虽然屡次濒临绝境,但从来没有被刀箭伤过。
林士弘遣其弟鄱阳王药师攻循州,刺史杨略与战,斩之,其将王戎以南昌州降。
士弘惧,己巳,请降。
寻复走保安成山洞,袁州人相聚应之;洪州总管若干则遣兵击破之。
会士弘死,其众遂散。
林士弘派遣他的弟弟鄱阳王林药师攻打循州,唐循州刺史杨略与林药师交战,杀了他,林药师的将领王戎以南昌州投降。
林士弘害怕了,己巳(二十一日),也请求投降。
随即又逃入安成的山洞,袁州百姓相互聚合响应林士弘,唐洪州总管若干则派兵打败了他们。
恰好林士弘死亡,他的部下便散去。
淮阳王道玄之败也,山东震骇,州总管庐江王瑗弃城西走,州县皆叛附于黑闼,旬日间,黑闼尽复故地,乙亥,进据州。
十一月,庚辰,沧州刺史程大买为黑闼所迫,弃城走。
齐王元吉畏黑闼兵强,不敢进。
淮阳王李道玄失败,山东地区感到震惊,唐州总管庐江王李瑗放弃城池向西逃跑,州县也都反叛归附了刘黑闼,十天之内,刘黑闼就收复了他原来的全部地盘,乙亥(二十七日),进军占据了州。
十一月庚辰(初三),唐沧州刺史程大买因为刘黑闼的逼近,放弃城池逃跑。
齐王李元吉畏惧刘黑闼军队的强盛,不敢进军。
上之起兵晋阳也,皆秦王世民之谋,上谓世民曰:“若事成,则天下皆汝所致,当以汝为太子。”世民拜且辞。
及为唐王,将佐亦请以世民为世子,上将立之,世民固辞而止。
太子建成,性宽简,喜酒色游畋;齐王元吉,多过失;皆无宠于上。
世民功名日盛,上常有意以代建成,建成内不自安,乃与元吉协谋,共倾世民,各引树党友。
高祖在晋阳起兵,都是秦王李世民的计谋,高祖对李世民说:“如果事业成功,那么天下都是你带来的,该立你为太子。”李世民拜谢并推辞。
待到高祖成为唐王,将领们也请求以李世民为世子,高祖准备立他,李世民坚决推辞才作罢。
太子李建成性情松缓惰慢,喜欢饮酒,贪恋女色,爱打猎;齐王李元吉,常有过错,均不受高祖宠爱。
李世民功勋名望日增,高祖常常有意让他取代李建成为太子,李建成心中不安,于是与李元吉共同谋划,一起排挤李世民,他们各自交结建立自己的党羽。
上晚年多内宠,小王且二十人,其母竞交结诸长子以自固。
建成与元吉曲意事诸妃嫔,谄谀赂遗,无所不至,以求媚于上。
或言蒸于张婕妤、尹德妃,宫禁深秘,莫能明也。
是时,东宫、王公、妃主之家及后宫亲戚横长安中,恣为非法,有司不敢诘。
世民居承乾殿,元吉居武德殿后院,与上台、东宫昼夜通行,无复禁限。
太子、二王出入上台,皆乘马、携弓刀杂物,相遇如家人礼。
太子令、秦·齐王教与诏敕并行,有司莫知所从,唯据得之先后为定。
世民独不奉事诸妃嫔,诸妃嫔争誉建成、元吉而短世民。
高祖晚年宠幸的妃嫔很多,有近二十位小王子,他们的母亲争相交结各位年长的王子来巩固自己的地位。
李建成和李元吉都曲意侍奉各位妃嫔,奉承献媚、贿赂、馈赠,无所不用,以求得皇上的宠爱。
也有人说他们与张婕妤、尹德妃私通,宫禁幽深神秘,此事无从证实。
当时,太子东宫、各王公、妃主之家以及后宫妃嫔的亲属,在长安横行霸道,为非作歹,而主管部门却不敢追究。
李世民住在承乾殿,李元吉住在武德殿后院,他们的住处与皇帝寝宫、太子东宫之间日夜通行,不再有所限制。
太子与秦、齐二王出入皇帝寝宫,均乘马、携带刀弓杂物,彼此相遇只按家人行礼。
太子所下达的令,秦、齐二王所下达的教和皇帝的诏敕并行,有关部门不知所从,只有按照收到的先后为准。
唯有李世民不去讨好诸位妃嫔,诸妃嫔妃争相称赞李建成、李元吉而诋毁李世民。
世民平洛阳,上使贵妃等数人诣洛阳选阅隋宫人及收府库珍物。
贵妃等私从世民求宝货及为亲属求官,世民曰:“宝货皆已籍奏,官当授贤才有功者。”皆不许,由是益怨。
世民以淮安王神通有功,给田数十顷。
张婕妤之父因婕妤求之于上,上手敕赐之,神通以教给在先,不与。
婕妤诉于上曰:“敕赐妾父田,秦王夺之以与神通。”上遂发怒,责世民曰:“我手敕不如汝教邪!”他日,谓左仆射裴寂曰:“此儿久典兵在外,为书生所教,非复昔日子也。”尹德妃父阿鼠骄横,秦王府属杜如晦过其门,阿鼠家童数人曳如晦坠马,殴之,折一指,曰:“汝何人,敢过我门而不下马!”阿鼠恐世民诉于上,先使德妃奏云:“秦王左右陵暴妾家。”上复怒责世民曰:“我妃嫔家犹为汝左右所陵,况小民乎!”世民深自辩析,上终不信。
李世民平定洛阳,高祖让贵妃等几人到洛阳挑选隋朝宫女和收取仓库里的珍宝。
贵妃等人私下向李世民要宝物并为自己的亲戚求官,李世民回答说:“宝物都已经登记在册上报朝廷了,官位应当授予贤德有才能和有功劳的人。”没有答应她们的任何要求,因此妃嫔们更加恨他。
李世民因为淮安王李神通有功,拨给他几十顷田地。
张婕妤的父亲通过张婕妤向高祖请求要这些田,高祖手写敕令将这些田赐给他,李神通因为秦王的教在先,不让田。
张婕妤向高祖告状道:“皇上敕赐给我父亲的田地,被秦王夺去了给了神通。”高祖因此发怒,责备李世民说:“难道我的手敕不如你的教吗?”过了些天,高祖对左仆射裴寂说:“这孩子长期在外掌握军队,受书生们教唆,已经不再是原来的那个儿子了。”尹德妃的父亲尹阿鼠骄横跋扈,秦王府的官员杜如晦经过他的门前,尹阿鼠的几名家童把杜如晦拽下马,揍了他一顿并打断了他一根手指,说道:“你是什么人,胆敢过我的门前不下马!”尹阿鼠怕李世民告诉皇上,先让尹德妃对皇上说:“秦王的亲信欺侮我家人。”高祖又生气地责备李世民说:“我的妃嫔家都受你身边的人欺凌,何况是小老百姓!”李世民反复为自己辩解,但高祖始终不相信他。
世民每侍宴宫中,对诸妃嫔,思太穆皇后早终,不得见上有天下,或欷流涕,上顾之不乐。
诸妃嫔因密共谮世民曰:“海内幸无事,陛下春秋高,唯宜相娱乐,而秦王每独涕泣,正是憎疾妾等,陛下万岁后,妾母子必不为秦王所容,无孑遣矣!”因相与泣,且曰:“皇太子仁孝,陛下以妾母子属之,必能保全。
上为之怆然。
由是无易太子意,待世民浸疏,而建成、元吉日亲矣。
李世民每次在宫中侍奉高祖宴饮,面对诸位妃嫔,想起母亲太穆皇后死得早,没能看到高祖拥有天下,有时不免叹气流泪,高祖看到后很不高兴。
各位妃嫔趁机暗中一同诋毁李世民道:“天下幸好平安无事,陛下年寿已高,只适合娱乐娱乐,而秦王总是一个人流泪,这实际上是憎恨我们,陛下作古后,我们母子必定不为秦王所容,会被杀得一个不留!”因此相互对着流泪,并且说:“皇太子仁爱孝顺,陛下将我们母子托付给太子,必然能获得保全。”高祖也为此很伤心。
从此高祖打消了改立太子的念头,对李世民逐渐疏远,而对李建成、李元吉却日益亲密了。
太子中允王、洗马魏徽说太子曰:“秦王功盖天下,中外归心;殿下但以年长位居东宫,无大功以镇服海内。
今刘黑闼散亡之余,众不满万,资粮匮乏,以大军临之,势如拉朽,殿下宜自击之以取功名,因结纳山东豪杰,庶可自安。”太子乃请行于上,上许之。
,之兄子也。
甲申,诏太子建成将兵讨黑闼,其陕东道大行台及山东道行军元帅、河南·河北诸州并受建成处分,得以便宜从事。
太子中允王、太子洗马魏徽劝太子说:“秦王功盖天下,内外归心于他;而殿下不过是因为年长才被立为太子,没有大功可以镇服天下。
现在刘黑闼的兵力分散逃亡之后,剩下不足一万人,又缺乏粮食物资,如果用大军进逼,势如摧枯拉朽,殿下应当亲自去攻打以获得功劳名望,趁机结交山东的豪杰,也许就可以保住自己的地位了。”太子于是向高祖请求带兵出征,高祖答应了他的请求。
王是王兄长的儿子。
甲申(初七),高祖下诏命太子李建成带兵讨伐刘黑闼,陕东道大行台及山东道行军元帅、河南、河北各州均受建成处置,他有权随机行事。
乙酉,封宗室略阳公道宗等十八人为郡王。
道宗,道玄从父弟也,为灵州总管,梁师都遣弟洛儿引突厥数万围之,道宗乘间出击,大破之。
突厥与师都相结,遣其郁射设入居故五原,道宗逐出之,斥地千余里。
上以道宗武干如魏任城王彰,乃立为任城郡王。
乙酉(初八),唐封宗室略阳公李道宗等十八人为郡王。
李道宗是李道玄的堂弟,官居灵州总管,梁师都派弟弟梁洛儿带几万突厥军包围他,李道宗趁机出击,大败敌军。
突厥与梁师都相互勾结,派郁射设进入唐境,居住在原先的五原,李道宗把郁射设赶出五原,并开拓了一千多里的领土。
高祖因为道宗的武功才干犹如曹魏的任城王曹彰,于是立他为任城郡王。
丙申,上幸宜州。
丙申(十九日),唐高祖亲临宜州。
己亥,齐王元吉遣兵击刘十善于魏州,破之。
己亥(二十二日),齐王李元吉派兵在魏州攻击刘十善,打败了他。
癸卯,上校猎于富平。
癸卯(二十六日),唐高祖在富平围猎。
刘黑闼拥兵而南,自相州以北州县皆附之,唯魏州总管田留安勒兵拒守。
黑闼攻之,不下,引兵南拔元城,复还攻之。
刘黑闼召集兵马向南进发,自相州以北的唐朝州县均归附了刘黑闼,唯有魏州总管留因安带兵坚守抵抗。
刘黑闼攻不下魏州,便带军向南攻取了元城,又回军攻打魏州。
十二月,庚戌,立宗室孝友等八从为郡王。
孝友,神通之子也。
十二月庚戌(初三),唐立宗室李孝友等八人为郡王。
李孝友是淮安王李神通的儿子。
丙辰,上校猎于华池。
丙辰(初九),唐高祖在华池县围猎。
戊午,刘黑闼陷恒州,杀刺史王公政。
戊午(十一日),刘黑闼攻陷恒州,杀死唐恒州刺史王公政。
庚申,车驾至长安。
庚申(十三日),唐高祖回到长安。
癸亥,幽州大总管李艺复廉、定二州。
癸亥(十六日),幽州大总管李艺收复廉、定二州。
甲子,田留安击刘黑闼,破之,获其莘州刺史孟柱,降将卒六千人。
是时,山东豪杰多杀长吏以应黑闼,上下相猜,人益离怨;留安待吏民独坦然无疑,白事者无问亲疏,皆听直入卧内,每谓吏民曰:“吾与尔曹俱为国御贼,固宜同心协力,必欲弃顺从逆者,但自斩吾首去。”吏民皆相戒曰:“田公推至诚以待人,当共竭死力报之,必不可负。”有苑竹林者,本黑闼之党,潜有异志。
留安知之,不发其事,引置左右,委以管钥;竹林感激,遂更归心,卒收其用。
以功进封道国公。
甲子(十七日),田留安攻打刘黑闼,打败了他,并抓获刘黑闼的莘州刺史孟柱,刘黑闼六千名将领士兵投降了田留安。
当时,山东地区的豪杰纷纷杀死本地长官响应刘黑闼,因此上下互相猜疑,百姓也日益离心离德;只有田留安对待下属、百姓坦然无疑,有人报告事情,无论亲疏都听任他们直接到寝室,还常常对下属、百姓说:“我和各位都是为国家抵抗来敌,自然应当同心协力,如果有人一定要弃顺从逆,只管自己来砍了我的头拿走。”下属、百姓都相互提醒道:“田公以至诚之心待人,我们应当共同尽心竭力报答他,一定不要辜负他的信任。”有一名叫苑竹林的人,本来是刘黑闼的党羽,暗中怀有异心。
田留安知道苑竹林的事,却没有揭发他,而是将他安置在身边,让他掌管钥匙;苑竹林深受感动,便改而归顺了田留安,这样做最终收到了它效用。
田留安因功进爵封为道国公。
乙丑,并州刺史成仁重击范愿,破之。
乙丑(十八日),唐并州刺史成仁重攻打范愿,打败了他。
刘黑闼攻魏州未下,太子建成、齐王元吉大军至昌乐,黑闼引兵拒之,再陈,皆不战而罢。
魏徵言于太子曰:“前破黑闼,其将帅皆悬名处死,妻子系虏;故齐王之来,虽有诏书赦其党与之罪,皆莫之信。
今宜悉解其囚俘,慰谕遣之,则可坐视离散矣!”太子从之。
黑闼食尽,众多亡,或缚其渠帅以降。
黑闼恐城中兵出,与大军表里击之,遂夜遁。
至馆陶,永济桥未成,不得度。
壬申,太子、齐王以大军至,黑闼使王小胡背水而陈,自视作桥成,即过桥西,众遂大溃,舍仗来降。
大军度桥追黑闼,度者才千余骑,桥坏,由是黑闼得与数百骑亡去。
刘黑闼没有攻下魏州,太子李建成、齐王李元吉的大军到达昌乐,刘黑闼带兵来抵抗,两次列阵,都没有打就停了下来。
魏徵对太子说:“以前打败刘黑闼,他的将帅都预先写上名字处以死罪,妻儿被俘虏,因此齐王前来,虽然有诏书赦免刘黑闼党羽的罪过,但他们都不相信。
如今应当全部放掉那些被囚禁和俘虏的人,加以安慰晓谕再放他们走,这样就可以眼看着刘黑闼的势力分崩离析了!”太子听从了他的意见。
刘黑闼粮食吃光了,部下纷纷逃跑,有些绑了自己的头领投降了唐军。
刘黑闼恐怕魏州城里的守军出来,与唐大军里外夹击,便于夜晚逃跑。
跑到馆陶,永济桥还未建好,不能过河。
壬申(二十五日),太子、齐王率大军到馆陶,刘黑闼让王小胡背靠河水列阵,自己看着桥搭好,立即过桥到了西岸,于是他的兵马迅速崩溃,士兵放下兵器前来投降。
唐大军过桥追击,才过了一千多骑兵,桥梁毁坏,刘黑闼因此得以和几百名骑兵逃走。
上以隋末战士多没于高丽,是岁,赐高丽王建武书,使悉遣还;亦使州县索高丽人在中土者,遣归其国。
建武奉诏,遣还中国民前后以万数。
高祖因为随朝末年有很多战士沦落在高丽,这一年,赐予高丽王建武信函,让他遣返流落在高丽的所有隋朝战士;又让州县搜寻在中国的高丽人,遣送他们回国。
建武接受诏令,前后放回了数以万计的中国百姓。
六年(癸未、623)
六年(癸未,公元623年)
春,正月,己卯,刘黑闼所署饶州刺史诸葛德威执黑闼,举城降。
时太子遣骑将刘弘基追黑闼,黑闼为官军所迫,奔走不得休息,至饶阳,从者才百余人,馁甚。
德威出迎,延黑闼入城,黑闼不可;德威涕泣固请,黑闼乃从之。
至城旁市中憩止,德威馈之食;食未毕,德威勒兵执之,送诣太子,并其弟十善斩于州。
黑闼临刑叹曰:“我幸在家锄菜,为高雅贤辈所误至此!”
春季,正月己卯(初五),刘黑闼任命的饶州刺史诸葛德威捉住刘黑闼,举城降唐。
当时太子李建成派骑兵将领刘弘基追击刘黑闼,刘黑闼被唐军追赶,日夜奔逃无法休息,到达饶阳,随行的才一百多人,十分饥饿。
诸葛德威出城迎接刘黑闼,请他进城,刘黑闼不进城,诸葛德威流泪反复请求,于是刘黑闼答应了他的邀请。
到城旁边的市场中休息,诸葛德威送给他们食物,还没吃完,诸葛德威便带兵把刘黑闼抓了起来,送到李建成处,刘黑闼和他的弟弟刘十善一起在州被斩首。
刘黑闼在临刑前叹息道:“我有幸在家种菜,却被高雅贤这些人害得落到如此下场!”
壬午,州人王摩沙举兵,自称元帅,改元进通,遣骠骑将军卫彦讨之。
壬午(初六),州人王摩沙起兵,自称元帅,改年号为进通,唐派遣骠骑将军卫彦讨伐。
庚子,以吴王杜伏威为太保。
庚子(二十四日),唐任命吴王杜伏威为太保。
二月,庚戌,上幸骊山温汤;甲寅,还宫。
二月庚戌(初四),唐高祖亲临骊山温泉浴地;甲寅(初八),返回宫中。
平阳昭公主薨。
戊午,葬公主,诏加前后部鼓吹、班剑四十人,武贲甲卒。
太常奏:“礼,妇人无鼓吹。”上曰:“鼓吹,军乐也。
公主亲执金鼓,兴义兵以辅成大业,岂与常妇人比乎!”
平阳昭公主去世。
戊午(十二日),公主下葬,高祖下诏送葬行列增加前后部鼓吹乐、持班剑的仪仗队四十人,以及武装勇士卫护。
太常寺上奏:“按礼所规定,妇人不用鼓吹乐。”高祖回答:“鼓吹是军乐,公主亲自号令军队,兴起义军辅成帝王大业,怎么能与普通妇人相比呢?”
丙寅,徐圆朗穷蹙,与数骑弃城走,为野人所杀,其地悉平。
丙寅(二十日),徐圆朗因形势窘迫,放弃城池和几名骑兵逃走,被乡村百姓杀死,他占据的地区全部平定。
林邑王梵志遣使入贡。
初,隋人破林邑,分其地为三郡。
及中原丧乱,林邑复国,至是始入贡。
林邑王梵志派遣使节到唐进献贡品。
当初,隋朝打败林邑,在林邑国设置三个郡,待到中原大乱,林邑国又恢复,到这时开始进贡。
幽州总管李艺请入朝;庚午,以艺为左翊卫大将军。
唐幽州总管李艺请求入朝;庚午(二十四日),唐任命李艺为左翊卫大将军。
废参旗等十二军。
唐废除武德二年设置的参旗等十二军。
三月,癸未,高开道掠文安、鲁城,骠骑将军平善政邀击,破之。
三月癸未(初七),高开道掠夺文安、鲁城,唐骠骑将军平善政阻截并打败了他。
庚子,梁师都将贺遂、索同以所部十二州来降。
庚子(二十四日),梁师都的将领贺遂、索同以所管辖的十二个州降唐。
乙巳,前洪州总管张善安反,遣舒州总管张镇周等击之。
乙巳(二十九日),前洪州总管张善安反叛,唐派遣舒州总管张镇周等人攻打张善安。
夏,四月,吐谷浑寇芳州,刺史房当树奔松州。
夏季,四月,吐谷浑侵犯芳州,唐芳州刺史房当树逃奔松州。
张善安陷孙州,执总管王戎而去。
张善安攻陷孙州,捉住总管王戎后撤军。
乙丑,州道行军总管段德操击梁师都,至夏州,俘其民畜而还。
乙丑(二十日),唐州道行军总管段德操攻打梁师都,到夏州,虏获梁师都的百姓牲畜后回军。
丙寅,吐谷浑寇洮、岷二州。
丙寅(二十一日),吐谷浑侵犯洮、岷二州。
丁卯,南州刺史庞孝恭、南越州民宁道明、高州首领冯暄俱反,陷南越州,进攻姜州;合州刺史宁纯引兵救之。
丁卯(二十二日),唐南州刺史庞孝恭、南越州百姓宁道明、高州首领冯暄均反叛,攻陷南越州,进而又攻打姜州;唐合州刺史宁纯率军救姜州。
壬申,立皇子元轨为蜀王、凤为豳王、元庆为汉王。
壬申(二十七日),唐立皇子李元轨为蜀王、李凤为豳王、李元庆为汉王。
癸酉,以裴寂为佐仆射,萧为右仆射,杨恭仁为吏部尚书兼中书令,封德彝为中书令。
癸酉(二十八日),唐任命裴寂为左仆射,萧为右仆射,杨恭仁为吏部尚书兼中书令,封德彝为中书令。
五月,庚辰,遣岐州刺史柴绍救岷州。
五月庚辰(初五),唐派遣岐州刺史柴绍救岷州。
庚寅,吐谷浑及党项寇河州,刺史卢士良破之。
庚寅(十五日),吐谷浑以及党项侵犯河州,唐河州刺史卢士良击败来敌。
丙申,梁师都将辛獠儿引突厥寇林州。
丙申(二十一日),梁师都的将领辛獠儿带突厥侵犯林州。
戊戌,苑君彰将高满政寇代州,骠骑将军林宝言击走之。
戊戌(二十三日),苑君璋的将领高满政侵犯代州,唐骠骑军林宝言击退了来敌。
癸卯,高开道引奚骑寇幽州,长史王诜击破之。
刘黑闼之叛也,突地稽引兵助唐,徙其部落于幽州之昌平城;高开道引突厥寇幽州,突地稽将兵邀击,破之。
癸卯(二十八日),高开道带奚族骑兵侵犯幽州,唐幽州长史王诜打败了他。
刘黑闼反叛时,突地稽带兵协助唐朝,将他的部落迁到幽州的昌平城;高开道带突厥侵犯幽州,突地稽带兵阻截,打败了高开道等。
六月,戊午,高满政以马邑来降。
先是,前并州总管刘世让除广州总管,将之官,上问以备边之策,世让对曰:“突厥比数为寇,良以马邑为之中顿故也。
请以勇将戍崞城,多贮金帛,募有降者厚赏之,数出骑兵掠其城下,蹂其禾稼,败其生业,不出岁余,彼无所食,必降矣。”上然其计,曰:“非公,谁为勇将!”即命世让戍崞城,马邑病之。
是时,马邑人多不愿属突厥,上复遣人招谕苑君璋。
高满政说苑君璋尽杀突厥戍兵降唐,君璋不从。
满政因众心所欲,夜袭君璋,君璋觉之,亡奔突厥,满政杀君璋之子及突厥戍兵二百人而降。
六月戊午(十四日),高满政以马邑降唐。
此前,前并州总管刘世让调任广州总管,即将赴任,高祖向他询问防边的策略,刘世让回答道:“突厥近来多次入侵,实在是因为有马邑作为中途休整基地的缘故。
希望派勇将戍守崞城,多贮藏物资,招到投降的人就给予厚赏,经常派兵掠夺马邑城下,毁掉他们的庄稼,破坏他们的谋生之业,不出一年,敌人没有粮食,必然会投降。”高祖很赞同他的计策,说道:“除了您,还有谁是勇将!”当即命令刘世让戌守崞城,马邑人很怵他。
当时,马邑人大多不愿意隶属于突厥,高祖又派人招谕苑君璋。
高满政劝苑君璋杀死所有的突厥守军投降唐朝,苑君璋不听。
高满政利用人心所向,半夜袭击苑君璋,苑君璋发觉后,逃入突厥,高满政杀死苑君璋的儿子以及突厥的二百名守军,投降了唐朝。
壬戌,梁师都以突厥寇匡州。
壬戌(十八日),梁师都率突厥军队侵犯匡州。
丁卯,苑君璋与突厥吐屯设寇马邑,高满政与战,破之。
以满政为朔州总管,封荣国公。
丁卯(二十三日),苑君璋与突厥的吐屯设侵犯马邑,高满政和他们交战,打败了来敌。
唐任命高满政为朔州总管,封爵荣国公。
瓜州总管贺若怀广按部至沙州,值州人张护、李通反,怀广以数百人保子城;凉州总管杨恭仁遣兵救之,为护等所败。
唐瓜州总管贺若怀广巡视到沙州,恰遇沙州人张护、李通反叛,贺若怀广率几百人保卫子城;唐凉州总管杨恭仁派兵救援,被张护等人打败。
癸酉,柴绍与吐谷浑战,为其所围,虏乘高射之,矢下如雨。
绍遣人弹胡琵琶,二女子对舞。
虏怪之,驻弓失相与聚观,绍察其无备,潜遣精骑出虏陈后,击之,虏众大溃。
癸酉(二十九日),柴绍与吐谷浑作战,被吐谷浑包围,敌军占据高处射击柴绍的军队,箭羽犹如下雨一样密集。
柴绍让人弹奏胡琵琶,两名女子相对起舞,敌军觉得很奇怪,放下弓箭一起围观,柴绍观察敌军没有了防备,暗中派精锐骑兵绕到敌军背后,攻打敌军,吐谷浑军队大败。
秋,七月,丙子,苑君璋以突厥寇马邑,右武候大将军李高迁及高满政御之,战于腊河谷,破之。
秋季,七月丙子(初二),苑君璋率突厥军队侵犯马邑,唐右武候大将军李高迁及高满政迎击来敌,在腊河谷交战,打败了苑君璋。
张护、李通杀贺拔怀广,立汝州别驾窦伏明为主,进逼瓜州;长史赵孝伦击却之。
张护、李通杀死贺若怀广,立汝州别驾窦伏明为首领,进逼瓜州,被瓜州长史赵孝伦击退。
高开道掠赤岸镇及灵寿、九门、行唐三县而去。
高开道掠夺赤岸镇以及灵寿、九门、行唐三个县之后离去。
丁丑,冈州刺史冯士据新会反,广州刺史刘感讨降之,使复其位。
丁丑(初三),冈州刺史冯士占据新会反叛,唐广州刺史刘感领兵讨伐,冯士投降,刘感恢复了他的职位。
辛巳,高开道所部弘阳、统汉二镇来降。
辛巳(初七),高开道所统领的弘阳、统汉二镇降唐。
癸未,突厥寇原州;乙酉,寇朔州。
李高迁为虏所败,行军总管尉迟敬德将兵救之。
己亥,遣太子将兵屯北边,秦王世民屯并州,以备突厥。
八月,丙辰,突厥寇真州,又寇马邑。
癸未(初九),突厥侵犯原州;乙酉(十一日),又侵犯朔州。
李高迁被突厥打败,行军总管尉迟敬德带兵救援。
己亥(二十五日),唐派遣太子李建成统率军队驻扎在北部边境,秦王李世民驻扎在并州,防备突厥。
八月丙辰(疑误),突厥侵犯真州,又侵犯马邑。
壬子,淮南道行台仆射辅公反。
初,杜伏威与公相友善,公年长,伏威兄事之,军中谓之伯父,畏敬与伏威等。
伏威浸忌之,乃署其养子阚棱为左将军,王雄诞为右将军,潜夺其兵权。
公知之,怏怏不平,与其故人左游仙阳为学道、辟谷以自晦。
及伏威入朝,留公守丹杨,令雄诞典兵为之副,阴谓雄诞曰:“吾至长安,苟不失职,勿令公为变。”伏威既行,左游仙说公谋反;而雄诞握兵,公不得发。
乃诈称得伏威书,疑雄诞有贰心,雄诞闻之不悦,称疾不视事;公因夺其兵,使其党西门君仪谕以反计。
雄诞始寤而悔之,曰:“今天下方平,吴王又在京师,大唐兵威,所向无敌,奈何无故自求族灭乎!雄诞有死而已,不敢闻命。
今从公为逆,不过延百日之命耳,大丈夫安能爱斯须之死而自陷于不义乎!”公知不可屈,缢杀之。
雄诞善抚士卒,得其死力,又约束严整,每破城邑,秋毫无犯,死之日,江南军中及民间皆为之流涕。
公又诈称伏威不得还江南,贻书令其起兵,大修铠仗,运粮储。
寻称帝于丹杨,国号宋,修陈故宫室而居之,署置百官,以左游仙为兵部尚书、东南道大使、越州总管,与张善安连兵,以善安为西南道大行台。
壬子(初九),唐淮南道行台仆射辅公反叛。
当初,杜伏威与辅公很要好,辅公年纪大,杜伏威像对兄长一样对他,军中称辅公为伯父,敬畏他同敬畏杜伏威一样。
杜伏威逐渐猜忌他,于是任命自己的养子阚棱为左将军,王雄诞为右将军,暗中夺辅公的兵权。
辅公知道后,很不服气,假装和他的老相识左游仙学道、辟谷掌掩饰自己。
等杜伏威入朝,留辅公守卫丹杨,命王雄诞掌握军队作辅公的副手,私下对王雄诞说:“我到了长安,假如没有失去职位,千万不要让公发生变故。”杜伏威走了以后,左游仙劝辅公反叛,但是王雄诞掌握兵权,辅公无法动手。
于是他假称收到杜伏威的来信,怀疑王雄诞有二心,王雄诞听说后很不高兴,声称有病不到衙门治事,辅公趁机夺了王雄诞的兵权,让自己的党羽西门君仪告诉王雄诞反叛的计划。
王雄诞才醒悟并后悔不已,说道:“如今天下刚刚平定,吴王又在京师长安,大唐军队威力,所向无敌,怎么可以无缘无故自找灭族呢?我王雄诞唯有一死相报,恕不能听从命令。
现在跟着您倒行逆施,也不过是延长一百天的性命罢了,大丈夫怎能因为舍不得片刻之死而陷自己于不义呢?”辅公知道不能说服他,便勒死了王雄诞。
王雄诞很会体恤部下,能让士兵为他卖命,而且纪律严明,每次攻下城镇,都秋毫无犯,他死的那天,江南军中的将士以及民间百姓都失声痛哭。
辅公又假称杜伏威无法返回江南,送来书信命他起兵,于是他大肆装备武器,运粮储备。
随即在丹杨称帝,国号为宋,修复陈朝的旧宫殿居住,设置百官,任命左游仙为兵部尚书、东南道大使、越州总管,和张善安联合,以张善安为西南道大行台。
己未,突厥寇原州。
己未(十六日),突厥侵犯原州。
乙丑,诏襄州道行台仆射赵郡王孝恭以舟师趣江州,岭南道大使李靖以交、广、泉、桂之众趣宣州,怀州总管黄君汉出谯、亳,齐州总管李世出淮、泗以讨辅公。
孝恭将发,与诸将宴集,命取水,忽变为血,在坐者皆失色,孝恭举止自若,曰:“此乃公授首之征也!”饮而尽之,众皆悦服。
乙丑(二十二日),唐高祖下诏命襄州道行台仆射赵郡王李孝恭率水军开赴江州,岭南道大使李靖带交、广、泉、桂等州兵力开赴宣州,怀州总管黄君汉取道谯州、亳州,齐州总管李世取道淮水、泗水,讨伐辅公。
李孝恭出发前和众将领会餐,命人取水,忽然水变成了血,在坐的人都吓得变了脸色,李孝恭却神色自如地说道:“这是辅公灭亡的征兆!”喝光血水,众人都从心里佩服他。
丙寅,吐谷浑内附。
丙寅(二十三日),吐谷浑归附唐朝。
辛未,突厥陷原州之善和镇;癸酉,又寇渭州。
辛未(二十八日),突厥攻陷原州的善和镇;癸酉(三十日),突厥又侵犯渭州。
高开道以奚侵幽州,州兵击却之。
高开道率奚族军队侵犯幽州,唐幽州军队击退来敌。
九月,太子班师。
九月,太子李建成班师回朝。
戊子,辅公遣其将徐绍宗寇海州,陈政通寇寿阳。
戊子(十五日),辅公派遣他的将领徐绍宗攻打海州,陈政道攻打寿阳。
邛州獠反,遣沛公郑元讨之。
邛州獠民反叛,唐派遣沛公郑元前往讨伐。
庚寅,突厥寇幽州。
庚寅(十七日),突厥侵犯幽州。
壬辰,诏以秦王世民为江州道行军元帅。
壬辰(十九日),唐高祖下诏任命秦王李世民为江州道行军元帅。
乙未,窦伏明以沙州降。
]乙未(二十二日),窦伏明以沙州投降。
高昌王伯雅卒,子文泰立。
高昌王伯雅去世,他的儿子文泰继立为王。
丙申,渝州人张大智反,刺史薛敬仁弃城走。
丙申(二十三日),渝州人张大智反叛,唐渝州刺史薛敬仁放弃城池逃跑。
壬寅,高开道引突厥二万骑寇幽州。
壬寅(二十九日),高开道带二万突厥骑兵侵犯幽州。
突厥恶弘农公刘世让为己患,遣其臣曹般来,言世让与可汗通谋,欲为乱,上信之。
冬,十月,丙午,杀世让,籍其家。
突厥恨弘农公刘世让成为他们的威胁,派大臣曹般来唐,说刘世让和突厥可汗交通密谋,准备叛乱,高祖相信了这些话。
冬季,十月丙午(初四),唐杀死刘世让,没收了他的家产。
秦王世民犹在并州,己未,诏世民引兵还。
秦王李世民还停留在并州,己未(十七日),诏命李世民率军返回长安。
上幸华阴。
唐高祖驾临华阴。
张大智侵涪州,刺史田世康等讨之,大智以众降。
张大智侵犯涪州,唐涪州刺史田世康等人讨伐他,张大智带领人马投降。
初,上遣右武候大将军李高迁助朔州总管高满政守马邑,苑君璋引突厥万余骑至城下,满政击破之。
颉利可汗怒,大发兵攻马邑。
高迁惧,帅所部二千人斩关宵遁,虏邀之,失亡者半。
颉利自帅众攻城,满政出兵御之,或一日战十余合。
上命行军总管刘世让救之,至松子岭,不敢进,还保崞城。
会颉利遣使求婚,上曰:“释马邑之围,乃可议婚。”颉利欲解兵,义成公主固请攻之。
颉利以高开道善为攻具,召开道,与之攻马邑甚急。
颉利诱满政使降,满政骂之。
粮且尽,救兵未至,满政欲溃围走朔州,右虞候杜士远以虏兵盛,恐不免,壬戌,杀满政降于突厥,苑君璋复杀城中豪杰与满政同谋者三十余人。
上以满政子玄积为上柱国,袭爵。
丁卯,突厥复请和亲,以马邑归唐;上以将军秦武通为朔州总管。
当初,高祖派遣右武候大将军李高迁协助朔州总管高满政守卫马邑,苑君璋带着一万多突厥骑兵到马邑城下,高满政打败了苑君璋。
颉利可汗发怒,出动大军攻打马邑。
李高迁怕了,带领二千名部下冲破关卡连夜逃跑,遭到突厥阻截,损失一半兵力。
颉利可汗亲自率领大军攻马邑,高满政出兵抵抗,有时一天打十几仗。
高祖命令行军总管刘世让救援马邑,刘世让到了松子岭,不敢再前进,回军保守崞城。
恰好颉利派遣使节向唐求婚,高祖说:“先撤了马邑的围,才能够谈论婚姻。”颉利想撤军,隋义成公主坚持要求攻打马邑。
颉利因为高开道擅长制作攻城武器,便召来高开道,和他一起猛攻马邑。
颉利诱劝高满政投降,高满政大骂颉利。
马邑城中粮食即将耗尽,救兵未到,高满政想突围去朔州,右虞候杜士远见突厥兵力强大,恐怕突围不成,壬戌(二十日),杜士远杀死高满政投降了突厥,苑君璋又杀死城中与高满政同谋的豪杰三十多人。
高祖任命高满政的儿子高玄积为上柱国,承袭高满政的爵位。
丁卯(二十五日),突厥再次向唐请求和亲,把马邑归还给唐朝;高祖任命将军秦武通为朔州总管。
突厥数为边患,并州大总管府长史窦静表请于太原置屯田以省馈运;议者以为烦扰,不许。
静切论不已,敕征静入朝,使与裴寂、萧、封德彝相论难于上前,寂等不能屈,乃从静议,岁收谷数千斛,上善之,命检校并州大总管。
静,抗之子也。
十一月,辛巳,秦王世民复请增置屯田于并州之境,从之。
突厥屡次为祸边境,唐并州大总管府长史窦静上表请求在太原设置屯田以省军粮的运输,议政者认为过于麻烦,不批准。
窦静不停地极力论说此事,高祖下敕令征窦静入朝,让他与裴寂、萧、封德彝等人在皇上面前辩论此事,裴寂等人无法说服窦静,于是听从了窦静的建议,每年收获数千斛粮食,高祖很赞赏他,命窦静为检校并州大总管。
窦静是窦抗的儿子。
十一月辛巳(初九),秦王李世民又请求在并州境内增设屯田,高祖批准了他的请求。
黄州总管周法明将兵击辅公,张善安据夏口,拒之。
法明屯荆口镇,壬午,法明登战舰饮酒,善安遣刺客数人诈乘鱼而至,见者不以为虞,遂杀法明而去。
唐黄州总管周法明带兵攻打辅公,张善安占据夏口抵抗周法明。
周法明驻扎在荆口镇,壬午(初十),周法明登上战船饮酒,张善安派遣几名刺客伪装渔民乘着渔船到荆口镇,见到的人没有产生怀疑,于是他们杀了周法明后离去。
甲申,舒州总管张镇周等击辅公将陈当世于猷州之黄沙,大破之。
甲申(十二日),唐舒州总管张镇周等在猷州的黄沙攻打辅公的将领陈当世,大败陈军。
丁亥,上校猎于华阴。
己丑,迎劳秦王世民于忠武顿。
丁亥(十五日),高祖在华阴围猎。
己丑(十七日),在忠武顿迎接慰问秦王李世民。
十二月,癸卯,安抚使李大亮诱张善安,执之。
大亮击善安于洪州,与善安隔水而陈,遥相与语。
大亮谕以祸福,善安曰:“善安初无反心,正为将士所误;欲降又恐不免。”大亮曰:“张总管有降心,则与我一家耳。”因单骑渡水入其陈,与善安执手共语,示无猜间。
善安大悦,遂许之降。
既而善安将数十骑诣大亮营,大亮止其骑于门外,引善安入,与语。
久之,善安辞去,大亮命武士执之,从骑皆走。
善安营中闻之,大怒,悉众而来,将攻大亮。
大亮使人谕之曰:“吾不留总管。
总管赤心归国,谓我曰:‘若还营,恐将士或有异同,为其所制。
’故自留不去耳,卿辈何怒于我!”其党复大骂曰:“张总管卖我以自媚于人。”遂皆溃去。
大亮追击,多所虏获。
送善安于长安,善安自称不与辅公交通,上赦其罪,善遇之;及公败,得所与往还书,乃杀之。
十二月癸卯(初二),唐安抚使李大亮诱骗张善安,捉住了张。
李大亮在洪州攻打张善安,与张善安隔水列阵,遥相对话。
李大亮向张善安说明祸福利害关系,张善安说:“善安最初没有反叛的意思,被部下将士们所误,想投降又怕不能免罪。”李大亮说:“张总管有投降的心意,和我就是一家人了。”于是一个人骑马渡过河进入张善安的阵地,和张善安拉着手交谈,表示相互没有猜忌。
张善安十分喜悦,于是答应李大亮投降。
不久张善安带领几十名骑兵到李大亮的营地,李大亮让随行的骑兵停在营门之外,带张善安入营,和他交谈。
过了很长时间,张善安告辞,李大亮命令武士把他捉起来,张善安随行的骑兵全部逃走。
张善安的军队闻讯,十分气愤,全部出动,准备攻打李大亮。
李大亮派人对他们说:“不是我留住张总管,是总管忠心归附朝廷,对我说:‘如果返回营地,恐怕将士们有不同意见,会受他们钳制。
’因此自己留下来不走,你们这些人为什么生我的气?”张善安的部下又大骂道:“张总管出卖我们,自己去讨好别人。”随即溃散而去。
李大亮出兵追击,俘虏了许多人。
李大亮送张善安到长安,张善安自己声称和辅公并没有来往,高祖赦免了他的罪过,对他很好;待到辅公失败后,得到他们相互往来的信件,于是杀了张善安。
甲寅,车驾至长安。
甲寅(十三日),唐高祖回到长安。
己巳,突厥寇定州,州兵击走之。
己巳(二十八日),突厥入侵定州,定州军队击退来敌。
庚申,白简、白狗羌并遣使入贡。
庚申(疑误),白简、白狗羌均派遣使节到唐进献贡品。
七年(甲申、624)
七年(甲申,公元624年
春,正月,依周、齐旧制,每州置大中正一人,掌知州内人物,品量望第,以本州门望高者领之,无品秩。
春季,正月,唐按照北周、北齐的旧制度,每州设置大中正一人,掌管了解州内人物、品评衡量家族的等级,由本州家族资望高的人担任,没有品级俸禄。
壬午,赵郡王孝恭击辅公别将于枞阳,破之。
壬午(十一日),赵郡王李孝恭在枞阳打败辅公的别将。
庚寅,邹州人邓同颖杀刺史李士衡反。
庚寅(十九日),邹州人邓同颖杀死唐邹州刺史李士衡,反叛。
丙申,以白狗等羌地置维、恭二州。
丙申(二十五日),唐在白狗等羌族地区设置维、恭二州。
二月,辅公遣兵围猷州,刺史左难当婴城自守。
安抚使李大亮引兵击公,破之。
赵郡王孝恭攻公鹊头镇,拔之。
二月,辅公派兵围攻猷州,唐猷州刺史左难当环城自卫。
安抚使李大亮带兵打败辅公。
赵郡王李孝恭攻克辅公的鹊头镇。
丁未,高丽王建武遣使来请班历。
遣使册建武为辽东郡王、高丽王;以百济王扶余璋为带方郡王,新罗王金真平为乐浪郡王。
丁未(初七),高丽王建武派遣使节来唐,请求颁赐历法。
唐派遣使节册封建武为辽东郡王、高丽王;册封百济王扶余璋为带方郡王,新罗王金真平为乐浪郡王。
始州獠反,遣行台仆射窦轨讨之。
始州獠民反叛,唐派行台仆射窦轨讨伐叛獠。
己酉,诏:“诸州有明一经以上未仕者,咸以名闻;州县及乡皆置学。”
己酉(初九),唐颁布诏令:“各州有通晓一种以上经书而没有入仕的,均将姓名上报奏闻;州县及乡均设置学校。”
壬子,行军副总管权文诞破辅公之党于猷州,拔其枚洄等四镇。
壬子(十二日),唐行军副总管权文诞在猷州打败辅公的党羽,攻克枚洄等四镇。
丁巳,上幸国子监,释奠;诏诸王公子弟各就学。
丁巳(十七日),唐高祖亲临国子监,行释奠礼;下诏命诸王公子弟分别入学。
戊午,改大总管为大都督府。
戊午(十八日),唐改大总管为大都督府。
己未,高开道将张金树杀开道来降。
开道见天下皆定,欲降,自以数反覆不敢;且恃突厥之众,遂无降意。
其将卒皆山东人,思乡里,咸有离心。
开道选勇敢士数百,谓之假子,常直阁内,使金树领之。
故刘黑闼将张君立亡在开道所,与金树密谋取开道。
金树遣其党数人入阁内,与假子游戏,向夕,潜断其弓弦,藏刀槊于床下,合瞑,抱之趋出,金树帅其党大噪,攻开道阁,假子将御之,弓弦皆绝,刀槊已失,争出降;君立亦举火于外与相应,内外惶扰。
开道知不免,乃擐甲持兵坐堂上,与妻妾奏乐酣饮,众惮其勇,不敢逼。
天且明,开道缢妻妾及诸子,乃自杀。
金树陈兵,悉收假子斩之,并杀君立,死者五百余人。
遣使来降,诏以其地置妫州。
壬戌,以金树为北燕州都督。
己未(十九日),高开道的将领张金树杀死高开道来降唐。
高开道见天下全部得到平安,想投降,但认为自己几次降而复叛,所以不敢来降;而且依仗突厥的势力,便打消了投降的念头。
高开道手下的将士都是山东人,思念故乡,都想逃走。
高开道挑选了几百名勇士,称为义子,经常在阁内值班,由张金树统领。
原刘黑闼的将领张君立逃到高开道处,和张金树密谋杀高开道。
张金树派他的几名同党进入阁内,和高开道的义子们玩耍,临近黄昏,暗中搞断了义子们的弓弦,把刀枪藏到床下,到就寝时,抱着刀枪迅速离去,张金树带领同党大声喧哗,攻打高开道的阁房,义子们准备抵抗,但弓弦已断,刀枪已失,于是争相投降;张君立也在外放火作为呼应,内外惶惶不安。
高开道知道逃不脱,于是身披铠甲手持兵器坐在堂上,和妻妾们奏乐畅饮,众人害怕他的英勇,不敢靠近,天快亮时,高开道勒死妻妾和儿子们,然后自杀身亡。
张金树列阵,捉住高开道所有义子,全部杀死,并杀死张君立,一共死了五百多人。
张金树派人向唐投降,唐下诏于原地设置妫州。
壬戌(二十二日),任命张金树为北燕州都督。
戊辰,洋、集二州獠反,陷隆州晋城。
戊辰(二十八日),洋、集二州獠民反叛,攻陷隆州晋城。
是月,太保吴王杜伏威薨。
辅公之反也,诈称伏威之命以绐其众。
及公平,赵郡王孝恭不知其诈,以状闻;诏追除伏威名,籍没其妻子。
及太宗即位,知其冤,赦之,复其官爵。
当月,太保吴王杜伏威去世。
辅公反叛时,诈称杜伏威的命令欺骗部下,待到辅公被平定,赵郡王李孝恭不知辅公使诈,把情况上报朝廷;唐下诏追免杜伏威官职,没收他的妻儿为官奴。
等到太宗即位,知道杜伏威被冤杜,赦免并恢复了杜伏威的官爵。
三月,初定令,以太尉、司徒、司空为三公,次尚书、门下、中书、秘书、殿中、内侍为六省,次御史台,次太常至太府为九寺,次将作监,次国子学,次天策上将府,次左、右卫至左、右领卫为十四卫;东宫置三师、三少、詹事及两坊、三寺、十率府;王、公置府佐、国官,公主置邑司,并为京职事官。
州、县、镇、戍为外职事官。
自开府仪同三司至将仕郎,二十八阶,为文散官;骠骑大将军至陪戎副尉三十一阶,为武散官;上柱国至武骑尉十二等,为勋官。
三月,唐初次定令,以太尉、司徒、司空为三公,其次是尚书、门下、中书、秘书、殿中、内侍六个省,其次是御史台,其次太常至太府等九个寺,其次是将作监,其次国子学,其次天策上将府,其次左、右卫至左、右领卫等十四卫;东宫设置三师、三少、詹事以及两坊、三寺、十率府;王、公设置府佐、国官,公主设置邑司,以上部门官员均为京职事官。
州、县、镇、戍的官员为外职事官。
从开府仪同三司到将仕郎,共二十八阶,为文散官;骠骑大将军至陪戎副尉,共三十一阶,为武散官;上柱国到武骑尉,共十二等,为勋官。
丙戌,赵郡王孝恭破辅公于芜湖,拔梁山等三镇。
辛卯,安抚使任拔扬子城,广陵城主龙龛降。
丙戌(十六日),赵郡王李孝恭在芜湖打败辅公,攻克梁山等三镇。
辛卯(二十一日),唐安抚使任攻克扬子城,广陵城主龙龛投降。
丁酉,突厥寇原州。
丁酉(二十七日),突厥侵犯原州。
戊戌,赵郡王孝恭克丹杨。
戊戌(二十八日),赵郡王李孝恭攻克丹杨。
先是,辅公遣其将冯慧亮、陈当世将舟师三万屯博望山,陈正通、徐绍宗将步骑三万屯青林山,仍于梁山连铁锁以断江路,筑却月城,延袤十余里,又结垒江西以拒官军。
孝恭与李靖帅舟师次舒州,李世帅步卒一万渡淮,拔寿阳,次硖石。
慧亮等坚壁不战,孝恭遣奇兵绝其粮道,慧亮等军乏食,夜,遣兵薄孝恭营,孝恭坚卧不动。
孝恭集诸将议军事,皆曰:“慧亮等拥强兵,据水陆之险,攻之不可猝拔,不如直指丹杨,掩其巢穴,丹杨既溃,慧亮等自降矣!”孝恭将从其议,李靖曰:“公精兵虽在此水陆二军,然所自将亦不为少,今博望诸栅尚不能拔,公保据石头,岂易取哉!进攻丹杨,旬月不下,慧亮蹑吾后,腹背受敌,此危道也。
慧亮、正通皆百战余贼,其心非不欲战,正以公立计使之持重,欲以老我师耳。
我今攻其城以挑之,一举可破也!”孝恭然之,使羸兵先攻贼营而勒精兵结陈以待之。
攻垒者不胜而走,贼出兵追之,行数里,遇大军,与战,大破之。
阚棱免胄谓贼众曰:“汝曹不识我邪?何敢来与我战!”贼多棱故部曲,皆无斗志,或有拜者,由是遂败。
孝恭、靖乘胜逐北,转战百余里,博山、青林两戍皆溃,慧亮、正通等遁归,杀伤及溺死者万余人。
李靖兵先至丹杨,公大惧,拥兵数万,弃城东走,欲就左游仙于会稽,李世追之。
公至句容,从兵能属者才五百人,夜,宿常州,其将吴骚等谋执之。
公觉之,弃妻子,独将腹心数十人,斩关走。
至武康,为野人所攻,西门君仪战死,执公,送丹杨枭首,分捕余党,悉诛之,江南皆平。
在此之前,辅公派遣手下将领冯慧亮、陈当世率领三万水兵驻扎在博望山,陈正通、徐绍宗率领三万步兵骑兵驻扎在青林山,又在梁山用锁链切断江中航道,修筑却月城,延绵十多里,又在长江之西构筑工事抵抗唐军。
李孝恭与李靖率领水军停泊在舒州,李世率领一万步兵渡过淮河,攻下寿阳,驻扎在硖石。
冯慧亮等人坚壁不战,李孝恭派奇兵切断了敌军的粮食运输线,冯慧亮等军缺乏军粮,半夜,派兵逼近李孝恭的军营,李孝恭坚持不出战。
李孝恭召集诸位将领商议军事行动,各位将领都说:“冯慧亮等人拥有强大的军队,占据水陆两方面的险要,我军进攻不能很快奏效,不如直接进逼丹杨,出其不备袭击辅公的老巢,丹杨溃败后,冯慧亮等人自然会投降了!”李孝恭准备采纳众将领的意见,李靖说:“辅公的精锐部队虽然在这里有水陆两支军队,但是他自己统率的军队也不少,如今博望的各个敌营尚且不能攻克,辅公凭借石头城自保,又岂是容易攻克的!进军攻打丹杨,十天半个月攻不下,冯慧亮等人紧随在我军背后,我军腹背受敌,这是很危险的。
冯慧亮、陈正通都是身经百战的老将,并非他们不想出战,而是因为辅公定下的计策让他们按兵不动,想以此拖垮我军罢了。
我们现在主动挑战攻城,可一举破敌!”李孝恭表示赞同,用老弱残兵先进攻敌人的营垒,自己统领着精兵严阵以待。
攻打敌人
营垒的部队失败逃跑,敌军出兵追击,走出几里地,遇到唐大军,双方交战,唐军大败敌军。
阚棱摘下头盔对敌军说道:“你们
不认识我吗?怎么胆敢来与我交战!”敌军中有很多阚棱的旧部下,均丧失了斗志,也有一些人向阚棱行礼,敌军因此溃败。
李孝恭、李靖乘胜追击逃敌,转战一百多里,敌军博山、青林两处部队均溃败,冯慧亮、陈正通等人逃回丹杨,被唐军杀伤及淹死的敌军有一万多人。
李靖的部队先到达丹杨,辅公大为惊慌,带着几万兵马,放弃丹杨城向东逃跑,打算到会稽投靠左游仙,李世在后面追击他。
辅公到句容,随从的军队能跟上他的才五百人,夜晚,在常州宿营,他手下的将领吴骚等人谋划把他逮起来。
辅公觉察到吴骚等人的意图,丢下妻儿,独身带领几十名心腹,冲破关卡逃走。
辅公到武康,受到农民的攻击,西门君仪战死,农民捉住辅公,送到丹杨处死,悬首示众,唐军分别搜捕辅公的余党,全部处决,江南地区全部平定。
己亥,以孝恭为东南道行台右仆射,李靖为兵部尚书。
顷之,废行台,以孝恭为扬州大都督,靖为府长史。
上深美靖功,曰:“靖,萧、辅之膏肓也。”
己亥(二十九日)唐任命李孝恭为东南道行台右仆射,李靖为行台兵部尚书。
不久,又废除东南道行台,任命李孝恭为扬州大都督,李靖为大都督府长史。
高祖深深地赞美李靖的功劳,说道:“李靖是萧铣、辅公的克星。”
阚棱功多,颇自矜伐。
公诬棱与己通谋。
会赵郡王孝恭籍没贼党田宅,棱及杜伏威、王雄诞田宅在贼境者,孝恭并籍没之;棱自诉理,忤孝恭,孝恭怒,以谋反诛之。
阚棱立了功勋,颇自傲。
辅公诬陷阚棱与自己合谋。
恰好赵郡王李孝恭查封没收辅公党羽的田地房产,阚棱以及杜伏威、王雄诞在辅公境内的田地房产,李孝恭也一起没收;阚棱自己申诉说明,触犯了李孝恭,李孝恭很生气,以谋反的罪名杀了阚棱。
夏,四月,庚子朔,赦天下。
是日,颁新律令,比开皇旧制增新格五十三条。
夏季,四月庚子朔(初一),唐大赦天下。
当天,颁布新的律令,新律比隋朝开皇的旧制增加了五十三条新法规。
初定均田租、庸、调法:丁、中之民,给田一顷,笃疾减什之六,寡妻妾减七,皆以什之二为世业,八为口分。
每丁岁入租,粟二石。
调随土地所宜,绫、绢、、布。
岁役二旬;不役则收其佣,日三尺;有事而加役者,旬有五日,免其调;三旬,租、调俱免。
水旱虫霜为灾,什损四以上免租,损六以上免调,损七已上课役俱免。
凡民赀业分九等。
百户为里,五里为乡,四家为邻,四邻为保。
在城邑者为坊,田野者为村。
食禄之家,无得与民争利;工商杂类,无预士伍。
男女始生为黄,四岁为小,十六为中,二十为丁,六十为老。
岁造计帐,三年造户籍。
唐初次制定均田制与租、庸、调的办法:每位成年丁男及十六岁以上二十以下的中男,给一顷田,有严重疾病者减去十分之六,寡妻、寡妾减去十分之七,所有授田均以其中十分之二为世业田,十分之八为口分田。
每一成年男子每年交纳的租是二石粟。
调按照当地物产情况,分别交纳绫、绢、、布。
每年劳役二十日,不服劳役则收取,每天三尺;有事增加劳役者,加十五日劳役,免除应交之调;加三十日劳役,应交纳的租、调均予免除。
如遇水、旱、虫、霜等自然灾害,收成损失十分之四以上,免除租;损失十分之六以上,免除调;损失在十分之七以上,免去全部应交纳的租调及应服劳役。
百姓的资产分为九等。
一百户为一里,五个里成为一乡,四家为邻,四个邻成一保。
在城镇居住区为坊,在乡村居住区为村。
官宦之家有国家俸禄,不准与百姓争夺利益;工商杂色人等,不准加入士人阶层。
男女初生为黄,四岁以上为小,十六岁以上为中,二十岁以上为丁,六十岁以上为老。
每年编制计帐,每三年编造一次户籍。
丁未,党项寇松州。
丁未(初八),党项侵犯松州。
庚申,通事舍人李凤起击万州反獠,平之。
庚申(二十一日),唐通事舍人李凤起攻打并平定了万州反叛的獠民。
五月,辛未,突厥寇朔州。
五月辛未(初二),突厥侵犯朔州。
甲戌,羌与吐谷浑同寇松州,遣益州行台左仆射窦轨自翼州道,扶州刺史蒋善合自芳州道击之。
甲戌(初五),羌族与吐谷浑一同侵犯松州,唐派遣益州行台左仆射窦轨从翼州道,扶州刺史蒋善合从芳州道攻击羌与吐谷浑。
丙戌,作仁智宫于宜君。
丙戌(十七日),唐在宜君县修建仁智宫。
丁亥,窦轨破反獠于方山,俘二万余口。
丁亥(十八日),窦轨在方山打败反叛的獠民,俘虏二万多人。
唐纪七高祖神尧大圣光孝皇帝下之上武德七年(甲申、624)
唐纪七唐高祖武德七年(甲申,公元624年)
六月,辛丑,上幸仁智宫避暑。
六月,辛丑(初三),高祖前往仁智宫避暑。
辛亥,泷州扶州獠作乱,遣南尹州都督李光度等击平之。
辛亥(十三日),泷州、扶州獠人发生叛乱,高祖派遣南尹州都督李光度等人进击并平定了他们。
丙辰,吐谷浑寇扶州,刺史蒋善合击走之。
丙辰(十八日),吐谷浑侵犯扶州,扶州刺史蒋善合将他们击退。
壬戌,庆州都督杨文反。
壬戌(二十四日),庆州都督杨文反叛朝廷。
初,齐王元吉劝太子建成除秦王世民,曰:“当为兄手刃之!”世民从上幸元吉第,元吉伏护军宇文宝于寝内,欲刺世民;建成性颇仁厚,遽止之。
元吉愠曰:“为兄计耳,于我何有!”
当初,齐王李元吉劝说太子李建成除去秦王李世民,他说:“我自当替哥哥亲手将他杀掉!”李世民随从高祖前往李元吉的府第,李元吉将护军宇文宝埋伏在寝室里面,准备刺杀李世民,李建成生性颇为仁爱宽厚,连忙制止了他。
元吉恼怒地说:“我这是为哥哥着想,对我有什么好处!”
建成擅募长安及四方骁勇二千余人为东宫卫士,分屯左、左长林,号长林兵。
又密使右虞候率可达志从燕王李艺发幽州突骑三百,置宫东诸坊,欲以补东宫长上。
为人所告,上召建成责之,流可达志于州。
李建成擅自召募长安及各地的骁勇之士两千多人,充当东宫卫士,让他们分别在东宫左右长林门驻扎下来,号称长林兵。
李建成还暗中让右虞候率可达志,从燕王李艺那里调集来幽州骁勇精锐的骑兵三百人,将他们安置在东宫东面的各个坊市中,准备用他们来补充在东宫担任警卫的低级军官,结果被人告发。
于是,高祖把李建成叫去责备了一番,将可达志流放到州去了。
杨文尝宿卫东宫,建成与之亲厚,私使募壮士送长安。
上将幸仁智宫,命建成居守,世民、元吉皆从。
建成使元吉就图世民,曰:“安危之计,决在今岁。”又使郎将尔朱焕、校尉桥公山以甲遗文。
二人至豳州,上变,告太子使文举兵,使表里相应;又有宁州人杜凤举亦诣宫言状。
上怒,托他事,手诏召建成,令诣行在。
建成惧,不敢赴。
太子舍人徐师谟劝之据城举兵;詹事主簿赵弘智劝之贬损车服,屏从者,诣上谢罪,建成乃诣仁智宫。
未至六十里,悉留其官属于毛鸿宾堡,以十余骑往见上,叩头谢罪,奋身自掷,几至于绝。
上怒不解,是夜,置之幕下,饲以麦饭,使殿中监陈福防守,遣司农卿宇文颖驰召文。
颖至庆州,以情告之,文遂举兵反。
上遣左武卫将军钱九陇与灵州都督杨师道击之。
杨文曾经在东宫担任警卫,李建成亲近并厚待他,私下里让他募集勇士,送往长安。
高祖准备前往仁智宫,命令李建成留守京城,李世民与李元吉一起随行。
李建成让李元吉乘机图谋李世民,他说:“无论我们的打算是平安无事还是面临危险,都要在今年决定下来。”李建成又指使郎将尔朱焕和校尉桥公山将盔甲赠给杨文。
两人来到豳州的时候,上报发生变故,告发太子指使杨文起兵,让他与自己内外呼应。
还有一位宁州人杜风举也前往仁智宫讲了这一情形。
高祖大怒,借口别的事情,以亲笔诏书传召李建成,让他前往仁智宫。
李建成心中害怕,不敢前去。
太子舍人徐师劝他占据京城,发兵起事;詹事主簿赵弘智劝他免去太子的车驾章服,屏除随从人员,到高祖那里去承认罪责。
于是,李建成决定前往仁智宫。
还没有走完六十里的路程,李建成便将所属官员,全部留在北魏毛鸿宾遗留下来的堡栅中,带领十多个人骑马前去进见皇帝,向皇帝伏地叩头,承认罪责,把身子猛然用力撞了出去,弄得几乎晕死过去。
但是,高祖的怒气仍然没有消除。
这一天夜里,高祖将他放在帐篷里,给他麦饭充饥,让殿中监陈福看守着他,派遣司农卿宇文颖速去传召杨文。
宇文颖来到庆州,将情况告诉了杨文。
于是,杨文起兵造反。
高祖派遣左武卫将军钱九陇和灵州都督杨师道进击杨文。
甲子,上召秦王世民谋之,世民曰:“文竖子,敢为狂逆,计府僚已应擒戮;若不尔,正应遣一将讨之耳。”上曰:“不然。
文事连建成,恐应之者众。
汝宜自行,还,立汝为太子。
吾不能效隋文帝自诛其子,当封建成为蜀王。
蜀兵脆弱,他日苟能事汝,汝宜全之;不能事汝,汝取之易耳!”
甲子(二十六日),高祖传召秦王李世民商量此事。
李世民说:“杨文这小子竟敢做这种狂妄叛逆的勾当,想来他幕府的僚属应当已经将他擒获并杀掉了。
如果不是这样,就应当派遣一员将领去讨伐他。”高祖说:“不能这样,杨文的事情关连着建成,恐怕响应他的人为数众多。
你最好亲自前往,回来以后,我便将你立为太子。
我不愿意效法隋文帝去诛杀自己的儿子,届时就把李建成封为蜀王。
蜀中兵力薄弱,如果以后他能够事奉你,你应该保全他的性命;如果他不肯事奉你,你要捉拿他也容易一些啊。”
上以仁智宫在山中,恐盗兵猝发,夜,帅宿卫南出山外,行数十里,东宫官属继至,皆令三十人为队,分兵围守之。
明日,复还仁智宫。
仁智宫建造在山中,高祖担心盗兵突然发难,便连夜率领担任警卫的军队从南面开出山来。
走了数十里地的时候,太子东宫所属的官员相继到来,高祖让大家一概以三十人为一队,分派军队包围、看守着他们。
第二天,高祖才又返回仁智宫。
世民既行,元吉与妃嫔更迭为建成请,封德彝复为之营解于外,上意遂变,复遣建成还京师居守。
惟责以兄弟不睦,归罪于太子中允王、左卫率韦挺、天策兵曹参军杜淹,并流于州。
挺,冲之子也。
初,洛阳既平,杜淹久不得调,欲求事建成。
房玄龄以淹多狡数,恐其教导建成,益为世民不利,乃言于世民,引入天策府。
李世民出发以后,李元吉与嫔妃轮番替李建成讲情,封德彝又在外朝设法解救李建成。
于是,高祖改变了原意,又让李建成回去驻守京城。
高祖只以兄弟关系不睦责备他,将罪责推给了太子中允王、左卫率韦挺和天策兵曹参军杜淹,将他们一并流放到了州。
韦挺是韦冲的儿子。
当初,洛阳平定以后,杜淹长时间没有得到升迁,打算谋求事奉李建成。
房玄龄认为杜淹狡诈的招数很多,担心他会教唆引导李建成,越发对李世民不利,便向李世民进言,将杜淹推荐到天策府任职。
突厥寇代州之武周城,州兵击破之。
突厥侵犯代州的武周城,代州兵马打败了他们。
秋,七月,己巳,苑群璋以突厥寇朔州,总管秦武通击却之。
秋季,七月,己巳(初一),苑君璋带领突厥兵马侵犯朔州,总管秦武通击退了他们。
杨文袭陷宁州,驱掠吏民出据百家堡。
秦王世民军至宁州,其党皆溃。
癸酉,文干为其麾下所杀,传首京师。
获宇文颖,诛之。
杨文掩袭并攻陷宁州,驱赶劫掠官吏与百姓出城,占据了百家堡。
秦王李世民的军队来到宁州以后,杨文的党羽便全部溃散。
癸酉(初五),杨文被自己的部下杀死,他的头颅被传送到京城。
李世民捉获了宇文颖,将他杀掉。
丁丑,梁师都行台白伏愿来降。
丁丑(初九),梁师都的行台白伏愿前来投降。
戊寅,突厥寇原州;遣宁州刺史鹿大师救之,又遣杨师道趋大木根山。
庚辰,突厥寇陇州;遣护军尉迟敬德击之。
戊寅(初十),突厥侵犯原州,高祖派遣宁州刺史鹿大师前去援救,又派遣杨师道奔赴大木根山。
庚辰,(十二日),突厥侵犯陇州,高祖派遣护军尉迟敬德进击突厥。
吐谷浑寇岷州。
辛巳,吐谷浑、党项寇松州。
吐谷浑侵犯岷州。
辛巳(十三日),吐谷浑与党项侵犯松州。
癸未,突厥寇阴盘。
癸未(十五日),突厥侵犯阴盘。
甲申,扶州刺史蒋善合击吐谷浑于松州赤磨镇,破之。
甲申(十六日),扶州刺史蒋善合在松州赤磨镇进击吐谷浑,并打败了他们。
己丑,突厥吐利设与苑君璋寇并州。
己丑(二十一日),突厥吐利设与苑君璋侵犯并州。
甲午,车驾还京师。
甲午(疑误),高祖返回京城。
或说上曰:“突厥所以屡寇关中者,以子女玉帛皆在长安故也。
若焚长安而不都,则胡寇自息矣。”上以为然,遣中书侍郎宇文士及逾南山至樊、邓,行可居之地,将徙都之。
太子建成、齐王元吉、裴寂皆赞成其策,萧等虽知其不可而不敢谏。
秦王世民谏曰:“戎狄为患,自古有之。
陛下以圣武龙兴,光宅中夏,精兵百万,所征无敌,奈何以胡寇扰边,遽迁都以避之,贻四海之羞,为百世之笑乎!彼霍去病汉廷一将,犹志灭匈奴;况臣忝备藩维,愿假数年之期,请系颉利不颈,致之阙下。
若其不效,迁都未晚。”上曰:“善。”建成曰:“昔樊哙欲以十万众横行匈奴中,秦王之言得无似之!”世民曰:“形势各异,用兵不同,樊哙小竖,何足道乎!不出十年,必定漠北,非虚言也!”上乃止。
建成与妃嫔因共谮世民曰:“突厥虽屡为边患,得赂即退。
秦王外托御寇之名,内欲总兵权,成其篡夺之谋耳!”
有人劝高祖说:“突厥之所以屡次侵犯关中地区,是由于我们的人口与财富都集中在长安的缘故。
如果烧毁长安,不在这里定都,那么胡人的侵犯便会自然平息下来了。”高祖认为所言有理,便派遣中书侍郎宇文士及越过终南山,来到樊州、邓州一带,巡视可以居留的地方,准备将都城迁徙到那里去。
太子李建成、齐王李元吉和裴寂都赞成这一策略,萧等人虽然知道不应当如此,但没有谏阻的胆量。
秦王李世民劝谏说:“戎狄造成祸患,从古时候起,就时有发生。
陛下凭着自己的圣明英武,创建新的王朝,统辖着中国的领土,拥有上百万的精锐兵马,所向无敌,怎么能够因有胡人搅扰边境,便连忙迁徙都城来躲避他们,给举国臣民留下羞辱,让后世来讥笑陛下呢?那霍去病不过是汉朝的一员将领,尚且决心消灭匈奴,何况我还愧居藩王之位呢!希望陛下给我几年时间,请让我把绳索套在颉利的脖子上,将他送到宫阙之下。
如果不能获得成功,那时再迁徙都城,也为时不晚。”高祖说:“讲得好。”李建成说:“当年樊哙打算率领十万兵马在匈奴人中间纵横驰骋,秦王的话该不会是与樊哙相似的吧!”李世民说:“面对的情况各有区别,采取军事行动的方法也不相同。
樊哙那小子有什么值得称道的呢!不会超过十年时间,我肯定能够将沙漠以北地区平定下来,这可并不是凭空妄言的啊!”于是,高祖不再迁徙都城。
李建成与嫔妃因而共同诬陷李世民说:“虽然突厥屡次造成边疆上的祸患,但是只要他们得到财物就会撤退。
秦王表面上假托抵御突厥的名义,实际上是打算总揽兵权,成就他篡夺帝位的阴谋罢了!”
上校猎城南,太子、秦、齐王皆从,上命三子驰射角胜。
建成有胡马,肥壮而喜蹶,以授世民曰:“此马甚骏,能超数丈涧,弟善骑,试乘之。”世民乘以逐鹿,马蹶,世民跃立于数步之外,马起,复乘之,如是者三,顾谓宇文士及曰:“彼欲以此见杀,死生有命,庸何伤乎!”建成闻之,因令妃嫔谮之于上曰:“秦王自言,我有天命,方为天下主,岂有浪死!”上大怒,先召建成、元吉,然后召世民入,责之曰:“天子自有天命,非智力可求;汝求之一何急邪!”世民免冠顿首,请下法司案验。
上怒不解,会有司奏突厥入寇,上乃改容劳勉世民,命之冠带,与谋突厥。
闰月,己未,诏世民、元吉将兵出豳州以御突厥,上饯之于兰池。
上每有寇盗,辄命世民讨之,事平之后,猜嫌益甚。
高祖在京城南面设场围猎,太子李建成、秦王李世民和齐王李元吉都随同前往,高祖让这三个儿子骑马射猎,角逐胜负。
李建成有一匹胡马,膘肥体壮,但是喜欢尥蹶子,李建成将这匹胡马交给李世民说:“这匹马跑得很快,能够越过几丈宽的涧水。
弟弟善于骑马,骑上它试一试吧。”李世民骑着这匹胡马追逐野鹿,胡马忽然尥起后蹶,李世民跃身而起,跳到数步以外立定,胡马站起来以后,李世民便再次骑到这匹马上,这样连续发生了三次。
李世民回过头来看着宇文士及说:“他打算借助这匹胡马杀害我,但是生死是命运主宰着的,难道他能够伤害我什么吗?”李建成听到此言,于是让嫔妃向高祖诬陷李世民说:“秦王自称:上天授命于我,正要让我去当天下的共主哩,怎么会白白死去呢!”高祖非常生气,先将李建成和李元吉二人叫来,然后又把李世民叫来,责备他说:“谁是天子,自然会有上天授命于他,不是人的智力所能够谋求的。
你谋求帝位怎么这般急切呢!”李世民摘去王冠,伏地叩头,请求将自己交付执法部门查讯证实,高祖仍然怒气不息。
适逢有关部门奏称突厥前来侵扰,高祖这才改变了生气的脸色,转而劝勉李世民,让他戴上王冠,系好腰带,与他商议对付突厥的办法。
闰七月,己未(二十一日),高祖颁诏命令李世民与李元吉率领兵马由豳州进发,前去抵御突厥,在兰池为他们饯行。
每当发生敌情,高祖总是命令李世民前去讨伐敌人,但在战事平息以后,高祖对李世民的猜疑却越发严重了。
初,隋末京兆韦仁寿为蜀郡司法书佐,所论囚至市,犹西向为仁寿礼佛然后死。
唐兴,弘达帅西南夷内附。
朝廷遣使抚之,类皆贪纵,远民患之,有叛者。
仁寿时为州都督长史,上闻其名,命检校南宁州都督,寄治越,使之岁一至其地慰抚之。
仁寿性宽厚,有识度,既受命,将兵五百人至西洱河,周历数千里,蛮、夷豪帅皆望风归附,来见仁寿。
仁寿承制置七州、十五县,各以其豪帅为刺史、县令,法令清肃,蛮、夷悦服。
将还,豪帅皆曰:“天子遣公都督南宁,何为遽去?”仁寿以城池未立为辞。
蛮、夷即相帅为仁寿筑城,立廨舍,旬日而就。
仁寿乃曰:“吾受诏但令巡抚,不敢擅留。”蛮、夷号泣送之,因各遣子弟入贡。
壬戌,仁寿还朝,上大悦,命仁寿徙镇南宁,以兵戍之。
当初,隋朝末年京兆人韦仁寿担任蜀郡的司法参军,经他定罪处死的囚犯在绑赴闹市行刑的时候,还要面向西方替韦仁寿拜佛求福以后,才肯受死。
唐朝兴起以后,弘达率领西南地区的夷人归附朝廷。
朝廷派出的安抚西南夷人的使者,大都贪婪无度,边地的百姓将使者视为祸患,还发生了叛离朝廷的事件。
当时,韦仁寿担任州都督长史,高祖得知他的名声以后,便任命他为检校南宁州都督,将官署所在地暂设在越,让他每年一次,前往南宁州抚慰当地的夷人。
韦仁寿性情宽和仁厚,既有见识,又有度量。
他接受任命以后,带领士兵五百人来到西洱河,走遍辖境内的数千里地,当地蛮人、夷人豪强的首领纷纷向望风采,表示归附,前来会见韦仁寿。
韦仁寿遵照制命在当地设置了七个州,下辖十五个县,分别任命当地豪强的首领为刺史和县令。
他实行的法令清明整肃,蛮人与夷人都心悦诚服。
韦仁寿准备返回越时,豪强的首领们都说:“天子派遣您担任南宁州的都督,您为什么忙着离去?”韦仁寿托称南宁州并没有修筑城池。
蛮人、夷人当即聚合起来,为韦仁寿修筑南宁州城,建造韦仁寿的官署与住处,只用了十天时间,便竣工了。
韦仁寿这才说:“根据我所接受的诏命,只让我前来巡视抚慰,所以我不敢擅自留在这里。”蛮人、夷人哭泣着为他送行,于是分别派遣子弟入朝进贡。
壬戌(二十四日),韦仁寿回到朝廷,高祖非常高兴,便命令韦仁寿迁移到南宁州坐镇,并带兵戌守南宁州城。
苑君璋引突厥寇朔州。
苑君璋引领突厥侵犯朔州。
八月,戊辰,突厥寇原州。
八月,戊辰(初一),突厥侵犯原州。
己巳,吐谷浑寇鄯州。
己巳(初二),吐谷浑侵犯鄯州。
壬申,突厥寇忻州,丙子,寇并州;京师戒严。
戊寅,寇绥州,刺史刘大俱击却之。
壬申(初五),突厥侵犯忻州。
丙子(初九),突厥侵犯并州,京城严密防备。
戊寅(十一日),突厥侵犯绥州,绥州刺史刘大俱将突厥击退。
是时,颉利、突利二可汗举国入寇,连营南上,秦王世民引兵拒之。
会关中久雨,粮运阻绝,士卒疲于征役,器械顿弊,朝廷及军中咸以为忧。
世民与虏遇于豳州,勒兵将战。
己卯,可汗帅万余骑奄至城西,陈于五陇阪,将士震恐。
世民谓元吉曰:“今虏骑凭陵,不可示之以怯,当与之一战,汝能与我俱乎?”元吉惧曰:“虏形势如此,奈何轻出,万一失利,悔可及乎!”世民曰:“汝不敢出,吾当独往,汝留此观之。”世民乃帅骑驰诣虏陈,告之曰:“国家与可汗和亲,何为负约,深入我地!我秦王也,可汗能斗,独出与我斗;若以众来,我直以此百骑相当耳。”颉利不之测,笑而不应。
世民又前,遣骑告突利曰:“尔往与我盟,有急相救;今乃引兵相攻,何无香火之情也!”突利亦不应。
世民又前,将渡沟水,颉利见世民轻出,又闻香火之言,疑突利与世民有谋,乃遣止世民曰:“王不须渡,我无他意,更欲与王申固盟约耳。”乃引兵稍却。
是后霖雨益甚,世民谓诸将曰:“虏所恃者弓矢耳,今积雨弥时,筋胶俱解,弓不可用,彼如飞鸟之折翼;吾屋居火食,刀槊犀利,以逸制劳,此而不乘,将复何待!”乃潜师夜出,冒雨而进,突厥大惊。
世民又遣说突利以利害,突利悦,听命。
颉利欲战,突利不可,乃遣突利与其夹毕特勒阿史那思摩来见世民,请和亲,世民许之。
思摩,颉利之从叔也。
突利因自托于世民,请结为兄弟;世民亦以恩意抚之,与盟而去。
这时候,颉利、突利两可汗率领全国兵马前来侵犯,兵营相互连接着向南进军,秦王李世民带领兵马抵御敌兵。
适逢关中地区多日降雨不止,粮食运输被隔断,将士们因行军跋涉而疲惫不堪,军用器械钝损破败,朝廷百官与军中将领都为此担忧。
李世民在豳州与突厥遭遇,准备率领兵马接战。
己卯(十二日),突厥可汗率领骑兵一万多人突然来到豳州城的西面,在五陇阪布成阵势,唐军将士惊恐不安。
李世民对李元吉说:“现在突厥进逼我军,我军不能够向他们显示出畏缩不前的样子来,应当与他们大战一场,你能够与我一同前去迎敌吗?”李元吉害怕地说:“突厥军队的阵势这样盛大,怎么能够轻易出击呢?万一交战失利,后悔还来得及吗!”李世民说:“既然你不敢前去,我就独自前往,你留在这里看我的吧。”于是,李世民便率领骑兵疾驰到突厥的军阵前面,告诉他们说:“我国与可汗议和,结为姻亲,为什么违背盟约,深入到我国的领土中来!我就是秦王,如果可汗能够比武,就独自出来与我比武;倘若可汗让大家一齐上,我就只有用这一百名骑兵来抵挡了。”颉利摸不清李世民的底细,只是笑了一笑,并不回答。
李世民又向前推进,派遣骑兵告诉突利说:“以往你与我订有盟约,约定在发生急难的时候互相援救。
现在你却率领兵马攻打我,怎么连一点盟誓的情份都不讲呢!”突利也没有回答。
李世民再次向前推进,准备渡过一条河沟,颉利看到李世民轻易出战,又听到他关于订盟立誓的话,怀疑突利与李世民另有计谋,便派人阻止李世民说:“秦王不必渡过河沟,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打算与秦王重申并加强原有的盟约罢了。”于是,颉利率领兵马略微后退。
此后,连绵大雨愈发落个不停,李世民对各位将领说:“突厥所仗恃着的是弓箭,现在雨水经久不息,筋弦松弛,胶性失粘,弓就不能够使用了,这使他们像飞鸟折断了翅膀一样。
我们居住在房屋里,吃熟食,兵器锐利,可以养精蓄锐,相机制服疲乏的敌军。
假如对这一时机都不加利用,还准备等待什么样的时机呢!”于是,李世民在夜间暗中出兵,冒雨前进,突厥大为震惊。
李世民又派人向突利陈述利弊得失,突利很高兴,愿意服从命令。
颉利打算出战,突利不同意,颉利这才派遣突利和他的夹毕特勒阿史那思摩前来会见李世民,请求通和修好,李世民答应了他们。
阿史那思摩是颉利的堂叔。
突利于是主动依托李世民,请求与李世民结拜成兄弟。
李世民也以恩情安抚他,与他立下盟约,突利这才离去。
庚寅,岐州刺史柴绍破突厥于杜阳谷。
庚寅(二十三日),岐州刺史柴绍在杜阳谷打败突厥。
壬申,突厥阿史那思摩入见,上引升御榻,慰劳之。
思摩貌类胡,不类突厥,故处罗疑其非阿史那种,历处罗、颉利世,常为夹毕特勒,终不得典兵为设。
既入朝,赐爵和顺王。
壬申(五日),突厥阿史那思摩入京朝见,高祖招他到御榻前面,好言安慰他。
阿史那思摩的相貌很像胡人,而不像突厥人,所以处罗可汗怀疑他不是出于阿史那种族。
阿史那思摩历经处罗可汗和颉利可汗两代,经常担任夹毕特勒,终竟没有能够掌管军事,设立牙帐。
阿史那思摩入京朝见以后,高祖赐给他和顺王的爵位。
丁酉,遣左仆射裴寂使于突厥。
丁酉(三十日),高祖派遣左仆射裴寂出使突厥。
九月,癸卯,日南人姜子路反,交州都督王志远击破之。
九月,癸卯(初六),日南人姜子路反叛朝廷,交州都督王志远将他打败。
癸卯,突厥寇绥州,都督刘大俱击破之,获特勒三人。
癸卯(初六),突厥侵犯绥州,绥州都督刘大俱打败了他们,捉获了三名特勒。
冬,十月,己巳,突厥寇甘州。
冬季,十月,己巳(初三),突厥侵犯甘州。
辛未,上校猎于之南山;癸酉,幸终南。
辛未(初五),高祖在县境内的终南山下设场围猎。
癸酉(初七),高祖前往终南山。
吐谷浑及羌人寇叠州,陷合川。
吐谷浑与羌人侵犯叠州,攻陷合川。
丙子,上幸楼观,谒老子祠;癸未,以太牢祭隋文帝陵;十一月,丁卯,上幸龙跃宫;庚午,还宫。
丙子(初十),高祖前往楼观,拜谒老子祠。
癸未(十七日),用牛、羊、豕三牲祭祀隋文帝的陵墓。
十一月,丁卯(疑误),前往龙跃宫。
庚午(疑误),高祖回宫。
太子詹事裴矩权检校侍中。
太子詹事裴矩代理检校侍中。
八年(乙酉、625)
八年(乙酉,公元625年)
春,正月,丙辰,以寿州都督张镇周为舒州都督。
镇周以舒州本其乡里,到州,就故宅多市酒肴,召亲戚故人,与之酣宴,散发箕踞,如为布衣时,凡十日。
既而分赠金帛,泣,与之别,曰:“今日张镇周犹得与故人欢饮,明日之后,则舒州都督治百姓耳,君民礼隔,不得复为交游。”自是亲戚矿人犯法,一无所纵,境内肃然。
春季,正月,丙辰(二十一日),高祖任命寿州都督张镇周为舒州都督。
张镇周因舒州本是自己的家乡,所以在来到舒州以后,便回到往日的住宅中,买来许多酒菜,叫来亲戚朋友,与他们尽情宴饮。
张镇周解开头发,箕踞而坐,就像他身为平民的时候一样,总共这样度过了十天。
接着,张镇周将金银布帛分别赠送给亲戚朋友,哭泣着向他们告别说:“今天我张镇周还能够与往日的朋友们欢乐地饮酒,明天以后,我就是治理百姓的舒州都督了,官府与百姓之间的礼法上下悬隔,我就不能够再与大家交往了。”从这以后,如果亲戚朋友触犯法令,他全不肯纵容。
于是,辖境之内,风气整肃。
丁巳,遣右武卫将军段德操徇夏州地。
丁巳(二十二日),高祖派遣右武卫将军段德操夺取夏州地区。
吐谷浑寇叠州。
吐谷浑侵犯叠州。
是月,突厥、吐谷浑各请互市,诏皆许之。
先是,中国丧乱,民乏耕牛,至是资于戎狄,杂畜被野。
本月,突厥与吐谷浑分别请求与唐建立贸易关系,高祖都下诏答应了他们的要求。
在此之前,中原地区历经丧亡祸乱,百姓缺少耕牛。
至此,借助与突厥吐谷浑开展边疆贸易,中原的各种牲畜又遍布原野了。
夏,四月,乙亥,党项寇渭州。
夏季,四月,乙亥(十二日),党项侵犯渭州。
甲申,上幸县,校猎于甘谷,营太和宫于终南山;丙戌,还宫。
甲申(二十一日),高祖前往县,在甘谷设场围猎,于终南山营建太和宫。
丙戌(二十三日),高祖回宫。
西突厥统叶护可汗遣使请婚,上谓裴矩曰:“西突厥道远,缓急不能相助,今求婚,何如?”对曰:“今北狄方强,为国家今日计,且当远交而近攻,臣谓宜许其婚以威颉利;俟数年之后,中国完实,足抗北夷,然后徐思其宜。”上从之。
遣高平王道立至其国,统叶护大喜。
道立,上之从子也。
西突厥的统叶护可汗派遣使者请求通婚,高祖对裴矩说:“西突厥与我们相距甚为遥远,一旦发生危急,无法前来援助。
现在西突厥请求通婚,应当怎样对待?”裴矩回答说:“现在北狄正在强盛,为国家当前的利益着想,应当姑且交好远邦,攻伐近国,我认为应当答应与西突厥通婚,以便威慑颉利。
待到数年以后,中原地区完好殷实,足以抵御北狄族的时候,然后再从容不迫地考虑适宜的对策。”高祖听从了他的建议,派遣高平王李道立前往西突厥国,统叶护非常高兴。
李道立是高祖的侄子。
初,上以天下大定,罢十二军。
既而突厥为寇不已,辛亥,复置十二军,以太常卿窦诞等为将军,简练士马,议大举击突厥。
当初,高祖认为天下完全平定了,便罢除了十二军的建制。
不久,由于突厥不停地前来侵犯,辛亥(疑误),又重新设置十二军,任命太常卿窦诞等人为将军,选择操练兵马,计议大规模地进击突厥。
甲寅,凉州胡睦伽陀引突厥袭都督府,入子城;长史刘君杰击破之。
甲寅(疑误),凉州胡人睦伽陀带领突厥袭击凉州都督府,攻入小城,凉州长史刘君杰将他们击败。
六月,甲子,上幸太和宫。
六月,甲子(初二),高祖来到太和宫。
丙子,遣燕郡王李艺屯华亭县及弹筝峡,水部郎中姜行本断石岭道以备突厥。
丙子(十四日),高祖派遣燕郡王李艺在华亭县及弹筝峡驻兵,派遣水部郎中姜行本切断石岭的通路,以便防备突厥。
丙戌,颉利可汗寇灵州。
丁亥,以右卫大将军张瑾为行军总管以御之,以中书侍郎温彦博为长史。
先是,上与突厥书用敌国礼,秋,七月,甲辰,上谓侍臣曰:“突厥贪婪无厌,朕将征之,自今勿复为书,皆用诏敕。”
丙戌(二十四日),颉利可汗侵犯灵州。
丁亥(二十五日),高祖任命右卫大将军张瑾为行军总管,抵御突厥,任命中书侍郎温彦博为行军长史。
在此之前,高祖写给突厥的国书,用的是地位相当的国家间的礼节。
秋季,七月,甲辰(十二日),高祖对随侍的官员说:“突厥贪得无厌,朕准备征讨他们。
从现在起,对他们不要再写国书,一概采用诏书敕令。”
丙午,车驾还宫。
高祖的车驾返回宫中。
己酉,突厥颉利可汗寇相州。
己酉(十七日),突厥颉利可汗侵犯相州。
睦伽陀攻武兴。
睦伽陀进攻武兴。
丙辰,代州都督蔺与突厥战于新城,不利;复命行军总管张瑾屯石岭,李高迁趋大谷以御之。
丁巳,命秦王出屯蒲州以备突厥。
丙辰(二十四日),代州都督蔺在新城与突厥交战失利。
高祖又命令行军总管张瑾在石岭驻兵。
命令李高迁奔赴大谷,抵御突厥。
丁巳(二十五日),高祖命令秦王李世民前往蒲州驻兵,以便防备突厥。
八月,壬戌,突厥逾石岭,寇并州;癸亥,寇灵州;丁卯,寇潞、沁、韩三州。
八月,壬戌(初一),突厥越过石岭,侵犯并州;癸亥(初二),侵犯灵州;丁卯(初六),侵犯潞、沁、韩三州。
左武候大将军安修仁击睦伽陀于且渠川,破之。
左武候大将军安修仁在且渠川进击睦伽陀,并将他打败。
诏安州大都督李靖出潞州道,行军总管任屯太行,以御突厥。
颉利可汗将兵十余万大掠朔州。
壬申,并州道行军总管张瑾与突厥战于太谷,全军皆没,瑾脱身奔李靖。
行军长史温彦博为虏所执,虏以彦博职在机近,问以国家兵粮虚实,彦博不对,虏迁之阴山。
庚辰,突厥寇灵武。
甲申,灵州都督任城王道宗击破之。
丙戌,突厥寇绥州。
丁亥,颉利可汗遣使请和而退。
高祖颁诏命令大都督李靖由潞州道出兵,命令行军总管任在太行山驻兵,以便抵御突厥。
颉利可汗率领十多万兵马大规模地虏掠朔州。
壬申(十一日),并州道行军总管张瑾在太谷与突厥交战,全军覆没,张瑾逃脱出来,投奔李靖。
行军长史温彦博被突厥俘获,突厥认为温彦博的职务处于机密近要的地位,便向他询问国家的兵力与粮储情况,温彦博不肯回答,突厥便将他流放到阴山。
庚辰(十九日),突厥侵犯灵武。
甲申(二十三日),灵州都督任城王李道宗将突厥击败。
丙戌(二十五日),突厥侵犯绥州。
丁亥(二十六日),颉利可汗派遣使者请求讲和,于是便撤退了。
九月,癸巳,突厥没贺咄设陷并州一县,丙申,代州都督蔺击破之。
九月,癸巳(初二),突厥的没贺咄设攻陷了并州的一个县。
丙申(初五),代州都督蔺将突厥击败。
癸卯,初令太府检校诸州权量。
癸卯(十二日),高祖初次命令太府检查核实各州的度量衡器具。
丙午,右领军将军王君廓破突厥于豳州,俘斩二千余人。
丙午(十五日),右领军将军王君廓在豳州打败突厥,俘获斩杀了两千多人。
突厥寇蔺州。
突厥侵犯蔺州。
冬,十月,壬申,吐谷浑寇叠州,遣扶州刺史蒋善合救之。
冬季,十月,壬申(十一日),吐谷浑侵犯叠州,高祖派遣扶州刺史蒋善合援救叠州。
戊寅,突厥寇鄯州,遣霍公柴绍救之。
戊寅(十七日),突厥侵犯鄯州,高祖派遣霍公柴绍援救鄯州。
十一月,辛卯朔,上幸宜州。
十一月,辛卯朔(初一),高祖前往宜州。
权检校侍中裴矩罢判黄门侍郎。
代理检校侍中裴矩被罢免为判黄门侍郎。
戊戌,突厥寇彭州。
戊戌(初八),突厥侵犯彭州。
庚子,以天策司马宇文士及权检校侍中。
庚子(初十),高祖任命天策司马宇文士及为代理检校侍中。
辛丑,徙蜀王元轨为吴王,汉王元庆为陈王。
辛丑(十一日),高祖将蜀王李元轨改封为吴王,将汉王李元庆改封为陈王。
癸卯,加秦王世民中书令,齐王元吉侍中。
癸卯(十三日),高祖加封秦王李世民为中书令,加封齐王李元吉为侍中。
丙午,吐谷浑寇岷州。
丙午(十六日),吐谷浑侵犯岷州。
戊申,眉州山獠反。
戊申(十六日),眉州山獠反叛朝廷。
十二月,辛酉,上还至京师。
十二月,辛酉(初一),高祖回到京城。
庚辰,上校猎于鸣犊泉;辛巳,还宫。
庚辰(二十日),高祖在鸣犊泉设场围猎。
辛巳(二十一日),高祖回宫。
以襄邑王神符检校扬州大都督。
始自丹杨徙州府及居民于江北。
高祖任命襄邑王李神符为检校扬州大都督。
开始将州府及居民从丹杨迁移到长江北岸。
九年(丙戌、626)
九年(丙戌,公元626年)
春,正月,己亥,诏太常少卿祖孝孙等更定雅乐。
春季,正月,己亥(初十),高祖颁诏,命令太常少卿祖孝孙等人重新制定雅乐。
甲寅,以左仆射裴寂为司空,日遣员外郎一人更直其第。
甲寅(二十五日),高祖任命左仆射裴寂为司空,每天派遣一名员外郎轮番到他的宅第中值班。
二月,庚申,以齐王元吉为司徒。
二月,庚申(初一),高祖任命齐王李元吉为司徒。
丙子,初令州县祀社稷,又令士民里相从立社。
各申祈报,用洽乡党之欢。
戊寅,上祀社稷。
丙子(十七日),高祖初次让州县祭祀土地五谷之神,还让百姓以乡里为单位,设立土地神庙,分别举行春祈丰年、秋报神功的祭祀活动,用以协调乡里百姓的乐趣。
戊寅(十九日),高祖祭祀土地五谷之神。
丁亥,突厥寇原州,遣折威将军杨毛击之。
丁亥(二十八日)突厥侵犯原州,高祖派遣折威将军杨毛进击突厥。
三月,庚寅,上幸昆明池;壬辰,还宫。
三月,庚寅(初二),高祖来到昆明池。
壬辰,高祖回宫。
癸巳,吐谷浑、党项寇岷州。
癸巳(初五),吐谷浑与党项侵犯岷州。
戊戌,益州道行台尚书郭行方击眉州叛獠,破之。
戊戌(初十),益州道行台尚书郭行方进击眉州反叛朝廷的獠人,并且打败了他们。
壬寅,梁师都寇边,陷静难镇。
壬寅(十四日),梁师都侵犯边疆地区,攻陷了静难镇。
丙午,上幸周氏陂。
丙午(二十八日),高祖来到周氏陂。
辛亥,突厥寇灵州。
辛亥(二十三日),突厥侵犯灵州。
乙卯,车驾还宫。
乙卯(二十七日),高祖的车驾返回宫中。
癸丑,南海公欧阳胤奉使在突厥,帅其徒五十人谋掩袭可汗牙帐;事泄,突厥囚之。
癸丑(二十五日),南海公欧阳胤奉命出使,正在突厥,他率领属下五十人谋划突然袭击可汗的牙帐,结果事情泄露,突厥将他囚禁起来。
丁巳,突厥寇凉州,都督长乐王幼良击走之。
丁巳(二十九日),突厥侵犯凉州,凉州都督长乐王李幼良反击并赶走了他们。
戊午,郭行方击叛獠于洪、雅二州,大破之,俘男女五千口。
戊午(三十日),郭行方在洪州与雅州两地进击反叛朝廷的獠人,并大败獠人,俘获了獠人男女五千口。
夏,四月,丁卯,突厥寇朔州;庚午,寇原州;癸酉,寇泾州。
戊寅,安州大都督李靖与突厥颉利可汁战于灵州之硖石,自旦至申,突厥乃退。
夏季,四月,丁卯(初九),突厥侵犯朔州。
庚午(十二日),突厥侵犯原州。
癸酉(十五日),突厥侵犯泾州。
戊寅(二十日),安州大都督李靖与突厥颉利可汗在灵州的硖口交战,从早晨起,直打到申时,突厥才回军撤退。
太史令傅奕上疏请除佛法曰:“佛在西域,言妖路远,汉译胡书,恣其假托。
使不忠不孝削发而揖君亲,游手游食易服以逃租赋。
伪启三途,谬张六道,恐愚夫,诈欺庸品。
乃追忏既往之罪,虚规将来之福;布施万钱,希万倍之报,持斋一日,冀百日之粮。
遂使愚迷,妄求功德,不惮科禁,轻犯宪章;有造为恶逆,身坠刑网,方乃狱中礼佛,规免其罪。
且生死寿夭,由于自然,刑德威福,关之人主,贫富贵贱,功业所招,而愚僧矫诈,皆云由佛。
窃入主之权,擅造化之力,其为害政,良可悲矣!降自羲、农,至于有汉,皆无佛法,君明臣忠,祚长年久。
汉明帝始立胡神,西域桑门自传其法。
西晋以上,国有严科,不许中国之人辄行髡发之事。
洎于苻、石,羌、胡乱华,主庸臣佞,政虐祚短,梁武、齐襄,足为明镜。
今天下僧尼,数盈十万,翦刻缯彩,装束泥人,竞为厌魅,迷惑万姓。
请令匹配,即成十万余户,产育男女,十年长养,一纪教训,可以足兵。
四海免蚕食之殃,百姓知威福所在,则妖惑之风自革,淳朴之化还兴。
窃见齐朝章仇子佗表言:‘僧尼徒众,糜损国家,寺塔奢侈,虚费金帛。
’为诸僧附会宰相,对朝谗毁,诸尼依托妃、主,潜行谤,子佗竟被囚系,刑于都市。
周武平齐,制封其墓。
臣虽不敏,窃慕其踪。”
太史令傅奕进上奏疏,请求废除佛法说:“佛祖生在西域,言词怪诞,远离中国,所以汉朝译佛经,任意假托。
佛教让不忠于君主、不孝敬父母的人落发为僧,于是对君主与父母仅仅拱手行礼;使懒散游荡、不务正业的人改穿僧装,因而就可以逃脱租税负担。
佛教虚假地开启了地狱、饿鬼、畜牲三恶道的教义,又错误地加入人、天、阿修罗,扩充为六道轮回之说,以此恫吓愚昧无知的男子,欺骗平庸鄙陋的人们。
于是佛教让人们追悔已往的罪过,凭空规划未来的福缘;让人们布施一万钱,便希望得到一万倍的回报;让人们持守斋戒一天,便企图得到一百天的口粮。
这就使愚蠢迷惘的人们虚诞地追求功德之举,对科条禁令肆无忌惮,轻率地触犯典章制度。
有些人起初去做大恶大逆的事情,待到自已落入法网以后,这才在监牢中礼拜佛祖,图谋免除自己的罪恶。
况且,生存与死亡,长寿与短命由自然法则主宰,施行刑罚或恩德的权柄由君主掌握,贫穷与富有、高贵与卑贱由人们建立的功劳业绩所招致。
然而,愚蠢的僧人假托名义,进行诈骗,一概说成是由佛造成的。
可见,佛教窃取君主的权威,独揽自然创造化育的伟力,他们的作为损害朝政,这实在是令人可悲的了!自伏羲、神农以下,以至于汉朝,从来没有佛法存在,但君主贤明,臣下忠诚,国运长远,历时经久。
汉明帝在位时期开始设立佛像这一胡人的神明,西域的僧人自然就要传播佛法。
在西晋以前,国家设有严厉的法令条规,不允许中国百姓擅自去做剃发为僧的事情。
及至前秦苻氏、后赵石氏在位时期以来,羌人与胡人搅乱了中华的秩序,君主昏庸,臣下奸佞,朝政残暴,国运短促,梁武帝、北齐文襄帝的下场,值得借鉴。
现在,全国的僧人与尼姑的数量,超过了十万人,他们剪裁文缯彩帛,装饰打扮泥土制作的佛像,争相以诅咒之术压伏鬼魅,以此迷惑百姓。
请让僧人与尼姑各自婚配,就会成为十万多户人家。
他们生男育女,经过十年的生长养育,十二年的教育训导,可以使兵源充足。
全国免除了资财逐渐遭受侵吞的祸殃,百姓懂得了权力掌握在谁的手中,妖言惑众的风气就会自然革除,淳厚质朴的习俗就会重新兴起。
我私下里看到北齐朝章仇子佗的表章说:‘僧人与尼姑人数众多,就会浪费损耗国家的资财;建造寺塔挥霍无度,就会白白耗费金银布帛。
’由于诸僧人依附宰相,在朝廷上公然恶言诋毁他,诸尼姑倚傍王妃与公主,偷偷地非议埋怨他,章仇子佗竟然被囚禁起来,结果在都城的闹市中被杀害了。
北周武帝平定北齐以后,颁布制书为他的坟墓培土。
我自愧不才,私下里还是仰慕他的行为的。”
上诏百官议其事,唯太仆卿张道源称奕言合理。
萧曰:“佛,圣人也,而奕非之;非圣人者无法,当治其罪。”奕曰:“人之大伦,莫如君父。
佛以世嫡而叛其父,以匹夫而抗天子。
萧不生于空桑,乃遵无父之教。
非孝者无亲,之谓矣!”不能对,但合手曰:“地狱之设,正为是人!”
高祖下诏令百官计议这件事情,只有太仆卿张道源声称傅奕讲得合乎道理。
萧说:“佛是圣人,傅奕却要非难佛,非难圣人的人目无法纪,应当惩治他的罪过。”傅奕说:“人们的伦常大道,没有比君主与父亲更为重要的了。
佛作为嫡长世子却背叛了自己的父亲,作为一个平民却拒不执行天子的命令。
萧并不是从空桑中无父而生,却遵从目无父亲的宗教。
非难孝道的人目无父母,说的就是萧这样的人。”萧无言以对,只好两手合十说:“设置地狱,正是为了此人!”
上亦恶沙门、道士苟避征徭,不守戒律,皆如奕言。
又寺观邻接廛邸,混杂屠沽,辛巳,下诏命有司沙汰天下僧、尼、道士、女冠,其精勤练行者,迁居大寺观,给其衣食,毋令阙乏。
庸猥粗秽者,悉令罢道,勒还乡里。
京师留寺三所,观二所,诸州各留一所,余皆罢之。
高祖也憎恶僧人和道士逃避赋税和徭役,不遵守本教的戒律,完全像傅奕所讲的那样。
再加上寺院、道观与市肆民居相连,与屠户酒店混杂在一起,辛巳(二十三日),高祖颁诏,命令有关部门淘汰全国的僧人、尼姑和男女道士,将那些专心勤奋修行的人,迁居到较大的寺院道观中去,供给他们衣服与食品,不要使他们缺少什么。
对那些庸俗猥琐、粗疏丑恶的人,勒令他们全部停止修行,强制他们返回家乡。
京城保留寺院三所、道观两所,各州分别保留寺院道观各一所,其余的寺院道观一律罢除。
傅奕性谨密,既职在占候,杜绝交游,所奏灾异,悉焚其稿,人无知者。
傅奕生性谨慎细密,在担任观测天象的职务以后,断绝了与朋友的交往。
他奏报的自然灾害与自然的反常现象,底稿全部焚毁,没有人能够知道。
癸未,突厥寇西会州。
癸未(二十五日),突厥侵犯西会州。
五月,戊子,虔州胡成郎等杀长史,叛归梁师都;都督刘追斩之。
五月,戊子(初一),虔州胡人成郎等人杀死长史,背叛朝廷归附梁师都,虔州都督刘追击并斩杀了他们。
壬辰,党项寇廓州。
壬辰(初五),党项侵犯廓州。
戊戌,突厥寇秦州。
戊戌(十一日),突厥侵犯秦州。
壬寅,越州人卢南反,杀刺史宁道明。
壬寅(十五日),越州人卢南反叛朝廷,杀死越州刺史宁道明。
丙午,吐谷浑、党项寇河州。
丙午(十九日),吐谷浑与党项侵犯河州。
突厥寇兰州。
突厥侵犯兰州。
丙辰,遣平道将军柴绍将兵击胡。
丙辰(二十九日),高祖派遣平道将军柴绍率领兵马进击胡人。
六月,丁巳,太白经天。
六月,丁巳(初一),金星白天出现在天空正南方的午位。
秦王世民既与太子建成、齐王元吉有隙,以洛阳形胜之地,恐一朝有变,欲出保之,乃以行台工部尚书温大雅镇洛阳,遣秦府车骑将军荥阳张亮将左右王保等千余人之洛阳,阴结纳山东豪杰以俟变,多出金帛,恣其所用。
元吉告亮谋不轨,下吏考验;亮终无言,乃释之,使还洛阳。
秦王李世民与太子李建成、齐王李元吉结下嫌隙以后,认为洛阳地势优越便利,担心一时发生变故,打算离京防守此地,所以就让行台工部尚书温大雅镇守洛阳,派秦王府车骑将军荥阳人张亮率领亲信王保等一千多人前往洛阳,暗中结交山东的杰出人士,等待时势的变化,拿出大量的金银布帛,任凭他们使用。
李元吉告发张亮图谋不轨,张亮被交付法官考察验证。
张亮到底不发一言,朝廷便释放了他,让他返回洛阳。
建成夜召世民,饮酒而鸩之,世民暴心痛,吐血数升,淮安王神通扶之还西宫。
上幸西宫,问世民疾,敕建成曰:“秦王素不能饮,自今无得复夜饮。”因谓世民曰:“首建大谋,削平海内,皆汝之功。
吾欲立汝为嗣,汝固辞;且建成年长,为嗣日久,吾不忍夺也。
观汝兄弟似不相容,同处京邑,必有纷竞,当遣汝还行台,居洛阳,自陕以东皆主之。
仍命汝建天子旌旗,如汉梁孝王故事。”世民涕泣,辞以不欲远离膝下,上曰:“天下一家,东、西两都,道路甚迩,吾思汝即往,毋烦悲也。”将行,建成、元吉相与谋曰:“秦王若至洛阳,有土地甲兵,不可复制;不如留之长安,则一匹夫耳,取之易矣。”乃密令数人上封事,言“秦王左右闻往洛阳,无不喜跃,观其志趣,恐不复来。”又遣近幸之臣以利害说上,上意遂移,事复中止。
李建成在夜间叫来李世民,与他饮酒,以经过鸩羽浸泡的毒酒毒害他。
李世民突然心脏痛楚,吐了几升血,淮安王李神通搀扶着他返回西宫。
高祖来到西宫,询问李世民的病情,命令李建成说:“秦王平素不善于饮酒,从今以后,你不能够再与他夜间饮酒。”高祖因而对李世民说:“第一个提出反隋的谋略,消灭平定国内的敌人,这都是你的功劳。
我打算将你立为 继承人,你却坚决推辞掉了。
而且,建成年纪最大,作为继承人,为时已久,我也不忍心削去他的权力啊。
我看你们兄弟似乎难以相容,你们一起住在京城里面,肯定要发生纷争,我应当派你返回行台,让你留居洛阳,陕州以东的广大地区都由你主持。
我还要让你设置天子的旌旗,一如汉梁孝王开创的先例。”李世民哭泣着,以不愿意远离高祖膝下为理由,表示推辞。
高祖说:“天下都是一家。
东都和西都两地,路程很近,只要我想念你,便可动身前去,你不用烦恼悲伤。”李世民准备出发的时候,李建成和李元吉一起商议说:“如果秦王到了洛阳,拥有土地与军队,便再也不能够控制了。
不如将他留在长安,这样他就只是一个独夫而已,捉取他也就容易了。”于是,他们暗中让好几个人以密封的奏章上奏皇帝,声称:“秦王身边的人们得知秦王前往洛阳的消息以后,无不欢喜雀跃。
察看李世民的意向,恐怕他不会再回来了。”他们还指使高祖宠信的官员以秦王去留的得失利弊来劝说高祖,高祖便改变了主意,秦王前往洛阳的事情又半途搁置了。
建成、元吉与后宫日夜谮诉世民于上,上信之,将罪世民。
陈叔达谏曰:“秦王有大功于天下,不可黜也。
且性刚烈,若加挫抑,恐不胜忧愤,或有不测之疾,陛下悔之何及!”上乃止。
元吉密请杀秦王,上曰:“彼有定天下之功,罪状未著,何以为辞?”元吉曰:“秦王初平东都,顾望不还,散钱帛以树私恩,又违敕命,非反而何!但应速杀,何患无辞!”上不应。
李建成、李元吉与后宫的嫔妃日夜不停地向高祖诬陷李世民,高祖信以为真,便准备惩治李世民。
陈叔达进谏说:“秦王为全国立下了巨大的功劳,是不能够废黜的。
况且,他性情刚烈,倘若加以折辱贬斥,恐怕经受不住内心的忧伤愤郁,一旦染上难以测知的疾病,陛下后悔还来得及吗!”于是,高祖没有处罚李世民。
李元吉暗中请求杀掉秦王李世民,高祖说:“他立下了平定天下的功劳,而他犯罪的事实并不显著,用什么作借口呢?”李元吉说:“秦王刚刚平定东都洛阳的时候,观望形势,不肯返回,散发钱财布帛,以便树立个人的恩德,又违背陛下的命令,不是造反,又是什么!只应该赶紧将他杀掉,何必担心找不到借口!”高祖没有回答他。
秦府僚属皆忧惧不知所出。
行台考功郎中房玄龄谓比部郎中长孙无忌曰:“今嫌隙已成,一旦祸机窃发,岂惟府朝涂地,乃实社稷之忧;莫若劝王行周公之事以安家国。
存亡之机,间不容发,正在今日!”无忌曰:“吾怀此久矣,不敢发口;今吾子所言,正合吾心,谨当白之。”乃入言世民。
世民召玄龄谋之,玄龄曰:“大王功盖天地,当承大业;今日忧危,乃天赞也,愿大王勿疑。”乃与府属杜如晦共劝世民诛建成、元吉。
秦王府所属的官员人人忧虑,个个恐惧,不知所措。
行台考功郎中房玄龄对比部郎中长孙无忌说:“现在仇怨已经造成,一旦祸患暗发,岂只是秦王府不可收拾,实际上便是国家的存亡都成问题。
不如劝说秦王采取周公平定管叔与蔡叔的行动,以便安定皇室与国家。
存亡的枢机,形势的危急,就在今天!”长孙无忌说:“我有这一想法已经有很长时间了,只是不敢讲出口来。
现在你说的这一席话,正好符合我的心愿。
请让我为您禀告秦王。”于是,长孙无忌进去告诉了李世民。
李世民传召房玄龄计议此事,房玄龄说:“大王的功劳足以遮盖天地,应当继承皇帝的伟大勋业。
现在大王心怀忧虑戒惧,正是上天在帮助大王啊。
希望大王不要疑惑不定了。”于是,房玄龄与秦王府属杜如晦共同劝说李世民诛杀李建成与李元吉。
建成、元吉以秦府多骁将,欲诱之使为己用,密以金银器一车赠左二副护军尉迟敬德,并以书招之曰:“愿迂长者之眷,以敦布衣之交。”敬德辞曰:“敬德,蓬户瓮牖之人,遭隋末乱离,久沦逆地,罪不容诛。
秦王赐以更生之恩,今又策名藩邸,唯当杀身以为报;于殿下无功,不敢谬当重赐。
若私交殿下,乃是贰心,徇利忘忠,殿下亦何所用!”建成怒,遂与之绝。
敬德以告世民,世民曰:“公心如山岳,虽积金至斗,知公不移。
相遗但受,何所嫌也!且得以知其阴计,岂非良策!不然,祸将及公。”既而元吉使壮士夜刺敬德,敬德知之,洞开重门,安卧不动,刺客屡至其庭,终不敢入。
元吉乃谮敬德于上,下诏狱讯治,将杀之,世民固请,得免。
又谮左一马军总管程知节,出为康州刺史。
知节谓世民曰:“大王股肱羽翼尽矣,身何能久!知节以死不去,愿早决计。”又以金帛诱右二护军段志玄,志玄不从。
建成谓元吉曰:“秦府智略之士,可惮者独房玄龄、杜如晦耳。”皆谮之于上而逐之。
由于秦王府拥有许多骁勇的将领,李建成与李元吉打算引诱他们为己所用,便暗中将一车金银器物赠送给左二副护军尉迟敬德,并且写就一封书信招引他说:“希望得到您的屈驾眷顾,以便加深我们之间的布衣之交。”尉迟敬德推辞说:“我是编蓬为户、破瓮作窗人家的小民,遇到隋朝末年战乱不息、百姓流亡的时局,长期沦落在抗拒朝廷的境地里,罪大恶极,死有余辜。
秦王赐给我再生的恩典,现在我又在秦王府注册为官,只应当以死报答秦王。
我没有为殿下立过尺寸之功,不敢凭空接受殿下如此丰厚的赏赐。
倘若我私自与殿下交往,就是对秦王怀有二心,就是因贪图财利而忘掉忠义,殿下要这种人又有什么用处呢!”李建成大怒,便与他断绝了往来。
尉迟敬德将此事告诉了李世民,李世民说:“您的心就像山岳那样坚实牢靠,即使他赠送给您的金子堆积得顶住了北斗星,我知道您的心还是不会动摇的。
他赠给您什么,您就接受什么,这又有什么值得猜疑的呢!况且,这样做能够了解他的阴谋,难道不是一个上好的计策吗!否则,祸事就将降临到您的头上了。”不久,李元吉指使勇士在夜间刺杀尉迟敬德,尉迟敬德得知这一消息以后,将层层门户敞开,自己安然躺着不动,刺客屡次来到他的院子,终究没敢进屋。
于是,李元吉向高祖诬陷尉迟敬德,敬德被关进奉诏命特设的监狱里审问处治,准备将他杀掉,由于李世民再三请求保全他的生命,这才得以不死。
李元吉又诬陷左一马军总管程知节,高祖将他外放为康州刺史。
程知节对李世民说:“大王的辅佐之臣快走光了,大王自身又怎么能够长久呢!我誓死不离开京城,希望大王及早将计策决定下来。”李元吉又用金银布帛引诱右二护军段志玄,段志玄不肯从命。
李建成对李元吉说:“在秦王府有智谋才略的人物中,值得畏惧的是房玄龄和杜如晦。”李建成与李元吉又向高祖诬陷他们二人,使他们遭到斥逐。
世民腹心唯长孙无忌尚在府中,与其舅雍州治中高士廉、右候车骑将军三水侯君集及尉迟敬德等,日夜劝世民诛建成、元吉。
世民犹豫未决,问于灵州大都督李靖,靖辞;问于行军总管李世,世辞;世民由是重二人。
李世民的亲信只剩下长孙无忌还留在秦王府中,他与他的舅舅雍州治中高士廉、右候车骑将军三水人侯君集以及尉迟敬德等人,日以继夜地劝说李世民诛讨李建成和李元吉,李世民犹豫不决。
李世民向灵州大都督李靖问计,李靖推辞了;又向行军总管李世问计,李世也推辞了。
从此,李世民便器重他们二人了。
会突厥郁射设将数万骑屯河南,入塞,围乌城,建成荐元吉代世民督诸军北征,上从之,命元吉督右武卫大将军李艺、天纪将军张瑾等救乌城。
元吉请尉迟敬德、程知节、段志玄及秦府右三统军秦叔宝等与之偕行,简阅秦王帐下精锐之士以益元吉军。
率更丞王密告世民曰:“太子语齐王:‘今汝得秦王骁将精兵,拥数万之众,吾与秦王饯汝于昆明池,使壮士拉杀之于幕下,奏云暴卒,主上宜无不信。
吾当使人进说,令授吾国事。
敬德等既入汝手,宜悉坑之,孰敢不服!’”世民以言告长孙无忌等,无忌等劝世民先事图之。
世民叹曰:“骨肉相残,古今大恶。
吾诚知祸在朝夕,欲俟其发,然后以义讨之,不亦可乎!”敬德曰:“人情谁不爱其死!今众人以死奉王,乃天授也。
祸机垂发,而王犹晏然不以为忧,大王纵自轻,如宗庙社稷何!大王不用敬德之言,敬德将窜身草泽,不能留居大王左右,交手受戮也!”无忌曰:“不从敬德之言,事今败矣。
敬德等必不为王有,无忌亦当相随而去,不能复事大王矣!”世民曰:“吾所言亦未可全弃,公更图之。”敬德曰:“王今处事有疑,非智也;临难不决,非勇也。
且大王素所畜养勇士八百余人,在外者今已入宫,擐甲执兵,事势已成,大王安得已乎!”
适逢突厥郁射设带领数万骑兵驻扎在黄河以南,进入边塞,包围乌城,李建成便推荐李元吉代替李世民督率各军北征突厥。
高祖听从了他的建议,命令李元吉督率右武卫大将军李艺、天纪将军张瑾等人前去援救乌城。
李元吉请求让尉迟敬德、程知节、段志玄以及秦王府右三统军秦叔宝等人与自己一同前往,检阅并挑选秦王军中精悍勇锐的将士,来增强李元吉的军队。
率更丞王秘密禀告李世民说:“太子对齐王说:‘现在,你已经得到秦王骁勇的将领和精悍的士兵,拥有数万人马了。
我与秦王在昆明池为你饯行,让勇士就在帐幕里摧折秦王的身体,将他杀死,上奏时就说他暴病身亡,皇上该不会不相信。
我自当让人进言申说,使皇上将国家事务交给我。
尉迟敬德等人被你掌握以后,应该将他们悉数活埋,有谁敢不服呢!’”李世民将王的话告诉了长孙无忌等人,长孙无忌等人劝说李世民在事发以前设法对付他们。
李世民叹息着说:“骨肉相互残杀,是古往今来的大丑事。
我诚然知道祸事即将来临,但我打算在祸事发动以后,再仗义讨伐他们,这不也是可以的吗!”尉迟敬德说:“作为人们的常情,有谁能够舍得死去!现在大家誓死拥戴大王,这是上天所授。
祸患的机括就要发动,大王却仍旧态度安然,不为此事担忧。
即使大王把自己看得很轻,又怎么对得起宗庙社稷呢!如果大王不肯采用我的主张,我就准备逃身荒野了。
我是不能够留在大王身边,拱手任人宰割的!”长孙无忌说:“如果大王不肯听从尉迟敬德的主张,事情现在便没有指望了。
尉迟敬德等人肯定不会再追随大王,我也应当跟着他们离开大王,不能够再事奉大王了!”李世民说:“我讲的意见也不能够完全舍弃,您再计议一下吧。”尉迟敬德说:“如今大王处理事情犹豫不定,这是不明智的;面临危难,不能决断,这是不果敢的。
况且,大王平时畜养的八百多名勇士,凡是在外面的,现在已经进入宫中,他们穿好衣甲,握着兵器,起事的形势已经形成,大王怎么能够制止得住呢!”
世民访之府僚,皆曰:“齐王凶戾,终不肯事其兄。
比闻护军薛实尝谓齐王曰:‘大王之名,合之成“唐”字,大王终主唐祀’齐王喜曰:‘但除秦王,取东宫如反掌耳。
’彼与太子谋乱未成,已有取太子之心。
乱心无厌,何所不为!若使二人得志,恐天下非复唐有。
以大王之贤,取二人如拾地芥耳,奈何徇匹夫之节,忘社稷之计乎!”世民犹未决,众曰:“大王以舜为何如人?”曰:“圣人也。”众曰:“使舜浚井不出,则为井中之泥,涂廪不下,则为廪上之灰,安能泽被天下,法施后世乎!是以小杖则受,大杖则走,盖所存者大故也。”世民命卜之,幕僚张公谨自外来,取龟投地,曰:“卜以决疑;今事在不疑,尚何卜乎!卜而不吉,庸得已乎!”于是定计。
李世民就此事征求秦王府僚属的意见,大家都说:“齐王凶恶乖张,是终究不愿意事奉自己的兄长的。
近来听说护军薛实曾经对齐王说:‘大王的名字,合起来可以成为一个唐字,看来大王终究是要主持大唐的祭祀的。
’齐王欢喜地说:‘只要能够除去秦王,捉拿太子就易如反掌了。
’李元吉与太子谋划作乱还没有成功,就已经有了捉拿太子的心思。
作乱的心思没个满足,又有什么事情做不出来呢!假使这两个人如愿以偿了,恐怕天下就不再归大唐所有。
凭着大王的贤能,捉拿这两个人就像拾取地上的草芥一般容易,怎么能够为了信守平常人的节操,而忘记了国家大计呢!”李世民仍然没有做出决定。
大家说:“大王认为虞舜是什么样的人呢?”李世民说:“是圣人。”大家说:“假如虞舜在疏浚水井的时候没有躲过父亲与哥哥在上面填土的毒手,他便化为井中的泥土了,假如他在涂饰粮仓的时候没有逃过父亲和哥哥在下面放火的毒手,他便化为粮仓上的灰烬了,还怎么能够使自己恩泽遍及天下,法度流传后世呢!所以,虞舜在遭到父亲用小棍棒笞打的时候便忍受了,在遭到父亲用大棍棒笞打的时候便逃走了,这恐怕是因为虞舜心里所想的是大事啊。”李世民让人卜算是否应该采取行动,恰好秦王幕府的僚属张公谨从外面进来,便将龟甲拿过来扔在地上说:“占卜是为了决定疑难之事的,现在事情并无疑难,还占卜什么呢!如果卜算的结果是不吉利的,难道就能够不采取行动了吗?”于是,大家便定下了采取行动的计划。
世民令无忌密召房玄龄等,曰:“敕旨不听复事王;今若私谒,必坐死,不敢奉教!”世民怒,谓敬德曰:“玄龄、如晦岂叛我邪!”取所佩刀授敬德曰:“公往观之,若无来心,可断其首以来。”敬德往,与无忌共谕之曰:“王已决计,公宜速入共谋之。
吾属四人,不可群行道中。”乃令玄龄、如晦著道士服,与无忌俱入,敬德自他道亦至。
李世民让长孙无忌秘密地将房玄龄等人召来,房玄龄等人说:“敕书的旨意是不允许我们大家再事奉秦王的。
如果我们现在私下去谒见秦王,肯定要因此获罪致死,因此我们不敢接受秦王的教令!”李世民生气地对尉迟敬德说:“房玄龄与杜如晦难道要背叛我吗!”他摘下佩刀交给尉迟敬德说:“您前去察看一下情况,如果他们没有前来的意思,您可以砍下他们的头颅,带着回来见我。”尉迟敬德前去,与长孙无忌一起晓示房玄龄等人说:“秦王已经将采取行动的办法决定下来了,您们最好赶紧前去秦王府共同计议大事。
我们这四个人,不能够在街道上同行。”于是让房玄龄与杜如晦穿上道士的服装,与长孙无忌一同进入秦王府,尉迟敬德由别的道路也来到了秦王府。
己未,太白复经天。
傅奕密奏:“太白见秦分,秦王当有天下。”上以其状授世民。
于是世民密奏建成、元吉淫乱后宫,且曰:“臣于兄弟无丝毫负,今欲杀臣,似为世充、建德报雠。
臣今枉死,永违君亲,魂归地下,实耻见诸贼!”上省之,愕然,报曰:“明当鞫问,汝宜早参。”
己未(初三),金星再次白天出现在天空正南方的午位。
傅奕秘密上奏说:“金星出现在秦地的分野上,这是秦王应当拥有天下的征兆。”高祖将傅奕的密状交给了李世民。
此时,李世民暗中奏陈李建成与李元吉淫乱后宫嫔妃,而且说:“我丝毫也没有对不起哥哥与弟弟的地方,现在他们却打算杀死我,似乎是要为王世充和窦建德报仇。
如今我含冤而死,永远离开父皇,魂魄回到地下,如果见到王世充等人,实在感到羞耻!”高祖望着李世民,惊讶不已,回答说:“明天就审问此事,你最好及早前来朝参。”
庚申,世民帅长孙无忌等入,伏兵于玄武门。
张婕妤窃知世民表意,驰语建成。
建成召元吉谋之,元吉曰:“宜勒宫府兵,托疾不朝,以观形势。”建成曰:“兵备已严,当与弟入参,自问消息。”乃俱入,趣玄武门。
上时已召裴寂、萧、陈叔达等,欲按其事。
庚申(初四),李世民率领长孙无忌等人入朝,将兵力埋伏在玄武门。
张婕妤暗中得知了李世民上表的大意,急忙前去告诉李建成。
李建成将李元吉叫来商议此事,李元吉说:“我们应当统率好东宫与齐王府中的军队,托称有病,不去上朝,以便观察形势。”李建成说:“军队的防备已很严密了,我与你应当入朝参见,亲自打听消息。”于是,二人一起入朝,向着玄武门走来。
当时,高祖已经将裴寂、萧、陈叔达等人召集前来,准备查验这件事情了。
建成、元吉至临湖殿,觉变,即跋马东归宫府。
世民从而呼之,元吉张弓射世民,再三不彀,世民射建成,杀之。
尉迟敬德将七十骑继至,左右射元吉坠马。
世民马逸入林下,为木枝所挂,坠不能起。
元吉遽至,夺弓将扼之,敬德跃马叱之。
元吉步欲趣武德殿,敬德追射,杀之。
翊卫车骑将军冯翊冯立闻建成死,叹曰:“岂有生受其恩而死逃其难乎!”乃与副护军薛万彻、屈直府左车骑万年谢叔方帅东宫、齐府精兵二千驰趣玄武门。
张公谨多力,独闭关以拒之,不得入。
云麾将军敬君弘掌宿卫兵,屯玄武门,挺身出战,所亲止之曰:“事未可知,且徐观变,俟兵集,成列而战,未晚也。”君弘不从,与中郎将吕世衡大呼而进,皆死之。
君弘,显隽之曾孙也。
守门兵与万彻等力战良久,万彻鼓噪欲攻秦府,将士大惧;尉迟敬德持建成、元吉首示之,宫府兵遂溃。
万彻与数十骑亡入终南山。
冯立既杀敬君弘,谓其徒曰:“亦足以少报太子矣!”遂解兵,逃于野。
李建成与李元吉来到临湖殿的时候,察觉到发生了变故,立即勒转马头,准备向东返回东宫和齐王府。
李世民跟在后面招呼他们,李元吉拉开弓射李世民,一连两三次,都没有将弓拉满,李世民箭射李建成,却将他射死了。
尉迟敬德带领骑兵七十人相继赶到,他身边的将士将李元吉射下马来。
李世民的坐骑奔入树林,被树枝挂住,倒在地上,不能起来。
李元吉迅速赶到,夺过弓来,准备掐死李世民,尉迟敬德跃马奔来大声喝斥他。
李元吉打算步行前往武德殿,尉迟敬德追着射他,将他射死了。
翊卫车骑将军冯翊人冯立得知李建成死去消息以后,叹息说:“难道能够人家活着时蒙受人家的恩惠,人家一死便逃避人家的祸难吗!”于是,他与副护军薛万彻、屈直府左车骑万年人谢叔方率领东宫和齐王府的精锐兵马两千人,急驰玄武门。
张公谨膂力过人,他独自关闭了大门,挡住冯立等人,冯立等人无法进入。
云麾将军敬君弘掌管着宿卫军,驻扎在玄武门。
他挺身而起,准备出战,与他亲近的人阻止他说:“事情未见分晓,姑且慢慢观察事态的发展变化,等到兵力集合起来,结成阵列再出战,也是为时不晚的啊。”敬君弘不肯听从,便与中郎将吕世衡大声呼喊着奔向前去,结果全部战死。
敬君弘是敬显隽的曾孙。
把守玄武门的士兵与薛万彻等人奋力交战,持续了很长时间,薛万彻擂着鼓,呼喊着,准备进攻秦王府,将士们大为恐惧。
这时,尉迟敬德提着李建成和李元吉的头颅,给薛万彻等人看,东宫和齐王府的人马因而溃散,薛万彻与骑兵数十人逃进终南山。
冯立杀死敬君弘以后,对手下人说:“这也足够略微报答太子了。”于是,他丢掉兵器,落荒而逃。
上方泛舟海池,世民使尉迟敬德入宿卫,敬协擐甲持矛,直至上所。
上大惊,问曰:“今日乱者谁邪?卿来此何为?”对曰:“秦王以太子、齐王作乱,举兵诛之,恐惊动陛下,遣臣宿卫。”上谓裴寂等曰:“不图今日乃见此事,当如之何?”萧、陈叔达曰:“建成、元吉本不预义谋,又无功于天下,疾秦王功高望重,共为奸谋。
今秦王已讨而诛之,秦王功盖宇宙,率土归心,陛下若处以元良,委之国事,无复事矣!”上曰:“善!此吾之夙心也。”时宿卫及秦府兵与二宫左右战犹未已,敬德请降手敕,令诸军并受秦王处分,上从之。
天策府司马宇文士及自东上阁门出宣敕,众然后定。
上又使黄门侍郎裴矩至东宫晓谕诸将卒,皆罢散。
上乃召世民,抚之曰:“近日以来,几有投杼之惑。”世民跪而吮上乳,号恸久之。
高祖正在海池划船。
李世民让尉迟敬德入宫担任警卫,尉迟敬德身披铠甲,手握长予,径直来到高祖所在的地方。
高祖极为震惊,便问他说:“今天作乱的人是谁呀?你到这里来做什么?”尉迟敬德回答说:“由于太子和齐王作乱,秦王起兵诛杀了他们。
秦王担心惊动陛下,便派我担任警卫。”高祖对裴寂等人说:“不料今天竟然会出现这种事情,你们认为应当怎么办呢?”萧和陈叔达说:“李建成与李元吉原来就没有参与举义反隋的谋议,又没有为天下立下功劳。
他们嫉妒秦王功勋大,威望高,便一起策划邪恶的阴谋。
现在,秦王已经声讨并诛杀了他们,秦王的功绩布满天下,我国疆域以内的人们都诚心归向于他。
如果陛下能够决定立他为太子,将国家政务交托给他,就不会再发生事端了。”高祖说:“好!这也正是我平素的心愿啊。”当时,宿卫军和秦王府的兵马与东宫和齐王府的亲信交战还没有停止,尉迟敬德请求高祖颁布亲笔敕令,命令各军一律接受秦王的处置,高祖听从了他的建议。
天策府司马宇文士及由东上阁门出来宣布敕令,大家便安定下来。
高祖又让黄门侍郎裴矩前往东宫明白开导各个将士,将士们便都弃职散开。
于是,高祖传召李世民前来,抚慰他说:近些日子以来,我几乎出现了曾母误听曾参杀人而丢开织具逃走的疑惑。”李世民跪了下来,伏在高祖的胸前,长时间地放声痛哭。
建成子安陆王承道、河东王承德、武安王承训、汝南王承明、钜鹿王承义,元吉子梁郡王承业、渔阳王承鸾、普安王承奖、江夏王承裕、义阳王承度皆坐诛,仍绝属籍。
李建成的儿子安陆王李承道、河东王李承德、武安王李承训、汝南王李承明、钜鹿王李承义,李元吉的儿子梁郡王李承业、渔阳王李承鸾、普安王李承奖、江夏王李承裕、义阳王李承度等人都获罪被杀,还在宗室的名册上除去他们的名字。
初,建成许元吉以正位之后,立为太弟,故元吉为之尽死。
诸将欲尽诛建成、元吉左右百余人,籍没其家,尉迟敬德固争曰:“罪在二凶,既伏其诛;若及支党,非所以求安也!”乃止。
是日,下诏赦天下。
凶逆之罪,止于建成、元吉,自余党与,一无所问。
其僧、尼、道士、女冠并宜依旧。
国家庶事,皆取秦王处分。
当初,李建成答应李元吉在自己即位以后,将他立为皇太弟,所以李元吉为李建成尽死效力。
各位将领准备将李建成和李元吉的一百多名亲信全部诛除,将他们的家产没收官府,尉迟敬德再三争辩说:“罪过都在两个元凶身上,他们已经受到死刑的处罚了。
倘若还要牵连他们的党羽,就不是谋求安定的做法了!”于是各位将领停止追杀下去。
当天,高祖颁诏赦免天下罪囚,叛逆的罪名只加给李建成和李元吉二人,对其余的党羽,一概不加追究。
僧人、尼姑和男女道士都应当依照原先颁布的诏令处理。
国家的各项政务,全部听候秦王的处置。
辛酉,冯立、谢叔方皆自出;薛万彻亡匿,世民屡使谕之,乃出。
世民曰:“此皆忠于所事,义士也。”释之。
辛酉(初五),冯立和谢叔方都自动出来。
薛万彻逃亡躲避起来以后,李世民多次让人晓示他,他也出来了。
李世民说:“这些人都能够忠于自己所事奉的人,是义士啊!”于是都免除他们的罪。
癸亥,立世民为皇太子。
又诏:“自今军国庶事,无大小悉委太子处决,然后闻奏。”
癸亥(初七),高祖将李世民立为皇太子,还颁布诏书说:“从今天起,军队和国家的各项事务,无论大小,全部交付太子处置决定,然后再报告朕知。”
臣光曰:立嫡以长,礼之正也。
然高祖所以有天下,皆太宗之功;隐太子以庸劣居其右,地嫌势逼,必不相容。
使高祖有文王之明,隐太子有泰伯之贤,太宗有子臧之节,则乱何自而生矣!既不能然,太宗始欲俟其先发,然后应之,如此,则事非获已,犹为愈也。
既而为群下所迫,遂至蹀血禁门,推刃同气,贻讥千古,惜哉!夫创业垂统之君,子孙之所仪刑也,彼中、明、肃、代之传继,得非有所指拟以为口实乎!
司马光曰:将嫡长子立为太子,是礼制的正常法则。
然而,高祖之所以拥有天下,完全是由于李世民的功劳。
隐太子李建成平庸低劣,却位居李世民之上,所处的地位易生嫌猜,所拥有的权力相互威胁,兄弟二人必然不能相容。
假如高祖有周文王的明智,隐太子李建成有泰伯的贤达,太宗有子臧的节操,变乱又会从哪里产生出来呢!既然不能如此,太宗这才打算等待李建成首先发难,然后采取相应的行动。
这样说来,太宗也是出于不得已,尚且算是做得较好的了。
接着,李世民被各位下属施加压力,于是导致宫廷门前发生了流血事件,对自己的同胞兄弟白刃相加,为后世所讥剌,真是太可惜了!一般说来,创立基业传给后世的君主,是子孙后代学习的典范,后来中宗、玄宗、肃宗、代宗的帝位传承,能不是在对太宗的指顾与效法中找到借口的吗!
戊辰,以宇文士及为太子詹事,长孙无忌、杜如晦为左庶子,高士廉、房玄龄为右庶子,尉迟敬德为左卫率,程知节为右卫率,虞世南为中舍人,褚亮为舍人,姚思廉为洗马。
悉以齐王国司金帛什器赐敬德。
戊辰(十二日),朝廷任命宇文士及为太子詹事,长孙无忌与杜如晦为左庶子,高士廉与房玄龄为右庶子,尉迟敬德为左卫率,程知节为右卫率,虞世南为中舍人,褚亮为舍人,姚思廉为洗马,还将齐王国司的金银布帛器物全部赏赐给尉迟敬德。
初,洗马魏徵常劝太子建成早除秦王,及建成败,世民召徵谓曰:“汝何为离间我兄弟!”众为之危惧,徵举止自若,对曰:“先太子早从徵言,必无今日之祸。”世民素重其才,改容礼之,引为詹事主簿。
亦召王、韦挺于州,皆以为谏议大夫。
当初,太子洗马魏徵经常劝说太子李建成及早除去秦王,李建成事败以后,李世民便传召魏徵说:“你为什么挑拨我们兄弟的关系呢?”大家都为他担惊受怕,魏徵却举止如常地回答说:“如果已故的太子早些听从我的进言,肯定不会有今天的祸事。”李世民素来器重他的才能,便改变了原来的态度,对他以礼相待,引荐他担任了詹事主薄。
李世民还将王和韦挺从州召回,让他们担任了谏议大夫。
世民命纵禁苑鹰犬,罢四方贡献,听百官各陈治道,政令简肃,中外大悦。
李世民命令将宫苑的鹰犬放生,免除各地进献贡物,听凭百官各自陈说治理国家的方法,行政措施与法令简明整肃,朝廷内外的人们大为欣悦。
以屈突通为陕东道行台左仆身,镇洛阳。
朝廷任命屈突通为陕东道行台左仆射,镇守洛阳。
益州行台仆射窦轨与行台尚书韦云起、郭行方不协。
云起弟庆俭及宗族多事太子建成,建成死,轨诬云起与建成同反,收斩之。
行方惧,逃奔京师,轨追之,不及。
益州行台仆射窦轨与行台尚书韦云起、郭行方不睦。
韦云起的弟弟韦庆俭以及同宗亲属有许多人事奉太子李建成,李建成死去以后,窦轨诬告韦云起与李建成一起谋反,将他收捕斩杀。
郭行方逃奔京城,窦轨追赶他,但没有追上。
吐谷浑寇岷州。
吐谷浑侵犯岷州。
突厥寇陇州;辛未,寇渭州;遣右卫大将军柴绍击之。
突厥侵犯陇州。
辛未(十五日),突厥侵犯渭州,朝廷派遣右卫大将军柴绍进击突厥。
废益州大行台,置大都督府。
朝廷废除益州大行台,设置益州大都督府。
壬申,上以手诏赐裴寂等曰:“朕当加尊号为太上皇。”
壬申(十六日),高祖将亲笔诏书赐给裴寂等人说:“朕应当加上太上皇的尊号。”
辛巳,幽州大都督庐江王瑗反,右领军将军王君廓杀之,传首。
辛巳(二十五日),幽州大都督庐江王李瑗反叛朝廷,右领军将军王君廓将他杀掉,把他的头颅送往京城。
初,上以瑗懦怯非将帅才,使君廓佐之。
君廓故群盗,勇悍险诈,瑗推心倚仗之,许为婚姻。
太子建成谋害秦王,密与瑗相结。
建成死,诏遣通事舍人崔敦礼驰驿召瑗。
瑗心不自安,谋于君廓。
君廓欲取瑗以为功,乃说曰:“大王若入,必无全理。
今拥兵数万,奈何受单使之召,自投罔罟乎!”因相与泣。
瑗曰:“我今以命托公,举事决矣。”乃劫敦礼,问以京师机事;敦礼不屈,瑗囚之。
发驿征兵,且召燕州刺史王诜赴蓟,与之计事。
兵曹参军王利涉说瑗曰:“王君廓反覆,不可委以机柄,宜早除去,以王诜代之。”瑗不能决。
君廓知之,往见诜,诜方沐,握发而出,君廓手斩之,持其首告众曰:“李瑗与王诜同反,囚执敕使,擅自征兵。
今诜已诛,独有李瑗,无能为也。
汝宁随瑗族灭乎,欲从我以取富贵乎?”众皆曰:“愿从公讨贼。”君廓乃帅其麾下千余人,逾西城而入,瑗不之觉;君廓入狱出敦礼,瑗始知之,遽帅左右数百人被甲而出,遇君廓于门外。
君廓谓瑗众曰:“李瑗为逆,汝何为随之入汤火乎!”众皆弃兵而溃。
唯瑗独存,骂君廓曰:“小人卖我,行自及矣!”遂执瑗,缢之。
壬午,以王君廓为左领军大将军兼幽州都督,以瑗家口赐之。
敦礼,仲方之孙也。
当初,高祖看到李瑗怯懦无能,没有担任将帅的才能,便让王君廓辅佐他。
王君廓过去当过强盗,骁勇强悍,阴险狡诈,李瑗推心置腹地倚赖他,答应与他通婚。
太子李建成图谋杀害秦王的时候,暗中与李瑗相互交结。
李建成死去以后,高祖颁诏派遣通事舍人崔敦礼乘着驿站的车马前去征召李瑗。
李瑗心里恐慌,便与王君廓计议。
王君廓打算捉拿李瑗,借此建立功劳,因而劝他说:“如果大王入朝,肯定没有保全的道理。
现在大王拥有数万兵马,怎么能够接受使者单身一人的传召,去自投罗网呢!”因而他与李瑗一起哭泣起来。
李瑗说:“现在,我将性命交托给您,决定起事了。”于是,他劫持了崔敦礼,向他询问京城中的机密要事,崔敦礼不肯屈服,李瑗便将他囚禁起来。
李瑗通过驿站调集兵力,并且传召燕州刺史王诜前往蓟州,与他计议起事。
兵曹参军王利涉劝李瑗说:“王君廓反覆无常,不能够将权柄交托给他,应当及早将他除掉,让王诜来代替他。”李瑗没有能够决定下来。
王君廓得知这一消息后,前去见王诜,王诜正在洗头,握着头发便走出来了,王君廓亲手将他斩杀,提着他的头颅向大家宣告说:“李瑗与王诜共同谋反,囚禁皇上的使者,擅自征调兵力。
现在王诜已经被杀,只剩下李瑗,是无能为力的了。
你们是宁愿跟着李瑗去举族受戮呢,还是打算随从我去获取富贵呢?”大家都说:“我们愿意随从您声讨逆贼。”王君廓便率领自己的部下一千多人,翻越西城,进入城内,李瑗没有发觉。
王君廓进入监狱,将崔敦礼放了出来,李瑗这才知道王君廓有变,连忙率领数百名亲信身着铠甲而出,在门外遇到了王君廓。
王君廓对李瑷的部下说:“李瑗叛逆朝廷,你们为什么要跟随他赴汤蹈火呢!”大家都丢下兵器,溃散而去。
只有李瑗独自留在那里,大骂王君廓说:”你这个小人出卖我,你也将会自取祸殃的!”于是,王君廓捉住李瑷,将他勒死。
壬午(二十六日),朝廷任命王君廓为左领军大将军兼幽州都督,将李瑗家中的人口赏赐给他。
崔敦礼是崔仲方的孙子。
乙酉,罢天策府。
乙酉(二十九日),朝廷撤除了天策府。
秋,七月,己丑,柴绍破突厥于秦州,斩特勒一人,士卒首千余级。
秋季,七月,己丑(初三),柴绍在秦州打败突厥,斩杀特勒一人及将士一千多人。
以秦府护军秦叔宝为左卫大将军,又以程知节为右武卫大将军,尉迟敬德为右武候大将军。
朝廷任命秦王府护军秦叔宝为左卫大将军,又任命程知节为右武卫大将军,尉迟敬德为右武候大将军。
壬辰,以高士廉为侍中,房玄龄为中书令,萧为左仆射,长孙无忌为吏部尚书,杜如晦为兵部尚书。
癸巳,以宇文士及为中书令,封德彝为右仆射;又以前天策府兵曹参军杜淹为御史大夫,中书舍人颜师古、刘林甫为中书侍郎,左卫副率侯君集为左卫将军,左虞候段志玄为骁卫将军,副护军薛万彻为右领军将军,右内副率张公谨为右武候将军,右监门率长孙安业为右监门将军,右内副率李客师为领左右军将军。
安业,无忌之兄;客师,靖之弟也。
壬辰(初六),朝廷任命高士廉为侍中,房玄龄为中书令,萧为左仆射,长孙无忌为吏部尚书,杜如晦为兵部尚书。
癸巳(初七),朝廷任命宇文士及为中书令,封德彝为右仆射,还任命从前的天策府兵曹参军杜淹为御史大夫,中书舍人颜师古和刘林甫为中书侍郎,左卫副率侯君集为左卫将军,左虞候段志玄为骁卫将军,副护军薛万彻为右领军将军,右内副率张公谨为右武候将军,右监门率长孙安业为右监门将军,右内副率李客师为领左右将军。
长孙安业是长孙无忌的哥哥。
李客师是李靖的弟弟。
太子建成、齐王元吉之党散亡在民间,虽更赦令,犹不自安,徼幸者争告捕以邀赏。
谏议大夫王以启太子。
丙子,太子下令:“六月四日已前事连东宫及齐王,十七日前连李瑗者,并不得相告言,违者反坐。”
太子李建成和齐王李元吉的党羽流散逃亡到民间,虽然连续颁布赦令,仍然感到内心不安,希图侥幸获利的人争着告发捕捉他们,以此邀功请赏。
谏议大夫王将这种情况告诉了太子李世民。
丙子(疑误),太子颁布命令:“六月四日以前与东宫和齐王有牵连的人、同月十七日以前与李瑗有牵连的人,一概不允许相互告发,对违反规定的人以诬告治罪。”
丁酉,遣谏议大夫魏徵宣慰山东,听以便宜从事。
徵至磁州,遇州县锢送前太子千牛李志安、齐王护军李思行诣京师,徵曰:“吾受命之日,前宫、齐府左右皆赦不问;今复送思行等,则谁不自疑!虽遣使者,人谁信之!吾不可以顾身嫌,不为国虑。
且既蒙国士之遇,敢不以国士报之乎!”遂皆解纵之。
太子闻之,甚喜。
丁酉(十一日),朝廷派遣谏议大夫魏徵安抚山东,允许他见机行事。
魏徵来到磁州的时候,遇到州县枷送原来的太子千牛李志安、齐王护军李思行前往京城。
魏徵说:“我奉命出使的时候,对原来的东宫与齐王府的属官已经一概赦免,不予追究。
现在又押送李思行等人,那么谁不对赦令产生怀疑呢!虽然朝廷为此派遣了使者,又有谁会相信他呢!我不能够因顾虑自身遭受嫌疑,便不为国家考虑。
何况我既然被视为国中才能出众的人士而受到礼遇,怎么敢不以国中才能出众人士的本色来报答太子呢!”于是,他将李志安等人一律释放。
太子李世民得知消息以后甚为高兴。
右卫率府铠曹参军唐临出为万泉丞,县有系囚十许人,会春雨,临纵之,使归耕种,皆如期而返。
临,令则之弟子也。
右卫率府铠曹参军唐临被外放为万泉县丞,县内有在押囚犯约十人左右。
适逢春雨降临,唐临便将他们放走,让他们回乡耕田种地,他们也全部按照规定的日期返回。
唐临是唐令则的儿子。
八月,丙辰,突厥遣使请和。
八月,丙辰(初一),突厥派遣使者请求通好言和。
壬戌,吐谷浑遣使请和。
壬戌(初七),吐谷浑派遣使者请求通好言和。
癸亥,制传位于太子;太子固辞,不许。
甲子,太宗即皇帝位于东宫显德殿,赦天下;关内及蒲、芮、虞、泰、陕、鼎六州免二年租调,自余给复一年。
癸亥(初八),高祖颁布制书,将皇位传给太子李世民。
太子李世民再三推辞,高祖不肯答应。
甲子(初九),太宗在东宫显德殿即皇帝位,大赦天下,关内地区以及蒲州、芮州、虞州、泰州、陕州、鼎州六地免除租调两年,其余各地免除徭役一年。
诏以“宫女众多,幽可愍,宜简出之,各归亲戚,任其适人。”
太宗颁诏认为:“为数众多的宫女,被关闭在幽深的宫苑之中,值得哀怜。
应当经过拣选,外放宫女,让她们分别回到自己的亲属身边,听凭他们嫁人。”
初,稽胡酋长刘成帅众降梁师都,师都信谗,杀之,由是所部猜惧,多来降者。
师都浸衰弱,乃朝于突厥,为之画策,劝令入寇。
于是颉利、突利二可汗合兵十余万寇泾州,进至武功,京师戒严。
当初,稽胡酋长刘成率领部众向梁师都投降,梁师都听信谗言,将刘成杀掉。
从此,他的部下心怀疑惧,有许多人前来投降。
梁师都逐渐衰弱下来,便去朝见突厥,替突厥出谋划策,劝说突厥前来侵犯。
因此,颉利可汗与突利可汗二人汇合兵马十多万人侵犯泾州,进兵到武功,京城严加戒备。
丙子,立妃长孙氏为皇后。
后少好读书,造次必循礼法,上为秦王,与太子建成、齐王元吉有隙,后奉事高祖,承顺妃嫔,弥缝其阙,甚有内助。
及正位中宫,务存节俭,服御取给而已。
上深重之,尝与之议赏罚,后辞曰:‘牝鸡之晨,唯家之索,’妾妇人,安敢豫闻政事!”固问之,终不对。
丙子(二十一日),太宗将皇妃长孙氏立为皇后。
长孙皇后年少时喜欢读书,即使在仓卒之间,她的行为也一定要遵守礼教的规定。
太宗在当秦王的时候,与太子李建成和齐王李元吉结下嫌隙,长孙皇后侍奉高祖,顺从高祖的妃嫔,弥补秦王的缺失,给秦王带来很大的帮助。
长孙氏被立为中宫皇后以后,务求保持节俭的本色,车马衣服等物品只求够用罢了。
太宗深深地器重她,曾经与她议论奖赏与刑罚的事,长孙皇后推辞说:“‘如果母鸡在早晨打鸣,就只会使这个人家倾家荡产。
’我是妇女,怎么敢过问朝中政务!”太宗再三问她,她到底没有回答。”
己卯,突厥进寇高陵。
辛巳,泾州道行军总管尉迟敬德与突厥战于泾阳,大破之。
获其俟斤阿史德乌没啜,斩首千余级。
己卯(二十四日),突厥进军侵犯高陵县。
辛巳(二十六日),泾州道行军总管尉迟敬德与突厥在泾阳交战,大破突厥,擒获了突厥的俟斤阿史德乌没啜,斩首一千多级。
癸未,颉利可汗进至渭水便桥之北,遣其腹心执失思力入见,以观虚实。
思力盛称“颉利与突利二可汗将兵百万,今至矣。”上让之曰:“吾与汝可汗面结和亲,赠遗金帛,前后无算。
汝可汗自负盟约,引兵深入,于我无愧!汝虽戎狄,亦有人心,何得全忘大恩,自夸强盛!我今先斩汝矣!”思力惧而请命。
萧、封德彝请礼遣之。
上曰:“我今遣还,虏谓我畏之,愈肆凭陵。”乃囚思力于门下省。
癸未(二十八日),颉利可汗前进到渭水便桥的北岸,派遣他的亲信执失思力入京晋见太宗,以便观察唐的情况。
执失思力大肆鼓吹“颉利可汗与突利可汗两人率领着百万大军,现在已经来到”。
太宗斥责他说:“我与你们的可汗当面约定讲和通好,前后赠给你们金银布帛,多得无法计算。
你们的可汗独自背弃盟约,率领兵马深入唐境,我可没有对不起你们的地方!虽然你们是戎狄族之人,但也是长着一颗人心的,怎么能够完全忘却对你们的巨大恩惠,自夸兵强马壮!今天我可要先将你杀了!”执失思力害怕,便请求饶命,萧和封德彝也请求按照礼节打发他回去。
太宗说:“如果我现在就放他回去,突厥认为我害怕他们,就会更加肆意侵凌了。”于是,将执失思力囚禁在门下省。
上自出玄武门,与高士廉、房玄龄等六骑径诣渭水上,与颉利隔水而语,责以负约。
突厥大惊,皆下马罗拜。
俄而诸军继至,旌甲蔽野,颉利见执失思力不返,而上挺身轻出,军容甚盛,有惧色。
上麾诸军使却而布陈,独留与颉利语。
萧以上轻敌,叩马固谏,上曰:“吾筹之已熟,非卿所知。
突厥所以敢倾国而来,直抵郊甸者,以我国内有难,朕新即位,谓我不能抗御故也。
我若示之以弱,闭门拒守,虏必放兵大掠,不可复制。
故朕轻骑独出,示若轻之;又震曜军容,使之必战;出虏不意,使之失图。
虏入我地既深,必有惧心,故与战则克,与和则固矣。
制服突厥,在此一举。
卿第观之!”是日,颉利来请和,诏许之。
上即日还宫。
乙酉,又幸城西,斩白马,与颉利盟于便桥之上。
突厥引兵退。
太宗亲自出玄武门,与高士廉、房玄龄等六人骑马径直来到渭水边上,同颉利可汗隔着渭水对语,责备他背弃盟约。
突厥大为吃惊,纷纷跳下马来,对着太宗罗列而拜。
一会儿,唐朝各军相继赶到,旗帜与盔甲遮盖了原野。
颉利可汗看到执失思力没有回来,而太宗挺身而出,唐军的阵容又很盛大,脸上也浮现出恐惧的神色。
太宗指挥各军退出一些地方来结成阵列,自己仍独自留下与颉利可汗交谈,萧认为太宗轻敌,便勒住太宗的坐骑再三劝阻。
太宗说:“朕已经周密地谋划过了,你还不了解其中的用意。
突厥之所以胆敢竭尽全国兵力前来,径直抵达京城的郊野,是因为我们国家内部出现了祸难,朕又是新近即位,认为我军不能抵抗防御他们的缘故。
如果我军向他们示弱,关闭城门,防守抵御,突厥必然要放纵兵马大规模地劫掠,使我们难以遏制。
所以,朕轻装骑马独自前来,是要显示出看不起他们的样子;又向他们大肆炫耀军队的阵容,是要让他们知道我军肯定会出战;朕的行动出于突厥的意料之外,是要让他们失去主张。
突厥已经深入到我国疆域中来,肯定怀有戒惧之心。
所以,如果我军与他们交战,便能取胜,与他们通好言和,便能够巩固。
制服突厥,就看这一行动了。
你尽管看着好了。”当日,颉汗可汗前来请求讲和,得到了太宗的许可。
太宗当天返回宫中。
乙酉(三十日),又前往城西,宰白马歃血,与颉利可汗在便桥订盟,突厥率领兵马撤退。
萧请于上曰:“突厥未和之时,诸将争请战,陛下不许,臣等亦以为疑,既而虏自退,其策安在?”上曰:“吾观突厥之众虽多而不整,君臣之志唯贿是求,当其请和之时,可汗独在水西,达官皆来谒我,我若醉而缚之,因袭击其众,势如拉朽。
又命长孙无忌、李靖伏兵于豳州以待之,虏若奔归,伏兵邀其前,大军蹑其后,覆之如反掌耳。
所以不战者,吾即位日浅,国家未安,百姓未富,且当静以抚之。
一与虏战,所损甚多;虏结怨既深,惧而修备,则吾未可以得志矣。
故卷甲韬戈,啖以金帛,彼既得所欲,理当自退,志意骄惰,不复设备,然后养威伺衅,一举可灭也。
将欲取之,必固与之,此之谓矣。
卿知之乎?”再拜曰:“非所及也。”
萧向太宗请教说:“在突厥没有准备言和的时候,各位将领争先请求出战,陛下没有允许,我等对陛下的做法也感到疑惑不解。
不久,突厥果然自动撤退了,奥妙何在?”太宗说:“朕观察突厥兵马虽然为数众多,但是阵容并不整饬,突厥君臣的意图只是一味贪图财物。
当突厥请求讲和的时候,可汗独自留在渭水西岸,他的职位显要的官员都来谒见朕,如果我们将他们灌醉了,再将他们捉拿起来,就势袭击突厥兵马,那形势就如摧毁朽坏的物品一样容易。
朕再让长孙无忌和李靖在豳州埋伏兵力,等待他们前往,假如突厥向回逃奔,前面有埋伏着的兵马阻拦截击,后面有大部队跟踪追击,消灭他们易如反掌。
朕不肯与他们交战,是由于朕即位的时间太短,国家尚未安定,百姓并不富足,暂且应当休息生养,以安抚为务。
一经与突厥开战,带来的损失一定很多。
突厥在与我们结下深深的怨仇以后,因恐惧而整饬武备,我们便不能够得其所欲如愿以偿了。
所以才决定停战息兵,以金银布帛诱惑他们。
他们的欲望得到满足以后,理应自动撤退,心志骄矜,意气怠惰,不再设置军备。
然后,我军蓄养军威,窥伺破绽,就能够一举消灭他们。
打算有所索取,就要先有所给与,说的就是这个道理。
你明白了吗?”萧拜了两拜说:“这不是我所能够想到的啊!”